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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里生活,繁华的街市,来往的人群,看似平常,却妖气冲天。
郁白在进城之前,就给我下了层结界,收敛了仙气,带我进去。
我们找了一间客栈歇脚,客栈老板是一只老鼠精,小眼睛眯起,精打细算的模样。他化成了人形,但在我与郁白眼中,仍是老鼠的模样,看到一只老鼠打著算盘算账,我不由轻笑出声。
老鼠精看了我一眼,笑道:“二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
“从楚州城来,路过此地。”郁白道。
老鼠精愣了愣,脱口而出道:“楚州城?!二位是从楚州城而来?”
我与郁白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郁白问道:“有何不妥?”
老鼠精裂开嘴笑了笑,“二位别逗我了,二位从哪儿来的我都信,就是不能是从楚州城来的。”
“为何?”我问道。
老鼠精笑道:“这楚州城千八百年前就没了,二位还能是楚州城的人不成。”
我心中一凉,想再问些什麽,却被郁白拉住了手,他冲我微微摇头,我装作突然头晕的模样靠在他的肩上,他对老鼠精温和地笑了笑:“内子有些累了,店家可还有上房?”
老鼠精也没多疑,殷勤地笑道:“有,有,还有一间。”说罢,扬声叫来小二,带著我们往二楼去了。
在房中关上门,又布了一层结界,郁白才转过身来,坐在了桌边。
我仍未从刚才的事中缓过神来,有些怔。
郁白握住我的手,低声道:“这其中定发生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或许无碍。”
我深吸了口气,道:“我们今日上午离开的楚州城,不可能没有了。”
郁白沈吟道:“这平阳城四通八达,虽然妖孽横行,却很少有害人的妖怪,在这天下间也是数得上的繁华城镇,不可能是因消息闭塞,而不知晓有楚州城的。况且,两座城池相邻,不可能没有来往。”
我闻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子,向外望去,“这个方向,应该是可以看到楚州城的。”
我聚起一点法力,极目远望。
一片荒芜。
郁白从身後抱住我,低声道:“我们好像被人算计了。”
我垂下眼帘,“郁白。”
“嗯?”他靠近我的耳边。
我低声道:“你知道你何时会死吗?”
郁白轻笑:“我是神仙,可不是算命的。”
我道:“其实楚州城没了最好。”
“为何?”他道。
我笑了笑,唇角有些僵硬,因为有人告诉我,你会死在楚州城内。
我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横在我腰间的手。
晚间吃完晚饭,郁白将我抱进怀里,笑道:“想不想去看看夜市?”
“夜市倒是看过不少,妖怪的夜市却还没看过。”我笑了笑,道。
他松开我,笑了笑,“换件外衣,多穿一些,夜里风寒。”
我找出一件暗色的披风,穿好了,和郁白一起出了门。
路过楼下大堂时,老鼠精从柜台後抬起小眼睛来看了我们一眼,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道:“两位客官是要去夜市上逛逛?”
我点了点头,“我看这平阳城的夜市繁华得很,想去逛逛,顺带买些地方特产。”
“哎呦喂!”老鼠精脸一皱,“两位今儿就别去了,改日再去吧!今儿可是十六啊,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是月圆之夜!那吃人的妖怪可又要出来了!”
我看了郁白一眼,问道:“什麽妖怪?”
老鼠精向四下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哭丧著脸道:“两位就别问了,总之,这夜市今儿可去不得啊!”
郁白温和一笑:“明日我们就得离开了,错过今夜,就再没有机会再来了。多谢老板挂记,我们小心些就是了,这夜市我们还是想去看看。”
老鼠精长叹一声,也不再多说。
我们出了客栈,随人群进了夜市。
摆摊的小贩吆喝声不绝於耳,男男女女人来人往,嬉笑怒骂充斥耳中。
郁白握著我的手,紧紧地把我拽在他身边,以免走散。
我传音给他:“这里确实有些奇怪。”
郁白对我温柔一笑,笑里掺杂些安慰意味,他传音回来:“周围这些人全是凡人,你看他们都是双眼无神,脸色苍白,身体冰冷。”
我更紧地反握住他的手:“你觉不觉得他们有意无意地在看我们?”
郁白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拉住我。
随著我们动作一停,周围的人都像是被瞬间定住一样,僵住了。
一团黑雾将苍穹上一轮明月慢慢遮住。
阴风阵阵,四周散发出逼人的寒气。
郁白面容含笑,朗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能得天命神君之邀,在下荣幸之至。”一团黑雾突然出现在半空,渐渐聚成一个人形,宽袖长袍,黑衣朴素,面容苍白。
男子从半空缓缓落在地上,四周的人像是受到指令一样,齐齐後退到男子身後。
郁白轻笑:“阁下不妨自报家门,天命手下不斩无名之将。”
我不禁想笑,一脸温文尔雅,怎麽说出这麽狂妄的话来?
