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子也不嫌热,又往夏建辉怀里拱了拱,闷闷的道:“雪糕。”
“……”夏建辉拎着小狼崽子的背心往后一拽,“自己躺着。”
“哥……”小狼崽子伸着手指戳戳夏建辉的胳膊,夏建辉稍显不耐烦的将小狼崽子的手挡了回去,斥道:“别调皮,睡觉。”
“怕……”小狼崽子不敢再戳夏建辉,只是可怜巴巴的继续道,“我梦见去买雪糕吃,回来家里都是坏人。”
“嗯。”
“没有金子爸爸,没有银子妈妈和妮子姐姐,屋里就是光头坏蛋带着他的狗腿子……”
“嗯。”
“我趴在窗户外边看见他们抓了你,逼你交出写字台锁着的那个抽屉里的东西……”
“嗯。”
“是真的,然后你吐了狗腿子一脸口水,宁死不交,他们就要给你上老虎凳辣椒水,然后我一着急喊出来了,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就拿着枪要打我……哥……”
夏建辉无奈的又把小狼崽子拽进怀里,扳着小狼崽子的下巴,借着窗外的月光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抽屉里什么也没有,蒋介石不是洪水猛兽,以后少看抗战片,你都要中毒了。”
“抽屉里有东西。”小狼崽子鼓着嘴说的笃定。
“那你说哥抽屉里都有什么?”夏建辉眼睛微眯,眼神有点发冷。
“好多小册子,一定是光头坏蛋找的名册,好多封信,一定是组织下派的任务,还有一串项链,一定是跟组织重要任务联系用的信物……”
“你怎么知道有这些的?”
“我偷偷开……”
“啪!”夏建辉毫不犹豫的在小狼崽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阴沉着脸低声斥道:“不准哭出声音。”
小狼崽子扁扁嘴,收回声音,泪水顺着腮帮子往下流:“为啥?”
“这只是警告,以后再敢乱动我东西就不是一巴掌了事了。”夏建辉把狼崽子推到一边儿,“自己躺着,热。”
“不!”小狼崽子流着泪爬到夏建辉身上,气呼呼的在夏建辉肩上咬了一口,“我又没拿,就看了两眼你就打我!”
“因为你私自动了我的东西……”夏建辉揉了揉小狼崽子的屁股,又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这就是不听话的惩罚。”
小狼崽子扁着嘴,委屈的盯着夏建辉,无声流泪。
夏建辉松开手,不为所动的看着小狼崽子,平静的道:“以后不听话就揍屁股,白天那种撒泼耍赖对我没用。”
“你带我去玩了。”
“那是因为我正好不想去学校里拔草,不想挨第三巴掌就自己从我身上滚下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没拿,只是看看!”
“夏建煌,你记着,我说不准你做的事就趁早别做。”
“哼!”
“我揍你不是因为你看见了抽屉里的东西,而是因为你打开了我不准你打开的抽屉,当然,如果你动了里面的东西的话,就不是这两巴掌了事了……打断条腿什么的也是可能的。”
“你不舍得。”
“你可以试试,看我舍不舍得?”
“我……哼!”
“滚下去。”
“屁股疼,滚不动……”小狼崽子还想继续耍赖,感觉夏建辉的手又在轻轻的揉他的屁股,赶紧搂住夏建辉的脖子,撒娇道,“哥,我错了,抱抱。”
“别让我再说。”夏建辉把手放到了两边,没揍小狼崽子的屁股也没有抱他的意思。
小狼崽子得寸进尺:“那亲亲,不然滚不动。”
“渣爹不教你好东西。”夏建辉咕哝着抱怨了一句,温热的唇还是在小狼崽子眉心轻轻碰了一下。
小狼崽子美滋滋的滚到一边儿打了个滚儿跳到地上,也不穿鞋赤着脚就往外跑。
“站住,去干吗?”
“我去跟金子爸爸说小灰亲我了,还要跟他说我要上学!”
“滚回来。”夏建辉依旧躺在床上,声音没什么起伏。
小狼崽子迈到一半的脚僵在半空,回头看夏建辉,见夏建辉没看着他,握着拳试探着把脚落在地上,往前蹭了一步,然后又回头看,见夏建辉依然躺着不动,胆子便大了些,往前迈了一大步,只是脚还没落地,用余光看着他的夏建辉突然不紧不慢的问,“屁股又痒了?”
小狼崽子突然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赶紧收回脚,揉着屁股悻悻的爬回了床上:“小灰……”
“叫哥。”
“……”小狼崽子愤懑的撇撇嘴,虚蹬了两脚床铺,“哥,金子爸爸又跟银子妈妈吵架了。”
“我听见了。”
“你不想去看看?”
夏建辉既好气又好笑的敲了小狼崽子脑门一下:“睡觉!”
