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奄奄地硬抗着——就这儿还让一群没插上手的侍卫心疼得不行,眼睁睁看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军功从眼前错过那心肝都在疼!
事关重大,四阿哥擦擦冷汗半点不敢自专,一边派人把才走没两步的阿里和卓招回来以备查询,一边火速绑回了两个活口回宫禀告。君子不立危墙,关系到后宫妃子清誉,这事他是半点干系不想沾。
可惜他注定要沾一沾了。
听到消息后,乾隆自然是龙颜大怒,当场命令四阿哥带人严办,倒把个四阿哥弄得有苦说不出来,一时又推诿不得,只能垂头丧气领命而去,唉声叹气又多了好些白头发。
不过很快他就不怎么头疼了,不但线索送上门来,连人才都送上门来了,看着多隆皓祥那两张欠扁的脸,四阿哥从来没觉得这么亲切过,平时看着就想踹两张今个怎么看起来就这么顺眼呢,都是大清朝的人才啊!
对于四阿哥的亲切,多隆皓祥颇感受宠若惊,哆哆嗦嗦把线索奉上,幸好他们也算是人精子里混大的,虽然没混出什么本事心眼却一点不少,该说的说,该骗的骗,颠三倒四地露了线索倒没把自己绕进去。
睡觉碰上枕头,四阿哥顿时心情大好,大手一挥把这两倒霉孩子划入麾下就分派人手四处查探。这是他第一次办这种差事,事无巨细一概用心,从阿里和卓到路边乞丐一个没放过,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差点没把蒙丹进京骑的马几岁都查出来,更别提一路上N多人围观了的私奔七次。
私奔七次。
宠冠六宫的香妃和人私奔七次。
四阿哥简直能看到乾隆铁青的脸色和无差别迁怒,于是四阿哥还没高兴两天再次纠结了,不但纠结,他恨不得自己眼睛一闭就重病不起了才好,不,现在重病已经晚了,从含香进京的那天起他就该重病不起的,这样接待阿里和卓的差事就摊不到自己身上了,这一团乱麻自然也和自己没关系了。
稍稍妄想了下永琪落在这个尴尬境地的样子,四阿哥再次消沉了下去,然后酸溜溜地承认如果是永琪管这事估计乾隆啥都不会说。
“四爷!查到了!查到了!”
四阿哥悚然而惊,抬头看去只见多隆皓祥两个捧着一叠纸条飞奔而来,一边碎步小跑一边左看右看像是抱着个大宝贝似地。
看着他们那慎重样子,四阿哥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查到什么了?”
“那个蒙丹,和红花会的反贼有关系!”
“真的?!”
四阿哥一把抢过多隆抱着的纸条,一张张飞快地看了起来,越看眼睛睁得越大,脸色从黑到白又从白到红,脑门冒了密密麻麻的汗,那眉头是皱了又皱,薄薄几张纸被他捏得全是汗湿。若光是看这几条情报,牵扯的麻烦还真不小,蒙丹的私情倒不算什么了,只是事关重大,光凭手上的物件只怕还不太够分量……
管不了了!不管这麻烦是真是假,终究能脱了自己手就好。
思前想后,四阿哥终于下了决心,要下水就一起下,终究不能自己一个人湿了鞋,眼睛一抬从多隆皓祥身上冷冷扫过,只把两人顿时吓得矮了半截: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立刻去面禀皇阿玛,你们也是明白人,这事事关重大,全烂在肚子里,出了差错可不是你们两个能担待得起!”
多隆皓祥连忙表忠心表诚意,只恨不能拿了羊肠线当场把嘴巴缝上。
第八十五章
后宫中最大的罪过是什么?
不是杀人放火,不是贪赃枉法,对于后宫嫔妃而言,只有不贞是绝对不能饶恕的,就连捕风捉影的传闻也是后宫女子的致命伤。
纸包不住火,何况后宫中多的是耳目清明之人,有心试探下,关于香妃突然病情恶化和阿里和卓的滞留很快有了隐隐约约的传闻,这段日子里一直怨气冲天的各宫嫔妃差点没半夜笑醒,只是顾忌着乾隆的心情,倒是个个表现得更温柔矜持了。
不过她们要是能摸准乾隆的心思那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无法出头了,如果说一般男人来自火星,乾隆根本就是泰星来客,思路哪是普普通通的金星女子可以揣度?乾隆非但不厌弃含香,相反的,在听说含香病情加重时他还第一时间冲到了宝月楼,不是指责含香不忠不贞,而是温言安慰细心关怀,款款深情差点没闪瞎跟班太监的大眼,直到他离开好久,那个哆哆嗦嗦趴在地上等死的回族侍女都没反应过来。
一开始乾隆倒还真是想含香,但在看到含香那双含着泪珠的眼睛瞬间他的想法改变了,是的,私情或许是真,但含香对自己的感情更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风流倜傥温柔多情后,含香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自己征服了!所以她才痛苦,所以她才矛盾,所以她一开始才显得喜怒无常!这都是因为她不能抗拒朕的魅力!
