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不爱我。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爱他,这就够了。反正能甘心情愿照顾他一辈子的人,只有我。能拴住他一辈子的人,也只有我。
能站在他身边的,只有我。
、章回 十九
曾经,我以为,会就那么跟我的五六一路白头到死。
请注意我的措辞。以为,是了,以为什么的,永远都是以为的以为,根本不可能幸运到变成铁板钉上的现实。
我以为的以为,在二十五岁那年成了泡影。
而导火索,真是丢脸到不想再提起。
那年,快到花娘的生日时,命运悄悄生了某些该死的变化。其实,某些层面来说,我是个无信仰的人,换句话讲,就是不信命。一直都觉得命中注定什么的是种很操蛋的存在,自己的命运,是自己来写的。
可是,事实证明,是我太幼稚。命再硬,能硬过冥冥中注定吗?
那一次,我没躲过。
往年里,花娘的生日非常等同于五六的酷刑日来着。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所谓生日礼物也不过是花娘变着法子来督促我们俩加强专业水准,可就瞧五六懒得那熊样,估计就是他亲娘也够呛能逼出他一点职业道德来。
所以,为了避免五六再度被种进地里开花结果,我决定帮他一把找个合适的礼物过关。大概连老天都觉得帮忙作弊是大不韪的事,这才导致了因为一件生日礼物而出的血案。
一口锅,哈,谁能想到,就因为那口该死的锅,让命运从此变成表子一个?
可是,那时候我怎么能想到结果?不,我不仅没想到日后的连锁反应,甚至还鬼使神差地觉着五六那想要送一口锅当贺礼的念头不错,哦,上帝,我甚至还真就动了心思想着怎么去找一口极品锅来帮五六过关!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变得异常微妙起来。
就在自家咖啡馆里,当我绞尽脑汁地搜索着任何可能稀有的锅时,就有两个人模人样的主坐在了不远处兴奋而热烈地谈论着即将开始的慈善晚会与作为压轴拍卖的前清御用锅。
就像从天而降的大礼包样,还随机赠送一加一好礼。
非常不费吹灰力的在厕所里解决掉两人,顺便顺走两人身上好好揣着的邀请函,那一会,我都好似瞧见了那口可爱的小锅挥舞着纯洁的翅膀在冲我,啊不,冲我们家五六招着小手。
很多年后再回想起来,其实除了唏嘘命运的啼笑皆非外,不怕难为情地说,鸡皮疙瘩还是一波一波地爬了满身。那个善于玩弄人心的男人,如果是一开始就在五六身边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么,用一口锅来引五六,引我上钩,简直就是小儿科的事。
不,一想到能那么轻松地就搜集到所有情报甚至连邀请函那种可有可无的东西都轻易上了手,有谁敢拍着胸脯说那不会是那个男人一开始就设好的圈套?
可惜了,我不是神,算不到前因后果也猜不透是非黑白。
我就是一俗人,为着找到安慰爱人的东西而沾沾自喜的俗人。
那一晚,强行拉着五六去了慈善拍卖会,他还老大不乐意。虽然按理说我完全可以好人做到底一并偷了锅回家好让他可以在家安稳睡个懒觉,却又觉得就那么轻松地让他过关只能愈发惯坏了他。
现在想想,真恨不得坐上时光机回到多年前然后给自以为是的自个儿一记狠耳光。
后来,五六还是去了。瘫着脸进了会场,趁着人多溜上了楼自行动作。我一直躲在人群中看着他,直到人消失在楼梯上了,才放心大胆地去喝酒顺便搜集情报。我放心,是因为凭他的身手,就算懒得掉渣了,也能轻松完成这种小儿科的作业。
也就是在我刚刚从侍者盘子上取下一杯香槟的光景里,那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那时,本地商会的会长,某些家族企业的头,一个背后里的水不知道有多深并且让人一眼就觉得最好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主。
他就那么突兀地站在我面前,端着一杯酒,浅笑吟吟的,跟胸前别着的蔷薇一样令人讨厌。
花先生,久仰大名。
那个男人,一张嘴就点破我身份,实在没法不让人警觉。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我还是实在没品的绷紧了全身肌肉。
那个男人,无形里就散发出一种畏,能让世人骇意发自骨中的畏。
花娘曾经说过,当你遇到一个一眼就觉气势被完全压制住的人时,无论是敌是友,想要活命,就保持微笑转身离开。
那个男人,既然知道我的名号,自然也能将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明知道这种时候转身走人是最明智选择,可五六才刚刚上楼几分钟,我是死都不能开溜。
于是,我咬着牙根咧嘴笑。
我说,啊呀,先生,我认识你?
