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沉沉而来的脚步声,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舒缓如溪流般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我说今天这只从不肯多蹦跶一下的小红嘴,怎么就这么欢快了,原来是我们大清的大总管来了。”
相较于八阿哥的不急不忙,梁九功则不愿多说一句废话地快速说着,“八阿哥,我没法离开太久,但这件事只能我亲自来说。”
八阿哥的目光这才自鸟笼转到了梁九功身上,上下打量了会,亲手将人扶到围廊旁侧的长竹榻上,“如此急忙忙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刚回府的时候,宫里还好好的。”
梁九功的神色顿时变的有些奇怪,但依旧快速地说了句,“四爷手里似乎捏着什么,是证明六爷……”
说到这里下跪朝天拜了拜,然后伏地说着,
“证明六爷不是皇家子嗣……皇上的态度也有些奇怪,只揍了顿四爷,发着天大的火气,并没有实质性的否认以及对四爷下谕责罚,全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更让老奴不明白的就是,老奴想让唱戏的,听戏的,背后操纵的都齐活了,看看究竟。就将六爷召进宫里,皇上瞧见他来了后,感情是自然流露,疼惜万分,并没有丝毫的怀疑。”
八爷微微弓起指节,弹了弹,倏地站起,背手站直,“这就是皇阿玛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看来要么事情是有点影子的,要么就是皇阿玛是知情人。如今的大清尽在掌握之中,还有什么事是需要皇阿玛忍的呢?”
八爷说到这里也就不说了,回转身子笑看着梁九功。
梁九功看着这样的笑容,忽地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匆匆地打了个千,便告辞了。一如那急急的过来一般,悄无声息又十分快速地退走了。
廊下几人快步转了上来,其中一人拿扇子狠敲了敲廊柱,粗声大气地喊了句,“我的娘喂,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足够掀动朝野的。”
另一长相精致的却摇了摇头,“十弟,此言差矣,不止朝野,还有蒙古那边的,若是一个不好,啧啧……”。
“我说九哥,你这账算的可真精,蒙古那边不管九哥你使了多少的银子,一直都没法打上交道,这次只要卖个消息,你说……”
八阿哥立马截住十阿哥的话,眼眸深深地说了句,“不可,事情还没弄清楚,不可如此莽撞,万一只是皇阿玛的试探,我们还是稳妥点行事。”
九阿哥单手拍了拍廊柱,瞧了眼八阿哥,有些失笑,上挑的眼尾犹带着一分艳丽两分锋利,挑眉说道:
“八哥你也太小心了,皇阿玛要试探你我什么?你所有的东西都藏在下头,他能晓得什么?至于你收拢的梁大总管,都前来忠心耿耿地来报信了,此事还能有差?估摸着事出突然,不然不会踩着这个点来的,就算等明儿来告诉你不是也可以的?”
八阿哥沉默了会,依旧说了句,“此事不必再议,还是等我门人的回复再说。”
、第107章第 最后的真相③
最后是十三爷壮志满酬;带着一兜子的四爷吩咐;威风八面,哼哼唧唧地和六爷一道去了丰台大营。
小十四也曾提出要一起去,结果被康熙的一句胡闹给拦了,回到阿哥所后;可劲地砸着物件。
小六有些好笑地看着矮了一个头的小十三,穿着一身飒爽的骑马装;背着弓箭,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前头。
并瞪大双眼;虎视眈眈地盯视着哈拉穆坤提督,直瞪的眼睛发酸;额上冒汗也不肯示半分弱。
哈拉穆坤一身戎装,大刀金马地坐在主帅位上;也双目犹带刀光地直视着小十三。看的越久,越带上些欣赏的目光,率先转头望向后方的六爷。
六爷察觉到哈拉穆坤的目光后,抱拳往前一步,与小十三并列站在一起,才大声说道:“胤祚,胤祥按旨来将军帐前报道,愿听从任何军令,效于将军座下。”
一声鹰啼紧随其后,原来六爷身后还有一只海东青。这家伙扇了扇翅膀,目光颇为人性化地地判断了会坐在最上头的人,缓缓收拢翅膀,也如被训练过的士兵一般,露出身形,微闭着双眸,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原地。
十三爷则擦了擦额头的汗,也跟着六哥抱了抱拳,补充了句,“四哥身子骨不好,有什么事,我代劳,只这么一件,其他都好说。”
