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三三两两又在走廊上打发课间十五分钟,透透鸟气。
水泥栏杆上烂了一个窟窿,被陈晨生掰下一块块水泥,又一块块拼起来。
“诶,对了!”石方突然道:“林文,陈晨生,你两个好象好久没去找彭新芝了!喂,是哪个把肉吃了?”
林笑道:“陈晨生,他吃了!”
石方笑道:“那就是你输了?认了不?”
“吊!我会输?哈!”林文不屑笑道:“对了陈晨生,上星期我听彭新芝说,星期天要请你看电影,怎么没见你去啊?”
陈晨生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关你卵吊事?”
“上星期?”石方突然道:“陈晨生,幸好你没去!你不晓得,星期天是愚人节?我,我就让人给整惨了!”
陈晨生弯在栏杆上的腰直了起来,眼睛闪了一闪:“愚——人节?”
“愚人节?”林文恍然大悟:“诶……对啊……好象真是愚人节!不过,不过话说回来,彭新芝说不定是真心诚意请你的呢,啊?哈哈!”
陈晨生的嘴角动了一动:“是不是真心诚意,又关你个鸡巴卵事?啊?你妈的精力过剩,没见厕所门锁上了啊!没见湘江河盖了盖子啊!”
这当口,锅巴打74班出来,从旁边路过,点头哈腰道:“林哥!石哥!……陈哥!几位老大!聊天呢?”
石方和林文拿眼角瞥了一下,嘴都懒得动一下,锅巴见自己仿佛放了个屁,不由有些气股股得,一撅嘴就要往73班教室里钻,不料石方一把抓住他的后颈,用半生的普通话道:“喂喂!请问这块垃圾,是谁喊你进去的?是谁批准的?恩?”
锅巴使劲挣脱没挣脱开,连忙从兜里掏了点笑容贴在脸上:“石哥!我来耍耍!耍耍!”
石方把眼睛一瞪,眉毛一拧,窜上去抓住他的领口,手上加了几把劲,依然是普通话:“耍耍?对不起,我们班不欢迎你来耍,要耍,自己到厕所去耍!OK?”
锅巴吃不住劲,只好一边使劲得掰着石方的手,一边低声道:“放手吧,放手好不好?我又没惹你!”
陈晨生突然冲上去,莫名其妙得狠狠得加了几脚,踢得锅巴只敢瞪眼不敢还嘴。
那74班也有几个在走廊上瞎聊的,见此情景,乐哈哈得道:“揍他!揍他个娘的!”“把他的裤子扒了!看他是不是没长那家伙!”
锅巴脸上挤出的笑容更加灿烂、肉麻了:“石老大,石老大!我错了!我不晓得我错在哪,但我绝对错了!肯定错了!勿容置疑得错了!”说着,锅巴一手搂住石方的肩膀,涎笑着小声道:“石老大,今天身上忘了带烟,放学我请客!怎么样死铁?哈哈!”
“你请客?” 石方盯了锅巴两秒钟,突得一下将他的手抓过来,反手一拧,锅巴就嗷嗷大叫起来了,石方将锅巴的手向上抬了抬:“请客?哪个要你请客?哪个要抽你的卵烟?就你这卵样子,也配孝敬老子?老子在这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再到我们班来了,我看着你翻胃,晓得不?”
锅巴的脸已经痛得扭曲,大声道着:“哎哟!轻点死铁!老大轻点!哎哟!哎哟!”然后使劲来掰石方的拳头,可他哪掰得动?
石方松了点劲,锅巴才站直了身子,因为血液倒流脸已经红透了:“石老大,何必呢?何苦这个样子?以前我们不还是一个班的?再说……再说我又没惹你,对不对?要不明天我就带一包……两包……硬白沙来孝敬各位老大,怎么样?……啊……”
林文上去从后面拧了拧锅巴脸上的肉:“你石老大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就没事了?哈巴狗!你以为你还是班长哦?啊?”
锅巴被扭着了,还要躲闪飞来的脚,哀求道:“老大……你放了……求你了……求求你……放了我……”
石方手上又一用劲,锅巴便马上又弯下腰了,石方道:“丑话我已经说了,你到底是听,还是不听?恩,哈巴狗?”
锅巴吃不住劲,又掰不开石方的手,腰子已经彻底弯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了:“好……好……我听……哎哟……我答应你……我赞同你……我拥护你……英明的决定……你先放了我……我听……”
石方将他一推:“滚远点!”
锅巴弯着腰没站稳,一个趔趄出去四五步,又顺势走了两步,才伸直了腰,也不回头,朝一旁吐了口口水:“娘卖的!嘛东西!”
石方听见了,一声暴喝:“你说嘛呢?你骂哪个?”
锅巴吓得魂飞魄散:“……嘛东西!嘛东西!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我骂自己呢!骂自己!”
