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心软了么？
顾玖月曾亲眼见识过萧倾尘清除暮月体内力量的全过程，那期间，对施术者来说，可谓是相当地痛苦。
既然都快死了，又何必再连累别人呢？
于是他放弃了生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顾玖月这一生，可谓是充满了讽刺色彩的悲剧史。
鲁家带给他毁灭性的打击，使得他的性情变得更加偏执而疯狂，不断地岔路、弯路，让他在清醒之际，一路披荆斩棘，远远地望着希望之火，却在最后一刻才发现……希望从来不曾接近，最后绝望。
他也曾是聪明绝顶、天赋异禀的貌美少年，父母的骄傲、希望……
可惜，命运弄人。
“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尤其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当他失去了所以的才华之后，活着，便是一种折磨。
小家伙不解地眨眨眼，而后故作恍然大悟道：“嗷嗷！大叔，你好邪恶哦！”
萧倾尘默然，也不为自己辩解。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都会认为他是故意要折磨顾玖月，才救他一命。
“嗯哼，你怕了没？”
萧倾尘懒洋洋地反问道，小家伙故作害怕地夸张道：“怕！非常怕！”
萧倾尘哭笑不得地伸手，使劲地揉捏豆豆的脑袋，却没有直接走向厨房，反而转回了廊下。
“大叔？”
“夜痕和凌霄都在厨房外面。”
萧倾尘淡淡地解释道。
他心底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不想同时面对那两人，所以他只好懦夫一回，又夹着尾巴跑了。
“钱钱和汤圆，还有二愣子也都在啊。”
“嗯，所以我不担心他们会打起来。”
“大叔，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等记忆完全恢复了，才能去把问题解决。”
“……是吗？”
豆豆怀疑地皱着眉头。
萧倾尘微微一笑，将小家伙放下，然后随手牵出一张红木小方桌，两天圆凳，还有两碟刚出炉的糕点，一壶梨花茶……
豆豆掩着嘴偷笑着，三两下爬上凳子，开吃……
“大叔，咱们这样一直‘拿’人家的东西，不大好。”
说是“拿”，其实就是……偷。
萧倾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道：“所以这是赃物，你就别吃了。”
“不行！玖因为是赃物，我才要帮你赶紧把这些罪证消灭掉！”
“……哦？”
萧倾尘哭笑不得地挑挑眉，随后替小家伙倒了杯茶，看着豆豆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门外侧，顾玖月的哀嚎声逐渐消失了……
萧倾尘估摸着时间，应该还差半个时辰的工夫。
顾玖月体内的力量，终究是属于墨非涯的，要取出来倒是比暮月那会要容易得多。
唯一的麻烦，便是会对那股力量的宿主本身，产生无法形容的后果。
不似暮月那般，雪女一族失去了力量，变成了个凡人，却还能活得好好的。
可是顾玖月……
萧倾尘呼吸一窒，这个让人又恨又怜悯的家伙，真实麻烦啊！
“大叔，你有没想过，救了顾玖月以后，你要如何安置他？”
“嗯。”
“留在琉璃阁？当跟班？”
豆豆咬着一只小笼包，神情呆滞地问道。
萧倾尘神秘莫测地微微摇头。
留在身边？让这群“豺狼”都去欺负他？
顾玖月虽然可恨，但萧倾尘也不至于救了人家，还一个劲地为难对方。
至于去处，倒是有一个理想的安排，问题是顾玖月自己是否会答案？
萧倾尘不确定地拖着下颔，出神地望着虚空一点。
忽然……
一股温暖的气息逐渐涌入他的脑海，更多清晰的画面，一列列出现。
萧倾尘明了，这意味着他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思及此，萧倾尘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豆豆见状，也分外乖巧地安静地下来，抱着小笼子，小心翼翼地咬着，没去吵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萧倾尘再睁开眼时，豆豆已经趴在了小方桌上打瞌睡。
先前的预感，在记忆全部归来的那一刻得到了验证……
萧倾尘的心情莫名地沉重了起来。
天山剑门上的种种，他对凌霄的一见钟情，白芷剑的意外诞生，夜痕的诡秘行踪……
白杨、紫樱、豆豆、二愣子……所有的人，他都记起来了。
但是——
萧倾尘记得自己未失忆之前，曾以为他会对凌霄一见钟情，完全是因为凌霄和龙吟一模一样的脸……
时过境迁之后，他却恍然大悟，当初的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对凌霄产生了偏见。
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应该学会一件事：那便是自爱。
