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门闩,一把又弯又尖、闪着寒光的腰刀突然从我们身后飞了过来,“砰”地一声剁到了门上,深深嵌进了木头里。
我吓得双腿一软,若不是柳泉荷及时托住了我,早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飞刀的人不是公孙函,却是那韩菲菲。
江流放肆地瞟了她一眼,伸手又去推门,结果韩菲菲竟抽出腰间另一把刀丢了过来,这一丢,若不是江流抽身及时,准要把他的胳膊给砍伤!飞来一刀打掉了之前嵌进门的的那一把,然后两把刀一同又飞回了韩菲菲的手里。
只见韩菲菲双手持刀说道:“我们的确是冲白水莲来的,但是,既然白掌门的左右使凑巧也在,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把上回的账好好算上一算?那日我爹在长安城外受了重伤,断了三处经脉,至今未愈,虽说最终是白水莲下的手,但二位大侠却也做了有辱我爹的事。这些事你们心里清楚,就不必我再重复了吧!二位大侠,你们说,我爹爹这笔账,该怎么算才好?”
江流上前两步站在了我们的前面,拔剑道:“韩英天脸上的伤是我用剑划的,想要算账的,我星辉派左使江流就站在这里,你们尽管上!”
两个带着斗笠的剑客对视了一下,从韩菲菲的背后跃然而出,刹那间,极强的剑气便向江流逼了过来,在我看来简直躲闪不及!
可没想到,就在我紧张得想闭眼的时候,江流突然一个飞身连带一个横劈,瞬间便将锐气十足的两人顷刻砍杀在地,鲜血流了一滩。
江流从容地落地,黑衣下摆翩然落下,很从容地继续问道:“还有谁要算账?”
所有人都安静了,除了韩菲菲。
只见她优雅地离了座位走到了江流的面前,手却没有要拔刀的意思。
江流持剑,很绅士地说道:“请拔刀。”
韩菲菲却道:“江流,你不是我的对手。”
“请拔刀。”
哎,江流啊,跟这种女人客气什么?就算“女士优先”乃国际通用礼仪第一条,那也用不着像你这样不知变通啊!这女人既然比你强了一大截,便是你的灾祸,所以这种情况下先下手为强才是上上策啊!
果然,江流保持风度,韩菲菲就越发猖獗。像是故意无视江流一般,她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我收拾你易如反掌,但是那样未免也太便宜你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好法子,要是这样做了,似乎会让你更痛苦些……”
还不等江流反应过来,韩菲菲的一只手便像风一边掠过了他的身体。我听见身边的柳泉荷暗叫一声“卑鄙”,反应过来的时候,韩菲菲却已经用她那看似纤细却极为有力的手指牢牢地把冷溶挟持在了怀里!
卑鄙!果然卑鄙!
冷溶竟全身不能动弹,看来韩菲菲已经在瞬间点中了他的穴道。此时,韩菲菲的手指正扣在冷溶脖颈的要害处。
真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女人竟能在瞬间把这么一个比她高出半头的大男人治到如此境地!她到底强悍到什么地步?!
江流的手指关节握得吱吱作响,羞愤、怨恨、心痛汇于一身,却又断然不敢再自己心爱之人身处险境的时候轻举妄动。
冷溶咬着牙齿不出一声,而韩菲菲则眯眼看着他勾起嘴角冲他笑道:“伤你一定比伤他本人更能让他难受吧……”
我扭头看柳泉荷,却见他也只是狠劲攥着手,却不出一声。
眼下真是个令人无奈的境地!如果柳泉荷贸然出手的话,那么他就是白水莲的事情肯定也包不了多久了,我们的行踪便会立即暴露,很快就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可是,凭借韩菲菲的武功,若想伤害冷溶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谁能来说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江流怒道:“放了他!你我单打独斗!韩女侠今日这般刁难,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算得英雄好汉!”
而韩菲菲却道:“我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只是个不讲理的女子罢了,光明磊落什么的,与我何用?”说罢,她便腾出一只手来抽出了腰间的尖刀。
江流一下子就软了:“韩女侠,我求你不要伤害他!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放了溶溶!放了他!”
可没想到,韩菲菲却瞬间满脸的鄙薄:“你们两个大男人情情爱爱的,可真够恶心!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江湖中人都是怎么看待你们两个么?他们或许表面上会因你的身份敬你三分,但私下却都是指着你们二人的脊梁骨冷嘲热讽,你们应该不会什么都觉不出来吧!依我看,你们两人简直同那柳泉荷一样,彻彻底底地不要脸。江流,你的剑挑伤了我爹的脸,我就在他脸上划一刀吧!”
