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
按理说夜煞即便是为了护食，要攻击的对象也该是傅云帆，跟那一直安静跪在远处的霍冰有何干系？连话都没说也要攻击，莫非果真是夜煞年龄大了脾气牛了想劈谁就劈谁了？
“万海，你为何要劈那人？”
凌星趴到夜煞额头上，将它耳朵翻过来问道。
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个样子，方才若不是他及时喝止，只怕它真会暴走。自出世以来，这竟是夜煞头一次显露本性。
夜煞烦躁的喷气，耳朵一抖翻过来，眼神阴暗，龇牙低哮。
听不懂它的意思，凌星只隐约感觉到夜煞跟霍冰不对盘，即便是气息不喜欢也会引发它的嗜杀本能。
说来凌星也算对它千依百顺了，就怕一个不小心惹的魔神大发雷霆。想当初在小客栈万海思殇还言之凿凿的说自己会尽量克制魔神之力，前提是没有来自外界的威胁。现在这种情况，是感受到来自霍冰的威胁，所以才会攻击么？
安抚性的捋了捋夜煞长长的耳朵，又回味起先前的余韵。手掌一旋，凭空变出一个圆鼓鼓的上面有许多洞洞的东西，凑到嘴边顺着先前的旋律吹起来。
话说这玩意叫埙。是凌星去人间玩儿的时候淘来的，他先前哼的那首歌也是从人间东一句西一句捡来的，胡乱拼凑在一起，管它原来的意思是什么，用来抒发心情是真的不错的。凌星高兴的时候也哼，伤心的时候也哼，失意的时候也哼，百种情绪，同一个旋律，一百种不同的哼唱方式，真是屡试不爽。
人间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要不是夜煞这么大个无处可藏，他倒真的想带它去人间逛逛的。不过这个愿望也只有等万海思殇修成人形了，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魔神大人还愿不愿意纡尊降贵去。
嗡嗡嗡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响，听在凌星耳朵里或许是哀哀怨怨如泣如诉，听在夜煞耳朵里那就跟无数野鬼乌拉乌拉在哭一样，搞得它心烦意乱。
降在空地上一个急刹车，凌星一个跟头栽下去滚了好几圈，手中的埙也飞出去老远。
凌星捂着老腰躺在雪地上，指着夜煞骂道：“万海思殇！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眼泪还没挤出来呢，就见夜煞气冲冲的奔到远处一个大脚掌下去，把个埙踩成稀巴烂。
“你！”
凌星目瞪口呆，惊讶的连装哭都忘了。心想这家伙究竟发什么疯呢，连埙都跟它有仇了么？
气冲冲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别扭的绕回来。抠着爪子将地上的人拎起来丢在背上，奔跑起来。
“喂，好痛的。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凌星趴在夜煞背上一颠一颠的，苦着脸抱怨。
果然一开始什么都顺着它就错了么？因为万海思殇明显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啊，现下还是只是个魔兽呢，就敢摔他这个主人了，那往后等真的修成人形，是不是要卸磨杀驴啊啊啊啊！
心里虽然这么埋怨，手上还是老老实实的扒拉住夜煞的耳朵。要是它老人家再发一次脾气，是不是就要把他丢下去了？
真想告诉傅云帆那个愣小子，养魔兽有风险，入手需谨慎啊。
31老虎山
既然来了西方，不去老虎山找一趟白虎那是说不通的。
当一只巨大的夜煞载着一抹微红降落在西方之国老虎山下时，立刻惊的四周的动物一窝蜂呼啦散开。
白曦正在后山晒太阳，忽的一阵天摇地动，震的他从睡梦中吓过来。一双星目张开，吼道：“何方妖孽？”
“启禀神尊，是、是朱雀神来了。还带着、个大怪物呢。”一个小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那个笨蛋凌星！”白曦从地上跳起来，瞪着眼飞出山去。
而这方空地上，夜煞正低着头跟一群大小老虎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只亚麻色的年龄稍长的母老虎望着夜煞头上的那抹微红，皱眉喊道：“三叔？”
“好久不见啦，老雅！”凌星大声打招呼。
“这就是三叔叔吗？！是三叔叔吧！”一只小虎崽忽然叫道。
凌星从夜煞头上滑下来，“诶？哪里蹦出来的一只小崽崽？”
被称为老雅的老虎眉头抽搐，尽量忽视这个男人脸上莫名兴奋又危险的表情。
“这是父王给我们新添的小弟弟。”
小虎崽在凌星脚下跳着：“三叔叔，我是小弥小弥，抱我抱我。”
“嗯？终于有一只公的了吗？”凌星俯下驾着小老虎的两只前脚抱起来，小家伙立刻蹭过来舔他的脸，惹的他大笑不止：“白虎那混蛋，每次都生丫头，这回总算有个带把儿的了。果然跟我很亲热啊，哈哈哈。”
与老雅站成一堆的几只母老虎同时面无表情的沉了沉眼，一阵冷风骤起。几只还不怎么大的母老虎却围着凌星团团转，都想往他身上蹿。
