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道:“说得没错——后来我就死皮赖脸得跟玛利亚耗上了,就是有那种把牢底坐穿的劲头,非要玛利亚的不可……”
方定波道:“让石方说!林文你个崽子总想隐瞒关键情节!石方,关键情节你可千万不能漏!”
林文讪笑着道:“操,嘛卵事,我瞒什么呀?”
石方道:“不会漏不会漏!林文,的确是追了玛利亚,至于是为了人家的,还是为了一份真挚、纯洁的感情,我就不晓得的了——人家玛利亚本来是真心诚意得喜欢蒋自强的,虽说遇到一些挫折,但也无法马上接受另一份真挚的感情,对不对?人家水灵灵的妹子,能答应他这种人渣?”
林文听了,不在乎得晒笑了一声:“彼此彼此!”
方定波道了声:“死铁们,到了!”
陈晨生抬头一看——是栋三层楼高的房子,上面写着“飞天歌舞厅”几个大字,被霓虹灯照得五光十色,煞是惹眼,旁边有家大的游戏厅,此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边上楼林文边道:“炮,上次在班上没找到赵传的带子,今天要露一手吧?”
方定波摆了摆手,招呼众人坐定,扔了个歌本给陈晨生:“来!石方,陈晨生,你们是第一次来,你们点几个歌!”
陈晨生头重脚轻得靠在沙发上:“炮!上次你没过瘾,今天你尽兴,我真不会,就免了吧!”
方定波眼睛一鼓:“唱个歌,多屁话!”
陈晨生只好打起精神接过本子,恭恭敬敬和石方一道翻了翻,又将本子递了回来:“你们唱!还是你们唱!”
方定波没好气道:“脓包!唱个歌都不会!”说着,就和林文一人点了个,交给跑堂的后:“等会一人唱一个!现在就想好!”
接着又有几杯茶送了上来,陈晨生靠在沙发背上喝了一大杯茶,又上了趟厕所,才舒服了些——卡厅也不过一个篮球场大,正前方有个投影机,将正在唱的歌的MTV投到墙上,那投影前,又有一个三米见方的舞池,此时正有两对男女拌着轻柔的歌曲在中间翩翩起舞——
……怕你多情,怕你多情,怕我不忍心,雨下不停,雨下不停,心情也不定,一千朵玫瑰给你,要你好好爱自己,一万万句对不起,离开你是不得已……
林文、方定波早跟在后面唱起来:“……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林文更是随着音乐轻轻得扭起来:“……只是不愿意,又让你哭泣……”
“石方!”
石方转过头看了看陈晨生:“叫我?嘛事?”
“啊?”陈晨生吃惊得看着石方,似乎压根就不是他叫的:“对……叫你……接着说啊……刚才说到哪里了?”
林文正看这屏幕上的歌词跟唱着,笑道:“石方刚才说人家水灵灵的姑娘不会接受我这种人渣——不是不想你!只是不愿意,又让你哭泣……”
方定波淫笑着道:“有没有关键情节?提前说了算了!”
“关键情节?”石方笑了笑:“那就得问林文了!对了,玛利亚就说他是人渣,推说需要一段时间考虑考虑,把他给打发了。”
陈笑道:“不会是真的吧林文?你也有今天?”
林文这才停止了跟唱,不在乎喝了口茶:“操,我是没有使出情场必杀技!不然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打死我,看我会不会相信!”
陈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现在呗,现在林文还在考虑期内,算是个预备党员吧,不过我听说上次——就是前几天,林文好象已经栽了。”石方幸灾乐祸得看了看林文。
林文笑道:“操!还不是为了一个字?各位英雄多包涵一下嘛。”旋又一本正经得道:“其实说起这件事情来,我倒有几件趣事想说出来跟大家分享,就是不晓得大家愿不愿意听——炮,有关键情节哦!”
方定波本来斜躺着在醒酒,听了这话,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好!快说!快说!”
林文得意得笑道:“我这人是这样的,要么就给人一个好印象,要么就给人一个坏印象,反正我要在你的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就是那句话:‘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反正不能让人轻易得忘了我——所以前段时间,玛利亚从那边回来了,我就去找她,想和她把事情说清楚。当时我们坐车到渡口去,在车上我就想,反正今天得把事情说清楚,成不成就这一天了,而且我也晓得成功的机会不大,还不如给她留下一点印象,所以我直直得盯着她的胸部道:‘玛利亚啊,我看你这么吊,真象个伢子,要不是胸部大了点,真就把你当哥们了!’我说了这句话,她的脸就从脖子开始红,一直红到了耳根,爽!娘的真是爽惨了!……”
“……我当时就当嘛都没看见,到了河边——我本来就是想把她弄到河边去说话的,而且准备说不拢就霸王硬上弓……”
说到这林文故意顿了顿,方定波急道:“那说拢没有?”
