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小畜生什么时候偷去的。”
“你这小猴儿这一手倒是不错。”昭乐将手中的金指环交给身后的文知礼,命他给燕于琴拿过去。“你让它再偷个东西给我瞧瞧。瞧见这文大人了么?这回你就让它从文大人身上给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个东西出来。”
“这都说出来要偷文大人的了,草民还如何神不知鬼不觉?”驯猴人很为难地挠挠脑袋,蹲下来对那小猴说道:“小畜生,你可听到了?殿下这是有心要试你本事呢!还不快去偷个回来?”
文知礼一笑,心道我早有防备,你还如何神不知鬼不觉?
岂能料到,那驯猴人对小猴说出这话后,小猴瞧都不瞧文知礼一眼,又径直跑向昭乐,仍乖巧地坐到他脚边,扬起小爪子,爪子上赫赫然,又是一枚金指环,与方才那枚除了大小不同,几乎全无差异。
“文师兄,这可是你的?”昭乐拿起那枚指环,仔细端详。
文知礼摸摸自己腰间,他明明记着这指环是放在腰间的锦囊里了,这会儿锦囊还好好地挂着,指环怎么就跑到了小猴爪子里去了呢?把手探入锦囊里摸了几回都没能摸到自己的那枚指环,殿下手中的果然是锦囊中的那一枚。
文知礼红着脸走过去:“正是臣的。”
昭乐将指环交还到文知礼手上,弯腰摸摸小猴的头:“你这小偷儿!”
小猴听到他的话,啊啊地叫了几声,跑回驯猴人腿边,顺着他的腿就爬到了他肩上坐住。
“你这小猴儿训得倒是不错。”昭乐摆摆手。“接下来是谁?”
燕于琴和文知礼本打算是让那些调弄小猴小狗的先来,用以拖住时间。等天色晚了殿下自然就走了,也就轮不上那些猛兽上场,他们也能心安些。
当昭乐连着看了两个训小狗的之后,道:“燕师兄府上只有这些小狗儿小猴儿的么?我听文师兄说起过,你府上有个门客饲了只金雕,把他叫出来给我瞧瞧。”
听到殿下点名唤他,那饲雕人不等燕于琴唤他,自己就挤了出来,跪倒行礼。
昭乐见只有他独自前来,奇道:“你那金雕呢?”
“请殿下看上面。”饲雕人一声唿哨,天空中顿时多了一大团黑影,在燕府上空久久盘旋。
“你这金雕会什么把戏不会?”
饲雕人摇头:“草民这金雕不同与那些个小猴儿小狗儿的,不好算数也不会偷东西,不过是凶猛而已。好不夸大地说,草民若是指着一个人要这金雕啄瞎他的左眼,这畜生绝对不会去啄他的右眼。”
“空口白牙,但说无凭。你想个法子让我见见它的本事!若果真如你所说,我定当重赏。”
饲雕人想了想,亲自去他房中搬了个草人过来,请昭乐检查其中并无异处。
饲雕人将草人立在院中,请旁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在中间留出块空地,好让他那金雕有地方落脚。这都料理好了,他才一声呼哨,将金雕唤了下来。金雕尚在半空,他只扬手指了指草人的左脸,那金雕便朝着草人左脸直冲过去,勾嘴开合处,已咬下一大口的草来。金雕落在地上站好,咬着那一口草走到饲雕人身边,把草吐到饲雕人手里,换回了一大块肉干,自己在旁大快朵颐。
昭乐惊喜地拍拍巴掌:“好!好的很!”
“这算什么!草民的蛇比他更本事!”一个弄蛇人不服气,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好,就让我瞧瞧你的蛇有什么本事!”
弄蛇人并未将脖子上架的大蟒摘下,而是从腰间解下一只小竹筒,倒出了条碧绿的小蛇来。他指着这小蛇道:“草民敢说,他那大笨鸟绝斗不过这小小长虫!”
、第十九章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2368字)
那饲雕人也是不服,一声唿哨,指着地上那条小蛇,便命那金雕啄它。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这条小蛇和巨雕的战争中。它们一大一小,一缓一快,这场动物间的较量,倒比人与人间的较量还要好看有趣一些。
初时还是那金雕占了上风,一爪子就抓向小蛇。正当人们屏息凝神替小蛇担忧的时候,小蛇便已盘上了金雕的脚腕子上,它的速度快极了,就连一直目不转睛关注它们的人都没有看清那小蛇是如何转败为胜,爬上人家脚腕子的。金雕不甘示弱,弯嘴尖掾直扑小蛇头下要害。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金雕此刻所为,已与人无异。
所有人都替可怜的小蛇担心起来,以为它无法逃脱金雕的利嘴。说时迟那时快,小蛇头一昂,顺着金雕脚腕就往上爬,不仅仅是顺利地躲过了金雕的利嘴,还爬到了它颈子上,尾巴一勾,竟是缠到了金雕颈上,企图将其生生勒死。
正在这紧要关头,昭乐拍拍巴掌,示意弄蛇人停止。
弄蛇人收回自己的小蛇,来到饲雕人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却没有说话。
昭乐道:“你这小蛇的本事也不小,各位谁还又这等本事都拿出来给我亮亮!若是好的必有重赏,可若还是那逗猫弄狗的可就不必了。”
眼见着那一群饲养猛兽的门客都站了出来,燕于琴蹭到文知礼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袖子问:“殿下这是要干什么?我怎么瞧着不像是为了看杂耍?”