爱一个人，却不能为了对方而失去自我。
萧倾尘一贯理智，一见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他来说，可谓是荒唐至极！
可事实证明：再荒唐的事情，也是存在的。
因为凌霄，简直就像另一个萧倾尘……
只不过，前者更加优秀。
可是穿越到翼空身上之后，萧倾尘却不想再过前世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那样的他，活得太累，即便站得再高，也是寂寞的，寂寞到连他自己选的恋人都无法理解他……
所以他潜意识地开始逃避，本能地开始寻找凌霄的缺点，想要努力地说服自己讨厌对方……
顾玖月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心，开始逃避。
亦是从那一刻开始，萧倾尘开始试着接受夜痕，纵然这个男人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最完美的恋人，但却是最安全可靠的。
即便他先前几次跟夜痕的接触都很不愉快……
但萧倾尘还是忽略了种种的不悦，慢慢地将夜痕放进了心里。
后来的一切，就像命运安排的那般，萧倾尘与凌霄越走越远。
一个极力逃避，一个偏偏不懂爱情，两个人的背道而驰，终于远离。
但，事有意外。
有一天，凌霄顿悟了。
背驰的两人，开始有一人觉悟，往回追。
只是举例已经太遥远，凌霄即便站到了萧倾尘面前，后者也已经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心墙，将他挡在了心门之外，更何况，那道墙之后，已经被另一人所占领……
这是一个僵局。
唯一的转机，便是萧倾尘忽然失忆了。
墨非涯、顾玖月、幕月三人的种种所为，奇迹般地将萧倾尘与凌霄的命运再次联系起来……
在摒弃了偏见之后，同样理智的萧倾尘，再度对凌霄动心了。
只是记忆恢复后，萧倾尘却不似他先前所想的那般轻松。
这个局，依旧未破。
此时此刻，他能理解自己当初为何会接受凌霄，也能看清夜痕的好，但是……
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选择了。
爱着谁？
明明只是一颗心，又岂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到底谁是谁的替身？
萧倾尘头痛不已地捂着额头。
“大叔？”
小家伙幽幽地醒来，睡眼迷蒙。
萧倾尘猛然回神，道：“豆豆，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哈？”
豆豆诧异地张大嘴巴，心底忍不住嘀咕道：怎么不是夜痕或是凌霄陪你去呢，大叔？
可惜的是萧倾尘偶尔起效的读心术在这一刻，并没有发挥功效。
第084章
“去哪？”
“无双城。”
“噗……大叔，咱们现在去无双城干嘛？难道你还想把顾玖月送回凌家不成？”
“等会你就知道。”
萧倾尘神秘地笑了笑，单手抱起豆豆，而后踏入房门，另一手将昏睡中的顾玖月一把拽起，瞬移——
眨眼间，三人凌空出现在菡萏城中心上空。
豆豆惊讶地张大嘴巴，兴奋得眼睛直冒绿光！
“大叔，你的记忆都恢复了？”
遥想当初，空有一身力量，却完全不知如何使用的大叔，是多么的……可爱啊！
小家伙摇头晃脑地感慨着，却见萧倾尘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不免好奇起来。
“大叔，你在烦心什么？”
萧倾尘微微一怔，却不语，直接传入了水晶宫殿外的隐形结界。
落地之后，豆豆夸张地捂着嘴巴，嗷嗷大叫，而后望着那殿门前的水晶狮子，疑惑地道：“那东西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可不是么！琉璃阁院门口就杵着一只呢！
萧倾尘暗笑不语，左肩扛着顾玖月，右手拉着豆豆，往殿门内走去。
他动手替顾玖月清楚体内的力量之前，便已经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做了打算。
即便顾玖月成了一个废人，至少……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需要他。
一个失意人，一个性情单纯至极的妖，或许他们在一起可以互相慰藉取暖。
莲妖无法离开水晶宫殿，但两千年来，他一直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陪他，如果将顾玖月送到莲妖身边的话……
或许算一桩美事。
近半个时辰之后，萧倾尘找到了莲妖。
一如记忆中的秀丽模样，男子苍白的皮肤映着素白的长衫，银发及腰，清澈单纯的银色眼眸静静地望着萧倾尘，嘴角缓缓签出一丝笑意。
“倾尘。”
莲妖温声唤道，随后迎了上来。
萧倾尘温和地笑着，将顾玖月放下地。
“我这次来，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指的便是顾玖月。