那人居然笑得更欠扁,说得话也更更让人火大。
他说,没能想到花先生也会对这种无趣的宴会有兴趣,没有亲自发邀请函到府上实在是失礼。下次宴会时,那某一定亲自送请帖到府上,也好免了花先生出门寻找。
够狠,够毒!一番自贬味十足的话硬是噎得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哼,要不是因为我家教良好,真想一杯酒泼到他脸上。
哈,不就是打伤他两个客人还是手下什么的弄来两张请帖顺便偷个锅吗?
至于这么挤兑人吗?
只是,还没等我想出点什么来还给他时,人居然屁股一扭就闪了,只恨得我差点捏碎了水晶杯。不过,眼瞅着他身形一闪往楼上走后,我又差点把心吐出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五六还在楼上啊!
结果,几分钟后,就瞅见五六阴着一张脸从楼上窜下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再没回来。脚趾头都能猜到,他这是被那人当场抓了包。换成别人别地,不用花娘动手,我也会毫不讲情面地把他踹湖里,免得他丢了花家的脸。
可换在这儿,感谢上帝,能让五六好运到全身而退。
那个男人,真是一种恐怖的存在。
按理,我也该回家才对。可私心里,又觉得不甘心。自诩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台面上不是。可台下面,花非花三个字这些年里也算响当当。没有人见过我真正模样,也没有人能打探到我丝毫底细,就是凭着这些个保密到家的功底,才能在贼界里一帆风顺勇往直前。
可如今,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居然就能被他轻松识破了身份底细,除了怄气,更多的还是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
所以,我决定,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叫那时的男人,正式列入我的调查名单中。
保不准哪天小爷我不开心了连他家祖坟都给掏干净。
也是因着没走,才让我瞧见了更多不得了的东西。
在等待拍卖开始的时间里,除了喝酒,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做。打探情报什么的,这会也完全没了兴趣。我的兴趣,早就被那个该死的男人给勾了去。中间也有些莺莺燕燕的凑过来,丰乳肥臀外加满身熏香,真是坏我喝酒的好兴致。
尤其是当我再一次被某个白痴女人装醉踩到脚后,我其实很想也装醉踩回去来着。该死的,我这张脸这身皮这把骨的就那么有吸引力?就算对我有性趣,上帝啊,你可不可以回去换张五六的脸五六的身子五六的体香后再回来?
淡定。
感谢上帝,在我灌掉大约两瓶酒的分量并且脚差点被踩烂并且身上无辜沾染了各种果汁饮料后,拍卖会总算开了场。开始摆出来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物件,大家伙也意思着举举手抬个价凑个份子交水酒钱。中间还摆上条长得跟尿布样的黄巾子,张口拍五万,我差点笑岔气。
真该让五六瞧瞧,约莫他那张面瘫脸上也能露出点滑稽笑来。
一个钟头后,压轴的锅终于上了台面。底价二十万,送拍者真是毫无悬疑地属那时那个家伙。本来就是他发起的慈善拍卖,又是自家摆出的东西,大伙也是给足了面子往上加价,一口老得快要掉渣的锅,短短几分钟就给抬到了九十万。
这会,我反倒安静下来。既然偷不得,干脆就光明正大的买回去得了,大不了今年换我被种进地里。也只是想,没等我抬手的,那时开了口。
他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微笑着开口。
他说,各位,我出价一百二十万,拍下这口锅。
哈,天下奇闻。
自家的东西自愿贡献出来拍卖,然后花掉一百二十万再买回来,疯子吗?
其实,不光我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想。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开口问原因。
原因?