回想下含香这些日子来投向自己的眼神,岂不是愈发柔情似水仰慕爱恋?
乾隆顿时满足了,他看着含香憔悴扔难掩国色的娇美脸庞和一双美目中盈盈的一汪泪,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舒爽了,一切火气都在含香哽咽的一声“皇上”中烟消云散。
蒙丹?那是哪个自作多情的渣啊?爱妃满心满眼的都是朕!
如果有什么能比征服——或者说自以为征服——一个难搞的美女更有成就感的就是在征服这个美女的同时还击败了一个男人,此刻的含香就让乾隆感觉到了这样双倍的满足,于是她的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为了安抚受惊的爱妃,乾隆甚至还很好心情地亲手喂了含香吃了一碗燕窝粥,然后满足地看到含香被他的温柔大度感动地无语凝噎差点无法下咽。
其实含香那不是感动的,那是纠结的。
如果说有什么比名义上的丈夫杀了实质上的情人更纠结的就是这个丈夫还掌管着你的生死,如果更纠结一点的话就像现在这样,事已至此还觉得女人会发自内心地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当然,这不是没可能的,但却是很纠结。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含香八成就一巴掌忽悠上去了,然后再一刀捅他个透心凉最后喊着蒙丹的名字挥刀自刎,即使不成功也无所谓,更重要的是她要表明自己对蒙丹、对爱情的忠诚。既然他们的爱情无法在人间得到祝福,那么只好到安拉的身边祈求个公道了,然后让所有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人后悔内疚一辈子去。
然而现在的含香却做不到这么干脆,她早就被这段日子的担惊受怕和病痛折磨光了最后一点体力和意志,嬷嬷沉静却冷酷的话语时不时回荡在她脑子里让她分辨不清到底是在睡梦还是在现实,连同所有那些令人胆寒的故事一遍遍重放反复地折磨着她。
畏惧,愤怒,伤感?
含香已经分辨不清自己对于和亲的命运和这座金碧辉煌却冷酷的宫殿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她甚至已经说不清对将自己送到这里的部族抱着什么感情了,于是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乾隆,任凭泪水如珠落下一口口喝下燕窝粥,只觉心中一片空洞。
四阿哥是兴高采烈地把刺客案当做烫手山芋扔给了大臣,看在各部官员眼中却是难得立功机会,差点没为这个差事抢颇了头,然而许久不问政事的五阿哥突然站出来了,玉树临风地在乾隆面前一站,三言二语就把差事笼络到了手中,言之确确立了军令状不出一月就查个水落石出。
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恨不能立时扔了,现在有人接了手看着又发酸,特别接手的还是向来不和的永琪,四阿哥那点小心思立刻复杂了起来,闲下来坐在府里就长吁短叹。
“四哥,你自个也说那差事烫手,有没眼色的接了还不好?”
小九很是不满,他难得展现下兄弟爱,四阿哥竟然这般不给面子,只顾着自个唉声叹气都不理自己一理,他委屈大了。
四阿哥心中纠结着呢,哪正眼看他:
“虽然棘手,若是办好了确实是个长脸的差事,又是有实权的……”
“那也得他能办来这事!”小九冷哼一声,“就他那鼻孔朝天的德行,又急吼吼自己先限了一个月时限,下面的情形一点不懂,还不知道在怎么闹腾呢,咱们尽放宽了心等着看戏就好。”
想到那个大把柄,小九不由乐得眯起一双桃花眼,年岁渐长已初见少年人的清俊,嘴角微微一挑却是说不出的多情风流,就连见惯了他这样子的四阿哥也不由一呆,回过神来只感叹这个弟弟愈发出落得不凡了,这一身气派三兄弟却是独一份。
这么一想,四阿哥又有点内疚平时忽略了这个幼弟,整日只任他跟着十二阿哥混,别人看在眼里只怕都弄不清那个才是同胞兄弟了,这点愧疚顿时就现在了脸上,那点子抱怨再也说不出口了,连忙伸手把一盘饽饽向小九推了推:
“尝尝这个,这是我门人从南方带来的新方子,在京里怕也是独一份。”
看着四阿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小九也乐得被伺候,大爷样吃了点心又要喝茶,喝了茶又嚷着想喝玫瑰露,最后连点心方子也抄了回去还不算完,清清嗓子冲着四阿哥眨巴眨巴眼:
“四哥,我在外面开了个铺子。”
四阿哥点头,宫里还有谁不知道那几个铺子是十一阿哥的命根子?
