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你的头发。”
“哦，等我大吃一顿就变成黑色了。”华摸着头发，头发白得有些透明，闪着微弱的光。使得华整个人都像一个发光体。
愣愣的盯着头发，没发现华突然凑到了他面前，鼻子几乎碰到他的鼻子。秦桦惊讶的后退了一步。
“看我看愣了？你也太自恋了，是不是刚发现自己的脸很漂亮？”华调笑着。
秦桦有些脸红。
“真可爱。”华啾一声亲在秦桦唇上，秦桦彻底呆滞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嘴，不知所措的瞪着华。
“哈哈哈，这难道是你的初吻？”华放声大笑。
秦桦彻底红了脸，不过他很快就面无表情的从华身边走过去，直接无视掉得意大笑的某个人。
出来之后，秦桦吃了饭就坐等着晚上的到来，有些期待。
平日他能看到的东西都模模糊糊的，有时候甚至完全看不到，可只有七月十五这晚，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些东西。不过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两个，没见过百鬼夜行那样壮观的景象。
“主人主人，”纸人腰间缠着一根红线，飘飘忽忽的飞了过来，边飞边咋呼。这次她的衣服又换了，换成一个纯白色的小礼裙，头发做成了丸子头，显得特别可爱。
“主人，好看么？”纸人在华身边转了一圈问道。
华扯了扯她腰上的红绳笑起来：“来的刚好，红绳我有用。”说完就将红绳给拿了下来。
纸人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腰间，突然一转身跑走了，边跑边哭：“主人太坏了。”
秦桦对着华翻白眼，欺负小女孩。华耸耸肩，将红绳一端拴在了秦桦大拇指上，另一端隐没在他手中不见。
动了动手指，红绳已经不见了，但是秦桦能清楚的感觉到大拇指上拴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怕你有危险，系着这个，就算你被他们吃了，我也能将你拉回来。”
秦桦小小的感动了一下。
两人一直在大厅里等，秦桦终于看到了那个不让纸人照一下的镜子。那是一面铜镜，非常大，整个镜子的外形是一个人的轮廓，还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
秦桦有些囧的看着造型奇特的镜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华虚点在镜子上，镜子就显现出外面的天空。天刚刚黑下来，西方火红的云彩一点点褪去，黑暗将要来临。
“主人，”就在秦桦惊奇的盯着镜子中出现的景色时，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左看右看，秦桦突然发现，镜子好像换了个姿势，刚刚还是一个男人的背影，这时候就换成侧面了。
“是镜子？”
“是啊，你是谁？”镜子道。
“我叫秦桦，新来的。”
“哦。主人，他长得跟你有点像，我允许他使用我，”镜子骄傲的道。
秦桦扯了扯嘴角，原来一个镜子也会骄傲。
“你，现在过来让我看看。”镜子动了动，镜中出现一个手指的样子，指着秦桦。
华一直在一边笑着不说话。
秦桦瞥了眼华兴味盎然的表情，走到了镜子旁边。此时镜子中天空的景色消失不见，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镜子。但是他站在镜子前的时候，镜子光滑的表面，突然如水面泛起涟漪一般开始波动起来。
很快，秦桦的样子就出现在了镜子上，但是，秦桦的样子有些奇怪。他整个人的身边都泛着奇怪的雾气，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三种雾气搅在一起，最后变成了里面白色中间黑色外面红色。
镜子低声道：“你这个人不坏，不过，以后可能会沾上血。”
“什么意思？”秦桦问。
“哦，就是可能你的双手会沾满鲜血，会堕入黑暗，但是你依旧保存着最后的坚持。”
“我会杀人？”
“不知道，说不定，其实我是随便说的。”镜子有什么顾忌的晃了两下，变成了普通的镜子。
秦桦还要问什么，却被华打断了，“好了，天黑了。秦桦，想不想看看盂兰盆会的盛典？”
“盂兰盆会？”
“嗯，就是今天中元节。有些地方会放河灯和烟火，寺庙里会有一场很隆重的仪式。”
“好。”
华拉着秦桦的手，径自往镜子里走去，此时秦桦看到的镜子中的地方，是一个河边。
闭着眼睛穿过镜子，再出来，就是热闹的河边。人们将莲花样式的河灯点着许了愿，将灯推到水中，整个河面上飘起来的都是闪亮的灯光，特别漂亮。
秦桦赞叹的看着，华附在他耳朵上，有些可惜的道：“现在允许放河灯的地方越来越少了，说是环境污染。”
“是污染。现在看着挺好看，可是明天下游飘得全都是点过的灯座，打扫起来很麻烦。”
“嗯，也许过几年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习俗了。”华感叹道。
秦桦有些愣愣的看着河面，也蹲在河边放了只莲花灯。
“为你父母？”
