《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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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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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恩怨情仇来自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薛家的小厮宜和勾引丫鬟柳如进园偷情。二人肆无忌惮疯狂打乱了嘉荣的清静,恼怒中她很自然的把不能静心吸取月华归咎于他们的淫行,对人类的憎恨在此时达到了一个高潮。以前只吞吃过往鸟兽,人是什么味道还没尝过,想到这里,她的肚子有点儿饿了。

她慢慢向他们走过去,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人类在遇到袭击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抗,万一他们叫起来怎么办?她没有经验。过分的担忧使她现出原形,身子有一丈来高,手似树根弯曲着,长着尖尖的黑指甲,最可怕的一张脸,是一朵花,花心可动,花蕊为牙,吐着长长的红色舌头。

她这副样子走到宜和与柳如交欢的杂草丛,仰面躺在地上的柳如一眼望见,立刻吓得昏死过去。宜和因为背对着她,一时没有发觉,直到她树根似的手拍疼了他的肩膀,他才回过头。

“啊!”这是他说的最后一个字,嘉荣的长指甲穿透了他的心脏。

尸体软软的倒下,嘉荣俯身看去,柳如心胆俱裂,已经死了。

她摇摇头,“人类还不如兔子,临死连蹬腿都不会。”

她拖着两具死尸走进杂草深处。人这玩意儿虽然不中用,味道还是不错的,嘉荣身量高,体形大,两具尸首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她吃光了,白骨让杂草盖住,不留一点儿痕迹。

后半夜,她一件一件整理着死者的遗物,每一件东西都是那么新奇。人类呀,没有衣服和鞋子,连门都不敢出,石头会刺伤他们的脚,阳光会晒坏他们的皮肤。从柳如的衣服里掉出一个红色的小漆盒,里面的东西闻起来香香的,是胭脂。怨不得那女人的嘴唇那么红,吃起来有点儿甜。

“红红的嘴唇看上去满好看的。”她转念一想,“人可以化妆,妖为什么不可以?”

想罢,她变回人形,将胭脂涂在嘴唇上。

“啊?!”清晨,她从一滴露水中看到自己的样子,怎么像吃了血耗子一样?

她懊恼的把红漆盒扔了。

“人类的东西妖怪用不来,还是这样吧。”她轻轻拔下一根荀草,学着荀草姐姐的样子,小心的撕成两段,一半服食,一半碾成泥,和着晨间最洁净的露水调成黄绿色的浆状物,涂在脸上,仿佛施了魔法一样,她淡红色的脸像附上一层透明的薄膜,变得白皙粉嫩,眉目亦清秀许多,平谈无奇的容貌焕发出迷人的光彩。

看着水池中倒映出来的美丽容颜,她想:“当年若如此上天庭,也许是另外一个结果。”

外传 花妖02

“噗嗵”花园西北角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青年男子的嗓音响起来,“池边那是谁?快来扶我一把。”

嘉荣愕然回身,一个面色煞白的公子靠坐在墙角,衣衫不整,满身酒气。她认得,是薛家三少爷薛凌飞。这薛凌飞是杭州城内有名的风流才子。他昨晚喝得烂醉,在好友陈华封家里留宿。薛家家教极严,因怕父母骂,他不等酒醒一早赶回,不敢走门,从后花园跳墙进来,想潜回自己房里,谁知落地时扭伤了脚。

嘉荣愣在那里,第一次被人类看到她的面目,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薛凌飞看出水池边的红衣少女不是自家下人,十分意外,醉眼朦胧中,分不出高矮,嘉荣美化过的容貌,妖不同于凡人的举止和芳华,一刹那令他惊为天人。

“姑娘是何方仙子降临我家?”他忘了伤痛,起身整理好衣衫,躬身施礼。

嘉荣心中刚刚升起的杀气被他的礼貌冲散,自有生之日起,她从来没有被任何生物如此顶礼膜拜过,这就是神仙的待遇吗?

薛凌飞拖着伤脚走过来,将将走近时,被乱石绊了一下,摔倒在嘉荣面前。这下他看到了嘉荣赤裸的双脚,怎么这么大呀,像双条小船一样。他揉揉眼睛,再看时,却是一对娇巧可爱的小脚。他笑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不假,只喝了几杯就醉成这个样子,把个美娇娘看成母夜叉了。

他就势连磕几个头。“得罪得罪。”

嘉荣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薛凌飞仰头看她,当真绝色佳人,世所罕见,敬慕怜爱之情由然而生。

“仙子没有穿鞋,不冷吗?”

嘉荣摇摇头。

“啊呀!你的脚流血了!”薛凌飞惊叫道。

嘉荣低下头,豆瓣一样的脚趾头上赫然沾有几块血渍,那是宜和的血。

薛凌飞双眸含泪,竟比自己受了伤还难过。他掏出一块淡蓝色绢帕,仔细的将嘉荣的脚包起来,又脱下自己的靴子,为她穿上。

嘉荣任由他做这些事,完全不知所措。

看着自己的“杰作”,薛凌飞歉然道:“男人的鞋子又大又蠢,仙子千万将就些,别再弄伤玉脚。等我进房拿了姐姐的绣花鞋再给仙子换下来。”说完,他光着袜底急匆匆走了。

嘉荣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这个人好奇怪!”

