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开审判大会,共同判决此名教师是去是留。
形式很像法院的审判,任何人都可以去围观。
当叶景泉缩着脑袋走进S大第一礼堂时,立即被眼前人山人海的情景惊呆了。倒不是他的人气旺,而只是因为这是S大建校40年来的第二起审判大会。第一次发生在35年前,当时那个被审判的教师由于监考时睡着,被底下的学生发现,联合起来举报他。审判的结果可想而知,那名教师被逐出S大,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辉煌起来,据闻前两年,终于没能熬过沿海的饥荒,死在不见阳光的小巷子里。
叶景泉一进来,原本喧闹的礼堂顿时安静下来。钟哲小步跑过来,拉着叶景泉的手声泪俱下:“小叶,要不你去给主任道个歉,服个软?她这次下了血本要收拾你,你肯定扛不过的。”
叶景泉向礼堂讲台上看去,由校长陈正辉、副校长吕蒙和谭裕林以及十位陪审团组成的陪审人员占据了讲台的绝大部分,他们集中坐在正中稍后的地方,各人面前的桌面摆放着小屏幕电脑,电脑的光屏上正滚动地显示着文科系主任赵小小呈上来的申请报告,里面列举了十条子虚乌有的大罪状,最后总结,叶景泉就是个精神病,不适合在S大任教。
现在赵小小正坐在左侧的提交人席上,面目凶恶地瞪着叶景泉。
叶景泉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钟哲还在哭:“小叶,你行行好,听人家的话吧,现在给主任认错还来得及,不要一错再错呀!”
叶景泉茫然地看向三层看台上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有点不知所措,他究竟犯啥事了,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有,讲台上那个视自己为眼中钉的矮胖女人又是谁?
苏弦从后面搭住他的肩膀,低低地说:“别害怕,那老女人不是什么好鸟。她手上有的也就是些八卦而已,你不必把她放在眼里,用你的学术打败她!”
叶景泉回过头,淡淡地扫他一眼,然后镇定地说:“其实,我没有什么学术的……”
“咳咳……”苏弦抽了下嘴角,觉得自己的热脸烫在某人的冷屁股上了。
钟哲都快急疯了,一个劲地打苏弦:“小苏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每次都是你在旁边看热闹起哄!要不是你暗地里对他放任不管,他会有今天?你你你……啊!”
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见叶景泉迈开脚步,飞快地向讲台走去了。钟哲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开始考虑,该
给叶景泉订个什么样的棺材会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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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想开金手指,不过又觉得可能开了用处不大,好纠结~
、第011章
叶景泉走上讲台后,苏弦和卫承找到位置,在钟哲身边坐下来。钟哲把头埋进苏弦的肩膀,咬着他的衣服一个劲地呜咽:“呜呜呜,人家不敢看了,太虐心了!太虐心了!”
苏弦无奈地拍了拍他:“钟老师,你的口水。”
钟哲抬头看眼在苏弦袖子上淌成小溪的口水,哭得更大声了:“小苏,都啥时候了你还纠结人家的口水,你这虐心的孩子哟……”
苏弦抽下嘴角,脱力地望天翻了个白眼,文科系的老师们,果然没一个精神正常的。
“你不担心?”卫承坐在苏弦左手边,指了指讲台上的叶景泉问。
苏弦转转眼珠,扬起嘴角微笑:“不担心,大不了以后我养他。”
“嚯,挺有自信的嘛。”卫承笑。
“那是。我的专业还不至于让我们饿死。”苏弦眯起眼睛,停顿半晌又说,“不过,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就算担心也没用。这是叶景泉的舞台,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上忙。既然是他的舞台,就让他好好去表演,喜怒哀乐,幸福悲伤,他哭他笑都是他的人生。而我,只要坐在台下仰望就好,因为这仰望,才是我的人生。”
这番话说得太老成,卫承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孩子,你高寿?”
苏弦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知道吗?人类的爱情最初是由仰望开始的。对方身材不一定比你高大,智商也不一定要比你优秀,但他一定至少有个优点,是你没有而且渴望得到的。于是你会忍不住去关注他,久而久之,这种心情便会浓缩成为爱情——这番话是叶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过的,那时候的他,神采飞扬,即使明知自己的理论不过是胡编乱造,也还是以蒙骗学生为己任,讲得无比自信。那个时候,我忍不住就想,像他这样的人,才应该是被好好仰望的。当然,现在的他遭受了一些挫折,已经没有当年的气势了。但他是他,这点不会改变。我相信他终究会回到当年的模样,不是今天,就是未来!”