“嗯。”
刚点了灯，河对面就有人放了烟花，十几个烟花一同绽放的景色特别特别美丽。秦桦看了一会，借着烟花短暂的光亮，突然发现河中站满了人。
每一个河灯旁边都站着一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些人都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岸上的人。
乍一看到这么多鬼，秦桦有些惊讶。
“这些都是水鬼？”秦桦问。
“不算，有一些是。今天出现的有些早了，应该是十点之后出现才对。”华喃喃自语道。
秦桦沿着河面离开，河灯顺着水流往下，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有没有发现鬼越来越多了？”华道，让秦桦注意看河面和岸边。
秦桦点点头，他已经渐渐不能分辨那些站着蹲着的哪一个是人哪一个是鬼了。
“啊，美味的味道，”华嗅着空气中肆虐开来的阴暗绝望憎恨气息，开心的叫道。
秦桦摸摸脸，觉得这些鬼真可怜。
9父女
沿着河越走越远，但是秦桦却发现地势越来越往上。他这个方向是往下游去的，可是现在水流却一直往上。
也就是说，水完全在逆流。
河边能看到的鬼魂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楚，他们静静的站在水中站在岸边看着天空看着远方，悄无声息。有些鬼魂张着嘴在说些什么，可是秦桦发现，他什么都听不到。
烟火过去之后，天空又重回黑暗，这时候在岸边放莲灯的人们，一个都不见了。
厚重的乌云一点点从天空移开，露出里面明黄色的月亮。月亮周围裹着一层雾气，雾气晕染开，形成一个漂亮的光圈。
秦桦突然发现他居然可以听到声音了，耳朵一瞬间嗡鸣了一下之后，突然有很多声音传过来。
“回家，回家。”“报仇，杀了她。”“啊，该死，都该死。”“呜呜，妈妈。”“在哪里，这里是哪里。”。。。
嘈杂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传过来，好似有千百个人在同时说话叫喊，那种杂乱无章的声音，几乎要将人的脑袋都给吵碎。
捂着耳朵声音也依旧能跑到耳朵里，秦桦摇着头后退。突然，他只觉得胸口一痛，浑身发凉，好像穿过了什么东西。
“秀秀，爸爸上班去了，你一个人好好在家不要乱跑，写完作业可以看电视。一定要等着爸爸回来，爸爸把门锁住，有人敲门也不要应声哦。”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小女孩点着头，有些害怕的抱着一个娃娃，可怜兮兮的道：“那爸爸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好，爸爸一定早点回来。”男人亲了亲女孩的额头便锁了门离开。
再回来的时候，门好好的锁着，男人推门进去，血腥味从里面传来。到处都没了女儿的身影，只在卧室里有小滩的血迹。
“秀秀，秀秀你在哪？”男人状若疯狂的在各个房间里寻找，没有，到处都没有。床底下柜子里，厨房洗手间窗帘后，还是没有。
“秀秀，你是不是跟爸爸玩捉迷藏，快出来好不好，秀秀。”男人慌乱的喊了一阵，寂静的屋里只剩他一个人的声音。不久，他镇定了一下，发现屋里女儿留在地上的鞋子，还有被窝里孩子特有的奶香味。
“一定是她抢走了秀秀。”男人扭着脸打电话，不久，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想要你女儿，就拿五百万来换，否则，我就将她撕票。”
“疯子，那也是你，那也是你的女儿啊！”
“只要能换到钱，生下她也值了不是么。”
交了钱之后，见到的，只是女儿的尸体，而他本人，也被烧死在屋中。火一点点从身上燃起，烧掉衣服头发，烧焦皮肤。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直从脑海中延伸到身上。
骤然被迫接受了这么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秦桦只觉得头都要炸了，还有那种全身上下挥散不去的疼痛。
“这是什么？”痛苦的弯下身子问华。
“哦，那个鬼死前的记忆。”
“这些鬼出来都是为了报仇的么？”
“不一定，大部分是为了报仇，小部分是探亲，或者有未了的心愿。”
“哦。”
“小心被附身或者被吃掉，在店里久了，你身上就有吸引黑暗的气息。”华不怀好意的道。
秦桦啊了一声，随即他偏头看了看刚刚穿过他身体的那个鬼。
那是个浑身焦黑完全看不出样子的鬼。但是很快，他就变成了生前干净整洁的样子，因为他身边跟了一个七八岁的怯怯的小女孩。小女孩攥住爸爸的裤腿只露出一个头来。
“爸爸，这里是哪？”女孩小声问。
爸爸心疼的看了看女儿，蹲在她身边道：“不是让你别跟来么，一直跟着爸爸，你就不能投胎了。”
“可是，他们说投胎了我就会忘记爸爸，我不要，我不要。”小女孩摇着头叫道，她的眼泪掉下来，透明的，非常好看。
“别哭，不能哭。秀秀，等爸爸报了仇，就带着你一起投胎好不好？”男人抱住女儿满脸痛苦，他趁着这时候上来，就是为了和那女人同归于尽的，他并没有想到回去。
