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困得很了,但就是不肯闭上眼睛,非要一个劲地盯着林跃看。
林跃怔怔与他对望着,回想起先前的柔情蜜意来,不觉又红了脸。片刻后,却突然张口问一句:「那个大魔头……从前也是这样欺负你的吗?」
他想徐情的身体这么差,如何吃得消这种折腾?实在叫人心疼。
哪知徐情竟放声大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林跃的脸颊,故意挑高眉毛,反问:「你怎么知道是他欺负我,而不是我欺负他?」
林跃呆了一下,讷讷地应不出话来。他脸孔一直发烫,黑眸眨了又眨,最后一头往徐情胸口撞过去,使劲磨蹭。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喔。」
「以后我们两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嗯。」
「但你必须一直一直喜欢我,不准变心。」
「哈……」
徐情抬手摸了摸林跃的发间,始终笑个不停。
虽然那笑声中时不时夹杂几声咳嗽,林跃却觉动听得很,忍不住连心底也泛起了柔情,恨不得跟身边这人一生相守下去,再不分离。
他这样想着,果然往徐情身边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他一口,道:「其实,我前日虽然听你说了喜欢,却始终觉得害怕。直到今日才相信,你果然是真心待我的。」
说着说着,竟低低笑了起来,眉眼含情,一副极甜蜜的模样。
徐情瞧得呆了呆,霎时间手脚僵硬。
他原本是对着林跃笑的,这会儿却似大梦初醒一般,幽黑的眸子里逐渐漫上寒意。
林跃却是浑然不觉,只顾着一个人傻笑,时而戳戳徐情的胸口,时而又去拉徐情的手。
那只手冰凉冰凉的,冷得吓人。
林跃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徐情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既似惊愕又似恐惧,实在是诡异至极。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问:「你怎么了?」
徐情不答话,只依旧这么望着他看,眼底神色变幻莫测。
林跃一头雾水,想了想,又笑:「我一直说个不停,吵得你睡不着觉了,对不对?你快睡吧,我保证再不出声了。」
话落,果然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乖得要命。
但徐情的双眼仍然瞪得大大的,面容惨白惨白,鬼气森森。
可惜屋里实在太暗了些,林跃根本瞧不清那神色,他怕影响到徐情休息,因而强忍着痛楚爬起身来,轻手轻脚地穿衣起身。刚刚走到门口,便又依依不舍地折回身,低头在徐情颊边亲了亲。
那一吻落下时,徐情单薄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
林跃心头一跳,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他素来性情迟钝,根本没功夫留心这些,很快便转身出了门。
身体依旧痛得很。
可他一想起徐情苍白的脸孔、艳丽的笑容,就感到心底满满地尽是情意,只觉一辈子也没有这样幸福的时刻。
谁料他开开心心地回到自己房间后,却见李凤来正在屋里走来走去,林沉则默默地坐在桌边喝茶,面容沉静如水。
林跃纵使再笨,也瞧得出此时气氛不对。
「大哥,」他快步走过去,抓住林沉的胳膊晃了晃,问:「出什么事了?」
林沉喝了口茶,不答话。
倒是李凤来摇一摇扇子,眯着眼睛应:「咱们刚打听到消息,魔教教主快要出关了。」
「啊……」
「我跟你大哥这几日费了好些功夫,才终于寻到地牢的大致方位,可惜来不及打探里头的机关,只能……」
「只能硬闯了。」林沉慢条斯理地接一句,神情自若。
李凤来却将扇子一收,弯下身去搂住他的腰,柔声道:「我的轻功比你好些,到时候还是我去吧。你乖乖在外头等着,不许冒险。」
「李凤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还不曾跟你退隐山林,逍遥快活呢,怎么舍得就这样死了?」一面说,一面嘻嘻笑起来,在林沉耳边轻轻咬一口。
若是平时见了这场景,林跃定会气呼呼地冲上去将两人分开,但这会儿却只怔怔立着,一言不发。
不清楚地牢里有哪些机关就硬闯进去救人,实在是危险得很。但若继续拖延下去,等那大魔头出了关,恐怕更加凶险。
而且,他还得想个法子将徐情一并救出去才行。
林跃握了握拳,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一转身,重新朝那树林走过去。他心里想着,徐情身为教主的枕边人,兴许会知道地牢中有哪些机关,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时候……将自己的身分告诉对方了。
林跃因为身体不适的关系,费了好些功夫才重返树林,走进那间石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屋里暗得厉害。
只隐约瞧得出徐情躺在床上,似乎正在熟睡。
林跃怕吵醒他,便轻手轻脚地在屋里转了几圈,想找支蜡烛出来点一点。哪知寻了半天,竟什么也没发现。
屋子里这么黑,难道徐情平常都不点蜡烛?