“睡不着。”
“心里长草了吧?”夏建辉颇感无语,小狼崽子绝对是个异类,一般的孩子目睹父母吵架会害怕、愤怒、甚至是麻木,然而他遇着金子渣爹和银子妈妈吵架的时候,他总是异常兴奋。
“嗯。”小狼崽子毫不犹豫的点头,并用期冀的目光盯着夏建辉。
夏建辉不为所动的收回目光,闭上眼,平静的道:“割了,睡觉。”
“唉——”小狼崽子长叹一声,开始瞪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已经睡过大半夜又心情激动的他想要入睡真是有点困难。
夏建辉被他拱的不耐烦,半眯着眼淡淡一瞥,借着月光他隐约看见满脸抑郁的小包子的两只耳朵竖了起来,想来这小狼崽子也跟他做着同样的事——偷听。
金子渣爹和银子妈妈的战争向来惊天动地,所以,即便是隔着堂屋他们还是能将东屋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夏来金,老娘嫁给你算是瞎了眼了!你摸着自己良心想想,结婚十几年给让老娘过过几天消停日子?啊?”
“你这败家老娘们就不能消停消停?”
“消停?想要消停就别他妈的给老娘出去不学好啊!”
“刘招银,你他妈哪只狗眼看见老子不学好了?”
“学好?学好就你这揍性,喝得不省人事,脖子上带着口红印回来!”
“你别他妈没事找事,老子说没有就没有!”
“我没事找事?活生生的证据在那摆着呢!这几年消停日子把你憋坏了吧?”
“刘招银!”
“怎么,老娘说错了?冤枉你了?”
“你有完没完?让不让人睡觉了?”
“完?没完?你这个不要脸的抱回家里一个不够本儿,这是打算再弄个野种回来是吧?”
“操!你他妈生怕孩子听不见是吧?”
“是啊!老娘就是怕他不知道!”
“你他妈就是个泼妇!”
“让你嫌弃老娘!”
“哐啷!”
“妈!”
“夏来金!老娘跟你拼了!”
“爸,你这是干啥啊?”
金子渣爹银子妈妈吵了这么些年,这种状况还是夏建辉第一次遇到,听着对面屋里传来的不寻常的动静以及夏丽妮惊恐愤怒的嚷嚷,夏建辉一个翻身跳下床忙不迭的冲了过去,在床上正翻来覆去、心痒难耐的小狼崽子也火烧屁股似的爬起来屁颠屁颠追了上去。
东屋,脸盆倒扣在地上,地上洒满了水。
银子妈妈面容愤怒至扭曲的对着夏来金张牙舞爪,红底白牡丹花的大裤衩上满是水渍。
夏丽妮抱着银子妈妈的腰,死命的往后拖着她:“妈,你们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啊!”
“说不通,妮子你放开!”
“妈!”
“放开她!”夏来金虎着脸坐在炕上,眼睛里还带着几分醉意,“老子今儿倒是要看看你刘招银到底能泼到啥份儿上!”
“哥。”小狼崽子贴在夏建辉身后,偷偷的看着东屋这混乱的一幕,轻轻地叫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夏建辉。
“爸,妈……”夏建辉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屋内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闹腾够了就坐那儿好好说道说道吧,总这么吵你们不腻歪么?”
屋里三个人同时看向面无表情的夏建辉,银子妈妈到底还是顾忌了一点当妈的形象,停下了挣扎,靠着夏丽妮无声地哭泣。
金子渣爹麻木的瞥了银子妈妈一眼,对着夏建辉招手:“混蛋儿子过来!”
夏建辉领着佯装乖巧的小狼崽子进屋:“爸,说说你今天为啥又花天酒地了?”
15、出人意料的事实
夏来金支着炕沿往后挪了挪靠在墙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沉默不语,丝毫没有之前争吵时被夏建辉问到痛处的尴尬。
银子妈妈恨恨的瞪着夏来金,冷哼了一声,到底是顺着夏丽妮的意思,被她扶到了炕的另一边儿坐下。
夏建辉闻着满屋子的酒气皱了皱眉,沉默的倒了一杯热水,又找了一个空杯子,把水缓慢的倒了进去,然后又倒回原来的杯子里,来回反复,沉静的东屋里只有开水入杯的声响。
整个过程中,小狼崽子都乖巧的黏在夏建辉身边儿一声不吭,偶尔偷瞄一眼银子妈妈。
银子妈妈只是怨愤的瞪着夏来金,而夏来金又抽着烟沉默的注视着两个儿子。
夏建辉则心里努力回忆着上辈子这个时候家里发生的事,状若聚精会神的倒着水,直到开水变成了温水才停下动作,把水一分为二,往杯子里加了些蜂蜜,搅匀。
其中一杯递给了银子妈妈:“妈,润润喉咙。”
另一杯端给了夏来金:“爸,醒醒酒。”
经过这么一闹,夏来金就算看起来还有几分醉态却早就清醒了,接过水一口喝干:“你这混蛋儿子!”一声感叹着实复杂。
“爸,你不怕我爷的烟袋锅子了?”夏来金接过空杯子,眯着眼笑问夏来金。
夏来金拍了下夏建辉的后脑勺,抱起小狼崽子,看着银子妈妈缓缓的道:“当初我既然答应你了,也在咱爸跟前儿保证了,自然就不会食言,有儿有女我知足了,你非整天折腾着逼我去鬼混么?”
