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一次也难得了。
夜深时才散了伙,送上轿子的那一刻,秦可卿犹豫了许久才挤出句,“府里冷清没有小孩,可不能只旺荣府,宁府这边也要多来走动走动”。珍大奶奶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但想到膝下确实单薄了,也点了点头,“可不是,好处可不能让你占全了不是,今儿个既然见着了,那就是大伙儿的了,你这胡打海摔的可以不来,这小的可不能藏起来不让他们来。”
蹬上叽子欲要跨上马车的王熙凤由于吃了酒也赢了钱,只满面春风地一笑,“哎呦喂,看来我这趟真真不该来,瞧,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什么都没捞着,却被拐走了俩小哥,下次可真不敢来了。”正说笑间,却听见一老奴在一旁骂骂咧咧,轿子内的胤禛只淡定地闭着眼眸抱着小六听着一家子的处理,直到声音不再,轿子抬起晃悠悠地前进时眼眸内的锐光一闪而过。
回到帐子后,早就睡饱了的小六只一个劲地缠着四哥是否有眉目,胤禛无奈只好对着他点点头,“屋里头的摆设皆不是凡品,就算是大公主也不过如此了,什么身份的人才能享受的起?此其一。其二便是就是那面镜子,咳,就是唐高宗所建的镜殿中的一面,后被武则天用来,用来……先不说这个,只说那镜子本存放在前朝宫内的,虽经历着这么些年,但要辗转到她那也是不简单的,更不是贾府能买的起或者敢用的,所以奏报上的事或许是真的,具体该如何查,我还需思量。”
小六点点头,垂头半响复有抬头眼神委屈地说了句,“四哥,我不想再过去了,那个叫贾蓉的看人好生无礼。”
胤禛拍着小六的后背,看着他那依旧精神的样子有些无奈,“嗯,不去了。史太君晓得我们的身份,我倒要看看她知晓我们去过那边后她的反应,若是紧张必定不对,我就会让人混进去调查顺便查查那女子的娘家了。”
、第17章 建省亲别院
果不其然一连好几日贾母都令人带着好几提各色新鲜果蔬过来,只说是庄子里新下来的拿来一起尝尝鲜,胤禛冷冷一笑心下明了,通通收下让人回了礼。小六过目瞧了眼今日送过来的,就着琉璃盘子捡了只金佛手嬉笑着抛玩了阵子,又嗅了会清新的香味放在案头继续看书写字。
胤禛对着台吉吩咐了句,“佛手也不是甚稀罕物,气味倒是醒神清脑,回头你去内务府报备下,让他们寻几株观赏佛手养在帐子里。”随后也拿起书来认真看起来,直到小六完成课业捧着几张纸来讨教,才放下手里的书。
候在外头的石抹刚和台吉说了几句话,只听里头一声问话,“谁在外面,进来回话。”额赤立马掀开帘子进去,禀报说是东府探子的名单已经备好,是否要过过目?胤禛接过名单翻了翻,沉默半响,“这些个人可调查清楚了?”
额赤表情严肃,“回四爷,都调查清楚了,我也去瞧过谈过,奴才挑不出丁点错来。”胤禛沉吟片刻,又叹了口气,将名单铺设在案子上皱着眉在角落里写上了几行小字,盖上印章递给了了额赤,“好,你封了火漆立马送进宫里请皇阿玛定夺。”
小六看着额赤走出帐子的沉稳背影,思索了番,“四哥,若是坐实了,这府里该如何是好?”胤禛再度一冷笑,“你的命还托在这儿的,还能如何?往后压呗。”
小六顿时垂头,刚缓缓地缩到炕脚却被四哥一把扯回搂紧,夏日互贴着还是有些热的,没一会就身上冒汗,但小六也没说什么依旧垂着头。胤禛将六弟的帽子脱下,额间尽是细密的热汗微微松了松手,唤了声,“取块凉巾子来,”弹了下他的额头劝慰着,“你啊也别多想,将你放宫外本就迫不得已谁都舍不得你的,不然我眼巴巴的求这差事来作甚?将来若是真问罪了,只怕皇阿玛还要不喜我的,能让皇阿哥们叫玛嬷也就她一个外姓而已。”
小六的眼眶红了红,“四哥,我一直都怕你们会不要我,也怕死。那次皇太祖母说,人死了就好比着名录上的名字被划掉了,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其他人则依旧过着日子看向新来的宫女,若是我死了四哥会忘记我么?”
