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要去找拆弹专家过来的?”齐桓终于把好奇了半天的事情问了出来。
“是有人通知我的。”方述沉吟了一会儿,“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孙总让我回头去车里拿手杖,我知道孙总一直不用手杖的,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他这么说无非就是让我马上联系人过来,所以,我才立刻给齐总你打了电话。
之后我看到一个男人从楼梯那边下来,他居然直接走过来跟我说,齐先生身上绑了炸弹,是他做的,不想死就去找拆弹的人过来。”
齐桓皱皱眉,“那个人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他不是穆小东找来的人么,怎么会帮我们?”要不是提前找好了拆弹专家,他们那时候就真的只能搏命了,说不准就是个惨烈的下场,想到这里,齐桓还有些后怕。
“这个我也不清楚。”
“穆小东呢?”孙澈握着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清甜的茶香味不是他习惯的味道,却意外的迷人,他从桌下握着齐郁的手,齐郁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几分包容,微微笑了笑,给他又添了些茶水。
“我们已经找到他了,他根本没有跑远,从学校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家,他吃了过量的药物,可能是中途受不了药性,自己打了急救电话,现在正在医院里。”
“他怎么没死?”齐桓受不了的冷哼一声,“也对,死倒是便宜他了,这种人就应该送进去坐一辈子牢,还想自杀?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想快点了结吧。”
孙澈不再说话,他握着齐郁的手,“累不累,再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
孙澈不依了,他站起来,拖着齐郁,“走,去睡一会儿,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齐郁被他这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却知孙澈必是有什么事情不想当着他的面讲,原本会让他心存芥蒂的举动如今却没了这些顾虑,不知道是对他的了解又多了几分,还是别的什么,齐郁终于顺从的点了点头。
“是有些累了,你们也别聊太晚。”他慢慢上了楼,找了间客房,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孙澈跟着他上了楼,见他真的睡了,帮他捂了捂被子,低下头又亲了一口。
下来的时候,楼下两个人的神色都还正常,似乎对他们这种相处方式已经习惯了一样,齐桓甚至还对他使了个眼色,有你的啊,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是,两个人终于能好好过了。
他忘了孙澈这个时候根本看不见,立刻尴尬地摸了摸头,一旁的方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桓见不得他慢吞吞的样子,上前扶了他一把,让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孙澈这才慢慢开口,“我不想再见到穆小东这个人。”
坐在一边的两个人都惊了惊,齐桓敲了敲桌子,“你想……”
“不,我不想他死。”孙澈打断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希望的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他之前既然想活,就让他活个够吧,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骗孙志,让他找了那么个帮手来做这些事情,既然那个男人识时务,最后提醒了方述,就暂时放过他,至于穆小东,就送去和孙志做伴好了,孙志说不定会很喜欢这样的礼物。”
孙澈缓缓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这件事情,如果齐郁不问你们也别说了,若是他问起,再告诉他,我不想他为了这些事情糟心,他累得够久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说起齐郁,他的声音总算回暖了很多。
“知道了。”齐桓和方述相继点了点头。
“等这些事情都告一段落,我一定要好好放个大假。”齐桓笑了笑。
“嗯。”孙澈爽快地应允了,倒是弄得齐桓有些惊讶。
“不过是方述先放假。”孙澈补充了一句,方述一愣,又笑着点了点头。
齐郁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身边正睡着一个人,紧紧搂着他的腰,以一种交缠的姿势把他禁锢在怀里,他怔了怔才回过神来,终是放松的靠进了那个怀抱。
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了一点光,不怎么亮,却隐隐照进了房间。
他突然很想拉开窗帘,这么想着便从那人的怀里挣了挣,好笑的看着男人翻身打了个滚,眉头皱成了一团,他也是累了吧,不然不会这么大的动作也不醒了。
齐郁披了件衣服走到阳台边,打开了落地窗,原来真的是黎明时分。
他靠在阳台的围栏上,看着被云层遮住的太阳一点点的露了出来,微微笑了笑。
黎明出现之前的黑暗是每个晚上最阴沉,人性最脆弱的时刻。
只是,越过了这层黑暗,却能看见无比美丽的朝阳。
然后又会开始崭新的一天。
“齐郁。”男人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
齐郁缓缓转身,“我在这里。”
孙澈慢慢走到阳台边,“这么冷的天,还站在阳台吹风。”
“没事的,我有穿外套,你怎么突然跑到客房来睡?”