‘四哥’目光闪动了下,也是脆啼一声,扇了扇翅膀,还有爪子在地上画了几道深痕。
哈拉穆坤见之听之,不由地大笑出声,笑声爽朗而又厚实。这官宦子弟,皇亲国戚见的挺多,像这般既不端架子,又不说身份的还真从没碰见过,更何况入了军营,哪还□子骨好不好的,这十三阿哥未免自信心也太足了些。
开腔说道:“入我帐下按我营内规矩办事,你们第一天来,我说的事,估摸着你们也听不懂。这样,先随这位副统领去营内走动走动,然后熟悉些规矩,三日后再来。两位爷的海东青真不错,有天神的眷顾,营里也有养海东青的好手,却驯养不出如此的海东青来,闲暇之余可以切磋切磋。”
除了来帐内,这提督没有起身外,话里话外还算是客气的,并没有四哥说的那么凶神恶煞。缓了缓惴惴不安的心,又瞧了眼‘四哥’,嘀咕了句,“这家伙精的跟人似的,真要去驯养了,也不知谁驯养谁了。”
这声嘀咕提督当然没听见,不过身旁的十三倒是听的一清二楚,咧嘴笑了笑,然后对着提督有模有样地抱了抱拳,挑眉说着,
“我们或许进来了就不是爷了,但这家伙进来了照样是爷,就是乾清宫里,它也都是不经宣召就直来直去的。我们这几个皇子,多多少少都受到过皇阿玛的训斥,但这家伙闯了无数的祸,皇阿玛对它照旧是笑眯眯的,您应该懂我的意思”。
哈拉穆坤抬手低咳了声,再度打量了会这只海东青,挥手让副都统带着人离开帅帐。
还没来之前,四爷确实对小六连蒙带骗地吓唬了一晚上,就怕他因不懂规矩,而被罚,将事情说大了,让他注意这些也是好的。
不过四爷的吓唬确实有效,最起码六爷通过四爷的吓唬,意识到了丰台大营那边,四哥是没办法知晓这里的情况的,甚至连消息都没法互通,除非提督允许,所以就带着‘四哥’来到这里。
就在六爷和十三爷站立在风波之外时,宫里一夕之间,风向全改,由之前赞叹六爷钟灵俊秀的仙人模样,变成嘈嘈切切的怀疑之声,从捕风捉影的混淆视听,到以讹传讹的似模似样,无数个说法自宫内往外传播。
康熙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照旧按照往年的样子,下了道旨意,从皇太子一直到皇八子,是日启行,随驾驻跸汤山。
自八月开始,从怀柔县一路北巡,直至九月底才回京。只是这一回京,大臣们还觉察不出什么,八爷却骇然地发现,那些安排好的钉子,已被清理的七七八八,宫里再无人敢论六爷的事。
就连京城里,原先传的如火如荼的事,去酒楼一问,所有人都嗤之以鼻,
“那都是当乐子随便听听的,大家乐过一阵子也就算了,谁会拿它当饭来天天吃?”
“您还真信有那么回事?这可是妄议皇子!哝,看见没,那跨刀的官差们,你要是想去牢里免费吃那么几顿,倒是可以。不过看您似模似样的,也不缺这么一顿两顿的饭钱吧?”
“别说当官家里,就是平头老百姓家里,你信那孩子因为长的好看就不是自家的孩子了?真有这么出色的孩子来,那也是祖上积德,坟上冒青烟了。”
“啧啧,也不知那位爷得罪了哪位黑心肠的,竟被这样冤枉。都被打发出宫了,也才安稳了几年,又来了,我倒是觉得真能自在地离去,倒是件妙事了。”
…………
八爷听着门人自街上打听来的话,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目光发直地看着那回报的门人。吓的门人缩着头,在凉爽的秋季热汗直冒,哆哆嗦嗦。
多了许久,才恢复笑容地问了句,“那宫里的梁大总管可有话递来?”
门人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看着十爷举着茶盏即将砸过来时,赶紧说了句,
“梁大总管被拘了起来,奴才探听了许久,花了好些银子才得了个大概。说是五爷的福晋上街买东西,看中了个玉佛,喜滋滋地买回家,献宝一般先给五爷看。五爷一看,吓的面如土色,连夜进宫请罪。
最后查出来竟然是梁大总管将这太皇太后早年赏下来的玉佛,给倒手卖出宫了,于是乎,扯着这根藤,又点了皇上的私库,查出不少缺失……”
八阿哥长长地吐了口气,扭头就问九阿哥,“你给他的那些银票……”
九阿哥勾了勾嘴角,明媚的笑容随着眼角锐利的亮光而绽放,只是这笑容看久了会觉得从心眼里发寒。
“八哥放心,用的不是京里银号票子,是梁大总管老家的,怎么都查不到我们头上的。至于那些小丫头,小谙达们,我早有准备的,不会有事,唯一的问题还是梁大总管那,太突然了,我准备的还没上,他就出事了。”
八阿哥敲了瞧桌案后,摇了摇头,“此人不必管了,当了皇阿玛身边的红人这么久,哪能不懂,说假话比说真话好的多。既然那些钉子你有把握,那么这几日我们都低调些,特别是老十,该收收心了。”
十阿哥有些不爽地哼了声,“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被他给逃了,你说这四哥有这么大的能力?”
