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如何抉择?
、第三十九章 战中之战 (1556字)
“殿下!”王彩御来到昭乐身边跪下。“请让我上战场吧!”
跟在王彩御身后跑过来的文知礼摇摇头,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王彩御来同殿下请战。
昭乐收回远眺的目光,偏过头将其定格在王彩御脸上,他可以看到王彩御眼中的闪烁着的杀意。他略一沉吟,低声道:“今日我国不参战。”
“为何?”王彩御错愕地抬起头。“这样好的时机……”
“不要说了。”昭乐抬手制止了王彩御继续说下去,转而看向晋女。“你和王师兄去将今日不参战的命令传达下去,让诸位将士借由这个时机好好休整。我相信赵梁联军很快便会将沫城拿下……”
话到此处,他情不自禁地望向沫城。
外出务农的百姓们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惊醒过来,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农具与梁军厮打。兵甲齐整的梁军怎会畏惧这些手持农具的百姓,他们像是戏耍一般,几个人围成一个圆圈,将百姓分散着围在每一个或大或小的圆圈中。
百姓紧紧握着手中的农具,发出含义不明的吼叫,次次冲杀,次次失败。
围成一个个包围圈的梁军在笑着,好像他们正在作一个多么有趣的游戏似的。
在百姓又一次想要突围而出的时候,一名梁军忽然抡起胳膊,手中的刀落向那名正在奋力突围的男人肩头,扑哧一下,斩落了一条手臂。那男人抱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倒在地上,他一边痛苦地吼叫着,一边爬向那条被斩落的胳膊,拖出来一条血路。
梁军还在笑着。
另一名梁军走上前,哈哈大笑着踩住已经缺了一条手臂的男人的左小腿,他转动脚腕,很用力地一碾,听到了如愿以偿的叫声。
笑声,忽然停止了。
那名梁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镶嵌在自己左胸口的锄头。
黝黑的锄头像是一只正在捉虫的啄木鸟,落在他胸口,深入地搜索着他内心的病灶。
男人笑着仰倒在地,他的腿还被这名梁军压制着,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样扭转的上身,又是怎样杀掉了这个梁军。但这正在倒下的梁军胸口上那个锄头不正是他们家的么?黑黝黝的,他家传了两代的锄头,还是他父亲年轻的时候买下的。他本打算将这个锄头传给儿子,现在想来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围着他的几个梁军都举起了刀,有的砍向了他另一条手臂,有的砍向了他的腿,有的砍向了他的腰,还有一个砍向了他的头。当他们收回刀的时候,脸上挂着一众让人说不明、道不明的复杂笑容,似乎带有仇恨,似乎带有快意……
昭乐看到他们扛着刀骄傲地走向了另一个包围圈,只留下了那个梁军和男人的尸体。
男人的头被劈成了两半,从两分的头颅中流出一些发黄的物质,像是糟烂的豆子,稀汤挂水的流到了地上。他的两条手臂都已离开了身体,一条在身边滚动着,另一条在离他不远处的草地上,压弯了新绿的小草。腿上还压着那个被锄头扎死的梁军,他压住了男人的腿,令男人的裤子上沾了片片血迹。
昭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必须继续下去:“拿下后便要开拔,尽快攻打砚郡。”
“是!”
对于没能如愿出战的王彩御来说,他并不愿去传达这个消息,正当他磨磨蹭蹭地离去时,文知礼突然往前踏了一步,指着沫城方向大惊失色地叫道:“那是……”
昭乐只当他是看到了自己方才看到的场景,叹息着闭上双眼,轻声道:“这次是我失策了。”
王彩御顺着文知礼的手指望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残酷的屠杀,以及梁军脸上的笑。这让他痛苦,他并非嗜杀之人,此番请战在他看来本是情理之中,可当他看到地上被残忍杀害的百姓时,他胸中熊熊燃烧的战火瞬间被浇灭,令他感到彻头彻尾的极寒。
那是一匹马,一匹毛色普通的马,不普通的是马上的男人。
王彩御惊叫出声:“师傅!”
、第四十章 重中之重 (3945字)
昭乐闻声望过去时,一柄利刃方才堪堪擦着魏慈明的小腿落到了地上。他不由大声呼喊着‘师傅’,纵使知道他们之间隔得极远,他这样喊师傅是听不见的,他还是坚持着大喊出来,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心安。
“晋女,你去!”昭乐焦急地下着命令。“去保护师傅!”