“你才瞧出来么?”文知礼甩了甩袖子,将燕于琴拉着他的手甩开。“我看殿下这是要效仿昔日舜帝驯象耕田。”
燕于琴一愣,指着满院子的凶禽猛兽道:“你的意思是殿下要让它们上战场?”
“大概如此。”
燕于琴正欲再次发问,昭乐便已开口,使他不得再问。
文知礼猜得不错,昭乐正是因李斯的那条大狗萌生了这个想法,今日前来本没抱太大的希望,全没想到会有这样多的人训练各式猛兽。回到宫里一数,竟是除了象外,虎蛇狮子各类猛兽一样不少。
昭乐将自己的想法同众门客说了,自是得到大片应和,还有那些训犬的也都凑上来,纷纷表明自己也可训练猛兽参战。
当晚昭乐便下令,将这群驯兽人划入乐籍,以宫中驯兽师的身份驯养猛兽,以期他日开战,带领种种猛兽自成一阵。
回去的路上,昭乐问文知礼:“你觉得我这个法子如何?”
“殿下这法子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听到文知礼的话,昭乐笑了起来,模样纯真可爱:“正是要惊世骇俗才好!我就不信这些凶猛的畜生吓不住那些窝囊废!”见文知礼沉默无言,昭乐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不惊世骇俗又能如何?战祸日增,我国虽国势渐长,军中人数也增长了许多,却也不足以与他国相较。若此刻我再大举征兵,怕不单是赵王,就连吴王都会前来干预,与其如此,倒不如我另辟蹊径,赵王总不能管着我调弄畜生吧?”
“自然不会干涉,只是殿下肆意调弄畜生,不止赵王会对殿下放松警惕。”文知礼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严肃地说着。“就连百姓,也会对殿下此行多有指摘。”
昭乐笑笑,不再说话。
北风仍在喧嚣不止,房檐下喜庆的红灯笼已被摘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已出了正月。
在这个不平静的正月里,吴军仍旧稳稳地驻扎在晋国穿山郡中,并征用郡中民团对付晋军,每逢开战必以民团的为先锋,迫使晋军屡屡退兵。
昭乐说:“吴王他瞧准了外公宅心仁厚,不忍晋国百姓自相残杀。他使得好计谋!”
对于外公的做法,昭乐既认同又不认同。他心中确实也不忍百姓自相残杀,然而他比晋王更加懂得,到了必要、危及国体的时候什么都可以放弃。他摆摆手,不再去想晋王的做法,转而对弦高派来的人问道:“可有楚赵之争的消息?”
弦高派来的是一名歌姬,名唤采薇,是弦高的夫人之一。弦高的手下因采薇长期呆在赵国钟离,所以通常称她为‘钟离夫人’,为齐国在赵国的细作首领。
“回禀殿下,日前楚军两军会合后,由陆口攻往歧岭,经三日夺回歧岭后趁势东行,攻占赵国屯留南部。近日来,楚赵双方正在屯留郡中打得不可开交,衍水都被他们染红了。”采薇抬起手拢了拢头发。
“楚军派出的援军将领是谁?”
“是项燕,项将军。”
“项燕?他可带项家军去了?”昭乐微微皱着眉头,脸色并不算好。
采薇答道:“是,听说带去了一半项家军。”
“另一半呢?可是留在楚都里了?”
“听说是这样的。”采薇抬起头,美目流盼。“还有人说,楚王将有战场之花美誉的项梁留在了宫中。”
战场之花?昭乐在衣袖下攥起了拳头,脸上不动声色:“我让弦高查的事,他查的怎么样?长安君究竟在何处?”
“恕民女无能,至今微探得长安君的消息。”
昭乐略一沉吟,轻声问道:“你久在赵国,竟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长安君的消息?就连值得揣测的也没有么?”
采薇摇摇头:“若有长安君的消息,民女自然不敢欺瞒殿下。倒是有不少百姓传说,赵王于后宫之中囚禁了一名美男子作为娈宠,与王适之平起平坐,不知是否会是长安君……”
“那不是长安君。”昭乐当然知道采薇口中所说的是谁。他想到师傅的处境,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屯留之战,赵王派的是谁?”
“是廉云将军。”采薇说到这里,忍不住掩住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昭乐问她。
采薇仍是掩着嘴止不住笑一样:“民女是笑廉将军蠢。”
“你且说来听听,廉云蠢在何处?”
