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耀被单初颐指气使惯了,加上复宸,他也没觉得不妥。六年后再遇复崎,两人的社会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如果一开始复崎敢对他说“你”,他轻则会嘲讽上两句“你也配”,重则暴力教训。
但是现在,横听竖听都那么折磨人,就好比他弯下腰想跟小矮人好好的谈谈天,但是最混蛋的是小矮人自己又缩了缩,就是要跟你保持距离。
当然单耀对称呼有气,对复崎说的话更震惊。“什么意思?”
复崎叹气:“都是跟我吃的苦,我们原先在饭店,虽然也能吃到好的,但是那个饭店买的是简单的小炒、面条,所以虾啊螃蟹什么的,小宸应该没吃过几次。”大概是没吃过吧。“他又是个要强的性子,不愿意你们看低了他。”
单耀良久沉默。
复崎转身接着挑口罩,并不是他不为复宸的经历感到心疼,而是知道复宸更惨的遭遇,所以对刚才说的那个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
“你他妈脑袋是不是有病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让孩子过那种生活,就是捡破烂也不能让孩子过的这么苦吧。”单耀忽然怒吼,声音过大,立刻引来附近人的围观。单耀眉一竖,通身低气压散发出去:“都滚,看什么看,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个是我,可也不是我呀。复崎心中暗暗叫苦。要是依他的性子,宁愿自杀,也不能让孩子跟着他吃苦。好吧,自杀这一点,两个他都非常青睐。但是有一点,既然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在自杀之前,真正的自己一定会安排好孩子的出路的,至少送到孤儿院也比落在邢辛的手中强啊。
但是不管怎样,两个他都是他。复崎垂下头,这次不是败在单耀的淫威之下,而是他自己也打心底瞧不起自己。
单耀声音低沉:“回家再和你算账,快点买,半个小时之后还要去接儿子。”
是不是应该换一家超市啊?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让复崎再无心思细挑,匆匆拿了两个顺眼的口罩,马上到食物区买重点物品。
称了一大袋子的鲜虾,一条鲜鱼,两斤土豆和西红蜀,复崎小心的放在购物车里,把不怕压的土豆塞到最下面。单耀突然塞进来一大袋螃蟹,还是活的。复崎悄悄的把自己的虾往旁边挪了挪,给单耀的活蟹腾出来大片土地。
单耀不满地责问:“你为什么买死虾,还有死鱼,海鲜不能买死的不知道么?”
“刚死的,一直冻在冰柜里。就是买活的回家,不也得等死了冻起来?而且这个虾还在优惠期间,打八折。”复崎气势很弱,但是必须为自己争辩一下,螃蟹必须买活的,但是虾和鱼就不必了吧,又贵,回家还得当屠夫。
单耀只说了一句:“换活的。”复崎不敢跟他讲道理,事实证明,单耀基本上就不跟人讲理。他回去乖乖换了活的虾和鱼。
“林叔年纪大了,以后你就要负责从旁协助,出来买东西一切照最好的买,回头报账给我,我给报销记住,再苦不能苦孩子。”跟复崎这种无能懦弱没钱的父亲想必,他就是一个慈祥强大的爸爸呀。对于早日夺回孩子们的心,单耀目测,前途一片光明。
复崎面上忙点头,心道,我马上就好了,在单家哪还有什么以后。不过他是要带着复宸走的,至少需要领了工资之后,能租一个像模像样的房子,否则单耀哪肯让他带复宸出去住。
还剩下最脆弱的鸡蛋没买,复崎将纸袋打开,在一旁放好,然后一个鸡蛋一个鸡蛋的检查往里放。没法子,单耀双手抱胸,在一旁盯着看呢,他为了减少单耀对他的愤怒,于是不得不作出一副我很认真挑鸡蛋的样子来,连对面一对夫妇吵架他都自动屏蔽了。
哪知那对夫妇很快从吵架升级为了打架,在复崎不过就挑了十个鸡蛋的时间中。男的占了几拳的便宜,从复崎这边要走,女的不干,拿起鸡蛋就要丢那个男的。其中一只正好打在复崎的宝贝羽绒服上。
“我的衣服。”复崎边往旁边躲,便伸手进口袋掏纸巾。眼看又一个鸡蛋朝他飞过来,他以生平最敏捷的动作往旁边一躲,冲力甚大地撞上了后面饮料的货架。
货架上的饮料纷纷立不稳往下砸,站在旁边的单耀居然冲过去俯身要复崎护在了自己的身下。这绝对不是本能,如果是本能的话,拉人一把不是更方便?
单耀的行动更思想很矛盾。他不想在这个树上吊死,但是他也不甘心被棵树给嫌弃了。他的魅力除了对单初失效外,应该是迷倒众生的呀。
单耀成功挨了几十瓶饮料的重砸,直砸的他脑袋好一阵晕怔。然后他在晕怔中,听见复崎十分悲痛的声音:“我衣服给挂破了。”于是他顿时清醒过来,拉着复崎从饮料堆里走出来。
“车。”复崎不忘购物车。
两人到了零食区,复崎赶紧脱下羽绒服查看,袖子后面不小心挂到了货架上的尖锐处,被挂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我们去找一下超市经理吧,超市应该负责任的,这幸亏挂破的只是一件衣服,万一伤到了人怎么办?”