胤禛拿书敲了下他的头,接过巾子抹着他脸上的汗水还有手心里的,瞪眼斥责,“浑说什么,读书读傻了,还是出了宫就忘记规矩了,那个字能随便说的?既然活的好好的就给我好好地成年,什么事都有四哥和皇阿玛顶着,将来好好做臣子就成了。”
小六什么都没说只搂向四哥,取回巾子的台吉眉心松了松,又转身又端来一小盆剥好壳去了核,搁在冰片上的挂绿荔枝,勺了两碗搁在桌案旁,抿嘴笑了笑,“四爷就是疼六爷,这刚上贡来的统共就那么两篓子,太皇太后,后宫的妃嫔们,上书房的几位,也就剩下没多少了,得了赏就一个不剩地全拿来另奴才们冰镇着弄来府里。”
小六抬脸瞧着四哥,糯糯地说了声,“小爷的四哥当然好,还用的着你这机灵的奴才眼巴巴的来提醒?哼”。转身取来丝丝冰滑的小玉碗,勺起一个就往四哥嘴里塞,却因为不曾喂人也动作有些过快,戳到了四哥的牙龈,微微有些出血了。
漱完口的胤禛淡笑着接过碗,喂了口过去,“不是这样喂的,爷当年也是拿刚进宫还不懂规矩的小太监试了几回才敢来的,你也不必学这些,这事四哥做做就可以了,等你大些更不必。”
小六挪动了下嘴刚想说什么,石抹的声音传来,“主子,史太君领着贾琏来告罪了,后头还跟着许多手艺人,抬着一箱箱的工具欲,说是要新建省亲别院了,怕打搅了主子的清净,一直候着。”胤禛站起身来,在台吉的服侍下穿了鞋,正了正冠帽和辫子行了出去。
待只着一件薄夏凉长衫的小六重新换好常服,穿好鞋子快步走来时,贾琏已展开誊好的图纸正与面容沉静的四哥细细解说着。挥手免了其他人的行礼,凑近四哥身侧,也听着他的那些个眼花缭乱的介绍,但没几句就听不下去,绕着帷帐缓步走着并遥望着远处。
胤禛垂眸瞧着手里拿着的图纸,听着贾琏这厮故作讨好,满嘴尽是辞藻的堆砌却用的十分混乱且厘不清的语句。胤禛的脸皮也有些绷不住了,低咳一声,招来已行的很远,数着步子,丈量着的小六,瞪了他一眼,不许他跑开后,继续对比着帷帐外,那些已准备扒掉的所有屋子。
虽说是拿这整片的闲置的空房来建造省亲别院,是最是恰当不过了。但如此的贾府却规划的如此奢靡,仅仅只是园子中间的活水湖都规划成了,主流形成湖泊,小支流切割着土地又缭绕牵引着各个点,除却占地不足,气魄的皇家园林也不过如此了。胤禛再次瞥了眼小六,点了点他的额头,冷着脸问了句“如此大兴土木,银钱问题可解决了?若是只住的上那么一两回的,是否可惜了些?”