“嗷呜！丫头怎么了？我也要亲亲！”一只老虎扑到凌星，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
“嗷呜嗷呜，三叔叔歧视我们！”立刻又有一只坐在他胸上，不一会，头上，腿上，脚上，全是毛绒绒的家伙，还有挤不上来的围着他转圈圈。那只最小的小弟弟小弥很快就被姐姐们踩在脚掌下了。
“喂喂喂……”百乱之中凌星将小弥提起来护在手掌中，小弥慌乱的左看右看如狼似虎的姐姐们，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害怕。
忽然一声低沉的嘶嚎响彻整座老虎山，凌星身上的老虎全部被震的散开，好在凌星手快的揪住小弥才让它没飞出去。
抬头一看，夜煞黑亮的眼睛闪着凶光，龇牙喉间发出低低的咆哮，乍然张嘴闪电劈头盖脸而来。众老虎慌忙散开，忽然一道天然木屏从天而降，闪电劈在上面劈出几条裂缝，夜煞被隔绝在木屏之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
站在木屏上的白曦皱着眉看了看那个朝着他嚎叫的黑色巨物，听到身后的抱怨，回过头去凌星那个笨蛋已经揉着腰站了起来。白曦飞下去。
“你一来准没好事儿。”
“喂，你还说啊。你这群丫头真的好生猛啊！怪不得全都嫁不出去！”凌星抱着小弥一边搓自己摔痛的屁股，敏锐的感觉到身后那一群所谓生猛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回过头却温柔一笑，阴寒立刻去了一半，还有一半依然虎视眈眈。
白曦走过去将凌星怀里的自家宝贝儿子提过来，小心翼翼的藏住。
“谁理你这个白痴啊，惹了我的女儿还想带坏我儿子，走开走开。”
“话可不是这么说……”
忽然一阵天摇地动，那边夜煞正在凶猛的撞击着木屏。几条巨大的裂缝迅速扩张，木屏摇摇晃晃岌岌可危。
“凌星！我不管你又弄了个什么怪物出来，赶快把它带出西国啊！”白曦不耐烦的吼道，那种家伙一看就是十分难缠的，在这么下去迟早把老虎山给他凿出一个大坑来。
凌星解释道：“诶，我跟你说哦，这可是千百万年也难得一见的上古猛兽夜煞诶，我专门带过来给你见识见识……”
“你就直说是来炫耀炫耀的吧我还不知道你，这不就是那万海思殇么谁不知道啊！”
话刚一说完就听身后一阵噼里啪啦，木屏碎成几大块儿哗啦啦落地上，夜煞咆哮着没头没脑就撞过来。凌星和白曦赶紧一个瞬身飞到空中，底下的虎妞们翻着跟头蹿上了山头，全都看着底下那只夜煞愤怒的咆哮加跺脚，整个天地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白曦咋舌，“脾气还是这么大！”
凌星蹲在云头干笑。
白曦指着他骂，“你还笑！这下怎么办啊？你我二人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没那么夸张啦，他现在还只是兽形呢。”凌星嬉笑。
白曦怒不可遏，一脚踹上去：“那你给我下去啊！”
“喂你这混蛋——”
一抹红晕从天而降，夜煞抬嘴就是一闪电劈出去。
“啊啊！万海是我啊！”凌星一个跟头躲开，饶是这样头发和衣摆上还是糊了一圈。
看清之后，夜煞倒是没有在劈了，长长的尾巴甩出去将凌星卷了回来一点也不客气的扔在背上。
“万海你……”凌星僵硬着身子，扭曲着脸揉自己的腰，他刚刚好像听到骨骼咯咕响的声音了。
没心思听他的抱怨，这边夜煞已经开始对空中的白曦发动攻击。闪电接二连三的去，毫不口软。白曦化作白虎真身，将小虎崽叼在嘴里，奔到山巅上去与众虎妞放在一起，然后立刻飞身下来喷出几股巨大的白色浓焰，翻腾着扑向夜煞。
空中一片混战。飞腾跳跃冲刺，凌星在夜煞背上颠的难受至极，最后终于在他即将被颠晕过去的时候，两厢停止了大战。
他爬起身来，夜煞盯着眼前的已经被打的残破的九重罗生门重重喘气，透过门上的巨大漏洞可见白虎那混蛋坐在最后一层罗生门上龇着牙刨自己腿上烧焦的毛。
“好了好了好了。”凌星也喘着气滑下来站在夜煞面前，夜煞垂下头来看着他。
“那个好歹也算是我哥哥啊，万海。”凌星苦着脸望着万海大人的鼻孔，“而且你这样打我也很受累啊。明明就是来玩的嘛，消消气消消气。”
凌星好说歹说，夜煞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哼了一声，扭过头转过身咚咚咚的走了。
凌星回过头，那边白虎也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居然能把万海思殇养成这样，真有你的。”白虎奚落。
凌星扶额，“哎，还说在你这里住上几天呢。”
“别！还住上几天？你是想让那只家伙踏平我的老虎山吧？快走快走。”
“话说二哥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一声二哥哥听的白虎虎毛直立，毫不客气的打断：“话说你再这么矫情就赶不上你的那位天命魔王了喂。”
凌星瞄了瞄那张虎脸，抬头灿烂的朝山巅上的一群打招呼。