“已经伤到人了,你没看见?”单耀指指自己的脑袋。
复崎才顿悟,天,刚才单耀这王八蛋干了什么,是不是把他护在身下了?这是做梦,一定还是白日梦。他根本不敢相信,比在卫生间开门伤了单耀的鼻子还令人讶异。
“喂。”单耀低吼。“算了,走吧。”
“没买鸡蛋。”复宸要吃西红蜀炒鸡蛋,复崎做梦也记得。
单耀头也不回道:“打电话,叫超市送吧。”
可是已经在超市了,何必找人送。复崎还想抱怨,能不能先让他去找超市赔款啊,他顶好的一件羽绒服啊。
两人出了超市,开车就去接两个孩子放学,药店也没去。到学校的时候时间稍早,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坐在车里沉默。复崎掏出来活海鲜看了看,鱼已经死了,虾和螃蟹还活着。
“回家上网再买一件羽绒服吧。”单耀特别大度的开口,他决定,等复崎把这件衣服丢了,他就去毁尸灭迹,顺便鞭尸三百。
复崎问:“那,单总能商量一件事么,可以让我先预支这个月的工资么?”
“你连买一件衣服的钱都没有?”
复崎窘迫不已:“有,我头上都没事了,不好意思在您家里打扰了。”
“那孩子呢,你搬出去可就见不到他们了。”单耀心惊,他以为复崎应该会想方设法想要多在家里住几日才是。
“我可以每天去看小初,那个,小宸应该会和我一起生活吧?”复崎巴巴地问。
单耀睨了一眼过去:“小宸跟你姓,可不是为了让他跟你受苦的。等你什么时候买下一百平米的房子,能给小宸一个好的环境,我就考虑让小宸跟你生活。”
买个一百平米的房子,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复崎激动道:“我租一个房子好不好,我不会再让他过苦日子了?”
“你有相当罪恶的前科,我不能相信你。这样好了,你先在我家住着,攒两个月的工资,然后再出去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等我觉得可以了,就允许小宸小初每周过去住一两天。”想出去住,门都没有。单耀还巴望着自己能多瞅复崎几眼,然后利用他喜新厌旧的美好品质,争取快点厌恶复崎,省的每天这么堵心。
单耀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银白色绳子系着的卡来:“你的员工卡。”
“诶?”单耀什么时候去准备了员工卡,肯定不是在吃午饭之后,单耀流血的鼻子绝对不会出去见人,那就是在吃饭之前了?
那单耀来找自己,是为了给他员工卡?听云昊阳说,单耀上午出去了,还说“这么快回来”,难道他是特意赶回来给自己送卡的?不,这不科学啊。
但是单耀这几日确实是太反常了不是么,不说动手,似乎口头上的恶毒语言都少了许多。就拿今天来说,明明都叫他自己回去了,偏偏闹了一阵脾气后又没真走。还有在超市,替自己挡砸下来的饮料。
复崎看单耀的目光复杂了许多,戒备的意味也更加浓了。
“妈妈。”单初迈着轻盈的小脚步,麻溜的钻上车,搂住复崎的脖子就“咯咯咯”娇笑。复崎被他这么使劲一撞,要不是后面有座椅靠着,早抱着儿子倒下了。
“怎么了,这么开心?”单耀问的牙根酸,他这么强壮,来扑他呀,绝对能稳稳的把小屁孩接住,顺便向高空三连抛,有没有车顶这回事,他暂时没想到,因为单初到现在一眼都没瞧见他。吃他的,穿他的,为什么扑的不是他?
复宸从车外面钻进来一个小头,对着单耀露八颗牙齿的傻傻一笑。后者顿感幸福,还是弟弟懂事。
“爸爸,今天我能不能让我的哥们去咱们家玩呀?”尽管单耀在车里坐着,复宸的小个子,也得仰起头跟他爸爸打商量。
复宸侧开车,露出身后三个体态不一,皆是面有惧意的三个小男孩。其中两个小男孩,分别拎着单初和复宸的书包。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上学?”单耀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若对面不是孩子的话,单耀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他儿子可差点就成了秃子。
“爸爸,他们是我的朋友。”复宸满含惧意地看着单耀。
单耀的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怎么回事?”
原来三个小孩过来学校办退学手续,其中一个小孩哭的特别厉害,吵着不肯按手印,还跑出了办公室,结果从楼梯上摔了一下,被刚好要去办公室交作业的复宸扶起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那小孩的眼已经红了,哭着跟复宸说:“我不要转学,这个城市就这个学校没有早读,呜呜,我不要每天六年起床,呜呜,我对象一定受不了两地分隔的苦,呜呜,一定会跟我分手的。”
复宸转转眼珠,为同学的爱情“感动不已”。“要不,我去跟老师说说,你们还在这个学校上学好了,但是以后必须得听我的话,跟我玩,行么?”