八阿哥忽地展颜一笑,背手看向窗外,越接近中秋,这月亮越是皎洁明亮,又拿手掌比划了下,虚握了握。在十阿哥站立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就仿佛八哥握住了月亮一般,神情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呆滞。
八阿哥转头再次朝着十阿哥低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容显得有几分真实,眉眼舒展间,竟然也是如天上溶溶的明月般让人仰望,想要紧紧跟随。
“真是我直肠子的傻弟弟,我从来没想过要借此事来掰倒六哥,也早就算准了皇阿玛这次不管流言有多么的凶猛,他只会不动声色地观察。
这次急匆匆的北巡,我们一干皇子都不在京里,那你说还能活动的是哪些人?这件事闹的太大了,以至于那些暗藏的许多势力全部都浮上了水面。
我的目的就是让皇阿玛瞧瞧,这些人要是联合起来,黑的都能转白!只要皇阿玛采取行动,那些联合在一起的一旦分裂,你说谁得便宜?”
九阿哥略微一沉吟,点着下巴说着,
“这事八哥你少算了一笔,那就是皇阿玛是暗允了太子爷去发展属于自个的势力的。新旧势力迟早会更替,太子爷需要有自个的羽翼,只要不触及皇权。
而那几人的势力要是依附于太子爷……”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谁让这世上只有一个六哥呢?”八阿哥意味深长地吐出这句话后,迈腿走出书房,往福晋的正屋走去。
而另外两人面面相觑了会,也想不明白,只好由管家领着出了八哥的府邸,往宫里赶去。
有人连夜往宫里赶,必然就有人连夜领了皇上的令箭,往丰台大营奔驰。
康熙看着跪求了一天,又匆匆而走的胤禛,长长地吁了口气,拿起一块金色的婴儿小肚兜,放在手心里摩挲了许久,轻轻地问了句,“这世上已有一个六阿哥,那么你又是谁呢?”
直到新提拔上来的总管太监魏珠小心翼翼地来问了句,“皇上,已是二更天了,是否歇息了?”
康熙才若有所感地凝视着魏珠许久,音调缓慢而又低沉地吩咐道:“摆驾永和宫……”
、第108章第 最后的真相④
四爷赶到营内时;小六正绕在熊熊燃烧的火盆附近;滚的如泥猴子一般与人在比试布库。虽然力道不够,但身形滑溜轻巧,对方就算揪住了腰带,也能几下蹦跳后;走脱。
只是碰见技巧了得的,或是同样耐心的;依旧会败的很惨。
这不,游走了数十次来回抓摔后;小六的体力就有些跟不上了,原本灵巧的身手也渐渐缓滞;被对手抓住机会,一个抓摔压在地上示威。
四爷见状;急走几步要去捞人,却被一双小手拽住了袖子,扯了扯,没扯动。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十三,两个月不见,少年的软嫩感褪去不少,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眼底时有渴望强大的流光划过,整个人的气势就如被脱胎换骨了一般,显得成熟坚韧。
小十三将四哥流露出来的一抹惊讶看在眼底,如两个月前那般,亲昵地攀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四哥,别过去,这里是军营,男人间的较量,谁都不能插手。”
站在一侧的提督也是笑了笑,一双大手交握在一起有些激动地互搓了搓,“要不是六爷的身子骨还未长结实,再过两年,灵巧的身手外加足够的力气,这些兔崽子们将不会是他的对手。”
四爷背手站立,认真地看着小六许久,轻轻地应了声,与小十三并肩站在一旁不再靠近。
六爷挂着满脸的汗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大方地摊了摊手脚,对那名摔跤手表示臣服。火光映照下,小兽般凶猛的眼神也渐渐温和下来。
壮汉咧嘴大笑,一口整齐的白牙露了出来,也没站起,就着姿势拍了拍六爷的肩膀,声音洪亮,
“白继祚,你这奶娃娃瞧着没威胁,还算行的。两个月就能和老子游走这么久,要不是老子的力气比你大,经验比你足,腰比你有劲,啧啧……”。
小六是耗尽力气后被摔的,落地时没控好身体,摔的有些狠,不但听对方的声音有些模糊,连对方的脸部表情也有些看不清。
再加上腰部被对方死死压住的分量,让他只想快速恢复力气,遂闭上眼睛。
急促的呼哧声中带着软软的鼻音,“你等着,下次一定打败你,看你还敢在爷面前称老子不,爷的老子可是第一勇士……”
那人有些失笑地放开六爷,探手摸了摸他的手臂骨,肩胛骨顺着往下,“小娃娃,你身子骨还真有些弱,要多吃肉,多干活才行。”
四爷眼看着对方要摸到小六的腰上,终究还是没忍住,疾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大掌,沉声说了句,“我与你来。”
壮汉上下打量了会四爷,无所谓地拍了拍只挂着一只袖子的胸脯,然后退后,伏低身子,眼神如出笼的猛兽,紧紧盯着四爷,
“我们这可只有比试布库的莽汉,没有身份的,你那身皇子袍服可威慑不住我”。
四爷对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稍等”。而后俯身,以十分亲密的姿态欲要抱起小六。
隔着薄薄的短打服,小六感到腰部与后背皆被人搂紧,脸上还拂过丝丝对方呼出的灼热气息,先是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