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过的禁军出身的侍卫们,也变成了狼狈的残兵败将,却依旧表情凶恶地说着,“有本事在这候着,爷这就去找人来,知道他是谁不?哼,说出来怕吓死你们,当今太子是他的叔叔,知道他是谁不?他是刘守备的儿子,知道我是谁不?再说下去你们都要尿裤子了,现在就算将这海东青给爷,爷也不要了,我那三头西藏犬的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被揍成猪头却依旧护在车厢前的薛蟠呸了声,“什么东西,你是太子的侄儿,我就是你祖宗,刘守备算个什么东西?他人来了爷爷我都不咻他,抢东西抢到爷爷头上来不怕闪了你那小腰,不如早做打算将你们那些美婢小妾都送给爷爷吧,哈哈哈……”
石抹听了抿嘴忍笑,贾兰、秦钟则瞬间涨红了脸,宝玉拍着薛蟠的胸口连连说好,薛蟠被拍到痛处了一个劲地哎哟喂,其他的侍卫则哄笑出声。被吵的不甚烦扰的小六掀开帘子看了眼对方的样子,微微侧开脸,“石抹,将这些人绑了送刑部去,我倒要看看那儿是看后台的还是断案的。”
三人抬头一瞧,顿时乐了,“我道是谁有如此神骏的海东青,原是个更少见的,刑部爷我就盏茶功夫的来回,还不如现在就随了爷去如何?这小脸皮,这小身段的养个几年定是艳绝京城。”
小六虽然听不懂是什么话,但也不高兴了,石抹在对方刚话落就怒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等发饷银?还是等四爷来处理?堵了这不干不净的嘴,抽一顿嘴巴再丢刑部去。哼,顺便告诉喀尔图,若不从严处理,敢有一丁点的徇私,他这尚书也算是做到头了。”
对方这才察觉不对劲,普通奴才是不敢直呼刑部尚书的名讳的,看了眼佩刀护卫们及车厢内人的衣饰,再看了眼立在车沿上的海东青,满人私下养海东青的有,但像如此的却不曾见过,似是领悟到了什么般,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跪下欲要求饶,却被侍卫们一哄而上绑了推上马颠簸着往城内行去。
小六瞧了瞧还在骂骂咧咧的薛蟠,笑出声来,招手让石抹取点药抹脸上,顺便来车厢内遮遮脸。因祸得福的薛蟠赶紧猴上了马车,顿了顿手脚,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却挤到了痛处,疼的捂着脸直抓狂。宝玉也挤了上来,笑说着大哥英勇以一当十之话,薛蟠眼睛一瞪“这不废话,你们两个还有小六哥都要护着,我能不拼命么我?”说着呲牙咧嘴地看向小六。
小六一瞥见薛蟠的脸就有些好笑,拿了本书遮了脸,正欲闭眼却听见外头有马蹄声在渐渐靠近,‘四哥’也没预警便没有睁眼。谁知刚过了没多会外头说话声是越来越响,“怎么了,石抹?”