男子也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十分僵硬,脸上被灯光照得半明半暗,显出几分诡异,“在下,妖界无咎。”
郁白笑意不变:“原来是妖界五长老。不知五长老愿不愿意回答天命几个问题?”
无咎道:“你不是想杀我吗?”
郁白笑道:“但在杀之前,还是要找些杀你的理由才好。”
无咎挑眉:“哦?那在下是不是应该助神君一臂之力……”话音未落,我的咽喉被猛地攫住,一股大力扯得我向前跌去。
郁白的手动了动,我却没能抓住。
我的身体向前,被无咎单手抓住脖子,慢慢提了起来,窒息感撕扯著我的胸腔,我用法力缓慢地调整著气息。
无咎对郁白挑衅地笑笑:“不知道神君对这个理由满不满意?”
郁白的右手慢慢抬起来,一簇冰蓝色的冰焰从他的掌心升起,越燃越旺。
他的声音温润中带著一丝刺骨冰寒:“放了他。”
无咎但笑不语,另一只手幻化出一柄长剑。
郁白脸上的笑意全无,白衣无风而动,隐隐的煞气从他周身显现出来。
他沈声道:“放开他。”
无咎慢慢举起剑,剑尖直指郁白。
刹那,风静,人动。
作家的话:
我是存稿箱君一号……
、第六章
白光与蓝焰碰撞发出刺眼的光芒。
我被无咎用定身术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光亮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直跃上半空,缠斗在一起。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郁白的脸色阴沈得吓人,右手翻转间一道道蓝焰射出,左手横空一划,凌空破开一道巨大的冰刃,直劈向无咎。
无咎双手张开,撑出一道淡紫色的屏障,却只堪堪削弱了冰刃的力量,余力打在他躲闪不及的身体上,他的身体一震,嘴角缓缓淌下暗红色的鲜血。
他的眼睛诡异得发亮,嘴角微翘,冰冷的笑容令郁白皱起了眉,抬手又是一道冰刃。
无咎见状,立刻向後急速退去,冰刃紧追而上,就在即将砍上时,我的身体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直直地冲向冰刃,我浑身僵硬,无法躲闪。
找人做挡箭牌这一招尽管很老了,但是依然屡试不爽。
锋利的冰刃反射的白光一瞬间刺目无比,我睁大眼睛,看见了无咎唇角意味不明的笑意和郁白眼中的惊慌。
这个时候想要收回冰刃,根本就不可能了。九天冰刃凝聚了大量神力,一旦挥出,根本就无法收回。
郁白的眼神一沈,身形骤然而动,待再看清他的身影时,已然到了我的眼前。
他周身燃起蓝焰,冰刃一下子砍在他的肩上,却因为蓝焰的抵挡而无法再深入。鲜血从他的肩头流下,染红他雪白的衣襟。
一道蓝光包裹住冰刃,刹那间,冰刃粉碎。我僵硬著微微仰头,正对上郁白的眼镜,波澜不惊,却有一丝缱绻。
与此同时,无咎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到了郁白的身侧。
长剑白光,直取眉心。
郁白闪身一躲,伸手握住了长剑,寒气四溢,瞬间冻住了郁白的手。无咎微微眯眼,一手弃剑,另一手呈鹰钩状袭向郁白的面门,郁白手中蓝焰幻化成细长丝带,缠向无咎的手臂,所过之处燃起冰蓝色的火焰,灼烧血肉,深可见骨。
无咎身形一动,移向我的身後,郁白立刻断了手中的蓝色丝带,不想伤我。
无咎双手聚出数道冰箭,射向我。
我看向郁白,郁白微微一笑,突然将我向後推去,撞上射来的冰箭。
无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手一顿,一圈蓝焰已经将他围住,射向我的冰箭瞬间融化。
郁白一把将我捞进怀里,解开了定身术。
我趴在他的肩上,将随身带的灵药仙草化成汁液,洒在了他的伤口上,“还好吗?”
郁白微微一笑:“无妨。”
郁白带著我落在地面上,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笑道:“我真不应该跟来,倒成了你的累赘。”
郁白笑著摸了一下我的头发,道:“留在我身边,总归是安全些。”
我笑了笑,抬眼看向被火焰困住的无咎,对郁白道:“杀了他?”
郁白对我温和一笑,却在手中聚出一道蓝光,化成丝带,缠住了无咎的脖颈。
他苍白的脸色瞬间通红。
我看著他的样子,微微皱眉。
忽然,一柄长剑贯穿了郁白的胸膛。
鲜血滴下。
蓝色的丝带一断,无咎从半空摔下。
我瞪大了眼睛,我想我的眼中此时一定满是错愕和惊异。
郁白慢慢转头看向我,抬起手,按住了我握住长剑的手。
仿佛闪电击过一般,我麻木的右手猛地一抖,迅速离开了剑柄。
“我……”我的喉咙艰涩得挤不出声音,从右手传来的麻痹瞬间席卷全身,令我无法动弹。
郁白的眼神中有一丝伤痛闪过,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不解,他的声音低沈清冷:“为什麽?”