意识到这一点，豆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叔，你这是在干嘛？！拉红线也不是你这么拉的啊！你没看到这两个都是……那啥咩？
“谢谢。”
莲妖羞涩地抿着嘴，俯身将顾玖月抱起。
别看他娇小的身段，看上去似柔若无骨，力量却大得吓人！
居然轻轻松松地久把顾玖月抱了起来！
“倾尘，他长得真好看。”
“嗯，你也很好看。”
萧倾尘习惯性地答道，话音刚落，眉头微微一抖，刚才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顾玖月原本的模样，本就十分漂亮，一种张扬而精致的美丽，虽然不及四神，但在凡人之中，却属于佼佼者之一。
“我们进屋去谈？”
莲妖抱着顾玖月，温声询问道。
看样子他对顾玖月是相当的满意。
也对，寂寞了千百年的“人”，总是渴望有一个能陪着自己的伙伴，无关情爱。
萧倾尘微微颔首，伸手摸向怀中，取出了一只银丝缠绕着的手镯，手镯很精致，也很珍贵。
这是他曾经赠送给尹凤的手镯，当日在迷雾池，尹凤的魂魄散去之前，又将手镯换给了萧倾尘。
对于尹凤，萧倾尘不只是一点点感激，更多的是对女子千年守候的感谢，对那份默默守候却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一种无法言表的感动。
这只可以令人不老不死、百毒不侵的手镯，又名“死神之手”。
当初从迷雾池归来，萧倾尘便将这手镯藏在了房间里面，以作珍藏和怀念。
只是这一回，在临行出门前，他又把这手镯取了出来。
“死神之手”已然是逆天的存在，若是再铸造一只出来，萧倾尘真担心要遭天谴了……
如果能让那一份无私的爱，延续下去，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但愿顾玖月这一回，能重新开始他的人生。
思及此，萧倾尘牵着豆豆，跟着莲妖走了上去。
踏入房门后，萧倾尘暗暗庆幸，所幸不是上次见过的那件黑不隆冬又恐怖阴森的房间。
莲妖将顾玖月搁在床榻上后，又替他盖上薄被，这才走到了萧倾尘面前，坐下，而后道：“倾尘，恭喜你成功渡劫。”
萧倾尘微微一愣，顿悟：当初莲妖所说的大劫，便是指的这回事？
“谢谢。”
“有件事，我很抱歉。”
“嗯？”
萧倾尘不解地应道，却见莲妖一脸为难地抿着嘴，似有难言之隐。
身旁，豆豆“识趣”地站起身，道，：“大叔，你们聊，我到四周去转转。”
“嗯，小心点，别迷路了。”
萧倾尘微笑着应道，忽又是一顿，看向莲妖，问道：“这些天，你可有见到国师？”
说来也真是奇怪，从那日国师突然在琉璃阁现身，便告诫萧倾尘“身份已暴露”之后，便似神秘地失踪了？
莲妖怔了怔，微微摇头，道：“国师失踪了。”
果然如此。
萧倾尘心中默道，虽然墨非涯、幕月，还有顾玖月如今都已经不会再威胁到他了，但事情却还没没用结束。
拨开迷雾，他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洛非烟、国师、还有路青……这些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还需要他继续挖掘。
尤其是路青。
当日曾在北回城莫名出手，帮助过他们，而后却又忽然失去了踪迹的路青……
与守护星君夜池禁地的路青，到底是否同一人？
为何路青要萧倾尘绝不轻易踏足鲁家，也不许他接近凌霄？
萧倾尘原以为，这些谜题，莲妖应该会知道一些线索。
毕竟这水晶宫殿中，藏着一面神奇的水镜。
通过水镜，可以看到白帝国发生的一切。
但如今看来——
萧倾尘沉吟了片刻，联想到方才莲妖那抱歉的语气，很快醒悟过来：对方所指的事情，应该是如夫人。
先前，莲妖曾告诉他，如夫人很想念自己的亲生儿子，经常以泪洗面……
莲妖虽是妖，却是性情单纯的妖，两千年来，一直住在这与世隔绝的水晶宫殿，即便想要学坏，也没有机会。
所以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简言之：问题出在水镜上。
正如萧倾尘昔日在盘龙殿时看到的水镜，水镜中上演的每一幕，都是“现在进行时”。
只有一面镜子，便只能看到“此时”的某一幕场景。
正因为此，水镜中出现的画面，也有可能是……虚假的。
正如莲妖看到幕月以泪洗面，不过是她特地演戏给萧远山看的。
“我明白了。”
萧倾尘沉声说道，随之将手镯搁在了桌上，解释道：“那红衣青年，叫顾玖月，是一个凡人，我先前检查过了，他的体内没有一丝力量，而且体质相对虚弱，另外……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这只手镯，你让他戴上之后，便能护住他的心脉，只要你活着一天，他都会安全地活下去……”
顾玖月失忆了，这个结果，确实是有些意外。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是个完整的“重新开始”。
即便成了一个“废人”，好歹他已经没有了过去那一段屈辱不甘的回忆，好歹莲妖是如此温柔善良的妖，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