那个男人站在台上举杯,他冲我微笑。
他说,因为我心爱的人想要这口锅,所以,我需要拍下来送给他。
我听到的,是自己脑子里一根唤作危险的弦噼里啪啦碎成满地渣。
、章回 二十
那晚,我是带着满肚子酒精顶着一颗失魂样的脑袋挪回了家。虽然不意外五六早就回了家,也真没料到他会坐在玄关上等我。推开门的一刹那,我很确定自己从他脸上看到了某种类似茫然的表情。
下一刻,他回过神来又变成从前那个表情都懒得摆的五六。
其实,我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的,结果在瞧见他不经意里摆出的不在意后,再多的疑问也胎死腹中。强打了精神俯身去抱他回房,甚至还能逼出几个冷笑话来,真是佩服死我自个儿的抗压能力。
自始至终,他也没提关于遇见那时的半个字。
回到床上时,像过去的几百个夜晚样,看着他的背影,自己臆想。不幸的是,这次我的臆想变成了恐怖片,来势汹汹的差点吓死自个儿。实在撑不住了,一把捞过他身子塞怀里,只恨不得干脆揉骨里。
我说,五六,你谁都不能爱。这辈子你是我的,就不准你跑。
五六没搭腔。
早就该习惯了他的沉默,连带着习惯他沉默后显而易见的不爱。这一晚,却莫名就怕了他的沉默。
到最后,他也没搭腔。
我装不下去了。一颗小心脏就跟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再额外搓两下样,疼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撑不住了。
松开他,自觉地滚到一边闭紧眼睛装睡,顺便压住娘们样澎湃的悲哀。
然后,他睡着了,我睁眼到了天亮。
隔日一早醒了,帮他做好早餐后就出了门。没地方去,干脆躲进了咖啡屋。说起来,当初偶然路过咖啡屋时,五六犯懒不走了,就拖着他进来休息顺便喝点东西。也是出乎意料的,他居然就喜欢上这家的咖啡跟装修来。难得见他主动表示喜欢一件东西,我一激动,隔天就把咖啡屋给买下来做了私人财产。也得亏那会的一时激动,才从此多了个能让我整理头绪又相对隐蔽的窝。
就在咖啡屋里,坐了大半日的光景后,脑子里开始有了清晰的纹路。
那时那时,一个能稳坐商会头把交椅并且稳稳扎根四九城的主,城府有多深,脚趾头都能猜得出。头天夜里敢当着众人面把一口锅说成定情信物样,还公然冲我挑衅样的笑,摆明在说,他的目标是五六。而五六这些年基本上变成一只堪比楷模的宅家米虫,交际圈什么的是一千零一夜,所以,他不可能背着我出门去结交一个里子面子都不是善茬的主。至于那种五六走路上恰巧被经过的那时瞅见然后一眼惊为天人从此深入调查研究之类的屁话,更是笑谈。
推翻种种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可能。
五六跟那时认识,并且能让那时这种人上了心,渊源该是长久地很。
但是,五六来到我身边时不过四五岁的光景,牙都没长齐,哪里来的外交?
第一个Bug,就此出现。
当年那场病,抹掉了我五岁前的所有记忆。醒来后孤单地过了一年,那期间,大抵因为脑子被格盘,之后的记忆就开始变得异常清晰起来。整整一年,花娘总会无端地怔神,偶尔瞧着我时眼里还有说不出的情绪。小时候猜不透,现在想想,总觉那些个情绪里有愧疚有哀伤甚至还有隐约的怨恨。
花娘,为什么要恨我?
第二个Bug,来了。
没过多久,花娘突然消失了几日,再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个孤儿院领养的五六。嘴上说着是为怕我孤单,可她眼里的晶亮是要溢出来的。几日后,她再度回了孤儿院,却是偷了五六的领养记录回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为什么?
所有的事情凑到一起,像是一道是非题。假设不可能的情况,推断出可能的结果,答案是错的。可如果假设不可能的情况推断出不可能的结果,双重否定后,答案?
当年送五六去孤儿院的人,是那时。
而花娘,就算与那时没有多少交集,但至少,他们之间,打过交道。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寒意生了满背。秘密,很多的秘密,或许,还有阴谋在中间。冥冥中,好像有一张巨大的网开始兜头扑来,生死难测。
惊悚之余,心头压不住的是更大的疑惑,五六,到底是谁?
我又是谁?
可惜,没等我消了震惊的,就瞅见五六跟这世上我最不愿见到的人一前一后进了咖啡屋。我躲在暗处,看他们两个相谈甚欢,牙根都差点咬碎。虽然一直在告诫自己,要淡定淡定,只是聊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结果,理智还是被烧得一干二净。
像个妒夫样冲出去,理所当然地被五六呵斥着滚蛋。继续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家,最终衍生了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争吵。
说来可笑,明明是真正动了怒来争吵的,到最后也不过变成我自演自唱的滑稽戏。从头到尾,五六都是用一种冷静到残酷的态度面对我的怒火三丈,甚至在他看着我时眼里投射出的居然是悲悯?
哈,从头到脚,都是我一个人在垂死挣扎而已。
不算争吵的争吵过后,开始了无意义地冷战。明知道以他的性格是不会主动来认错服软的,却也在真正被漠视后又一次凉了心。
到头来,我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也好。伤得狠了,就能硬下心来不把满腔子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冷战的几日里,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与手段去搜集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信息,得来的也不过是能摆在台面上的大众谈资。
身家干净,手段超群,底下人也忠于职守,面上是经商,根系强壮却也能真正做到不沾污秽。如果这个世上还存在神祗,那个男人恐怕当之无愧。
可越是无懈可击的表象,内里肯定会有更加无法告人的秘密。我偏不信了,那个男人,能做到天衣无缝?
这么想着,再去搜集情报后我就换了条路。查他查不出门路,那就从他祖上查。查来查去的,倒真让我摸出点东西来。
百年前一支荣耀长存的家族,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