“我想抱着你,不然睡不着。”孙澈笑着揽上他的腰。“刚刚做了个梦。”孙澈少见的有些迷茫。
“哦?什么梦?”
“梦到……很奇怪的东西,不过我知道那是梦,不是真的。”
齐郁缓缓笑了笑,“嗯,是梦。”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吧?”孙澈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考虑一下。”
“考虑?不准考虑!”
“哪有你这个样子的,这种事情不是都应该考虑好了才决定的么?”
“除了这个以外,其他的都可以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齐郁呵呵低笑。
“是。”
齐郁挑眉,“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孙澈愣了愣,他似乎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情?
“太阳出来了。”齐郁拍了拍他的手。
“嗯,我知道。”孙澈双手环住他,帮他挡去了侧面吹来的冷风,吻了吻他的耳边。
“你看的到?”
“我感觉得到。”
两个人笑了笑,初生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大地。
——正文完——
78、番外1:前世
齐郁死的前一天跟孙澈打过一个电话,那时候孙澈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也许那个地方根本称不上家,只不过是齐郁长期驻守而孙澈偶尔落脚的地方。
那一天,齐郁还发着烧,声音也是沙沙的,孙澈接电话的时候照例有些不耐烦,他正赶着去开下一场会。
他记得齐郁在电话里问他,“你恨我么?”
恨,他怎么会不狠他呢,齐郁缠了他这么多年,让他圆满的生活一点点地裂成了碎片,让他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地离开了他,他怎么可能不恨?
只是,连这样一个答案他也不愿给,所以,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第二天,方述告诉他,齐郁死了。
孙澈已经不记得他当时是怎么反应的了,好像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哦”,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三天之后,齐郁就下葬了,事情是齐家那边操办的,葬礼简单的近乎简陋,据说到场的只有寥寥几人,也是,齐郁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连家人都向来冷淡,帮他操办葬礼已是仁至义尽。
孙澈事后听方述提起时,依然没什么反应,他只记得那天约了穆小东去一家新开的饭店吃饭,没等方述说完,就急着让他先去定位置了,结果那天他在办公室忙得很晚,直到穆小东等不及了打电话给他才想起来要赶过去。
齐郁死了。
除了那处房子空了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孙澈依然每天按时下班,偶尔也会出去应酬,或者跟穆小东一起吃顿饭,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没了做爱的兴趣。
不是孙澈变得性无能了,而是真的没了兴趣,好像无论怎么刺激也提不起兴致,三十五岁正值盛年的男人该是能随时挑起欲望的时候,孙澈却彻底冷感了,即使穆小东脱光了躺在床上,他也顶多隔着被子抱住他。
暖和,没有接触到身体的恶心冰冷的感觉,单纯的只有温度,这样对于孙澈来说,其实已经足够。
他每天吃三顿,每顿吃两碗饭,会在天亮之前醒过来,看着被窗帘遮住的阳台静静发呆,那也许不是发呆,因为孙澈根本不记得在看着阳台时他在想些什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什么人很喜欢那个地方,具体的,他却记不清了。
收拢了齐家的产业之后,孙氏如虎添翼,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所有人都歆羡孙澈这样的成绩,他几乎每日都包围在盛赞与艳羡之中,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僵硬,处事的手段也越来越狠绝,盛赞之下,难免有人说他为人不留余地,祸及子孙,难怪到了这样的年纪也没有孩子。
孙澈听罢,只冷冷一笑,他从没想过要一个孩子,经年前似乎还有人跟他开过玩笑,说将来他若是有了孩子,必然又是一个风流成性的家伙,应该好好教养,趁幼年就要摆正姿态,不要祸及无辜。
齐郁死后的第二年,应该是第二年,有个自称齐郁朋友的大明星来找他。
那人预约了很久,直到他的秘书都受不了,他终于同意与他见一面,他只给了他十分钟说想说的话,谁知道那个人仅仅只用了五分钟,其中还有一半的时间用来抽烟。
那个男人长得很英俊,身上有股沧桑的味道,看着他的时候眼睛却有着淡淡的怜悯。
孙澈不明白,他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个男人去可怜,这世上羡慕他的人多少,唯独这个男人竟然当着他的面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的一根烟抽完,办公室里已经冒起淡淡的烟气,孙澈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会有耐心等着男人抽完整根烟,明明他接下来有个重要的跨国会议。
大明星抽完一根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在孙澈的面前扬了扬。
他说,“我收到信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很久了。到国外演出时才在那边的邮箱里拿到这个。我想他是故意的,不让我早早拿到,否则他又怎么能死得了呢,你看,他一直这么聪明,要不是感情误了他,又怎么会到现在这个下场,英年早逝,家破人亡,再没什么比他更惨的了。好在,他最后总算是开心的。”他把信放到桌子上,居然笑了笑。
“这是他留给你的,我打开看过,是他剩下的产业,其实他剩下的东西真的不多,当年你能拿走的又都拿走了,又怎么会只差这一点东西呢,只是这里面有东南高中那一块地皮,也是唯一他匿名买下的东西,全都给你了,这世上他再没什么亲人,既然留给了你,你就收着吧。”男人又笑了笑,那笑里竟然有几分恶毒的意味。
“他走时已经安排好一切,想是抑郁症已到了不可治的地步,趁着偶尔清醒的时候留下了这些东西,可惜一言一语都没有,好在人已不在,爱恨情仇都化作了灰,来世必能过得好些吧。”
说完这些,时间刚好过去了5分钟,大明星没有等他说话,就施施然地离开了,步子却比来的时候沉重了许多,孙澈看着他的背影,竟然还有余裕地想着,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些伤心,只是为什么呢?