“他蠢在一个礼字上。”采薇娓娓道来。“他分明已占据了地利之便,却定要同楚军讲求一个礼字,几次突袭的好机会都白白被他给错过了,也不知道现下结果如何。”
、第二十章 当局者迷 (2286字)
屯留此刻已分作了两部分,北边是赵国的军队,南边是楚国的军队,屯留的百姓夹在战火之间叫苦不迭。
楚国的军队是在正月二十三攻到屯留的,他们势如破竹,一举攻下屯留南部,占领了多个村子。楚军的脚步还在北上,他们在刺杀了屯留守军的将领后,更是军心大振,期望一举攻占屯留。
驻守屯留的赵军在守将遇刺后,并未如楚军所预料的那样军心溃散,他们死死守住了屯留中部防线,阻止了楚军北上的步伐,并且在缺粮的情况下坚持了五天,等来了自钟离赶来的廉云将军所率领的大军,以及补给军粮。
廉云到达后立即投入了战争之中,他来不及安排好补给和策略,屯留南部的楚军便已经叫嚣着宣战。
衍水的支流洛水,自北向南穿过屯留,不管是北方的赵军,还是南方的楚军,抑或是屯留的百姓,都要依靠这条支流生存。在屯留中部有一条名为‘有莘’的山脉,自屯留西边边界开始延展,直到与屯留相邻的洛安北部。洛水从北方流经有莘山脉的时候,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瀑布。
在没有开战的时候,这个瀑布是极美的景观,常有文人骚客自各地赶来,只为一睹瀑布成就千古文章。如今,楚赵开战,这个瀑布反而成为了最好的天然屏障,阻隔在楚赵两军之间,成就了赵军的地利。
现今,顺德正带着白虔站在瀑布之下,他们仰头观望着激流从高处滚滚落下,低头观看瀑布在低处激荡起万朵水花。
“白虔,你究竟想说什么?”顺德猜不透白虔这个时候邀他来这里是何意。
白虔低着头,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同将军说起,说起那些或许不该这个时候说起的话,然而他很怕这个时候不说,以后都没有机会说了。从他听说这一回赵国派来的是廉云后,便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他觉得自己会死于这次战争,会死在这美丽的瀑布之下。
实在不该在冬日里观看瀑布,瀑布落下激起的水花会让人感到寒冷。即便是长年习武的顺德,也一样搓着手,为自己增添些许温暖。
“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只是将军位份尊贵,我实在不忍看您……”白虔垂下头,似是不敢去面对顺德。“看您坠入深渊,您可知道现下军中都是如何谈论您的么?”
话到此处,倘若顺德还不知道白虔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他这些年就算是白活了。他扭过头来冲白虔微微一笑:“没想到你大费周章请到我此处,竟只是想同我说敬德之事,我还道你有军机要事要同我私下相商。”
“将军的威名与军机要事同等重要!”白虔死死盯住顺德眼睛。
顺德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这种时候怎可为此事牵绊?好好练兵迎战才是紧要之事。”
“可是将军……”
“不必说了。”顺德仰起头去看飞流直下的瀑布。“军中的闲话我并非没有听过,然情之一字,你等未经历过自然不会懂得……待有朝一日,你也遇到有情之人,便会懂得我的想法。”
“我纵然遇到也绝不会是个男人。”白虔抬起头,倔强地盯着顺德。“将军行如此为人所不齿之事,可曾想过我楚军声威!”
顺德听到他的话,心中一阵喟然,终是掩住心思,沉声应道:“倘若我府上是名女子,你可还会同我说出今日这番话来?”
“自然不会。”
“既然如此,可见今日这话并不急于一时,非说不可。此刻大战在即,这等无谓之事日后再谈。”顺德缓缓闭上了眼睛,聆听着瀑布的声音。他没有等到白虔再次开口,便已经睁开双眼,转身离开。“我先回去了,你若愿意再次继续观看瀑布,便找找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破了赵军的地利之便。”
白虔望着正在离去的顺德,唯有摇头叹息,心中的话再不知该向谁倾诉。水声不断,玲珑叮咚,敲击着白虔的心房。他想起了方才将军的话,顿时将满腔心事抛诸于九霄云外,转而去寻找一个破除赵军地利之便的方法。
华月初上,白虔仍在有莘山脉中寻找着破除地利的方法,而顺德也在思索着白虔的话。
关于他和敬德的流言蜚语,军中传的并不少,他自然也听到过。
其中说的最多的,无外乎是陛下与敬德的关系,这让他感到尴尬。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属于他的,他都不愿是别人用过的。但是,敬德确确实实是陛下曾宠幸过的,这点毋庸置疑。
每每听到有人议论陛下和敬德的关系时,他总会悄悄走开,假装没有听到那些话。
顺德突然想起了自己对敬德说的话:“我与你必定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终有一日羡煞旁人。”想到那一日敬德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再为这件事忧心劳神,无论别人怎样说都好,只要敬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