却听见石抹愤愤不平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禀主子,这人好生无礼竟然要主子去瞧说是快要咽气的东府小蓉奶奶,主小子本就在病中,这晦气的很怎可让您去?”还不待小六说什么,宝玉已经掀了帘子探出身来,急急问道:“你说什么?蓉哥儿的媳妇……”说着一口黑血吐将出来,人往后倒去,薛蟠赶紧接住,唬得石抹为难地看向小六。
小六沉思了会,点点头,石抹跺跺脚令人往东府赶去。宝玉由薛蟠搀扶着掀开珠帘往里头瞧去,只见这侄儿媳妇已经面如金纸,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珠子早已死灰,两颊深陷瘦的不成人样。宝玉一声大哭,“这都是怎么了,过年的时候你没过来不也说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好的?我还道是太医确实有两手比府里的大夫妙手多了……”
听着这一声凄艾的哭泣,秦可卿终于睁开眼来,瞧着是宝玉吃力地点点头,欲要去替他擦泪却怎么也抬不高,又一字一顿地问了声,“六小哥可曾请来?”贾蓉一面落泪一面点头。秦可卿梗着脖子左右观望,谁都瞧见了只没瞧见那小孩,身子往外吃力地挪了挪,小六见此自挡在前头的石抹身后转了出来。
秦可卿瞧见了小六瞬间眼泪滚落下来,又吃力地摆摆手,宝玉瞧着这脖梗青筋的样子哭个不停,被贾蓉强拉了出去。待房内人退的差不多了,小六才对石抹摆了摆手,石抹没有动,直到小六冷下脸,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时才不放心地蹭了出去。
小六沉默地走近病榻跟前,认真地看着与之前瞧着完全两样的人,若不是由人带来根本无法相信这就是先前如明珠一般光华绽放,婉转柔情的女子。秦可卿竭力抬起脖颈看了好一会小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原来是您,只怪我不曾认出,也难怪你闻不得香,今日我没有熏香,只拿了栀子摆放,您当是喜欢的。”
小六有些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也略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有什么就直说吧,若我没猜错,你的病与我和四哥有关,早先就有所耳闻说是我们走后当天就病下了。”
秦可卿嘴角带笑,神情温柔地说了句,“没有你们我也是活不长久的,想必你们俩也是来调查我的身份的吧,本以为能浑浑噩噩地混过去,谁知还需清醒地来一遭又明了地回去。我的命运已完结了,您的还有:芝草糊涂,了结前尘,神君怀仁,冤孽缠身;侍者痴痴,命运已乱,情债人债,功过相抵。”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喘息着不再说话。
小六点了点头,转身撩开珠帘欲要退出,转首再看了眼病榻上的人,心情沉重地走了出去。火烛摇晃中,一直低着头往外走的小六被人一把抱起,小六也只情绪低落地绕上了对方的脖子,挨蹭上对方毛绒的领子才不再动弹。
胤禛定了定神,长长吐了口气,才将胸腔内的急躁消散掉,接到禀报时,说是喀尔图亲手接了桩状告,说是有人冒充皇家子弟,行凶掳掠,出言不逊,而且嘴巴都个个被打烂了。这几人确实是京城有名的祸害,强抢物品与女子是常有的事,但无人敢对他们动真格,怕扰乱了朝堂上原有的钳制。如此炸锅般的行为,稍稍一查就查到了六弟所带侍卫们的头上,却又被告之被快要咽气的人喊去,怕他被吓着,又恼他如此顺乖,回禀了皇阿玛就忙不迭地赶了过来,气还没匀过来就抱入怀中细细查看。
察觉他没事,只是神色有些不好,才拢在怀里抱了出去,轿子行到一半,听到四下扣云板的声音,胤禛又看了眼六弟,抚着他的后背哄着,“别怕,四哥在”,却也忍不住说了句,“你也太鲁莽了,那里可是你能去的地方,小孩子特别容易被惊吓了,若真有话要说,也不应当来和你说的。”