锅巴第二天竟还真又来了,不过这次手上多了包翻盖的白沙——有了烟,锅巴似乎自信多了,上来就笑眯眯得给石方递上,不料石方头都没转一下,却被林文上来掏了七八根:“石方,我帮你抽了!”
锅巴不由有些没趣,笑容也淡了点,朝林文笑了笑,又对石方道:“石老大,不好意思!石老大,我今天是真找王琴借个东西,马上就出来!马上就出来!来,抽包烟!”说着将那烟递给石方,石方也不接,晃到一边:“大家快来哦,有好戏看了!看希奇,看古怪,看孙悟空来打妖怪!有个贱种要讨打了哦!”
众人听了,都聚过来,笑着要看锅巴的热闹:“打!打他个哈巴狗!”“他要找打就成全他!”“莫打死了,留条狗命,给我以后没事情干的时候打着耍!”
锅巴的脸慢慢冷了下来,烟也没处放,只好握在手里,似乎要说点狠话,可又被他和着口水吞了下去:“何必呢?大家本来是一家人,对不对?何必这个样子呢?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对不对……”
石方再不理他,和旁边的陈晨生、林文他们嬉笑起来。
锅巴道:“……要不……石老大,我进去了?”
锅巴等了会,见没动静:“石老大,我……进去了?”
石方还是没有理他,锅巴又问了句:“我进去了?……”就壮了壮胆,抬脚就要进去——他才迈进去,在一旁其实一直在注意锅巴动向的石方,冲过去就是狠狠的一脚踹去,幸而锅巴本来就心惊胆颤的,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石方踢过来,连忙往旁边一闪,可还是让石方踢中了大腿,一个趔趄才站稳,烟都差点被踢得脱手。
周围的人都笑开了:“踢中了踢中了!好脚法!”“踢得好!打他个贱种!”“他是篙笺型,三天不打起灰尘!”
那锅巴被踢了后,一脸的愤怒,拳头也握得紧紧的,石方却若无其事得望着他,抖了抖脚,笑着道:“我说我说话算数,你就是不相信!”
锅巴那愤怒的脸上终于没有象以前一样又浮现出肉麻的笑容,他的眼睛里一直都充满了仇恨的火花,直盯盯得望着石方,仿佛手里有刀的话就立马要石方放倒,石方哪有闲心去理他:“垃圾,还不滚?还没把你打爽是不是?”
“吴青锋,你和王琴有什么进展了没有?别老打雷不下雨啊!用得着死铁的地方,说一声!”云山雾海中,石方边洗牌边问。
吴青锋卸下嘴上的烟,笑道:“这种事情,还用不着你帮忙!”
众人都笑起来。
林文笑道:“还用得着你石方?吊!人家不晓得什么年代就搞定了!”说着转头对吴青锋严肃得道:“吴青锋,说句真心话——你们出去开过几次房了?”
吴青锋真诚得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你莫满脑子是腐朽思想好不好?”
“腐朽?我是嘴巴腐朽!你哩!行为腐朽!动作腐朽!你娘的还敢说没有——”说着,林文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说了两句:“……是不是?有没有?恩?”
吴青锋这才媚笑着拉着林文道:“死铁!死铁!放过我吧!”
林文得意得笑道:“放过你?在组织面前,还容得你不老实?”
众人都问:“什么啊什么啊?操,林文都说出来吧!”
吴青锋跳了起来道:“林文,说了你就是我崽!不说,回头就请你包烟!啊?”又媚笑对众人道:“我们真的很纯洁的,真的,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其他的人的烟我看不上,不过吴青锋的,没二话!”林文接过烟道。
众人都嘘道:“纯洁你紧张个卵啊?”
林文刚刚慷慨,又歪笑道:“不过——不过——我也很好奇哦!这里又没有外人,吴青锋,你怕嘛哩?——喂,怎么样?”
吴青锋正色道:“什么?什么怎么样?”
众人都哄道:“吊!招了吧!”“说说怎么了?操还是归你操,没人跟你抢!”
吴青锋只好陪着笑脸道:“哎,就亲亲嘴,真没干其他的事了。”
林文拍案而起:“你莫麻我!我可是二万五千里过来的老革命!一男一女在一起,你还能干出其他的事情来?就象我和玛利亚,啊?哈哈!”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又有人去臭林文:“林文,你就莫拿自己现眼了!”
林文只当没听见,压低声音,淫笑着凑过去道:“那个了没有?”
“哪个?……”吴青锋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满脸幸福:“没有没有!真没有!她不让!”
众人又是一番狂笑,何俊道:“吴青锋,不都说你蛮行的?怎么连这事都解决不了呢?”
林文道:“你早说嘛,这个陈晨生最行了,平时就经常钻研这方面的理论书——什么《家庭》啊,《人之初》啊,来,来教吴青锋几招!”
“我……?”陈晨生挂在脸上的不知道算不算笑:“我——我也还没出师哩!”
林文大笑道:“陈晨生,你就莫谦虚了!先进的多带动一下后进的!莫总想留着自己用!啊?”