他今天刚被新班主任提升为班长。被“废掉”的女班长已经在班里带头孤立他。他必须要为自己找到后援,哪怕是有个说话的人也好。
反正那个新班主任对他也是唯唯诺诺,就连校长和年纪主任和他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那么留三个学生在这里不走应该可以吧。复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板着小脸跟新班主任说了自己的决定。
办公室其他的老师都感受到了复宸的巨大变化。原来那个班主任在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复宸跟单总具体是什么关系,感觉复宸整天弱弱的,缩在一角闷头苦学,哪有单总儿子单初的飞扬跋扈的劲儿。
当时,复宸跟班主任,也是一副乖学生的样子,批评他几句,就低下头表示自己会改。这么乖弱的小孩,众人皆是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事单总送过来上学的,那日,单总也没说这小孩是谁,又是个绵软性子,好欺负。
不过,复宸可不是真的绵软,他不过是新到一个地方,习惯性的装乖而已。这是他懵懂的保护自己的方式。藏起自己的刺,装成一只小兔子,不引众人过分关注,自己却偷偷打量。
复崎真怕单耀把复宸的第一批朋友给吓走,急忙向孩子们招手:“快过来,外面怪冷的,上车暖和暖和。”单耀应该不会拒绝吧,这可会得罪他儿子的呀?
几个小朋友一看有个和颜悦色的叔叔,登时全挤到后座去了。但是根本坐不下。
“叔叔,我家的司机就在那边,我们三个去坐那辆车好了,你们在前面开慢慢开哦。”这个是哭着说不愿意跟女朋友分手的小川。
单初猛点头,小手一挥:“去把去吧,跟班就是应该跟在后面的。”复宸默默的想:就算是跟班,也不要说出来好不好,我的朋友可都是血性男儿呀。好吧,谁叫他封了单初做大哥,大哥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35
单初在两个口罩上选了又选;摇摆不定,最后实在没法子了,心一横,闭着眼塞到弟弟那里:“你选吧;两个我都好喜欢,我选不出来。”
单耀在等红灯的时候,对着被“提升”到副驾驶位置的复崎骄傲的扬了扬下巴。他才是个称职的父亲呀,买东西给两个孩子的时候,都是买一模一样的,从来没出现过让两个孩子为难的时候。
“喜欢那都给你好了。你抽屉里不是还有两个旧的么,我带那个就成;不带也行啊,我一点都不冷。”复宸半点都看不了自己哥哥为难的样子。
单耀哪舍得复宸带旧的;忙慈父一般柔声说道:“晚上,爸爸从网上再给你订几个新的。还有,口罩和内裤都是不能乱穿别人的哦。”
复宸歪歪头,不解道:“哥哥不是别人呀。”
“对,我和弟弟是自己人。小宸,你真好。”单初跪坐在座椅上,搂住复宸的脖子“吧唧”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可怜复宸瞬间闹了个大脸红,耳朵根都红的跟开水烫了似的。
“不过哥哥不会亏待你的,回头大哥给你从网上选几个口罩,绝对双重隔离保暖防透视。”单初笑嘻嘻将妈妈给买的口罩装进了自己的书包。
防透视?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单耀早死了不知多少遍了。当然,复崎不敢正对着单耀瞪眼,他也就是斜过眼怨恨的盯着单耀瞧,等单耀往这边瞧,他立刻将视线换到正前方,面无表情的发呆。
一路上,复宸用夸赞体贴的语言,打消了单初要给他买口罩的念头。何必多花那个冤枉钱,他根本不用带口罩。又跟爸爸和老爸用乖乖兔的口气,商量了一下,让爸爸给学校领导打电话,留他的小弟们在学校上学,以及晚上想吃冰激凌和火锅。
两个大人十分不愿意,把火锅和冰激凌放在一个晚上吃。而且,大冬天的吃冰激凌不好吧。孩子们吃了会不会着凉?
但是一说不同意,复宸就低下小脑袋,但低的角度又特别巧妙,让他们正好能瞧见孩子立马红下来的眼睛。加之,刚刚得了好处的哥哥,哪里允许弟弟受委屈,于是晚上吃火锅和冰激凌的菜单就这么定下来了。
买的材料不对盘,不知道是谁昨天一直吵着要吃家常菜,结果今天一遇到弟弟的意愿,立马转变态度。单耀直接拉着人在一家火锅店吃完才回的家。
“冰激凌来喽。”单耀拒绝了复崎的帮忙,以后讨好孩子们的事他一件都不会让给复崎了。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复崎赶出去吧,这样一点机会都不会留给复崎。但是他自己又不愿意,只能寄希望于他亲亲儿子们能够继承他喜新厌旧的好习惯,早点讨厌复崎。
孩子们不知大人的阴险用心,都兴奋的过来瓜分了冰激凌。但是复宸咬了一大口后,不由发了他成为闪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