“今天过不了他就死定了!”钟哲掐住他的脖子使劲嚎,“你别给人家说风凉话了,人家现在以老师的身份命令你,赶快去找台时光机,人家要回到昨天,在小叶还没说话前就毒哑他!”
“钟、钟老师,你暴走了。”苏弦翻白眼,快要喘不过气来。
卫承赶紧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把钟哲拉扒下来。钟哲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睁着哭红的眼睛大声嚎:“卫警官,人家以老师的身份命令你,把小苏这小坏蛋抓起来,关他个十年八年,人家就知道,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卫承想吐槽说你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但想了想,便又觉得钟哲的说法有几分道理。于是他安抚了钟哲几句,又对苏弦说道:“苏弦,你的思维很独到,而且成熟,说实话,张教授的那件案子,你也在现场,现在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凶手了。”他这么说,是想看苏弦的反应,因此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苏弦的脸。
苏弦毫不意外地笑起来:“如果我有那么聪明的话,我干嘛要在你面前暴露自己,直接装傻发抖不就行了么?”
“你想说林初夏?”卫承皱起眉头,回头看看,很快在人群中找到林初夏。那家伙正站在显眼的位置,倚着二层看台的栏杆,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讲台。
苏弦点点头:“就我个人对他的认知来看,他那天的反应过激了。而且他特意指出张教授有心绞痛的毛病,有些画蛇添足了。”
卫承没再说话,其实当时他也有这种感觉。他又把目光投向林初夏,林初夏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
这时,钟哲又发出一声惨叫。原来,讲台上,文科系主任赵小小声色俱厉地念完了叶景泉的十大罪状。
钟哲捂住脸,悲愤地说:“主任哟,她居然不惜杜撰,连抄袭都省了。小叶这次会死得很惨!”
苏弦掏了掏耳朵:“什么叫‘虐童’?这根本是子虚乌有嘛。拜托,上课的都是成年人!”他刚刚一直在和卫承说话,整个长篇大论中只听到了这两个字。
钟哲忧伤地看他一眼:“岂止这条,前面那九条都子虚乌有。小叶什么时候玩忽职守,什么时候恨国恨民,又什么时候顶撞上司……呃,这条是有的。完了,小叶这下尸骨无存了!”他又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
观众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整个礼堂就像闯进了数百只生化苍蝇。校长陈正辉不得不大声请大家安静。
“现在是辩驳时间,叶老师,对于赵主任的说法,你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缩在角落里的叶景泉可怜巴巴地转了下眼珠:“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哗——观众一片喧闹,这个叶景泉,居然公然藐视赵主任的权威?
“你们看,你们看!他就是这样的态度!”恶毒的赵小小立即跳起来,开始煽风点火,“校长、副校长、各位陪审团成员,他叶景泉一直就是用这种蔑视天下的语气跟我说话的!他凭什么,他简直在虐待我的精神!我就算再不值得尊重,毕竟也是他的上司,他居然……”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一下,做秀似地吸了口气后,又接着说,“还有,他用绳子拴我的脖子、用笔扎我的嘴巴,这些都是事实!你们看我脖子上的淤青,看我舌头上的伤口!我一个柔弱女子,怎么能跟他拼力气,一个不小心,我就要被他杀死了。我百般无奈,便只好、只好向各位求救了,请各位务必替我主持公道!”说完后赵小小捂着嘴角泣不成声。
看台下,苏弦无声地咂了下嘴巴,向赵小小竖起大拇指,这演技,教书实在浪费了。
观众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不断。一些女生居然也被赵小小精湛的演技折服,跟着呜咽起来。
校长陈正辉只好又示意大家安静,待会场再度鸦雀无声,才又转头向叶景泉:“叶老师,对于赵主任的指控,你承认吗?”
叶景泉窝在桌子后面,勉强从角落里露出半个脑袋,为难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她说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赵小小猛地跳起来,又恢复了平时那凶悍的模样,双手叉腰,厉声道:“叶景泉,我问你,你是不是拿数据线拴过我的脖子?你是不是拿笔扎过我的嘴巴?你是不是说我嘴里有大葱味你不喜欢?你是不是威胁过我们不准在办公室讨论问题?你是不是声称自己是精神病,人格分裂?我告诉你,精神病是不能在S大教书的!是吧,校长?”连珠炮似的质问在最后那个校长身上转成了一种无形的谄媚。赵小小弯着腰,满脸讨好地看向她敬爱的校长。
然而校长陈正辉却不买她的帐,看着叶景泉没有做声。
叶景泉又往桌子后面缩了缩:“我不记得说过这些话。”
“叶景泉,你说谎!”赵小小彪悍地一拍桌子,冷笑,“可惜,你还没有圆谎的脑袋。我有证人!”
