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丁爷书房的灯光足足亮到天明。
出乎所有人意料,第二天早上,丁爷主动约见了罗啸声。两人在书房整整谈了一上午,不知都说了什么,总之丁爷忽然态度大变,不仅同意了丁非的婚事,还为了不使女儿大着肚子穿婚纱,而将婚礼日期急切地定在了一个月之后的元旦。
思前想后,丁冉和刀少谦最终还是取消了计划。精挑细选要送上罗氏床笫的女人,也全然没有派上用场。
丁家的独生女儿出嫁,对于整个同生会来说,都是件极隆重的大事。时间仓促,丁府上下即刻陷入一片忙乱之中,选定酒楼,甄选礼仪公司,定制礼服,拍摄婚纱照,宴席试菜……想得到想不到的发杂琐事接踵而至。
虽然丁非和罗啸声一再表示,与奢华的婚礼相比,他们更追求日常生活之中的平淡幸福,但以丁罗两家的地位,又怎么可能简单低调呢,起码依丁爷的心思,是不肯给女儿留下一丝一毫遗憾的。
一个月很快过去,教堂中,管风琴奏起圣洁的婚礼进行曲,丁爷面带微笑,牵着丁非的手依依不舍地将她交给罗啸声。在上帝和亲友的见证下,新郎新娘宣读了结婚誓词:无论贫穷疾病,永远忠于对方,彼此相爱,直至生命终结。
满座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对新人在祝福中相拥亲吻。只有新娘的爸爸和弟弟,各自背过身去,趁人不备偷偷擦拭掉眼角溢出的泪花。
雷霆站在丁冉后面,悄悄凑过来耳语道:“真他妈感人,以后咱们也搞个这样的婚礼,嗯……去外国办。”
丁冉鼻子闷闷地悄声嘟囔:“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个。反正我是既不需要戒指来套牢,也不需要誓言来保证。”
“我就是想呢,”雷霆坦诚心意,“不能让你比别人差什么,人家有的,我也要让你都有!”
丁冉回头撇了一眼,轻轻笑道:“我现在有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几步之外,阿坚望着新郎新娘满脸艳羡:“唉,我的‘小结巴’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
刀刀贴上来扇着凉风建议:“很容易,带上一千万现金,站在东九条大道商业中心楼下,大喊一声‘我想结婚,谁来做我的新娘!’从八岁小妹到八十岁老母,各色各样的‘小结巴’会蜂拥而至。”
阿坚很认真地考虑了一番他的建议,摇摇头:“我不中意爱钱的女人!”
刀刀嗤嗤笑道:“谁说她们是爱钱?她们爱的是有本事的男人!只不过,她们衡量男人本事的大小,是用财产多少而已。”
罗啸声一直陪伴在丁非左右,出出进进十分细心。按照婚礼程序,两人倒了香槟切了蛋糕,与来宾照完相之后,又被簇拥着抛撒花球给未婚的小姐们。丁非大笑着昂头将花球向后方尖叫的人群抛去,自己一不留神,踩到了婚纱裙摆,差点跌倒。
罗啸声和丁冉见状,赶紧冲上去接住她,罗啸声快了一步,将丁非稳稳抱在怀中,对随即赶到的丁冉说:“阿冉,放心吧,以后阿非就是罗太太了,我会照顾好她的。”而丁非也缩在他怀里娇羞地笑了起来。
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笑靥如花,丁冉开心之余,依旧对不明朗的未来隐隐担忧。这场婚姻在带给丁非幸福和满足的同时,是否也相应地,会给他和雷霆带来了某些危机呢?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不久之后来到人世的样样,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丁非离开家的第一个夜晚,整个丁府好像缺了点什么,冷清许多。
夜里丁冉睡不着,起身下楼找东西喝,意外看到丁爷一个人呆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对着电视机出神。
房间没开灯,只有闪烁的荧光投射到他脸上,恍恍惚惚,映衬得两鬓斑白、老态尽显。电视里正播放着一段喜剧节目,夸张的笑声在宁静深夜里穿透而出,可丁爷脸上却没有半点愉悦的表情。
猛然间,丁冉发现,不管丁爷在外面多么威风凛凛、声名赫赫,到头来,也只是个会失意、会寂寞、会无助的老人罢了。
丁爷看到丁冉,缓慢起身,对他招招手“阿冉啊,咱们父子俩好久没单独相处了,来陪爸爸喝几杯怎么样?”