吴青锋笑着求饶:“几位大哥,饶了我吧!”
林文突然大叫起来:“喂!喂!大家快来看啊!陈晨生脸红了!陈晨生脸红了!”
众人连忙去看,又大笑了一番:“细伢子没见过大人卵!操,真红了!”
陈晨生把牌拿了起来:“吊!哪个红了?哪个红了?!”
正文 二十章
二十
小镇已经融入蔼蔼的夜里,就连路旁的歌厅舞厅都打了烊,偶尔能在路灯下见到几辆侯客的老爷车,此时也疲累了,趴在地上发出微微的鼾声;无名的夜鸟,在无名的地方叫着,令人悚然……
这段时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林文买彩票中奖得了辆山地车,三天后却在校园里丢失了,根据一个同学提供的线索,林文联合石方、吴青锋、陈晨生、炮等人,一道找到了高二69班的一个叫赵志刚的人,赵志刚开始不承认,可在林文等人的淫威之下,赵志刚“供”出了另一个同班同学的名字:朱红宇。众人马不停蹄又找到了朱红宇,准备以同样的方法对付,可这个朱红宇远不似赵志刚那么怯弱,当时还恰巧和一个绰号叫“矮子”的辍学者在一起,两拨人当时就动了手,朱红宇在宿舍的其他同学的帮助下,打败了林文、陈晨生这拨人,陈晨生当时还给打出了鼻血,林文不服,与对方约好当天晚上在操场旁的空地上。
当晚,林文、石方、炮约来三干、癞子等三十余人,矮子、朱红宇叫来了二十余人,谈判未果,两拨大军在操场上开打。
不过事后,这场大战并没有在陈晨生的脑海里留下很深的印象——其一,因为场面虽大,可并不热闹,人一多,认识的人就多,而且叫来的人也不是很贴心,大家宛如跑龙套敷衍导演一般,做了样子领了人情就下场;其二,陈晨生有些魂不守舍,整个晚上,他就记住了远方的操场旁边,婆娑的树影后面,王琴的关切的身影……
等尘埃落定了,炮叫来的一个兄弟挂了彩,就各自散了,陈晨生受石方之邀,坐在单车后,踏上了去石方家的路途。
穿过常盛路,便是下河街,街旁还有许多老式的建筑,在夜幕中虎居于两侧,肉市中卖肉的案板、钓钩反射月亮的光芒,散发出冷冷的气息,路旁透出幽暗灯光的老屋里,此刻还传出微若游丝的凄凉二胡声……
过了下河街,就是五厂,这边亮堂了许多,除了厂里灯火通明,路旁的五厂家属区、机修厂家属区也有一两户人家亮着灯——15天前,陈晨生便是在这里和林文一道中的奖。而此时,尘埃落定,万物归于沉寂,只有那座天下第三的烟囱,依然在默默得守侯。
石方使劲一蹬,轻舟就过万重山,出了小镇,到了路口——走大路是去龙王山,二人拐入小路,前面出现了一片广袤的稻田——
江南的谷子要熟两季,此时稻谷们都有了身孕,腆着鼓鼓的肚子在晚风中轻摇腰肢,伴着“稻花香里说丰年”的蛙声,翩翩起舞;路边隔个五十米才有一户民居,此时和旁边的猪圈一道,睡在了沉沉的夜中,远处的山峦只能看见一个个模糊的影子,仿佛一个个沉默千年的守望者,注视着石方带着一个陌生的面孔穿过他们的领地……
“最近打牌输了不少吧?”还是石方首先打破的沉默,把一直独奏的青蛙们都吓了一跳。
“啊?”陈晨生将思绪收回,黯然道:“人背时没办法,两个星期加起来,输了一百多。”
“不光手气,以后你也要学精点。”
“什么意思?”陈晨生惊道:“你——你是说还有人出老千?”
“出老千倒还说不上,但里面肯定还是有道道的。”
“不会吧?”陈晨生惊道:“我也怀疑过的!但我观察了好几次,都没发现什么问题——要不,你举例说说看!”
“有些问题没内行指,你看一辈子,看能看出来不?”石方点了枝烟,道:“你——还记得你头回来据点的情形吗?”
“记得啊——怎,怎么了?”
“就是你进来看到的第一把牌——当时我拿了个A金花,后来被三干的龙虎金花打了。”
“没错没错!你那把好象输了五十多吧——”陈晨生仔细回忆着:“诶……好象没什么花样啊……换牌?不象,都不象!”
“这你肯定看不出来了。我告诉你吧——癞子跟三干是一伙的,三干拿了大牌,就给癞子打了暗号,癞子没什么牌,死扛着,三家不能开牌,结果我只有死跟下去,操他娘的,我当时就想发作了,但一个没证据,再一个又是几个朋友,就算了。”
陈晨生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些:“……没想到,真没想到……”
“后来他们两个一来,我要么就不打了,要么就不上他们的当,不过他们还懂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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