小六摇了摇头,“四哥,她的身份可核实了?”看着点头的四哥,又将秦可卿说过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一个字也不落地将给四哥听,但四哥听了立马就怒了,“混账,神神叨叨的混账,你就不应当满足她的心愿,什么神什么仙,是不是又要来说你是要走的,要走的?我说不许就不许,连你也舍在宫外了,这些人到底还想怎么样,啊?还有那些整日里来害你却冠冕堂皇的人,我一定会一个个地收拾掉的。”
小六愣愣地瞧着冷厉着双眼的四哥,却觉得无比安心,搂了上去埋头蹭了蹭。接下来的几天小六都听了四哥的话闭门谢客,只余仆妇走动,但隔着院墙也能听着道场不停的唱词节击,轻抚着手掌下的花朵,心下有些怅然。
、第37章 恍惚谱情诗
去年十月十三弟生下后,由于母亲是庶妃便由额娘领养了,病好了后的小六经由皇太祖母的懿旨,去永和宫见了额娘,见了一直抱在额娘怀里的正闭眼睡着的九妹,也见到了刚吃完奶粉嘟嘟一个劲挥舞着手脚,快周岁了的十三弟。欢喜地将他抱入怀中逗玩着,也不见他吵闹,只虎头虎脑地抓着小六的辫子,眼珠子乌溜溜地看着小六,嘴里吐着泡泡,张张合合的似要说话。
小六见着顿时一乐,嘴里教着,“六哥”,手里却欲要去捏十三鼓鼓的两腮,被德妃眼疾手快地一手打下,笑骂着“你这混小子,如今也半大了可不能再浑来了,连我这宫里都听闻你这些年做的好事,哪个弟弟你不曾欺负过?那胤禩被你捏的如今都极度厌烦有人说他长的风流倜傥了。”
小六也是学了十三两腮一鼓,瞪圆溜了眼睛,歪缠进了额娘的怀里,委屈道:“皇太祖母还总说我刚落地时,四哥就对我百般欺负,好不容易有了弟弟,你还不让,额娘喜欢弟弟妹妹们不喜欢我了。”
“哎呦喂,我的六儿,你这么大个的人了还撒娇,还不如你这妹妹呢”,德妃双手捧高了女儿留神着被他碰着。刚躲着玩,宫女就来禀报说是四爷来请安了,德嫔沉吟了会点头,转头对着小六说着,“你四哥来找你了,快随他去吧,可别耽搁了正事。”
小六眼巴巴地瞧着一脸沉静,稳稳行走过来行礼请安的四哥,不得不嘴撅站起身,待四哥行完礼,也抱着十三对着他行了一礼。德妃垂下眼眸,漏光中依稀还能见着胤禛腕间微露的血珀,心中难受抱地女儿就往殿后转去。
胤禛则对六弟点了点头,淡淡说了句,“可是十三弟?长的倒是壮硕,仔细抱不动了要摔着。”靠近六弟,打量了番才第一次见面的十三弟,只见他眉目疏朗且十分爱笑,又说了句,“是个心胸开阔的,只是你就这么不乐的练马?皇阿玛询问了你好多次了,看来再不教会你我也得挨罚了,你说如何是好?”
小六不答只嘻嘻一笑,将怀中的十三往四哥手里一塞,却也没见四哥慌,只淡定地双手姿势一转换,将十三抱的笑的更欢乐,还瞧见淘气的十三张了张嘴,舌头伸了伸,就往四哥脸上舔去。
胤禛瞥了眼欲要看好戏的六弟,神色淡然地说着,“就这点事还想瞧好戏?想难着你四哥,还早的很。”但又想起初见小六时的模糊记忆,神色也是软了软,也没在意十三那如同乱蹦跶的兔子般在怀里扭动,轻抚着他的毛绒软发,哄拍着他的后背,又拉着六弟一道缓缓坐下,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眸色越来越深,迷糊中说了句,“双颊胭脂染,玉资倾人心,一夜逢夜露,唯恐惊花颤”。
小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伏在四哥肩膀傻笑着,“哎呀不得了,我的四哥竟然会偷偷写情诗了,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得蒙您那万里挑一的赏识?我瞧着还是暗恋啊,告诉我是哪家姑娘这般的厉害,让你有情却不敢说?我也去瞧瞧,或者做个红娘?哈哈,四哥,你真的太差劲了……”
“你!”醒神过来究竟说了什么浑话的胤禛瞬间涨红了脸,但听了小六那取笑的话,怒气冲冲地将他推开,又把怀里的十三往小六那一塞,快步往外走去,但很快又转身回来,瞪视着六弟羞怒道:“还不跟我来,再磨蹭,回头我也恼了。”
小六瘪了瘪嘴,敲击了下云磬,才刚往十三手里塞了串金丝琥珀珠串让他握紧,很快就有一奶嬷嬷快步行来,吩咐了声“仔细小十三,得了许我会来多来看顾的,给的东西也要仔细收好,可不许短了。”奶嬷嬷福身接过缓缓退走。
小六这才跟上四哥,拉着他的手臂,“四哥,十三也怪可爱的,反正在额娘这,我也只有半日,多了就没了,要不你多替我看顾些?”