小九冲他粲然一笑,说有多甜蜜就有多甜蜜,说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白嫩嫩的小手顺势往前一摊:
“掌柜无用,周转银子欠了点,四哥你先帮个三五万?等赚回本来弟弟带好东西谢你。”
“……”
四阿哥算是知道了啥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死活从四阿哥手里抠出点压箱底的银子,小九亲自抱着小漆盒脚下带风地回了车上,只笑得满面春风眉眼尽是得意。
侍卫甲早给他打了帘子,今个十一阿哥就是出宫来招财的,四阿哥算是拜访的第三家,时间长长短短,这位十一爷愣是没一次空手而归,只能让一干侍卫心中暗叹财神转生。现在也不用小九说,他就很自觉地就赶车驶向了下一家。
只不想马还没跑开,旁边早跑来一人,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喊一声直接掀开帘子蹭进了车里,侍卫甲等着帘子愣了半晌,只能自个摸摸头感叹一声从小长大的感情实在是不一般,若换了别人,早被十一爷一脚踹出来了。
马车嘎啦嘎啦地跑了起来,小九兴高采烈地点着银子,愣是没分给小十半个眼神:
“你怎么这会儿来了,不是去查十四了吗?”
小十没好气地白了眼他那财迷样子:
“你就知道你那点银子,跑去跟亲戚刮地皮你羞不羞?”
“你懂什么,这单生意成了至少三倍的利润,”小九好容易斜眼看了小十一眼,“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难道被十四发现打起来了?”
“我倒宁愿是打起来呢,赶快把他脑子打清楚了,”小十皱起眉头,语气确实罕见的认真,“你也别刮地皮了,赶快回宫去,这事得早点给八哥说道说道,等那小子真惹出事来就晚了。”
小九不情不愿地抱着没填满的钱盒子回了宫,等小十开了口才发现这宫还回的真该,他们只觉得十四这些日子神色阴郁行事诡秘,怕是那小子有难事不好意思开口才背着十四探一探,没想到真相愣是让三个人听得眼直,连向来八风不动的八爷都呛了一口茶。
“克善在查探努达海底细?”
八爷颇觉不可思议,克善确实和努达海不对付,但现在一个宫里一个宫外,一个世子一个大臣,怎么又斗上了?虽然是兰馨使的手段、大哥也不乐意,但新月的婚事也算是定下来了,克善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怎么挑这个时候横生枝节?何况这段日子新月也算安分,当然,她也不得不安分,被太后压着和晴儿一样成天抄经呢……
等等!
晴儿?!
明明暗暗各种线索在脑中一闪而过,八爷端着茶的手顿时一顿,心中微沉,脸上倒是带出了一丝苦笑,果然是清闲日子过多了,眼皮底下的事情都忽略了:
“难怪十四不好开口,只顾着五阿哥那边,倒还真是小看了这些格格的胆子。”
只可惜了他泡的这壶好茶。
终章 事了
几位格格做了什么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自古闺阁故事来来回回总脱不了老路数,不是公子误入了楼阁,就是街边瞥见了俊才,而结局也是要么私奔要么相思而死。只不过几位小姐一起瞥见公子稍微罕见了一点,而且这几位小姐还一个都不肯相思而死。
即不能相思而死,那只能隔墙私会。
“你们都别说了!”
克善一脸想死痛苦捶桌,几天没在意衣带渐宽、面容清减,万般羞愧的样子好像恨不能给新月脑袋上来一下然后在自己脖子上割一刀:
“你们都别劝我了!我真是上辈子造孽才摊上这么个姐姐!”
小九嘎巴嘎巴磕着瓜子,左边摆着茶水,右边放着点心,身后还站着个打扇的小十,闻言眨巴眨巴眼一脸兴致盎然,吐掉瓜子壳张口就要“安慰”这倒霉弟弟几句。
八爷一个眼神,小十立刻拿了个点心堵住他九哥那张嘴,只怕小九再刻薄一句,真个逼得十四寻死。
克善继续捶胸顿足,显然这段日子被新月虐得不轻,满脸生不如死愣是没看到几个哥哥之间的眉来眼去:
“天底下哪有这种女人?!我还以为八嫂就是个泼辣不怕死的,竟然还有这等上赶子找死的,竟然还就有那厚颜无耻、不忠不义的东西想陪她寻死,爷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没脑子的货色?!”
这边说的痛心疾首,那边两个包子齐齐斜眼了他们八哥,八爷咳了一声,扭头四十五度淡定望天,啊,门外春光正好,树上恰好停了只鸟……嗯,好鸟。
小九哼了一声吐出嘴里的点心狠狠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
“不就是跟着那永琪几个私通书信吗?多大点事也值得你这样寻死觅活?弘历不是正捉摸着给你那活宝姐姐指婚吗?到时候圣旨一下还有什么事。”
克善张张嘴又闭上嘴,白嫩的小脸黑了又青青了又紫,望着三个哥哥一脸悲愤莫名,百般辛酸尽在不言中。
八爷看不下去了,清清嗓子:
“孝期还有两年多,就算订下亲事,弘历也一时指不下婚。”
——而新月格格显然等不得了。
剩下两个包子齐齐望天,不勉强他们八哥说下去,反正你知我知,一切尽在不言中。小九眼神一转,嘴角一挑,笑盈盈望着克善眼看着就要笑成一朵桃花,小十连忙又塞了个点心在他嘴里,好歹十四也叫过他一声十哥,总不能看着他被小九拿去揉搓:
“那你查怒大海家底又有何用,那边有妻有子难道你还真想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