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白费力气了,你现在可是我威胁他的筹码,看看他在你灰飞烟灭之前,能不能找来吧。”郁白的元神说罢,一挥袖,半空中若隐若无的白雾间出现一幅画面,画面波动不止,最後渐渐清晰。
那是锁妖塔的第六层,浑身浴血的郁白,如画的眉眼只剩下寒锋般的凌厉,浑身煞气形成一层天然的结界,靠近十步之内的妖魔,杀无赦。
“若不是他突破鲲鹏精血时为了保你耗费真元,也不至於这麽快就沾了血,呵,傻子。”郁白的元神冷笑道。
我默默地看著半空的画面,忽然想起这麽多年郁白的一举一动,或许无论他眼底有多深厚难猜的心思,归结到头,都只是为了我吧。
作家的话:
这麽久没更新……一下子来个分量足的= =
、(11 )第十九章 身边
金光闪烁的云雾间,我的身体渐渐发凉。
郁白的元神将视线从郁白厮杀的画面挪到我的身上,嘴角带一点嘲弄的意味:“怎麽,这就撑不住了?三帝之一的堂堂妖帝,说起来我本不会这麽容易就将你抓住。若不是你妖力刚刚恢复,时强时弱,自身有损,又在锁妖塔内受到镇压,陷入幻术,心神大乱,我要得手谈何容易?本来我只打算唬唬他的,你在幻阵里他也不看不到,但是,这就是天意,你们今日,该亡在我的手里。”
我微微偏过头看他:“你叫什麽名字?你既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也自然给自己起了名字吧。”
郁白的元神挑眉:“没错,我为自己起了名字,就叫慕辰。日後,我还要换个好点的皮囊,真真正正地,做自己。”他的眼里闪过一抹亮色,仿佛想到了什麽高兴的事情,嘴角的笑意柔和下来。
“慕辰,你千百年都关在锁妖塔,应该并不十分清楚外界的事情吧。”我淡淡道。
慕辰笑道:“每隔几年就会有新的妖魔被关进来,他们带来的就是外界的消息,我虽然被关在这里,却不是一无所知。”
我微微笑了笑,微挑眉看他,“便是如此,你也一定没有听过妖帝的三大禁忌吧。”
慕辰饶有兴味道:“这还真没听过,你有什麽禁忌?”
我的双手缓缓舒展开来,指如白玉,骨节分明,“第一,胁迫者必死……”,细长的指尖缓缓聚起一道道红光,“第二,挡吾者必死……”红光集聚到我的掌心,旋转生灭,“第三,恨吾爱者必死。”我的声音冰冷,缓缓落地,双手掌心,红光骤然放大,驱散云雾间的金色光线,天地之间,风起云涌,我身上的禁锢瞬间消失,足下白云缭绕,双掌托起,金莲刹那盛开。
对上慕辰震惊的眼神,我笑了笑,道:“第一次看见郁白的脸出现这种表情,也不枉我活了这麽些年。”
慕辰的眼神瞬间阴沈下来,白袖轻扬,手掌翻转,御仙剑握在指间,“你竟然引金莲之火自焚,便是这样破得了锁妖塔的九层,你也免不了灰飞烟灭的结局,这可是玉石俱焚的招数。”
我无所谓地笑笑,道:“我又不傻,自然知道。灰飞烟灭之前我至少还有七个时辰,不是吗?千万年我都活过来了,孤身一人,直到碰见郁白,两个人相守的滋味尝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了了。以後若是没了他,再多日子,也只是煎熬罢了。”
慕辰的眼中神色变幻,御仙剑寒光闪烁,片刻,他漠然道:“值得?”
我将掌中的金莲托在眼前,看花瓣舒展,一起一落,淡淡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慕辰将御仙剑收起,冷冷道:“三千世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拦不住你,你可以径自下去,但是这三千级台阶到底能不能到他身边,便是你自己的事了。无论神仙还是妖魔凡人,都有心魔,三千世界,看你走不走得出去。”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掩在云雾间若隐若现望不到头的台阶,笑了笑道:“心之所往,自然到得了。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性命。”说著,我指尖微动,红光伴随著金莲在掌心的旋转缓缓聚集。
慕辰冷笑一声,道:“你杀不了我。”
我挑眉道:“这麽肯定?”