贾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回话,红光满面的贾琏却弹了弹袖子,高声说道:“府里统共就出了这么一位娘娘,能沐浴到天恩,亲见圣颜,陪伴左右,都已是十世修来的福分了。府里的各房大爷、小爷也都是凑份子的而已,将来一出得这府去,外出走动,可都是皇亲国戚了。”
胤禛脸色微变,半阖着眼眸,侧看向小六,抚了抚他的脸颊,遮住了有些瞪大的双眼。贾母则一口气噎住,堵在胸口,上不了,下不得,却也发作不得,冷厉地盯着贾琏,却只听四阿哥淡淡地对着台吉说了句,“帷帐缩减到帐前十丈,此地外人不得进,其余随意。”又转身对着贾母说了句,“我和六弟还有事,只能失陪了。”说完后便坐进早已经备好的轿子,后头跟着一行奴才不急不躁地往宫里行去。
、第18章 抽打不着调
目送两人走后,贾母再也忍不住心中惊恐,举起拐杖就往贾琏身上抽去,嘴里骂道:“怎么,就你这副德行还敢口出狂言地想做国舅不成?若我是你怕也是要羞死在屋里头不敢出来了,混账的东西。”贾母气喘吁吁地歇了两口气,在赖大的搀扶下又不解气地敲在贾琏背上,抽的喜气还未来得及散去的贾琏是敢怒不敢言地抱着头下蹲在地上,衣衫歪扭毫无形象,一脸的忍痛又满是莫名其妙。
炎炎夏日,喜好沾花惹草的贾琏巴不得是穿的越轻薄凉爽越好,这突如起来的一顿好打,差点疼的抽过了气,勉强维持着仅剩的西府小爷自尊,汗水淋漓嘴唇发白地问了句,“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您说的我都做到了,斯文有礼、恭敬耐心、收敛脾性,我还特特向宝兄弟取来不少的绝妙佳句,都用在里头了。贵人虽不是我的亲妹子但我这国舅怎当不得?别人巴结我还来不及,今日却是冤枉的一顿好打,您叫我这脸面往哪搁,日后还如何管治这些奴才?”
贾母瞧了眼依旧纹丝不动只垂手侍立在原地的两位阿哥的奴才们,又瞧着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无才又无德的孙子,也知晓不能再打下去了,嘴里骂了句,“歇了你那起子心思,府里出了一位贵人已经很是造化,莫要糟践了这份恩典,收回你嘴里的浑话,国舅你也配?元皇后的嫡亲哥哥都不曾出来说我是当朝国舅爷。靠女人的这点子恩宠得的风光,有甚好吹嘘的,你入了旗下军营好好闯出一番事业来,才不枉你是贾氏嫡脉。去我院子里跪着,答应什么时候去做个正紧的职位,什么时候起来。”心中更是叹息,但愿今日的一场好戏能让两位阿哥稍加平息怒气,也趁着这事撵了贾琏出去,不管将来如何,撵出一个是一个,能自谋些出路为朝廷做些实事,将来也好求开天恩。
随后贾母也不许贾琏坐轿子,由奴才侍候着一步步挪到院子里,自己则趁着俩阿哥不在让人备好马车去了东府,唬得珍大奶奶与小蓉奶奶好是一跳,忙不迭地围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打点,心中忐忑,却不料只略微坐了会就走了,问的还是那日王熙凤带来的小孩的各种情况。
两位奶奶送走贾母后面面相觑,沉思许久也想不明白,唯有秦可卿低呼一声,脸色惨淡地抓向婆婆的手,手心冰凉,“那串珊瑚珠子,那串珠子……”珍大奶奶猛地抬头,似乎感觉不到对方指甲抓在皮肉里的疼痛,大惊失色地后退几步,一声哎哟喂,捂住心口位置冷汗直冒。