丁冉欣然点头,亲切地揽着义父的手臂,来到了通往花园门边的小酒吧间。
丁爷素来不喜洋酒红酒,只偏爱家乡的米酒。这种糯米酒香气醇厚,味道甘甜,虽无辛辣之气,却后劲十足,会使人不知不觉间酩酊大醉。丁冉不敢多喝,只小口轻抿着。
安静对饮一阵,丁爷陷入了陈年回忆:“当年你干妈活着的时候,家里常常自酿米酒。将糯米蒸熟了,晾凉,拌上酒曲,再冷水泡上三五天,底下就会渗出香甜的酒液了。那滋味……嚯,有生之年怕是再也尝不到了。如今这些是阿仙酿的,米还是潮安的黑糯米,酒曲也是古法发酵的甜酒曲,味道却大不相同了。”他眯着眼细品了一回,有感而发,“你说这糯米饭,搁上几天,便馊掉了,可加一点点酒曲进去,却又能变成佳酿。世间的事啊,是非对错、成败得失,竟全在一点之间……”
丁冉隐约觉得,丁爷这番话别有深意,一时之间却又闹不懂他所指为何,只好安静听着。
“阿冉,过几天,我要去趟美国办事,可能要逗留两三个月。”丁爷忽然话锋一转,交代起了正事,“家里就暂时交给你了。有什么拿不准的,就和七哥商量,别看那老狐狸整天宣扬着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该握在手里的,他一样也没丢下。陆老九呢,说话直、脾气臭,但不记仇,关键时刻也能帮上忙。阿细是棵墙头草,翻不起什么风浪,至于大华,尽量和他保持距离。最要紧的,帮我看好你姐姐。”
这些话让人凭白不安起来,丁冉脸色一紧,犹疑着问道:“干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只怪多喝了几杯,有些啰嗦罢了。”丁爷赶紧拍拍他肩膀,示意其安心,“话说回来,爸爸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对阿冉你呢,我很放心,经历的比一般孩子多,头脑冷静,心思也通透。令人担忧的是你姐姐,阿非和你不同,她从小到大太顺遂了,又时刻被人公主一样宠着,是名符其实的温室花朵。对别人来说的一点小小挫折,放到她身上,都会如同狂风暴雨一般。”
丁冉小心宽慰着:“阿姐也有她坚强的一面,只是性子倔,要强,凡事不喜欢说出口罢了。”
“阿冉呐,”丁爷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啸声成了你姐夫,要跟他好好相处,将来丁家,就靠你们两个了。”
丁冉眼神里飞速闪过一丝焦虑,低垂下头,没有说话。
一周之后,丁爷在众多心腹的簇拥下,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临行前,他拉着女儿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
飞机缓缓起飞,升上蓝色天宇,丁爷安静闭上眼睛休养心神。权叔悄然上前帮他盖上毛毯,并在耳边轻声汇报道:“那边的医院已经联系好了,随时可以动手术。”
静默了一会,丁爷懒懒开口:“不急,先帮我约见伯格律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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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日趋减少,让我深感惶恐,再加上有妹子很坦率地表示了对剧情发展感到“没意思”,因此我在这里啰嗦几句:
1、是不是又走上了前世的老路?
想必大家都对“蝴蝶效应”有所了解,这个故事从除掉崔炎开始,所有人的命运都连带着发生转变了。
但为什么还是出现了貌似同样的障碍和考验呢?
那是因为在主角们向着目标前进的同时,配角和对手们也在向着各自的目标前进。不管剧情怎样,他们的智慧还在,他们也会随机应变,使用各种方法与主角们争夺缠斗。
同样的身份,面貌,能力,不一样的手段、过程、结果。
2、为什么丁非还是嫁给了罗啸声?
罗啸声的名字既然出现在配角栏里,证明他是很十分重要的人物。
为了剧情的需要,文章基本是以主角们的视角在进行着。配角们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举动,在看似与他们毫不相关的事件里起了什么作用,并不会第一时间点明,只能靠主角们慢慢发掘。有的我们看得见,主角们看不见,有的我们和主角们都还没看见。
很多时候,那些看似突发的、无法理解的、让人着急的行为,背后都一定有其原因,只是没有立即表明而已。
3、金手指失效了?
既然命运改变了,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知道”的技能也就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经验、智慧,和前世积累下的片面信息。
在角色的设定上,刀刀是个很聪明且有谋略的人,丁冉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但本文是现实向的,他们再厉害,也只是普通人,无法达到全知全能、不被情感左右的地步。主角们也会有迷茫,困惑,失误,错漏。更何况,还将会有许多更聪明的对手们存在。
另外有很多事,是上辈子的丁冉也不知道的,只能在前进中慢慢摸索领悟。
不过有一点可以放心,我很爱这些家伙们,会让他们充满干劲地拼搏奋斗,直到站上金字塔顶端。
4、为什么情节没有一开始过瘾了?