话音刚落,会场又是一阵哗然。钟哲痛苦地捂住眼睛,大叫:“太残忍了!主任这招必杀技太生猛了!”
这一次,陈正辉费了好大劲才让会场安静下来。两位副校长低声交谈一番后,建议传唤证人。
于是赵小小走到讲台边,气势汹汹地环顾台下,然后中气十足地叫了一个名字:“钟哲!你给我上来!”
被点名的钟哲只觉得四周一片惊悚的雷鸣闪电,两眼一黑就要晕过去。苏弦好像生怕他没听见,特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钟老师,叫你。”
“……”钟哲想死的心都有。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当他不存在不行么?他才不要去当什么证人,间接成为杀死叶景泉的刽子手。悲愤之下,钟哲只好又一次暴走了,他抓过苏弦的手拼命地掐自己的脖子,大喊:“小苏,人家不要当刽子手,你杀了人家吧!”
苏弦镇定地提醒他:“保安处的卫警官就在这里,我要是杀你,他该抓我了。”
“你就行行好,救救人家的名誉吧!”钟哲抹着眼角哭。两名警卫上来,直接架起他的肩膀把他扛到台上去了。
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数以百计的眼睛齐刷刷望向钟哲。这位证人,接下来会证实怎样的惊爆□?
钟哲被人看得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缩到角落,没一会儿又被赵小小揪着耳朵出来。赵小小把他丢到讲台中央,厉声道:“钟老师,当时你就在办公室,当天的情景,麻烦你说说吧。”
钟哲可怜巴巴地看同样可怜巴巴的叶景泉一眼:“这个说来话长。”
“那好。我来问,你来答。”赵小小显然也知道那天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完结不了,也不打算为难钟哲,昂起脑袋,胜券在握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叶老师是否用数据线拴过我的脖子?”
钟哲为难地看眼叶景泉,勉强点了下头。
“叶老师是否用笔扎过我的嘴巴?”
“……是。”钟哲缩了下脖子。
“叶老师是否口口声声嚷着自己人格分裂?”
“是。不过这个我可以解……”
“叶老师是否说过自己是精神病并且一再强调这点?”赵小小不打算给他辩解的机会,率先抛出下个问题。
钟哲无奈地闭嘴,沉默半晌后点了下头。
赵小小越发得意,一个接一个接狠厉的问题抛出来,砸得钟哲毫无招架之力,连辩解都说不出口,只能缩着脑袋机械娃娃似地点头。
持续半小时后,赵小小终于得意的眼角上扬,提高音量道:“各位,我没说错吧。叶老师就是精神病,这点他自己承认了。综上所述,我认为他不适合在S大教书!”
会场难得地安静下来。钟哲捂着脸,决定先找个地方去死一死。
“这种老师S大不需要,把他赶出去!”突然,看台上一名激动的学生率先叫了起来。
“对,赶出去!”
“我们不需要他!赶出去!”
“他简直就是人渣!这次是对老师,下次就该对我们了!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
“赶出去!”
愤怒的学生联合起来,有节奏地喊着口号,并把手里的瓶瓶罐罐全部扔到讲台上。他们的心情不难理解。在这个崭新的时代,一切都百废待兴,即使过了六十多年,祖国的全面建设也没有完成。他们的肩上,扛着祖国的未来。他们来S大的目的是学习,而不是被叶景泉这样的精神病糊弄。不管有没有上过叶景泉的课,大部分的激进学生都认为,把精神病留在学校是十分危险的。他们一致要求把精神病驱逐出去,叫喊声大得能把屋顶掀开。
“现在你怎么看?”卫承绕有兴致地问苏弦。
苏弦咬着手指,没出声,安静地看见叶景泉被现场的声音唬住,畏畏缩缩地退到桌角下面,脸上表情窘迫非常。
一个易拉罐准确地落在叶景泉脚下,差点把地板砸出窟窿。守在礼堂两旁的警卫赶紧上来,将肇事者拿下,但管住这个管不住那个,不断有东西扔上讲台,场面极其混乱。两位副校长不住地和陪审团交头接耳,然而讨论半天还是得不出结果,只能把希望建在校长身上。校长抱着胳膊陷进沉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这门课当初是他亲点开设,要是赶跑了叶景泉,上哪儿再找个刚巧合适的回来?
再看叶景泉,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叶景泉抱着脑袋,浑身哆嗦,这么大场面,他打赌就算自己记得,平生也一定是没有见过的。一开始他还能无所谓,但渐渐就神经紧张了,要是那砸到地板的易拉罐砸中的是他的头怎么办?他才不要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场合又死一次。
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紧张地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