可是女儿怎么办，女儿什么都不懂，一直跟着她，只会耽搁投胎的时机，到时候只能做个游荡的孤魂野鬼。
“秀秀，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动好不好，爸爸很快就回来找你。”
“不要不要，我害怕。爸爸，你是不是要去杀了妈妈，不要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投胎，我拉着爸爸的手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秀秀听话。”男人坚定的看着女儿，他必须要报仇，他不能让那个杀了自己丈夫女儿，却只为了钱的女人还好好的活着。
一直看着两人的华突然出声对秦桦道：“这是个好生意。”
“你想做什么？”秦桦警觉的问。
“帮他解决问题啊，啧啧，秦桦，你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了，我出发点可都是好的。”华状似受伤的道。
秦桦抽了下嘴角，不觉得华会做什么好事。
“身体借我用一下，”华说着，就直接附在了秦桦身上。
然后秦桦就看着自己走到了那对父女身边。
“两位好，在下是三宝店的店主华。需要帮助么？是不是想杀死某个人，想让她生不如死？”华笑吟吟的道。
男人有些惊讶，他护住怀中的孩子警惕又愤怒的看着华：“活人？”
“当然是活人了，难道还是死人不成？”华笑得特别开心的上前，蹲在女孩身边用手点着她的脸：“啧啧，这么小就死了，真可怜，长得很可爱啊，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也能下得去手。”
这么一说，勾起了男人的愤恨，他的脸隐隐出现焦黑的形状。“滚开，别碰她。”男人一把挥开华的手。
华摇摇头：“别吓到小孩子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你要杀谁，我可以帮你。”
“你有什么本事可以帮我？”
华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紧紧地，男人觉得自己会再次死掉。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为什么，有什么条件，你想要什么？我现在死了，什么都没有。”男人痛恨的说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哦？是么。”华道。
女孩愣愣的看着华，看着华的脸，她从背后伸出手伸到华面前，小声问道：“这个行么？”
华看去，那是几颗晶莹的透明水晶，小小的冰凉冰凉的。这是女孩刚刚掉下来的眼泪。
“行，我接受。”华接过水晶握在手心里。
男人惊讶的瞪着华，觉得不可思议：“你在开玩笑么，只要几颗眼泪就行了？”
“为什么不，”华神秘的笑笑，“你们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说完，华就消失在男人面前。男人拉着女儿左看右看，再也看不见华的身影，他开始有些拿捏不定，华到底是人还是鬼了。
其实华没有走远，他只是瞬间回到了店里又瞬间从店里来到另外一个地方。
“几颗眼泪交换一条人命？”秦桦问道。
“不，是两条人命，加上帮凶。”华摇着手指道。
秦桦觉得不值，虽说人命本来就是这么轻贱的东西：“值得么？”
“你肯定不知道，鬼是流不出眼泪的，他们流的泪都是自己的灵魂。所以，我手上的是那孩子的灵魂。”华看着手中闪闪发亮的水晶眼泪道。
秦桦有些惊讶。
“那么现在，先让我饱餐一顿吧。”华露出牙齿欢快的笑着，看着周围成堆的鬼魂，不由得笑得更是开心了。
他故意走到鬼魂中间暴露自己，看着就要扑上来的鬼魂，突然叉着腰高声的喊了起来，“死了不甘心么，愤怒么，憎恨么。去杀，去杀了他们，他们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杀了他们才能解脱！只有他们死了才能平息一切！”
秦桦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很多时候他觉得华非常残忍可怕。他可以随意掌握别人的人生，掌握别人的生死，他杀人的时候都能带着笑。可是秦桦却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或是不适应，也许他天性中也带着这样一种暴虐阴暗的因子。亦或许，华就是他性格的另一面，张扬恣意无所顾忌。
这里聚集的全都是厉鬼，单只是靠近一些，都让人打心底觉得恐惧。华却径自走到了这些鬼的身边，完全无视他们发出的怨毒的表情。
“杀！先杀了你！”华成功的引起这些鬼的注意，原本从那无边黑暗痛苦的地方中出来，为的就是报仇。现在又被华挑起了怒火，他们只觉得想毁灭一切看到的活物。
华轻笑一声，轻松的站在满地厉鬼中间。原本带着腥味的褐色土地，此时都被血染红了，地上到处都是浓稠的黑血，腥臭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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