重生之始,主角们靠着“未卜先知”一路顺利升级,即便遇到阻碍,也是有惊无险。但若永远是这种敌弱我强的设定,未免有些不现实。
就好像一场赛跑,跑赢了的感觉很开心很过瘾,但如果对手一直是幼儿园小朋友,这种开心和过瘾必然大打折扣。
所以有时候,也可以试着让他们在对手的强大面前节节败退,挣扎于深渊的边缘,再猛然顿悟,力挽狂澜,或许那样才能体会真正的过瘾吧。
38、Chapter 38 白狼唐尼 。。。
“觉不觉得,今冬雨水特别多,到处湿漉漉的。”刀少谦整个人撑在方向盘上,盯着不远处被冲刷至泛白的高大水泥墙壁说道。
雨丝打在玻璃上,渐渐凝聚成一点一滴的水珠,蜿蜒着滑落。
丁冉懒懒窝在副驾驶座里,抱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出神,像这种阴雨天气,镶着钢钉的肩膀总会隐隐泛着酸胀。时间过得太慢,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这么潮的天气,总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小心长出蘑菇来!”刀少谦无聊地胡扯着,又指指置物箱中存放的一杯奶茶问道:“你确定这是唐尼哥的口味?传说中那些独来独往的高手,不是应该喜欢白兰地的吗?”
唐尼最心水老字号“顺记”的丝袜奶茶加菠萝油,几天不光顾就浑身不自在。刚开始顺记那片街区是小和兴的地盘,后来几经波折,被收归同生会名下。丁冉一度认为,很有可能是唐尼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暗中使了手段威胁对方,才将地盘生生抢过来的。
当然,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车子停在空旷的雨地里,四周有些荒凉。顺着扎头角监狱布满电网的高大围墙望出去,道路的尽头,便是昏暗而压抑的地平线。雨丝从密不透光的乌黑云层中洒落下来,淅淅沥沥,无穷无尽。
虽然相处日子不短,且交情甚笃,但对于丁冉的沉默寡言,刀少谦偶尔还是会有些恼火:“喂,丁丁,你是台音响吗?需要通上电、按下开关才能出声?还是因为我不是个卷毛,所以没兴趣和我说话?要不我学两声狗叫吧,看是不是比较容易沟通。”
丁冉埋怨地瞄了他一眼,忽然一指监狱厚重的铁门:“来了!”
刀少谦顺势望过去,铁门缓缓拉开一米宽的空挡,一个身材矮小、肤色青白的人影幽幽闪了出来。他似乎察觉了来自陌生人观察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从容向刀刀这辆黑色轿车走来。
丁冉抽出雨伞递给刀少谦:“去吧,到你发挥的时候了!就按商量好的那样说。”
一打开车门,雨丝便被风卷杂而起,当头扑了过来。刀刀费力撑开伞,手背到后面比划个OK的手势,挂上一副亲切热情的笑脸,远远迎了上去。
丁冉坐着没动,对于唐尼,他多少有些抗拒,从前也总是敬而远之。
有个画面常常浮现于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时刚和雷霆因为暗杀崔炎的事大闹了一场,气愤之下他威胁雷霆,若是今后再自作主张,就把其所作所为如数告知丁爷。结果当晚一坐进车子,便有把雪亮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架上了颈间。
警觉敏感如他,在之前竟没嗅出一丝一毫危险,甚至握住刀柄的那只手,都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气息。有那么一刻,刀子几乎就要划破他喉咙了,最后关头,对方还是收了手,不着痕迹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可那种冰凉到令人战栗的触感,却久久留存在颈项间。虽然没有求证过,但他知道那一度想杀他的人就是唐尼。
穿过朦胧雨雾,刀刀和唐尼对面站定。刀少谦正打算开始发表他精心准备好的开场白,不提防一阵阴风袭来,将手中的伞整个吹翻了。他赶紧手忙脚乱拉扯伞骨,试图稳住阵脚。
唐尼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个……姑且可以算是笑容的表情。那仿佛是个犯了弥天大错,随时可能会痛哭流涕的人才能展现出的纠结神色——细长的眉目保持着木然状态,嘴角向两边伸展开来,并固定在一个极不舒服的角度,眼神阴郁、嘴型滑稽,组合在一起,甚为尴尬。
刀少谦正调动大脑思索着应对之策,拐角处突然现出几辆可疑的车子,飞快冲了过来。
三人瞬间各自做出反应,丁冉打开车门,刀刀丢下雨伞,但都及不上唐尼迅猛,他一躬身射进车子,打火、踩油门、挂挡、放手刹,一气呵成。汽车猛然窜了出去,丁冉手中的咖啡泼了满脸满身,唐尼对此却视而不见。
“诶诶诶!”刀少谦在后面慌忙叫道。
丁冉生怕唐尼就这样丢下刀刀把车开走了,他一把搭上唐尼手腕:“倒回去!”
唐尼眼角余光一闪,原地大力扭转方向盘,车子带着尖锐的摩擦声急剧回旋,以刀刀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绕着划出个二百七十度大圈停下,车门正对着手足无措的刀少谦。
丁冉早已将身体探到后座扶住了车门,刀刀情急之下也超常发挥,找准方向猛地一个鱼跃,跳进了后座。随即车子一摆尾,车门在惯性的作用下自己撞了上来。
唐尼一踩油门,瞬间加速,刀少谦被惯性甩得飞了起来,撞到椅背,又弹射着滚落到了地上。眼镜不知去向,整洁向后梳去的头发也凌乱不堪。他费了半天劲儿,才抓住前面的座椅爬起来,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