慌的秦可卿泪水涟涟下高声唤着,“宝珠,快去请大夫来,婆婆的心口疼毛病又犯了……”又让人捧来热碗茶,一边抚着婆婆的心口一边喂着茶水,直到听着一声长长的吐气声,才抹着泪水,目光满是万分不舍,却也凄婉地说了句,“媳妇我真对不起贾府一家子,一直备受宠爱怜惜,公公时常嘘寒问暖,婆婆待我如亲女儿,将阖府都交托了我,小爷待我如珠如宝,不曾受到半点委屈,吃穿用度更是不消说,连唯一的弟弟鲸卿也受到了大家的妥帖照料,与宝玉一道上学去了。我这半分孝道还来不急做,却是个祸根身份,而婆婆好不容易养好的老毛病却因我犯了,我就是万死也无法消了罪孽,若是东窗事发我便一头碰死这里以证府里的清白。”说完就细碎地哽咽出声,小声哭泣着。
珍大奶奶含着泪直摇头,又拿了帕子掩住了半张脸,泪水也一滴滴地落着。喊大夫的事惊动了小蓉大爷,稍稍定了定后,贾蓉看着正在拟着方子的大夫低声问了几句,无甚大事便让丫鬟跟着他去取药煎熬了,不必留房伺候。人全部散去后才问了事由,来回行走了会,许久才闭眼安慰着,“唯一的问题是那俩小孩究竟是何等身份,既然老祖宗过来什么都没说,想必也只是她娘家的亲戚,史侯府的。所以那串按规制只有王侯以上的才能把玩的珊瑚珠子出现在他手里也是正常的,老祖宗说不准只是紧张那神仙一般的小孩,也顺道过来走动走动。且婶子也不是会胡来的人,怎会乱往我们府里带人?还有一则,那只是俩小孩,哪能一看就能知晓你的身份的,这事也匪夷所思了,所以你们完全都是自个儿吓唬自个。”
额上勒着素净额勒的珍大奶奶将身子往床榻上沉了沉,躺实了后再次揉揉胸口,脸色总算回了点。退出房间的秦可卿却有些神不思属,一脚脚的如踏入软泥,浑身无力、双目无神……
小六与四哥一道去了趟乾清宫见着了皇阿玛,再度禀明了差事,正在批着折子的康熙放下手里的毛笔,黑沉着脸将已经看过数遍的名单折子往案子上一扔,欲要发火却又看见已经好些日子不见的小六脸色有些不大好。瞧了许久叹息了声,“不管她是不是也只是个女子,除了嫡亲子嗣,当是不会被人利用了来反清复明的。也不用自责,与你无关,随朕散心去吧,别多想,最近几日你练好马才要紧,不然就与文臣一般坐着马车去。”捻动了会手里的扳指又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小四,“你办事用心,这些人确实是可用来查探此事的,在外头也立身端重、不骄不躁、宽容大度,就再允你照料小六几日,直到北巡。去吧,下午的课快要到时候了,别迟了。”
领了话的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校场。小六依旧骑着小雏马继续练习着。只是胤禛不太放心,总是坐在他身后,虽都默不作声的,但小六总觉得身后坐了位严厉的师傅一般,有些放不开来。且头晕的毛病并没有完全消失,这点让小六无法放松,也不敢说,就怕四哥回头就让人安排了马车,虽舒服了却被人笑话。
、第19章 贾琏好差事
晚响回贾府的小六是压根就不想动弹,连晚膳都不只吃了没几口,就没力气再动了,胤禛将他洗漱干净后,烧着脸颊,抿着嘴,细细地检查了番他的大腿内侧,又均匀地涂抹上膏药,将他穿回衣裤塞入床内放下围帘,走出屏风才招来台吉,“这小爷骑马总是被蹭破皮是怎么回事?爷当年也只吃了没多久的苦,结痂几次后就没事了。”
台吉愣了愣,犹豫了好一会才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回头我让人重新垫上防汗马披,里头多加几层透气丝滑的罗锦,大热天的不能垫其他,不然会马匹不舒服,人坐上头也闷热。”
胤禛沉默了会,“有可能是六弟回回骑马都太过于紧张了,两腿不自然垂挂放松,练马多久就得紧贴着多久……没事了,你下去吧。”
台吉躬身行礼,却也没走,胤禛冷着脸听完台吉说的走后发生的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