那天结束了会议,他罕见地推掉了跟穆小东的约会,跑到了旧居。
不对,那地方也称不上旧居,一切的家具摆设都是崭新的,却冷冰冰的没有人味。
收拾的尽管干净,却冰冷得可怕。
孙澈熟练地打开了门之后,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敢确定这里真的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那个人离开之后,有人到这里彻底地清理过,孙澈的怒意来得太快,想不清楚原因的时候已经给方述打了电话,方述居然平静地说,齐郁死前已经安排好,把他的一应东西都整理妥当,该扔的都已扔掉,该烧的皆已烧毁,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他说,孙澈那么恨他,他既然已经要死了,又何苦再留下什么让他难受,既然两人之间要断的彻底,不如就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至于重新布置的事情,那是穆先生的安排,方述说,曾经特意来问过,见他没有反对,就照着这么做了。
孙澈的怒气在他说完的瞬间就奇异地消失了,他拿着电话,在崭新地犹如商品房一样的旧居里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被冻出眼泪才发现竟然又快天亮了。
他走到阳台的地方,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想不起来的事情太多了,记忆就像有了断层一样,片段式的滑过人的脑海,他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
“孙澈,吃早餐了。”
孙澈的脸上自然地扬起笑,“好。”
回过身的时候,身后空荡荡的,笑还挂在脸上,人却整个都麻木了。
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又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恨着齐郁的,那么恨,连见他一面都会不停地心烦,从没耐心听完他讲的话。
齐郁只有身体是有吸引力的,那是他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
除此之外,再无什么能让他挂怀。
这一次之后,孙澈又养成了新的习惯,下班之后他更喜欢来这一处旧居,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他换了门锁,又请了几个钟点工来打扫,时不时还会带一些绿色的植物过来,慢慢的,这地方竟然有了些家的味道。
穆小东找过来的那一天,他正在给一盆月季浇水,门铃响的那一刹那,月季的刺不知怎么地扎到了手指,殷红的血落在粉白的花朵上有些刺目,孙澈的心一瞬间吊了起来,他慢慢放下水壶,近乎优雅地走到门边,开门的瞬间,脸上也自动挂上平日里的表情。
“是你啊。”
“不然你以为是谁呢?”穆小东冷淡地回了一句,刚踏进一步,就被孙澈拦住了。
“怎么,不让我进么?”
“我们出去谈。”孙澈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出阻拦的举动,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不,我要进去。”穆小东意外的执着,他看着这间又带上了人气的屋子,略带讽刺的笑了。
“孙澈,别傻了,就算做梦也该醒了。”他推开孙澈,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连鞋子也没换,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斑驳的痕迹。
孙澈垂着眼睛站在门边,很久都没有说话。
穆小东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刚想上楼的时候就被人狠狠抓住了手臂。
“你出去。”孙澈的声音淡淡的,“他不喜欢你踏进这间屋子,回来的时候一定不高兴了,他有抑郁症,不高兴久了,会死的。”
穆小东颤了颤,二十多岁的青年,嚣张而又艳丽,此时眼睛里却像注满了什么东西一样,失望颓丧到了极点。
“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孙澈,就算你对他心怀愧疚,也不用做到这样的地步,你在这里有用么,他什么也没有留下,两年了,醒醒吧,就算还也还够了,难道还要用我们两个的一辈子来赔他吗?死了的人就比一切都大吗?”
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