慕辰道:“你不会看不出,这千百年来我早已和五帝珠融合在一起,不然我也不可能在锁妖塔中如此随心所欲。你杀了我,不仅会使郁白另一半元神受创,也会毁了五帝珠。五帝珠毁,锁妖塔倾,妖魔现世,涂炭生灵,这必不是你所愿意看到的。”
我微微垂了眼帘,“确是如此没错,但是我杀不了你,不代表我不能将你炼化回原形。”
慕辰的眼底霎时闪过一抹惊慌,衣袖一扬,便要隐进五帝珠里。
说时迟那时快,我瞬间将手中的红光抛出,缠住他的身体,他拼命挣扎,御仙剑脱手落下,化作一道蓝光,跌下三千世界。
“青沐!你何苦……啊──”他挣扎著开口,却在下一瞬被惨叫淹没,他的形体渐渐模糊,声音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我的手心金莲缓缓绽放,将一缕缕蓝光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
等最後一抹蓝光散尽,手中的金莲凋落,现出一个蓝色的小球,便是郁白的那一半元神。回归到元神的形态,慕辰的意识便也没有了。
忽然,脚下传来震动,不大,却让我心头一惊,恐有变故,我立刻抬脚,步下台阶,只一步,眼前景色瞬间变幻,我陷入三千世界的幻阵之中。
若那是我抬眼看看,便能见到,头顶上云雾间,五帝珠的光芒闪烁变幻,在渐渐黯淡。
淡青色的天幕,飘下零星的蒙蒙的细雨,打湿巷子口低垂的芭蕉。灰瓦白墙长了斑驳的青苔,寥寥地带了些翠意。青石板路不宽不窄,笔直地延伸到巷子深处。一层薄薄的雨雾蒙在路上,仿若波澜微起的明镜,映出天上三两点雨燕斜飞,街道边柳枝依依。
远远地,巷子深处,散开阵阵酒香。
我站在巷子口处,微微发愣。
这熟悉的景色……是楚州城。
抬手接住些薄薄的雨水,微微的凉意渗入骨髓。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在三千世界之中,我倒还真以为回了楚州城呢。
我运起浑身的法力,却发现少得可怜,只如同我还是酒仙之时一般。三千世界,果然深不可测。
我向巷子深处走去,到了竹帘前停下,有酒香散开,遥遥的,淡淡的,好似三月的春雨。
我抬手要掀起珠帘,却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声音。
“师傅,该喝药了。”稚嫩的少年声音,说道。
药碗轻轻的碰撞声。
“喝了,也不见得会好。”听见这个声音我的手一抖,差点就掀帘而入了。这是我自己的声音。说不出的疲惫与病态,仍是清清淡淡的,却好似历经沧桑,憔悴不堪了。
“师傅,你再这样熬下去,身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这青花酿又不急在一时,你何必这麽著急呢?”小徒弟不解道。
一两声咳嗽声後,有人回答:“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估计是熬不过这个秋天了,我如今就是一个凡人而已,生老病死,实属平常。只是,我不能就这麽死了。在我死之前,我要再上一次昆仑山,再撒一次青花酿。即便……这一次,没有人再为我开一朵青花。”
那语气里的悲凉痴念,让我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11 )第二十章 三千
“那个人呢?”小徒弟问。
回答的人低低笑了两声,笑声却比帘外的秋雨更寒。
“那人啊,早就不在了。我应了他,活著,哪怕只是凡人之躯。只是我损了太多元神,力竭至此,如今已经撑不住了,对他的承诺,信守至此,也就够了。他喜欢喝青花酿,临死前,我再为他酿一坛。”
“那人……是葬在昆仑山吗?师父好像每年都会去山脚下拜祭。”小徒弟小心翼翼地问。
“不,不是。昆仑山那麽冷,他之前闭关极寒之地,想必是早就厌倦了。他葬在哪儿……呵呵,我说,他就葬在这楚州城里……伏魔阵……到底什麽才是魔……”声音渐渐低下去。
小徒弟没再说话,里面响起轻微的衣料摩擦声,然後,渐渐没了声音,一片寂静。
我半抬起的手,缓缓垂下,收在长长的袖子里。
我忽然想起司命星君送我下凡之时对我说的话,“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便是凡间俱灭,沦为弃子,他也不会死。说句难听的,这世间,能害死他的,唯你而已,青沐。”
我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然後转身,离开了。
脑海中往事纷繁闪现,恍惚间竟然走到了昆仑山脚。
我抬眼看著巍巍山峦,心中渐凉。
上一次经过楚州城去锁妖塔,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昆仑,并没有上去。想来,这沧海桑田,万世轮回,不变的,也唯有这昆仑山了。
三千世界……究竟是心中幻象,还是日後的预言?
我缓步走上曲折的山路,山风迎面吹来,夹杂著细雨,盈满我的衣袖。
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一瞬,再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了昆仑山顶,千年雪封,却不是真正的千年雪顶,以我现在的法力,根本上不去千年雪顶。
我引来一缕白云,坐在上面,向下望去,云雾白茫茫一片,千年万年不曾散开。
万千烦恼,都在这一瞬散尽。如若有人相伴,我宁愿长坐昆仑之巅,看云起云落,日月轮回。
只可惜,人生哪有那麽多事事如意?
郁白还在外面等我,要想离开这三千世界,唯有破解自己的心魔方可,但是……我的心魔,到底是什麽?
我下了昆仑山顶,顺著曾经的小路走下,停在三生石旁。
“妖帝陛下。”忽然,耳畔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一怔,心中一颤,“三生石?”