薛凌飞取了绣花鞋回来,后花园已无嘉荣身影。他怅然若失。“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仙子不肯等我?”

晨风吹送,荒草轻摇,嘉荣的心竟有些不忍。

薛凌飞将绣花鞋平平整整的放在水池边的石头上,暗自向天祝祷:“仙子不嫌弃,就穿上此鞋,万万不要再赤脚了。”

外传 花妖03

碰上仙女,在偌大的杭州城里也是一件新鲜事,薛凌飞不厌其烦的向亲朋好友们宣扬嘉荣的美貌和风姿,可就是没人信他。仙女下凡怎么也得选个环境好点儿的地方,薛家破败的花园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为此,薛凌飞险些成为人们的笑柄。

读书人骨子里的固执促使薛凌飞做出决定,他把位于花园南墙的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重新修葺改成书房,连铺盖都搬过去住了下来。仙子还会再来的,他坚信这一点。

这段时间里,嘉荣并没闲着,人肉的美味令她回味无穷,但是很少有人在夜里进入花园,她只能走出去觅食,薛家的下人不时莫明失踪。那时,逃奴案时有发生,所以没有人太注意此事。

薛凌飞搬来花园住,无意中限制了嘉荣的自由。她曾想除去他,看上去他白白嫩嫩的应该比较好吃。那天晚上,她本来打定主意吃他了,蹑手蹑脚来到窗边窥探,却看见他在焚香祈祷,口中念念有词,细听时全是祝愿仙子福寿安康之词,最后他还尽诉相思之苦。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喜滋滋的,脸儿有点儿发烧。那以后她不再想吃他了。

薛凌飞在书房一住三个月,家人见他当真的,只好听之任之。友人们也开始习惯到此地拜访他。好友中以陈华封、郭天尧、钱凤罗最为投契,与薛凌飞并称杭州四大才子,他们偏偏最不理解他的行为。

一日,三位知交前来饮酒做诗,从正午喝到三更,已醺醺然。

陈华封突然道:“天已这般时候,凌飞的心上人不知到了没有?”

薛凌飞脸上发红,“陈兄哪里话来?”

钱凤罗抚掌笑道:“正是,我等都未曾见过仙女,凌飞何时替我等引见一下才好?”

“小弟并非不愿,只是仙子哪里是想见就见得到的。”

郭天尧一口酒喷了出来,“你被他们骗了,他们耍你的。”

薛凌飞正色,“仙子怎可拿来开玩笑,诸位再要这样,我要恼了。”

三人笑得不行。

陈华封道:“那天你醉眼昏花一定看错了,你这花园荒山一样,哪个仙子会降落在这里?”

“各人机缘不同,怎知我家花园无仙?”

钱凤罗道:“依我看你家花园出不了仙女,出个妖怪还差不多。”

三人一阵哄笑。也就是仗着酒劲儿,平时他们绝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薛凌飞却是真生气了,他掀翻了桌子,将三人赶出门。

三人从未见过他发脾气,酒一下子醒了大半,无奈话已出口,只好等明天他气消了再来赔罪。主意打定,三人散了,各自回家。

萧瑟夜风吹动一人多高的茅草,茅草深处一双冰冷的眸子穿过层层黑夜盯着他们。

郭天尧住得最近,转过一条街就到,所以他没带随从。

他一个人在青石铺就的小街上走着,小风拂面,酒气上涌,他停下来,干呕了一阵,觉得好些了,继续往前走。

杭州水气重,路被雾水打湿,青石泛光,青惨惨的路面上映出长长的影子,郭天尧想,以此景为题该做什么诗呢?他打着腹稿,边走边默默吟诵……忽然发现路面上多了一条人影。这条影子颀长无比,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前面无人,来人必在后方,什么人才有如此长大的身量?为什么没有脚步声?

郭天尧的酒全醒了,一种人类本能的来自异类的恐惧紧紧箍住他。他没有回头,也没有马上放开脚步逃跑,(这是古人对付危险的一种方法,大家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借鉴。因为我们一生中遇到的大部分袭击来自正面,敌人在与我们面对面的时候往往不需要准备太久。而当敌人企图从背后袭击我们时几乎都要经历一个心理过程,我们过激的反应是缩短这个过程的导火线。当然,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要背对着你的敌人。)他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以原来的速度走着。那个影子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短短的一段路,只有一百多步,竟像走过了一生那么长,郭天尧的冷汗顺着脸颊淌下来,里面的小衣已经湿透了,路口越来越近……只剩一步之遥,郭天尧突然加速,动若脱兔,跃过拐角,撞进自家家门。

“救命呀!”