武侠片看多了,我开始全当她是故意威胁,可万万没有想到,下一秒,她竟真的抽出刀来,照着溶的脸颊便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甩掉刀尖上鲜血的时候,她还开口讥讽:“脸皮果然够厚,怪不得顶着世人的耻笑还能不害臊地继续喜欢男人。”
江流爆发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剑便要劈那韩菲菲,却见韩菲菲的手突然狠劲地抠向了冷溶脖颈上的血管,又吓得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
冷溶则忍着伤痛大喊:“师兄,莫要跟这女人一般见识!”
柳泉荷固然不能莽撞地出手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到了此时此刻,要我继续无动于衷地站着,还不如让我撞墙去死!必须想办法转移韩菲菲的注意力才是,只要能赢得她片刻的分心,江流就有机会能把冷溶拽回来!
心急火燎之时,右手突然摸到了腰间的墨玉宝剑——此剑是方雅初出江湖时所用的佩剑。记得楚一刀曾经称方雅是“白水莲之影”,也就是说,方雅武功必然了得,而且行踪诡秘,不常出现于人前,甚至连武林大会也不曾参加过。楚一刀见到他的时候尚且不认得,更何况是眼前这些个小辈呢!
还好我刚才没有向公孙函透露自己的名字!
此时,我“嗖”地一下抽出了墨玉剑,回忆着从前在武侠片中学来的拉风造型摆姿势,冲众人喊道:“我是星辉派副掌门方雅,你们若有仇怨找我来报!用卑鄙手段挟持人质,难道不是在给你们天地派丢脸么?!”吼完这一串话,我挥着剑就向站在一旁的公孙函挥了过去。
这招起作用了——韩菲菲想必是真以为我是方雅,武功了得,不由得担心起自己夫君的安危来,在我挥剑掠过她的时候不由得猛然回头盯我,扣着冷溶脖子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一直在伺机而动的江流仅一眨眼的功夫就掠到了韩菲菲的面前,剥开她的手便将冷溶收进了自己的怀中。
韩菲菲此刻那还顾得上江流和冷溶?我的剑可是只差几寸就要刺中公孙函的脑门了!而此时此刻,公孙函却因为看到站在我身后的柳泉荷一直不停地蹙眉,而心下慌乱地愣在了那里。
我的淡定、强悍、潇洒统统都是装出来的,所以我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怎样的下场。
韩菲菲的手从背后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然后一条腿划出一个弧线,照着我的肚子就狠狠踢了下来。我一下子飞出好几米,脊背落在一张桌子上,顷刻把那桌子震得粉碎,然后又摔倒在了地上。
猩咸的味道涌上了喉咙,一口鲜血就这样被我吐了出来。
从前看武侠片的时候总觉得道具桌子太不结实才会被挨打的沙包撞烂,而现在的我不由得强忍着全身的伤痛悲剧地想——为什么这桌子的质量如此之好,以至于我这一下子撞得这么实在……
【三十九】新欢旧爱
“你是星辉派副掌门方雅?鬼才相信!”韩菲菲三两步走到我面前睥睨而视。
我捂着疼痛不堪的胸口,品尝着自己口中的血水,干笑两声——不管结果怎样,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直到右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的时候我才悲剧地发现,自己已经痛得难以坐起了,绝望之感瞬间侵袭而来。但下一秒,一个温柔的怀抱将我紧紧环住,稍一用力便将我带离了冰冷的地面。
果然是柳泉荷。
他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攥着我贴在胸口上的手,全身都在颤抖。
见他不说话,我索性转过头来看他。可是,刚想嬉笑着哄他说上一句“我没事”,却顷刻间被他此时的表情给惊呆了——他低头靠着我的脖颈,仅仅咬着下唇,散落的长发勾勒着他充满怒火的脸颊,一双眼睛向外射着无比犀利的光芒。此时,那眼神就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刺向面前的韩菲菲。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依旧傲然地向我们逼近,还出言不逊道:“柳泉荷,你这斗胆染指我丈夫的肮脏不堪的男妓,竟然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想到上次柳泉荷扮作白水莲出现,轻松砍掉楚一刀脑袋的情形,连我都在心中不停祈求,望她自重。可没想到,她张口又是辱骂:“你这贱人,别以为我对你曾经勾引我丈夫这件事一点都不知情!啊,我知道你护着的这男人是谁了——是不是你被我家函儿抛弃之后你太寂寞,又刚刚找上的?瞧你不知羞耻搂着他的样子,柳泉荷,我真个也想在你脸上试试刀子,看看你的脸皮到底多厚!”
泉荷,她只是个女人,你不要冲动!