“正是吾。”苍老的声音回答道。
我疑惑道:“千年一刻,正是此时?”
三生石回答:“这本就不是俗世凡间,三千世界,三千生灭,已没有时间之说,我在此,是专等妖帝陛下的。”
“你从凡间来?”我心中疑惑更甚。
“我是三千世界中的我,而不是凡间的我,世殊时异,三界无穷,哪里有世事轮回,哪里便有我,妖帝陛下何必追根求源?”三生石淡淡道。
“那你为何等我?”我问道。
三生石道:“我只想劝妖帝陛下一句,便留在三千世界,不要再出去了。”
“为何?”我问。
“如若您想看到这三千世界中的结局,便出去。”
山风吹得我心底微微泛凉。
我皱眉道:“什麽意思?你是说……我现今看到的,都是我离开这里之後会发生的?”
三生石似叹了口气:“便是如此。”
我微微一笑,道:“三千世界是佛法至高,三千生幻,三千生真,如今的你我都怕只是幻境,你又要我如何来相信我所见到的就是日後的一切呢?”
三生石无言,半晌,方幽幽叹道:“妖帝陛下信与不信,非我所能管的了,但是,天命神君必会死於楚州城,死於您之手,您该是知道的。”
我默然不语。
三生石继续道:“世间万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命是如此,神亦莫为。天命神君逆天改命,本就是万劫不复之结,平和安稳,都只是所愿罢了。”
我开口道:“若是我不离开这里,他会如何?”
三生石道:“妖帝陛下请看。”
话音落,半空中聚起一团云雾,云雾渐渐散开,露出澄明的画面。上面郁白白衣染血,一路厮杀,脚步停在了第九层。
三千级台阶已然消失。
佛光普照,金莲之上,我佛慈悲。
郁白悲怆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年万年,浓墨之中,深入骨髓。
一朵金莲,在他的眉间缓缓盛开。
佛祖低沈的声音飘渺虚幻,从虚无的空中传下来,“忘了吧。”
画面变幻,停留在青山绿水间,一白衣人拨弦而歌,红衣少女倚在花间,含笑回望。
再下一刻,大红色铺天盖地,常穿白衣的人红衣一袭,丰神俊朗,眼底笑意绽放,无尽欢悦,却只对著面前花容月貌的少女。
辰时三刻,天命与花神喜结连理。
这才是月老册上定下的姻缘。
面前的云雾渐渐消散,现出昆仑山的皑皑白雪。
我靠坐在三生石上,微微垂下头,发丝凌乱,遮住我眼前的景象。
“妖帝陛下,你可曾想过,即便你是妖仙,凤凰真身,三帝之一,也终究是妖。仙妖殊途,天道为也。更遑论,男子相恋,本就违背天伦。”三生石的声音飘飘渺渺,不甚真实。
我微微扬起头,看著远处灰蓝的天穹,低声道:“我从来都不信仙妖殊途,天命难违。只是……我想知道,为何明明我们都在努力靠近对方,却都在渐渐背道而驰?”
三生石沈默许久,才轻声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心怀之物,与神君不同。”
我笑了笑,有些无力,“或许吧。”
我站起身,忽然听见“啪”一声,什麽东西落在地上。
我转身看过去,是那把伏魔扇。
我弯腰拾起来,触手温润,就好似郁白之人一般,展开扇面,青山绿水,泼墨留白,风流文采,尽显其中。
山水之间藏了一行小字,之前匆忙收起来便未再看过一眼,倒是没有发现,如今细细看来,是一行蝇头小楷。
──情之所至,甘之如饴。
那一瞬间,这一片墨色,似乎是我望进的郁白的眼。
我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他所作所为,他心中所想,我都不清楚,不知道。或许他到底做了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他做这些的原因。儿女私情从来不会束缚他的手脚,他为我逆天改命,是他甘愿为之。
确实,我和他心中所怀之物不同,他的心中,除了我,还有三界众生。
而如今,是我,让他背弃了他的苍生。
但是,他却说,情之所至,甘之如饴。
我将扇子缓缓收起,紧紧握在手里,闭上眼,一丝清凉划过眼角,却在山风之中,瞬间干涸。
我想,无论最後是生是死,我都要走出去。这个选择不是留给我的,而是留给郁白的,而他,早已做出了决定。
作家的话:
教师节献礼~~~
祝老师们工作顺利,桃李满天下~~~
半个小时候有第二更哟~
、(10 )第二十一章 并肩
瞬间耳边呼啸声一变,再睁开眼时,四周云雾缭绕,我转身抬头,看见三千级台阶高耸入云,不知什麽时候,我已经走完了它。
不再多做停留,我直奔锁妖塔第七层,心中的感应,郁白应该在那里。
奇怪的是我刚刚挪动一步,便从云端直直坠下,待四周景物清晰,眼前便有石碑上写著:锁妖塔,第七层。
即便心中疑惑,我也难以解释锁妖塔中布阵的玄妙,况且我急於寻找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