“吊!哪晓得说拢了——”林文吞了吞口水:“她居然说我这人还不错!你们评评理,这还有天理吗?这不是睁眼说瞎话?”
石方操了一声:“你就这么贱!”
林文也不去搭理:“你说我倒霉不倒霉?我一听她说我人还不错,心想不能把这形象给破坏了,就收敛了一点。可后来我又一想:别是这妹子发现我图谋不轨,才说好话把我稳住吧?想到这,我他娘的也不顾了,就开始动手动脚……”
方定波道了声:“不怎么关键啊——还有没有更关键的?”
石道:“操,你娘的可真太没人性了!”
“彼此彼此——你猜她怎么样?她居然嘛都没说,默默得承受着我——那暴风骤雨一般的狂摸与狂吻……”说着,林文装出一副在回味的样子来:“爽,我!真他娘的爽!我打娘胎出来,还没这样爽过!”
“……慢慢的,她就开始配合我了,我们的舌头交缠在一起——那滋味,那氛围,妈的,真他妈的爽呆了——石方,对不起了!”
石方微微一笑:“接着说!”
林道:“操!关键情节都说了,接下来她就婆婆妈妈得给我签了个不平等条约——说给我三年的试用期,如果试用期内,她爽,就发展下去,她不爽,就玩完。”
方定波道:“那你就让她爽呗!”
“我不是一直在努力着么?绝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殷切期望!”林文满脸红光,又似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我真没想到她居然那样就答应我了!”
陈晨生好久没搭腔,一直在那里怔怔的,这会插道:“是不是……元旦节那几天?”
林道:“是啊——她元旦放了几天假,学校也不远,就过来耍几天——你怎么晓得的?”
“猜!猜的。”陈似乎满心道:“我!没见那几天你上嘴唇着天,下嘴唇着地的?抓个牌就傻笑!”
林文得意得道:“我当时真想向全世界宣布这条消息!——妈的!两年了,终于让我成功了!终于让我成功了!”
陈晨生吞了吞口水:“操!我还以为是嘛有意思的事情哩!卵子大的事情!”
方定波和石方都说不过尔尔,没什么意思,林文讪讪笑道:“不会吧?这么缠绵悱恻,曲折动人,你们都觉得没意思?”
方定波道:“你狗的就不会找点有意思的感情谈谈?”
林文抱拳道:“对不起,对不起各位!没发挥好,下次我一定再努力!对不起!”
这当口,跑堂的送来了麦克风——
“……好,谢谢5号台阳先生的《俾面派对》,下面有请9号台的方先生为我们带来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鸟》!谢谢!”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象一只小小鸟,想呀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我骑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无倚无靠……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啦,你们好不好?世界是如此得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当我决定为了理想燃烧,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其实唱到此处,方定波还算可以,因为前面如同念经颂佛一样无须什么功底,可到后面声调越来越高,非得有不凡的中气才能驾驭,方定波唱了两句就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开始过苦日子了,陈晨生心中一阵涌动,一挥手,叫跑堂的送来另一枝麦克风,林文和石方见了,登时站了起来,兴奋得叫道:“耶!陈晨生,好样的!高音你要唱上去啊!啊?”
陈晨生头一回唱麦克风,送到嘴边吼了几句没听见声音,林文乐呵呵得跑过来,在麦克风上面摁了一下,陈晨生终于生平头一回从高音喇叭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呀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
下面也有人和着调唱了起来,陈晨生愈加起劲愈加投入了,苟以国家生以,直唱得根根青筋裸露出来,运气事宛如千年未发的火山,唱到高潮时又如唤春子规,啼血夜莺——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二人唱到妙处,万里俱清澄心外无物了,根本没注意下面发生了什么,陈晨生猛一睁眼,才发现石方与林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座位,正站在邻座包间前,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了!
陈晨生正要说话,炮的歌声也嘎然止住了!将麦克风扔在一旁,一个箭步跳了下去!陈晨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只见那包间只坐了四个人,两个妹子两个伢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只见伢子额前的头发都有一缕染成了黄色,身上的衣服穿得单薄,不知是怕冷,还是怎么,身体轻微得抖动着,一个黄毛伸出一只手来——中指和食指夹了支烟——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缓缓道:“你们晓得你们是在和哪个说话不?”