“嗨!”晋女点点头,发一声喊,纵身跃到了不远处的马上,扬鞭便走。
文知礼站在昭乐身边
,轻声道:“赵王不会让师傅涉险的。”
昭乐没有回应他的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只是前倾着身子去看远处的魏慈明。
他看到魏慈明骑着马穿梭于战场,绕过一个个梁军的包围圈。
魏慈明的马本是疾驰的,但当他绕过一个包围圈的时候,忽然拽紧缰绳,迫使马停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他用力过大,致使马受了惊,竟然人立起来,他紧紧夹住马腹才得以稳住身形。
看到这个情形,昭乐忍不住想要知道魏慈明突然停下的原因。
他的目光从魏慈明身上移开,落在了魏慈明左手边的土路上,黄色的土因长期被人践踏而变成了很深的褐色,有些发黑。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魏慈明右边,那是路旁的草地,有两棵柳树,才发了新芽。
这些想必都不是魏慈明停下的原因,那该是因为什么呢?
带着疑惑的昭乐,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魏慈明马前的路面上……
那里躺着一个少年人,脸色很白,从而显得他的唇色异常鲜红。少年的头发扎得很随意,额前还垂着齐眉的头发,还只是个没有加冠的孩子而已。眼睛圆圆的,还透着稚气。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衣襟,双腿蜷在胸口,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他身旁还扔着农具,他或许是随着父亲一起出城务农的。
魏慈明下了马,蹲在少年面前痛苦地看着他,喃喃道:“还只是个孩子呀……”他伸出手盖在少年的眼睛上,缓缓合上了少年圆圆的眼睛,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我是否做错了?”
他上马离开后,只留下少年一个人在那条土路上。
这时候旁人才看到,少年窝在胸前的双臂间插着一把刀,从臂间直插入腹,在他的身下有一小滩鲜血。
这时候,一小队赵军疾驰而来,他们没有像魏慈明一样,因为少年的死亡而停顿。赵军的铁蹄踏过少年单薄的身体,终将那一小滩鲜血转化成为了一大滩,少年的身体也随之变得面目全非。
少年终于不再孤单、不再特殊,他也和其他亡者一样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孤零零的。
“魏先生!”赵军的马蹄上沾了血,留下了一路血糊糊的蹄形印。
魏慈明听到了他们的叫喊,却没有停下步伐,依然连连扬鞭,促马前进。
追赶他的赵军无法,只得大声地喊着:“沿途的梁军听好了,前面骑豆沙色马的是我们大王的贵客,是齐国的太子太保魏大人。甭管你是干什么呢,都仔细地躲着魏先生走!你们哪个不长眼的若是伤了他,赵齐两国定不轻饶!”
这番话为魏慈明带来了好运,也带来了坏运。
梁军听了这番话自然都会绕开他,刀剑无眼,他们哪个胆敢一个不小心伤了魏大人?然而沫城城楼上的守军却巴不得立即伤了这魏大人,向三国盟军示威。更何况这魏大人可是正朝着城门冲过来呢?
正在城门与梁军作战的守军们立刻将矛头转向魏慈明,身旁的梁军并没有停止攻击,他们还在舞动着手中的兵器,企图斩杀更多的敌人。
一个本在和梁军互相攻击的守军在魏慈明奔到城门的时候,忽然转了方向,即便这样会使他整个后背都暴露给了梁军也毫不在乎,只举起手中的矛,恶狠狠地刺向魏慈明。
矛已到了距离他肚子很近的地方,却快速地坠了下去,饶是如此,锋利的矛尖还是划伤了魏慈明的腿。
他扭过头,惊诧地看着与矛一起倒在地上的那名守军。
这是方才还要杀他的人,此刻却已经被别人所杀。
这名守军正值壮年,家里应该有一个利索漂亮的年轻媳妇儿,或许还有一个十分可人疼的孩子。魏慈明望着他,渐渐忘记了腿上的疼痛。他身边的杀戮还在继续,还是有人奋不顾身地攻击着他,但因已有了前车之鉴,梁军均已万分警惕,所以诸多守军再没有一个人伤得了他。
他不忍去看这些为了国、为了家而拼上自己性命的男人们。
他想起华夫人的话:在这个时代,身为女子实在是件可悲的事情!
现在看来,同样是这个时代,身为男人也同样是件可悲的事情。
他实在不愿意去了解,究竟是这个乱世使得人们如此可悲?还是人们本就可悲,从而造就了这个乱世?这是他不愿思索的问题,因为只要略加思索,这世上的一切都将不再可悲,而是分外可笑。
追随着他的赵军杀过来了。
魏慈明就像是一尊石像一样,骑在马上,站在这场大规模战役中的最重要一环的正中心,无力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想要离开,也已经无能为力,身后是与赵军相对的沫城守军,身前同样是与梁军相战的守军,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魏大人!”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从最初的‘魏’字到末尾的‘人’字结束时,那女孩子已经笑吟吟地落在他马前。
女孩子手里握着一把剑,笑吟吟地对他说道:“晋女奉殿下之命前来保护魏大人。”
魏慈明一愣,问道:“你是晋人?”