正疑惑间,忽听床上传来些动静,某道低沉嘶哑的噪音缓缓响起:「你在找什么?」
林跃吓了一跳,立刻认出那是心上人的声音,于是猛地往床头一扑,牢牢抱住徐情的腰,问:「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话一说完,首先想起的是自己身上的酸痛,不由得又红了脸。
徐情却不答话,只伸出手来,一下下抚摸林跃的背,气息平平稳稳的,显然已恢复正常了。
林跃便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静静听那心跳声。
隔了许久,才听徐情轻轻地问:「怎么又跑回来了?」
林跃「啊」地叫了一声,终于从那甜蜜的气息中回过神来,道:「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徐情并不问他想说的是什么,仅是转头朝窗外望了望,幽幽地叹:「今天月色真好,不如咱们去外边走走吧。」
林跃呆了一下,有些发怔。
徐情平日总是蹙着眉头,一副病恹恹又喜怒无常的模样,这会儿却沉了沉眼眸,面容出奇的平静。
……实在古怪。
但林跃一心一意地喜欢着徐情,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跟着他走出了门去。
外头果然月色极美,只是风有些大。
林跃怕徐情着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来给他披上。
徐情似乎呆了一呆,转头冲林跃笑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林跃差点又看痴过去,好不容易才想起正经事,将自己的真实身分以及混入魔教的目的说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徐情的神色,深怕惹他生气。
哪知徐情脸上竟毫无惊讶之色,从头到尾,唇边都挂着浅浅笑容,好似早料到林跃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甚至,简直像是一直在等着林跃说出这些话。
林跃敲了敲额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转而问徐情一句:「我骗了你这么久,你怎么不生我的气?」
徐情只是笑,低低地应:「我早就知道你身分有问题了。一个普遍的扫地小厮,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勾引教主的男宠?」
林跃顿时面红耳赤,使劲瞪他。
徐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叹着问:「然后呢?你想要地牢的机关分布图?」
「是啊,听说教主就快出关了,再不行动可来不及了。你晓不晓得地牢里有哪些机关?」
「当然,我跟了教主这么多年,什么事情不晓得?」
「真的?」林跃眼底立刻闪出光芒来,紧紧握住徐情的手,笑道:「太好了,这样就能顺利救出我爹了。」
徐情也跟着笑起来,轻轻「嗯」一声。
林跃眨了眨眼睛,突然倾身向前,在徐情颊边亲了一口,然后又迅速地退开去,红着脸说:「等救出我爹之后,我便来找你,咱们一起走。」
「……我?」徐情指指自己的胸口,眼底掠过茫然之色。
「当然,我说了要救你出去的,怎么好丢下你一个人?等离开魔教之后,我们就……」
话才说到了一半,徐情就突然伸了手,一把将林跃搂入怀里。
他眼神迷迷茫茫的,眸底似蒙了层水雾,声音更是哑得厉害,似有若无地叹:「你不会回来的。」
「啊?」
林跃一时有些迷糊,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刚想开口发问,徐情便已松开怀抱,转身朝那石屋走去。
「我屋里就有地牢的机关图,我拿给你。」他脸上表情淡淡的,眼神幽深似水,无人能懂。
林跃乖乖跟在后头,只觉徐情今日格外地古怪。
特别地喜欢叹气。
却又特别特别地温柔。
那如水一般的目光望过来时,他忍不住面红耳热,连心头……都泛起刺痛。
尽管有种种古怪之处,但林跃终于还是顺利拿到了那张机关图。
他累了一整天,将东西拿回去交给大哥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起来,才知道林沉跟李凤来彻夜未眠,已经将救人的计划安排妥当了。
因为魔教教主随时都有可能出关,因而行动的日子定在三天之后。
这三天里,林跃仍旧一有空就去缠住徐情,一再叮嘱他好好照顾身体,三天后的夜里等自己来救人。
徐情总是淡淡地点头答应,有时被缠得急了,便也不耐烦起来,干脆狠狠亲过去,以吻堵住林跃的嘴巴。
三天的光景一晃就过去了。
直到行动的那个晚上,林跃才发现来了不少江湖人士,连大名鼎鼎的秋水庄少庄主也现身了,是个极俊俏的青年,长身玉立,傲气十足。
瞧这势头,要闯进地牢去救人,应当不难。
林跃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他爹那边有这么多人照应,便多分了些心思到徐情身上,琢磨着一会儿要如何趁乱把人救出来。
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毕竟他的心上人是那个大魔头的男宠,一不留神,可就小命不保了。