另一个配了几声干笑声。
炮已经到了:“石方,嘛事?”
林道:“这两个哈巴狗嘴巴臭,骂你们歌唱得不好!”
方定波青筋暴起,啪的把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娘卖的敢骂我?!打你娘的!”
石方拉住还没过瘾还要去干架的方定波,和众人一道快步到了门口,那老板正等在门口,方定波气喘吁吁将手伸进衣袋,那老板却悄悄摆了摆手,跟出门外,凑过来低声道:“茶钱下次再说,你们快跑,有人去喊人了!”又加大了点声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来耍得高兴点!”
众人大惊,三步并两步刚下楼,石方指着远处道:“喂!那是不是他们的人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见一百多米外的农贸市场那边有五六个人匆匆得往这边赶来,借着昏黄的路灯,手里还闪闪发亮!楼上的两个家伙似乎也站起来了!乒乒乓乓、骂骂咧咧似乎在操东西,楼道里的脚步声也嘈杂起来!
林文低声道:“快跑!”就要带头往另一头逃跑,却被石方一把拉住:“不能跑!他们见有人跑,肯定会追上来的!这边走!旁边的游戏厅里面有后门!莫跑!”
陈晨生此时哪还有魂在?!只有脚象上了发条一般往前迈!
四个人快走几步进了游戏厅,那两个黄毛似乎已经下了楼来,和其他几个会合了!喊声炸起:“哪里?在哪里?”“是不是刚才下来的那几个?”“搞死他!那边!进游戏厅了!我看到进游戏厅了!”
不等喊跑,众人已经扒开游戏厅里的人群,如离弦之箭狂奔出来——
幸好那后门没有上锁!
众人从后门出了游戏厅,石方拿了根烧火钳刚把门别住,游戏厅里已经炸开了!
众人没了命的一阵狂跑,跑了一阵,众人见后面没有人追,放慢了速度,绕道开发区、梅子洲,休息了半晌,再从湘江河畔回到了常盛路,此时已经是午夜1点了,路边阴森的楼房仿佛一个个巨兽,迷离的夜空,点缀点点星光,妖冶的月光,普照大地。
过了供销社,还有五十米就到学校了,林文一边走一边兴奋得扭动腰身,嘴里还唱开了,开始庆祝胜利逃亡: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唱着,拉开裤裆,当街撒起尿来: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方定波、石方似乎受了传染,也掏出家伙来,倾囊相授,陈晨生见马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压了压依然没有平静的心脏,同襄盛举,共谱华章。
……象麋鹿一样突围失败的块头……
倒地后敖敖狂叫的矮个黄毛……
摇晃的霓虹灯……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想你,只是不愿意……
黄毛蜷在地上痛苦的颤抖……
常盛路上恣意的地图……
杯子里游弋的菊花茶……
飞天歌舞厅……
玛利亚,你哪看都象个伢子……
……
夜色,依然如往常一样稠淤。
阵阵碎片从眼前滑过……
陈晨生的肢体已经很累很累了,仿佛熔化的蜡一样在床上流淌开来,可他宁愿再多想一会,多看一会,看一看这稠淤的、浓浓的夜……
……
……
恍惚间,陈晨生来到一座高山前,他努力想爬上去,可山很陡峭……渴……泉水……喝……可依然是渴……再爬……终于,快接近山顶了,可山坡几乎成了九十度了!他四肢皆用,象爬上一栋楼房的楼顶一样爬上了山顶——
山顶上竟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浩瀚,无垠,辽阔,天地间只有一种颜色——灰色……可,应该是绿色啊!为什么是灰色呢……
隐约间,从平原的另一端居然传来了阵阵钢琴声……他定睛一看,竟是班主任叶子!
……更多的熟悉的面孔涌现出来——林文、石方、王琴、方定波、张晓冰、吴青锋……还有初中的好朋友老工人、鸡婆、有财……
可他们都不认识陈晨生,说笑着从他的面前走过……
陈晨生大惊,喊,却喊不出声音来!
正文 十一章
十一
“陈晨生,你还记得上次我和林文说的那个玛利亚吗?”
初冬的夜晚,已经开始刺骨了;只有远处五厂冲天的火光,妄图涂改了天空的颜色;水局高中大门昏黄的路灯,被黑暗逼成了一小团黄色;教学楼已经熄灯了,只有学生宿舍楼通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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