“不错!”说话时,晋女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斜里刺向身畔守军。
晋女染血的双手令魏慈明再次感到痛苦,他咬紧牙不肯让自己闭上双眼,他要瞪大双眼去看这个残忍无情的世界。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坚持下去,要不然,他极有可能倒下去一蹶不振。
晋女已经加入了战局,身为司空玄女儿的她,终于等来了从军后的第一场战役。她兴奋地挥动手中的剑,频繁的刺出、收回,令她的长发轻盈地摆动着,发丝拂过魏慈明的马,就连马都为她所惊艳,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在晋女的护卫下,魏慈明成功的了内城。
内城已经大乱,兵不像兵,民不像民。内城里仅剩的老人、女人,还有孩子,纷纷从魏慈明的马旁跑过,擦着晋女的肩膀匆忙地跑着,却不知道这些人要跑到何处去?要跑到哪里他们才不会因为战争而变成牺牲品?
一个老婆婆从晋女身边跑过时停了下来,身后的中年妇女撞到了她身上,骂骂咧咧地绕过她,接着逃跑去了。老婆婆胸前用布条绑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孩子在她怀里啃着自己的手,只沉浸在属于他的小小的快乐游戏里,完全不能理解外界所发生的事情。老婆婆拉住晋女手说道:“好孩子,快跑吧!回头梁狗杀进来就跑不了啦!你一个好好的大姑娘,若被他们糟蹋了……”
晋女冷眼瞅着这个劝慰她的老婆婆,不发一语。
魏慈明轻轻叹息,劝老婆婆先走,并同这个善良的老婆婆保证,他们很快就走。
晋女问他:“大人为何对她这般好言劝慰?”
“为何啊?”魏慈明抬起头,头顶是湛蓝的天空,他轻声道:“大概是为了求个心安吧……”
他们是在一座大宅的后花园中找到苏赫之的。
魏慈明翻身跳下马,拉起苏赫之的手,沉声说道:“师兄,是慈明害了你,害了沫城的百姓!”
苏赫之摇头:“不是你的错。”
“师兄,你跟我走吧!”魏慈明叫道。“离开沫城,你是回清溪也好,随我效命齐国也好,总归好过在这里等死!”
他拍拍魏慈明的手,慈爱的样子与很多年前还在清溪的时候一模一样,眼中满溢着的都是他对这个小师弟的慈爱。他笑着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曾教你为人需得懂得忠孝节义这四个字?当日我离开清溪,置师父于不顾,弃师恩而去时便已是不孝;你我师兄八人各侍一国,如今天下大乱,兄弟间频繁举刀,已是不义;现今我身为守城官,却大开城门放百姓出城,迎来外敌,是不忠于君。师兄已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人,难道师弟还不肯让师兄保留下这一点节气么?”
魏慈明瘫软了一样跪坐在苏赫之身前,死命地攥住他的手,开口时已经带有哭音:“师兄不能死……林师兄已经死了,大师兄不能再死了……”
苏赫之微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师兄问你,你可知道你林师兄怎么死的?”
“是梁王下令杀死了的。”魏慈明叹息。“林师兄为了梁国尽心竭力,却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苏赫之摇头:“不,我才是真正的凶手,是我使计让梁王杀了他。我是个残害同门的人,师弟你是否应该清理门户了呢?”
魏慈明仰起头,泪水到底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跌落在地面上,如同一颗破碎的珠子。
“慈明,师兄看开了……”苏赫之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管是你我,还是君主,都不过是这乱世苍生中的一员,即便拼劲全力去改变,也不过是这浮世中沧海一粟。”
这是苏赫之留给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魏慈明坐在地上,凝视着面前已死的苏赫之,他真想放声痛哭……
与此同时,赵梁联军攻破沫城,当晚,梁军进驻沫城。
五日后,三国盟军同时发兵攻打砚郡别宫,耗时十四天,齐国侍郎王彩御生擒周王,至此,周王朝在历史上消失。
周王在囚车中仰天大笑,状若疯癫,当他的空想世界破碎后,他还剩下什么?
与此同时,鲁国也在楚、晋、吴的三国联攻下,彻底消失。唯一不同的是,鲁王刚毅,自缢于鲁宫正殿。
天正八年三月九日,初占周国的三国在昔日周都里将周国十四郡分为三份,赵国分到靠北六郡,梁国分到东部四郡,余下的四郡便是属于齐国的了,史称‘三家分周’。三月十日,西方三国依样效法,楚国分到鲁国北部三郡,吴国在南部两郡以及早已被他们占领的沛郡土地上树立起吴国的大旗,而晋国只分到了与他相邻的穿山一郡,史官称之为‘两家夺鲁’。
天正八年的春风,使这个天下迎来了新的形势……
、第一章 治国的道理 (2097字)
天正八年秋,天下六国在经历过年初的战争后,都进入了休养生息的阶段。正所谓秋收冬藏,这个时候往往是要休息,才算是顺应天意。
公子羽却不这样认为,他搂着怀中的美人坐在暖阁门口,心不在焉地喝着美人递到唇边的美酒。眼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