“我走了小弥，老雅，还有各位侄女们。改天再来看你们哦！”
小弥张着小嘴嚎：“三叔叔三叔叔……”
凌星抛了个媚眼过去，白虎虎躯一震，凌星讪笑，扭过身朝着夜煞跑去。
太阳东升西落，白昼走了又是黑夜，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永远没有尽头的行走着。
从南走到西，又穿越大地去到东，最后饶了一大圈来到北，凌星总是嬉笑，夜煞总是易怒，脾气很不好，经常招惹是非。
一雀一龙的闹腾旅行仍在继续，不知不觉，大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其实算算时日，也该差不多了。但有意无意的，凌星只是带着夜煞在北方边境外走走停停。
一人一兽的旅行并不孤独，虽然夜煞并没有人的意识，不能同他说话，更不能同他谈心，他却觉得相比以往的那些一个人的旅途好许多。以前，他总是满世界乱逛，交友畅谈，十分热闹。但热闹之后，却只是他一个人回到空荡偌大的宫里。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亦或是他老了吧，才会这般的伤春悲秋。白虎也好，雪焰也好，他总不能一直赖着它们才是。
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凌星躺在干草地上，微微睁开眼。宽广的黑翼挡在头顶，比茅草棚还抵事。夜煞趴在旁边，闭着眼，巨大的身体伸展着纹丝不动，无论狂风还是暴雨都撼动不了半分似地。
凌星的脸上浮起笑容，伸出手轻轻挠那只翅膀的肋下。夜煞抖了抖翅膀，略微掀开眼皮睨着翅膀下的人。很多时候，凌星都会有种错觉，这样深邃的黑色瞳仁，就像是万海思殇在看着他一样。
他挪了挪身子，贴紧夜煞的肋下的肌肤，很干净，很温暖。黑翼安静的收拢范围，更加紧密的圈住他。凌星吻了吻唇边的黑色肌肤，闭上眼。
没发现夜煞只是将头稍微靠拢之后，微耷拉着的眼皮之下的黑眸仍旧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睡颜。
略显苍白的面孔在那双漆黑湿润的瞳仁底映出无数个星星点点，慢慢那些星星点点又汇聚在一起，重新显示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却不是此时的睡着的模样。而是微笑着，调侃着，轻浮浪荡的。
怎的？你举了？
咳……你还真无趣，也不懂得含蓄。
是了。我不过是一只公麻雀，入不了你魔神的眼。原来你今夜拉我出来散心，是为了满足你膨胀的雄性虚荣心……
抱怨的声音不停的在耳朵里响起，那张脸上时而轻浮时而抱怨的表情也一一闪过。
一会儿又说：他身量尚小，定不如你人高马大，万海若是好心，不如让我一饱眼福？
诶，万海，你看那人的真身是什么？……
什么打扮不打扮的。我穿的再好看，在你万海神尊眼里，不依旧是一只公麻雀么？你何曾仔细看过我一眼……
林间幽深寂静，满目琼花，微风拂面，他垂着眉眼，笼着衣衫靠在琼树下。 启唇一笑。
万海，我好看吗？
最后的画面却定格在，满目琼白，寂静林间。怀里躺着一身红衣的那人，叹息般的喊他的名字。
万海……
山间里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很快，一大波猛烈的暴雨稀里哗啦的淋下来，打在泥土地上溅起一阵阵水珠。
冷风袭来，凌星沉睡的身体微微颤抖。见此情形，夜煞的眼眸依然没有动，黑翼却自动收拢，挡住那些混合着泥土气息的秋雨，连那红衣一角，都细心的圈护在羽翼之下。
梦中，凌星依稀看到了一张很久不见的硬朗面庞。
又是那种深处的，来自子夜黑幕的眼神。
凌星看着看着，不禁就陷入更加深沉的睡梦中。
32进入北国
凌星感觉，夜煞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捉摸不出。即便他不是个愚钝的人，可也只能抓住冥冥之中的一丝痕迹，不能破解。
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北海的边境上，凌星坐在夜煞头上，单手撑着下巴，细细思索。
夜煞的步伐依然沉重，不像以往那般急躁和兴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走的沉稳而坚定，会抬头看路，会自动分辨方向，会绕过那些存在着危险和麻烦的地方。也不再总是嚎叫，不会没事乱吐闪电，甚至遇到主动挑衅的它都会不去理会。
好比先前进入北海的时候，遇上北海神君的大儿子黑天龙巡海，夜煞这么大个儿藏是藏不住的。眼看黑天龙过来了，凌星本来还担忧夜煞又胡乱惹事，谁知它只是停在原地，将头扭过一边。
老远的看到一个大家伙像一座山一样在沙滩上出现，近了才看到那一抹微小的红。黑天龙看了一眼，立马认出了凌星，前来见礼。两人一番寒暄，黑天龙指着凌星座下的大家伙问这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