我真想这么对他说,可是,感受着他全身的颤抖,我已经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三秒我简直是在屏息中度过的。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我听见柳泉荷咬着后牙槽低声道:“你可以辱骂我、诋毁我,我绝不会放在心上,作为一个男人,这点气量我还是有的。甚至,你想要为了你丈夫的事情而报复我、伤害我,我都可以不计较,就当是我自己爱错了人、做下了了孽,自作自受。但是,你伤害他王文武,我,柳泉荷,对此事、对你,都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原谅!”
“哈哈哈!”韩菲菲大笑三声,信步走上前来,“我就是要伤害他,我就是要伤害他!怎么样?啊?你觉得自己武功很好,有资格说这般狠话?怎么我听说,我家函儿胜你都胜得轻轻松松啊!这样的你,又能奈我何?!”话语间,韩菲菲的手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寒光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向我袭了过来,眼看那弯刀就要划开我的脖子,却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一道寒光闪过,弯刀竟从韩菲菲手中飞了出去!就在她惊骇不已的同时,柳泉荷一掌业已打上了她的胸口!
韩菲菲被这一掌震得后退了几步,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不停地咳血。
柳泉荷道:“你内力深厚,这一掌对你应该算不了什么。我本不想伤害你,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韩菲菲所带的手下都围了上去,当然,冲在最前面的是他的丈夫公孙函。我看见公孙函一下子就跪在了她的身边,紧紧抱住全身颤抖不已的她,眼中急得简直要流出泪来。
安抚了韩菲菲,将她扶到椅子上,公孙函竟然径直走到了柳泉荷的面前!
柳泉荷松开了我的腰挺直了腰板,用毫不后悔的眼神回敬他,却不料,公孙函抬起巴掌来,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地一个耳光!
这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柳泉荷。
还不等他从那一片火辣辣的痛感中缓过劲来,公孙函就又抬起手来照着他的同一侧脸颊又是一巴掌。
最先回过神来的江流和冷溶一下子就冲了上来,江流更是直接出剑,把眼中依旧透着凶光的公孙函逼到了墙角。冷溶的脸上还流着血,此刻却也不顾会不会牵动伤口,激动地张嘴就喊:“公孙函,你还是不是人!你、你竟然打他?!”
一直给人潇洒温婉形象的公孙函,此刻竟很不顾形象地大喊起来:“对,我打的就是他!柳泉荷,我公孙函算是看错你了!你当时既然只是拿我消遣,未曾动真情,今日又和我妻子吃得哪般醋?!你自己过得好不好是你自己的事情,难道连别人好野见不得吗?!若是菲菲腹中的孩子真的流掉了,我要还你的,绝不仅仅是这两个耳光!”
什么?!韩菲菲……怀有身孕?!
这……
难怪见她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丰满了许多!现在仔细看,的确能看出她腹部有些隆起。虽然时节入秋,她的衣着也捂得严实,若是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出一些怀孕的迹象。不过,若不是公孙函把这话说出来,又有谁能注意到这一点啊!
江流拿剑抵着公孙函说道:“韩菲菲怀了孕,你为何还要带她出来追杀白掌门?!”
公孙函道:“没错,菲菲的身孕已经将近四个月,若不是因为岳父被你们白掌门伤得厉害,菲菲复仇心切非要跟我一道出来,我是断然不会让她冒这个险的!你知道,我根本拗不过她!”
这分明是个误会——柳泉荷只是气不过想惩罚一下韩菲菲,而公孙函却当他是见到自己和她出双入对又怀了自己的孩子而吃醋报复;柳泉荷武功天下第一,当年若不是动了真情故意输掉,公孙函是绝对没有机会得到他的,可公孙函却当他是拿自己消遣,并未动过真情。
此时心中最恨最痛的,一定是柳泉荷了吧……
韩菲菲又一口血吐了出来。公孙函剥开全身僵直的江流的手臂,从他的剑下闪了开去飞奔到了韩菲菲的身边。
韩菲菲攥着他的手说:“函儿……函儿……我的肚子……好痛……”
公孙函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毫不迟疑地向门外走去。“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相信我,会没事的!”
那些带着斗笠的人还想与我们较劲,而公孙函却回头冷冷地瞟了柳泉荷一眼,道:“罢了,我们本就不是冲他们来的,更何况,现在救菲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公孙函抱着韩菲菲,带着一干手下出了门,借由轻功,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
当客栈的厅堂中空荡荡地只剩下我们几人的时候,柳泉荷的双手突然就搭在了我的肩上,低下头去,闭上眼睛,开始无声地抽噎。
我知道他忍很久了。
且不说失手伤了一个怀孕的女人有多难受,公孙函,那个他曾经动过真心的人、那个让他献出过自己的人,时至今日,竟依旧误解他到这般地步!此刻的他心头有多委屈多痛苦,我统统明白。
当他的情绪终于平缓的时候,当我们终于又心情沉重地上路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午时。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前来追击我们,我们便再也不敢投靠附近的村庄了。行了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