夏来金眉心皱起,低垂的目光里尽是不悦,却也没插话,只是安静的等着下文。
银子妈妈扬起胳膊就要用手里的被子砸夏来金,好在夏丽妮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爸!妈!”叫夏来金的声音里有愤怒与不满,而叫银子妈妈的声音里尽是祈求。
银子妈妈手转了个方向,玻璃杯转砸在了炕上,恨声道:“是老娘逼你,还是你自己心里长草想要出去鬼混啊?”
“爸,小灰说我心里也长草了。”小狼崽子趴在夏来金脖颈上轻轻私语,看在银子妈妈眼里更加刺目。
夏来金轻轻拍了下小狼崽子的屁股,小狼崽子疼得眉心拧成了结,倒也忍着没吭声。
“从有了小煌老子出去鬼混过吗?”
“小辉手心上那道疤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次老子是喝喜酒,喝喜酒也是鬼混?”
“今天呢?口红印自己长腿跑你脖子上的?”银子妈妈说这话时面露讥讽,眼里又尽是伤心与愤恨。
夏来金闭上眼深呼了口气,无奈道:“本来不想跟你说,怕你着急,哼。”
夏建辉诧异的望向夏来金,两辈子,他第一次见到金子渣爹露出如此神情,无奈、疲惫与淡淡的自嘲。
“今天我是去鬼混了,去夜总会,还找了小姐,混了大半宿……”
“夏、来、金!”银子妈妈咬牙切齿的瞪着夏来金,挣扎着要扑过来,夏丽妮只管拉着不放。
夏来金轻轻拍着小狼崽子的背,对银子妈妈的愤怒充耳不闻,只是不紧不慢的继续陈述:“鬼混完了,礼送了,老子喝了个半死,但还是没把握把你那宝贝弟弟捞出来。”
银子妈妈顿时哑火:“你说啥?”
“我说你那宝贝弟弟进去了。”
“不可能,招福从小老实本分……”
“自家孩子都是老实乖巧的。”
“他出啥事了,金子,你是他姐夫得救他啊!”
夏来金这才睁开眼,抱着小狼崽子,又搂过迷糊不解的夏建辉,看着银子妈妈道:“有这么个懂事的混蛋儿子,我挺知足的,我们儿女双全,不缺吃喝,不短金银,真不知道你整天闹腾个啥。”
银子妈妈盯着小狼崽子的后背,虽然什么都没说,意思却不言而喻。
“他也是我们的儿子,你当我是为了小煌也好,为了小辉和妮子也好,为了不挨咱爸的烟袋锅子也好,就不能少闹腾几回?别我一回来晚了就疑神疑鬼不行么?”
“哼!”银子妈妈虽然在冷哼,口气已经软了下去。
“爸,我舅咋了?”夏建辉趁机问,前世记忆里没有这段,当然那时候对于金子渣爹的晚归甚至是彻夜不归,银子妈妈已经开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们不为此争吵的话很多事情他都没有途径知道。
“招福到底出啥事儿了?”
“偷厂子里的铁被抓着了。”
“那咋儿办,他没事吧?”银子妈妈的担心不言而喻,刘招福向来是姥姥姥爷和银子妈妈的心头肉。
“说不准,他这次偷的太多了。”
“那你……”两辈子争吵了无数次,这是夏建辉第一次看见银子妈妈面露愧色。
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夏建辉用胳膊肘捅捅夏来金:“爸,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滚回去睡觉,你老子是这样人么?”夏来金佯怒着推开夏建辉,又想放开小狼崽子,结果小狼崽搂着夏来金的脖子死不松手,在夏来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后,撒娇道:“爸,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走到门口的夏丽妮又退回来,不满的瞪了小狼崽子一眼。
夏来金佯装没看见,只是又抱住小狼崽子道:“啥事儿?”
“我要上学!”小狼崽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夏来金,“我要跟小灰一起去上学。”
“你才多大点,到时候啥也听不懂别回家哭鼻子。”
“嗯,我不哭。”
“那就去吧,难得咱们老夏家还有个爱上学的苗儿。”夏来金说完看着银子妈妈道,“明天你去打点打点小学校长,把小煌送去上育红班,你也能少……操点心。”
“打点?又花钱。”银子妈妈的抠门儿本质又冒出来了,夏建辉心底十分无语。
“打点小学校长能花几个钱,今天一晚上我为了你那宝贝弟弟都打点出去几万块了。”
“……”
最终银子妈妈妥协,夏建辉拽着小狼崽子回了他们的房间,夏丽妮也跟着过去继续用小凤凰看《烟锁重楼》。
东屋里没再传出什么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夏丽妮轻叹了口气:“弟,你说咱爸咱妈咋就不能像冀二叔和冀二婶那么和谐呢?”
夏建辉嘴角抽搐,“和谐”已经提前成了夏丽妮的口头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冀二叔跟冀二婶也不大可能不吵架吧?”
“小晴从来没说过。”
夏建辉想了想抽屉那一摞信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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