林跃的功夫素来只是平平,但一想到徐情,便觉身上涌出使不完的劲儿来,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万万难不倒他。
第五章
魔教的地牢里果然机关重重。
但靠了林跃的那张机关图,这一群武林人士竟顺利闯进了地牢,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侠救了出来。
其中当然也包括林跃的老爹。
林跃先前听说魔教教主拿抓来的几位大侠练功,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这会儿见他爹神采奕奕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父子的感情并不算好,但毕竟分离多年,如今劫后重逢,倒是难得地父慈子孝。
林跃一心只顾着跟他爹说话,没什么心思注意周遭的状况,直等到一行人冲出牢去,才发现外头乱成一团,四处火光冲天。
他自是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林沉转头玄看李凤来,李凤来则朝秋水庄的少庄主望了一眼,最后那神气又漂亮的青年朗声笑道:「不过是放了几把火而已,魔教的妖孽竟然敢欺负到我秋水庄头上来,自然该给他们点教训。」
「这样恐怕会把敌人引过来。」
「这个叫做声东击西,反正人也已经救出来了,快撤就是了。」
李凤来跟那青年意见不和,稍稍争论了几句,林跃则是听而不闻,只一个劲地朝西边树林张望。
那地方……好像也着起了火来。
徐情该不会有危险吧?
他一颗心怦怦跳着,只想快些赶去徐情身边,奈何左手被他爹紧紧拽着,怎么也甩不开。而他大哥亦关切地望过来,柔声道:「小跃,魔教的妖人已经被引过来了,一会儿难免一场恶斗。你武功稍微弱了些,记得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乱跑。」
「可是,我还有些事情……」
「什么事?」
「这……我……」
林跃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吞吞吐吐间,已经跟着大伙走了好长一段路,离那树林越来越远了。
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魔教教徒从四处赶过来,一心阻拦他们的去路。
林跃在这漫天的火光中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心一横,使劲踩了他爹一脚,趁着松手之际,掉头就跑。
徐情徐情徐情徐情……
他一心一意地念着这个名字,拼命往前。
同样有人跳出来阻挡他的去路,他不管不顾地拔了剑,挥手便砍。但刚一催动真气,就觉胸口传来一阵闷痛,手脚软绵绵的,毫无气力。
奇怪。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失了力气?难道……
林跃反应虽然钝了些,却也方刻醒悟过来,明白自己是中毒了。他内力完全使不出来,剑术发挥不到三成,自然只能且战且退,重斩被逼回了父兄身边。
而那些正道人士也个个开始毒发了,有的惊愕有的骂娘,顿时乱成了一片。魔教妖人则越聚越多,很快就将众人围困了起来。
林沉倒是平静得很,始终是那悠然浅笑的模样,沉声道:「是陷阱。」
「对方早知道我们今日的行动,所以提前在地牢里下了毒。」李凤来也仍旧笑嘻嘻地摇着扇子,慢慢握住了林沉的手。
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林跃瞧得呆了杲,马上想起他的徐情。
若这计划早已被魔教的人知晓,那么会不会牵扯到徐情?那人不懂武功,身体又差,岂不是比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身体酸软无力,却一直握紧手中的剑,暗暗打定主意,即使拼上这条性命,也绝对要冲杀出去。
纵使没那个本事救出徐情,再见他最后一面,亦是好的。
正走神间,忽听远处传来喧哗之声。
原本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魔教教徒,突然转头朝那边望了过去,齐齐跪倒在地,朗声道:「恭贺教主神功大成。」
林跃心头一凛,遍体生寒。
魔教教主出关了?
据说那个大魔头武功高强,恐怕连他爹也不是对手,如今众人又身中剧毒,是否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而徐情呢?背叛了教主的徐情,又会被如何处置?
林跃全身发抖,终于觉得害怕了。他瞪大眼睛,遥遥地朝那个方向张望,眼见一道人影越走越近。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只隐约可是他身材瘦削,黑衣黑发,气势慑人。
林跃的手抖个不停,黑眸大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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