不消片刻,郭家灯火辉煌。

嘉荣隐在阴影中,“算你聪明。”如果她事先知道郭家的地址,郭天尧就不可能逃得性命。

现在她还有时间追上陈华封和钱凤罗。

外传 花妖04

陈华封的叔父在朝中做官,因而陈氏家族颇有财势,即使平常出门也要坐轿。此刻他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昏昏欲睡。

刺骨的阴风从后掩来……

陈华封觉得身上寒冷,轿中刚好有一件披风,他摸索着盖在身上。

这时,轿子突然前倾,陈华封猝不及防,像雪球一样滚摔出来。

“混蛋,连轿子都抬不好!”陈华封破口大骂。

刀光一闪,“公子小心!”前面两个轿夫抽刀在手,只听“当”金属碰撞的声音,白刃架住一只五爪铁钩样的东西。

陈华封立时清醒。一个月前陈家大宅曾遭刺客袭击,估计是陈华封的叔父得罪了某位达官贵人,彼派人来寻机报复,因此陈家加大防范措施,尤其是陈华封的随从,全部换成了一等一的好手。若非如此,陈华封一早已经死了。

现在他跌坐在倾倒的轿子旁,轿子后面的两根轿杆上翘,直指夜空,上面挂着后面两名轿夫,他们高举着双臂,大睁着眼睛,显然是突然遇袭猝死的。在临死的一刹那,他们举起轿子,将主人倒了出来,躲过了利爪穿胸的命运。

陈华封不是无情的富家子弟,这两人因救他丧命,他十分心痛,但此刻不是哭的时候。他已看清与前面两个轿夫缠斗在一起的是一个身高丈余的怪物,披着及地的红发,黑铁钩般的手指似树根一样弯曲着,面目是一朵恐怖的花,尖碎的白牙外拖着红色的舌头。

怪物力大无比,两个轿夫抵挡不住,齐声大叫:“公子快跑!”

陈华封如梦初醒,撒腿狂奔,一声惨叫自背后传来,又一名轿夫惨遭毒手。

陈华封心乱如麻,生死关头弃伙伴于不顾,断非君子所为,但他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怎样?他边跑边呼救,已至杭州最繁华的街道,时值深夜,哪有半个人在。就是道边的几户住家燃起灯火,见此情景也不敢出门相救。

不知不觉,陈华封跑到一个雄伟的建筑物前……

杭州府衙,汇集千名捕快衙役,即使夜间也有至少二百位高手护院。陈华封出身官宦之家,对本地官府的事情自然十分熟悉。他跌跌撞撞爬上府衙高高的台阶,急拍门环。

过了一会儿,府衙里面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什么人深更半夜叫门?有冤明天再诉。”

陈华封又气又怕,叫道:“我是陈家公子,快开门!”

里面的人冷笑一声,“冒充本城名门旺族,敢是讨打吗?”

“我当真是陈华封。”

“滚开,滚开,你这样的大爷我见多了。”

第一次领略到普遍百姓的无奈,陈华封气得浑身颤抖,往后看,怪物的身影出现在街对面,向他急速掠过来。不用问,最后一个轿夫也死了。

没有时间再与门内之人纠缠,陈华封一眼瞥见府衙门口的鸣冤鼓,府衙内有无真心为民做事之人就看此一举,他抓起尺八长的鼓棰狠狠擂下去。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传开来。

嘉荣突闻鼓声,脚步顿了顿,但见陈华封就在不远处,且只有一个人,如此良机若然失去,今晚便没有机会杀他了,想到这儿,她加快了步子。

陈华封侧着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手中擂着鼓,鼓声淹没了府衙里的声音,他不知道里面的人会不会出来?什么时候出来?他们出来时,他是否还活着?他仿佛看见自己肠穿肚烂倒毙街头。

“噗”鸣冤鼓被擂破了,陈华封的精神支柱也倒了,对着嘉荣伸出的利爪,他闭上眼睛,他尽力了,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门,恰在此时开了。几把钢刀接住利爪,府衙里撞出十几个捕快和衙役把嘉荣围起来。

陈华封毕竟是个书生,经过这番体力与精神的折腾,再也支持不住,身子向后一仰,昏过去了。

有人叫道:“他真的是陈公子。”

这还了得,又从府衙出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陈华封抬进去了。

“真可惜。到嘴的肉居然飞了。”嘉荣知道今天晚上在陈华封这里是讨不着便宜了,得想办法赶紧脱身。

“抓住她!”有人喊。

嘉荣寻声望去,那人迅速闭了嘴。再看其他人,都寒着脸不做声。没人说话,没人动手,太静了吧。

世人都传说妖魔鬼怪,说得活灵活现,没几个真见过,此时见了,不害怕才怪。是以围住嘉荣的捕快和衙役虽众,却没人敢打头阵。

僵持片刻,嘉荣窥破了他们的心事,她发出一声吼叫,扬起爪子扑向其中一个脸色格外苍白的衙役。那人大叫一声,扔了兵器,抱头鼠窜。包围圈有了缺口,嘉荣飞掠而出。

此举大出人们意料之外,他们愣了一下,才发一声喊,追过去。嘉荣脚程快,追不上,他们也没真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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