为什麽……为什麽杀你?还是……为什麽骗你?郁白……其实,我……
“啊……”
一阵剧痛袭击了我的脑袋,我艰难地抬起手想按住头却是一把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嗓子一瞬间火辣难耐,全身的法力被束缚住,无法施为。
窒息感在我的胸腔炸开,力气被渐渐抽干,渐渐昏黑的视线中,我看见郁白的身体被黑雾缠绕,脸色苍白。
我的眼前已然模糊,忽然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我浑身一震,死死扼住喉咙的手瞬间恢复知觉,无力地垂下,我双腿一软,差点倒下去。
稳住身形,我费力地聚起全身的仙气,在自身五步距离内撑开一个结界,下一刻,碎石沙尘如巨浪般呼啸而来,结界外一片灰暗,看不清任何事物。
我凝神搜寻著郁白的气息,却被一股强大的妖力隔断。
一声龙吟,惊破苍穹。
我猛地闭上双眼,浑身颤抖,吐出一口血来,费力撑起的结界瞬间粉碎。
地面陷落,我的身体急速下坠,突然腰间一紧,我在灰黄的沙尘中微微睁开眼,银白色的龙尾缠绕在我的腰间,将我向上一甩,落入了一个怀抱。
沙尘落定,天边一声惊雷,大雨倾盆。
我看了看四周,方才还繁华热闹的街市,不过片刻已经成为一片荒芜的土地。不远处,一滩鲜血上匍匐著一只断了气的灰毛老鼠。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道:“这狐狸怎麽变成老鼠了?”
郁白单手幻化出一把青竹伞,遮在我的头顶,看了眼那只老鼠,道:“那是我们住的客栈的老板。”
我愣了愣,回想刚才的情景,道:“是他控制了我?他有那麽强的妖力?”
郁白点了点头,“这座城也是他幻化出来的。”
“那只狐狸呢?”显然周围没有第二具尸体,依郁白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郁白轻笑:“他是被那老鼠精偷去了内丹,要挟了,幸得他没有对你下杀手,不然……”我浑身凉飕飕的。
“那你把他放了?”我问。
郁白意味不明地笑著向我脚下看了,“留给你养怎麽样?”
我低头,就看见一只毛球紧紧地靠在郁白的脚边,乌黑的毛发。
“黑狐狸?”我有些讶异。这还真是没见过。
毛球睁开细长的眼,瞥了我一眼。
我从郁白的怀里退开,弯腰抱起毛球,一挥手,除去了他身体上的脏污,抱进了怀里。
我揉了揉毛球身上厚厚的光滑毛发,感叹道:“不错不错,晚上睡觉抱起来一定很暖和。”
郁白在一旁看了眼闭著眼小憩的毛球,又看了眼我,微微眯起了眼,“看来我真得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吃狐狸肉了。”
我怀里的狐狸狠狠地颤抖了一把。
当晚,郁白叫来了土地公临时盖起一座小院,顺带了一个狐狸窝。
我看著花白胡子一脸笑眯眯的土地,问道:“土地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麽地界?”
土地摇著大大的脑袋笑道:“自然知道,这里正是平阳城啊仙君,呃……虽然被神君……嗯……那个平了,但是这里确实是平阳城。呃……不知仙君何来此问?”
我看了眼郁白,这个土地总不能是假扮的吧。
郁白温和地笑著,却总让我有一股凉意。
他对土地道:“你在这里做土地有多长时间了?”
土地眼珠子转了转,道:“少说也一两千年了,从平阳城一出,我就被派往此处了。”
“这些年来,这里可还太平?”郁白继续问道。
土地脸上有一丝为难道:“这满是妖怪的城,有什麽太平不太平的。安分些的日子,过往路人也大多平安,不安分时,丢几个人也实属平常,上头也从没管过。小仙法力低微,更是管不了啊。”
郁白微笑道:“我没说要罚你。”
土地笑得点头哈腰:“多谢神君,多谢神君。”
郁白道:“这平阳城周围的事,你知道多少?”
土地道:“方圆百里,小仙多少还都知道些。”
郁白挑眉:“那平阳城的西南可是有座楚州城?”
土地面露疑惑:“楚州城有是有,但是不在这平阳城的西南啊。”
“那在哪儿?”我脱口问道。
土地指指脚下:“就在这儿啊。这平阳城一千多年以前,就叫楚州城。後来一场神魔大战,荡平了楚州城,不少幸存的妖怪被天命神君的伏魔阵聚集到这里,困了起来,成了平阳城。”土地转头看看郁白:“神君您不记得了?”
郁白掩去眼底一丝惊诧,笑道:“时间太久,早已不记得了。”
土地笑道:“神君事务繁多,难免的,难免的。只是……”他顿了顿。
“只是什麽?”我心底有意思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看郁白,犹豫道:“只是……只是小仙听说,那场大战中……神君您……”
“神魔大战中,天命神君为设下伏魔阵,自毁真身,灰飞烟灭。”我缓缓说道,心底一沈。
土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