手心里还留着小孩的奶香味与柔软的感觉,胤禛应了声,平复下心情反手拉住六弟的手往校场走去,却也在教导时常常苦不堪言。惫懒惯的六弟也不顾仪姿只往怀里赖来,摩擦中时常听着六弟喊着,“四哥你的玉佩硌着我了”,好几次竟然抓过来,惊得胤禛差点跳马,也还好六弟不曾对玉佩感兴趣,不然也要摸出块糊弄过去。
今日再次被说时,胤禛敲向六弟的后脑勺,将他往前面推了推,咬牙切齿地喝道:“坐好了,将来你独自骑马也这般?再敢赖着我仔细我打你屁股。”小六身子一抖,想起四哥真怒了被打时的疼,苦着脸坐正身子,很快就骑得满脸汗湿。胤禛瞧着终于肯消停会,不再折磨自个的六弟,也是狠狠地吐了口气,心中暗恼,但也没有办法,这个教导差事不可能让给他人,只能强忍着。
但胤禛没心思教,小六也没心思学,一拖就拖了好几个月,直到康熙问起,胤禛惊觉这都要过年了还不曾教好,赶紧跪下请罪。康熙倒是笑了笑,只对着胤礽说了句,“你推荐他来教,结果他比你还觉得小六不成器,没法教。罢了罢了,我也不指着他替我行军打仗去,只是我们满族自兴起,就从未有过不善马术的,你就告诉他再不认真,以后通通不带他,就留他一个在京里孤孤单单。”胤礽瞧着皇阿玛一抓就抓住六弟心念的,差点闷笑出声,胤禛的胸膛也起伏了下,抿嘴退下。
转眼正月十五贵人省亲,阖府都忙的快要疯魔,唯有小六撤走了帐篷先行住进了别院主正殿东侧的缀锦阁内。贾贵人刚行入正殿,不敢入座问的第一句就是小六爷的事,听说住在了东侧,赶紧让人候着,自个儿则领着后宫侍从们过来了。
小六听了石抹的禀告后,已觉得不甚妥当,但人已经过来了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贾贵人刚一进门就行了个礼,小六受了后也还了一礼,无言中贾贵人细细打量了番坐立难安小六,想起宫中传言,这六阿哥除了太皇太后与额娘,是从来都不曾接触过女子的,便也抿嘴一笑起身告辞,留下几盘几位阿哥特意吩咐了带来的珠串,却也不敢在正殿接见家眷了,只捡了西侧的。
贾政接到通传后只稍稍想了会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拈须颔首。各位命妇见着贵人如此内敛行事老太君也不曾惶恐,也没来说什么。只是心里头不明白,除却正殿东为贵,西为下首,为何东侧阁楼灯火堂皇,却不选这里拜见?但谁也不敢多问,一一见过后,开了戏,刚听了半出,就有宫里人来提醒要回宫了。
小六闭眼舒服地躺在榻上微微弹动着手指听着唱词,听着听着便歪头睡了过去,台吉欲要将他挪到床上,只听的一声门开阖,淡淡的身影渐渐走进,躬身退下。胤禛将人抱起,瞧着他微微睁开双眼亲昵地搂上来时,笑了笑轻声着,“终于能轻易地抱起你了,都这么些年了……只是皇太祖母的身子骨是越发的不好了,我也没多大时间总是来陪你了。”
小六轻应了声后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胤禛再次笑了笑,脱去外衣让人打来洗漱水,又换了身内服这才躺进床内,搂住了小六,却又禁不住挨挨蹭蹭地亲吻了上去。直到觉着呼吸困难的小六哼唧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