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正在沉睡。
尤温慢慢靠近尤安,吻上徒弟唇角,背上一痛,他闭上眼睛握上徒弟的手,那些可怕的画面却一一闪现,尤温难受的一抿唇,手上不自觉地用力。
尤安却似乎突然受了惊吓,慌乱的抽出了手一把抓住尤温,嘴上慌乱道:“师父……师父……”
尤温咬牙,忍着疼痛爬上床,把尤安揽进怀里。
尤安的呼喊声却越来越弱,声音低微,似乎被卡住了喉咙一般:“……原谅我……”
尤温皱眉起来,他不明白尤安到底在怕什么,只能安慰道:“不关你的事。”
小徒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死死的抓着尤温的衣服,紧的尤温伤口都开始痛起来,他俯下身子吻上尤安双唇,克制着动作完全不似以前疯狂,温温柔柔如同安抚。
尤安终于慢慢安静下来,只是手中依旧抓紧尤温的衣服,片刻,屋内传来低泣声,尤温心里一抽,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徒儿,却见尤安慢慢睁开了眼睛。
尤温一愣:“你醒了?”刚梦到什么?
尤安垂眸,小心翼翼的凑近师父。
其实他们本就近在咫尺,尤安却不依不饶往尤温那边钻,似乎恨不得与师父合为一体,尤温眼中一变,神色越来越温柔,低头吻上尤安。
尤安如同发疯了一般,拼命想要留住师父,抓着尤温前襟不让师父稍离。不到片刻,他脸上就变得通红,幸好尤温够理智,他再抬头,见尤安杏眸里未干的泪水全变成了忍耐,眼中幽深,叫人沉溺其中。
尤温情动不已,想让他哭泣,想让他哀求自己。
没想到的是,尤安眼眸一转,眼中泪水真的再次涌出,把尤温吓的不轻,也顾不得自己状况了,赶紧道:“又怎么了?”刺激受太重了?
尤安使劲的想忍,忍的心肝脾肺都疼,越疼越忍不住,断断续续道:“师父……我哭了,你会不会……会不会觉得我不好?”所以才要离开?
尤温一脸黑线,不明白这是哪儿跟哪儿,叹息道:“我刚刚那样杀人,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
尤安晶亮的眸子一眨,眼泪又开始掉:“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师父怎么会被逼到那步!”他说着咬牙切齿起来,他与苏宝瑞都自诩了不起,比起这位云王来却是拍马不及!但是终究是他傻,才会被耍得团团转,动惮不得。
如果不是林亦轻以命相救,他与师父恐怕现在早已在地府叙旧了。
尤温抿唇,他见尤安眼神一变,又担心起来:“尤安,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尤安委委屈屈的,又愤恨不已:“我没有胡思乱想,要不是徒儿怕弄伤师父,我现在肯定饶不了你。”
尤温……
尤安抚上尤温伤口,指尖上移,抚上师父脸颊,眼神严肃道:“我想囚禁师父了,怎么办?”
尤温有点可耻的想一敞怀抱说宝贝儿来吧,但是尤安现在这模样实在太让人动心,让他抑郁的心突的高昂起来,他忍着背上的疼一捏尤安鼻子,黯哑的声音吐出肺腑之言:“为师已经想了好久了。”
尤安一愣,只道师父没当回事了,他心中一恼,却不敢碰他师父伤口,只能勉强自己。他再次凑近尤温,闭眸轻轻吻上师父嘴角,又慢慢移到唇上。
不想分离,不想分离片刻。
怎么样才能让两心如一?
半晌,他才睁开眼睛,似水的柔情全滴落出来:“师父,你要不要听情话?”
尤温惊奇的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徒弟温温柔柔的软语,撞入心中。
“师父……你是我的天,是我的地……徒儿愿意为你翻雨覆雨,愿意为你摘天上的星星,愿意为师父做一切一切,卸下防备放弃自尊放弃骄傲放弃传宗接代放弃其他所有人。”
“尤安愿意雌伏师父之下,也只有师父……只要师父,师父愿意的话,把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尤温眸中的狂热被点燃,却没有去抱住尤安,反而捏紧了自己的拳,背后渗出的血迹染红衣裳,他脸上却出现一个细微的笑容。
尤安声音却是越来越低,声音沙哑:“徒儿只求师父不要再离开我了……”
尤温一顿,沉声许诺:“与君共偕老,白首不相离。”
尤安只觉得霎时间魂魄被硬生生的撕裂开,一个是睥睨万物的秦似水,一个是卑微不堪的尤安,他一把抓住了尤温的手,畅快的呼吸皆痛:“师父,师父……我受不了了……”
尤温一惊,就见他徒儿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
尤安第二天醒来之时,已是晌午。
尤温正坐在床边打盹,他一听到动静就猛的睁开眼睛,直接闪身到尤安面前。尤安先是一愣,又担心道:“师父你伤口没事吧?”
尤温语气严厉:“你昨天怎么回事?”他们事前确实没休息好,但一个正常人身体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尤其尤安最后晕倒下去,差点没把他吓死。
虽然事后御医说没事,尤温却不能释怀。
尤安眉眼一弯:“没事。”他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下,偏头道:“我知道师父自觉身体状如牛,但是还是要多休息,我先去看看林亦轻,待会儿来给师父送午饭。”
尤温见他一副没事模样,不由皱眉:“你没事了?”
尤安脸上悄悄红润,点头道:“师父,我昨天是不是有点疯魔了?”
尤温抿唇,心脏一紧,他徒弟不会一清醒就不认账了吧?那就该换他疯魔了,他苦苦隐忍一年多,掩饰本性霸道,用尽能用的心机,慢慢诱敌深入,这才看到成效,可受不了昨夜成黄粱一梦。
月高且洁,他家徒儿却是清冷防备心重,他俩第一次分离后他回华山,就发现尤安那把人推开十丈的性子,他私心从来没矫正过,就盼着尤安对他越来越依赖,甚至眼中只有他一人,但万万不能让尤安把自己推开,但是他天生就这样,只能做到强求,却不会哀求,不如尤安一半乖顺。
得到徒儿的心,他也能忍受其路漫漫,但是绝不能阴差阳错!
“师父可还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
尤安束好发髻,眉梢含情,却是难得的阳光,把尤温看花了眼,他默默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尤安。
尤安扬眉一笑,脸上越来越红,眸子里晶晶亮亮:“没忘记就好……要是忘了,我愿意再说给师父听。”
尤温……
他心脏悬在空中,又猛的一松,如同儿时坐过山车一般,尤温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尤安直觉不对,不解的偏头看向尤温,才听到师父黯哑的语调:“我等你回来。”
只是这个声音,尤安都觉得自己被勾的心跳如擂。
明明知道只是片刻,两人却都不愿意分离,尤安被师父眼神锁着迷迷糊糊的洗漱完毕,难得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就想出门,突然又停下了动作,突的凑到尤温师父怀里。
“师父昨日答应我,再也不离开我了。”
尤温激动的嗯了一声。
两人紧紧相依,尤温更是情难自控,尤安却愉悦的把人推开:“师父有伤。”
理智被啃噬的一干二净的尤温瞬间呆滞,又一脸郁闷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尤安。
尤安弯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化啊化啊,成了一滩乱泥,反正是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了,只能靠着师父才能勉强站着。
感情之事,简直如同天有不测风云,让人乍惊乍喜乍悲,万万难以料及。他以前总觉得万事都不紧不慢成竹在握的才是自己,虽然在师父面前一再弄巧成拙,纵使是对师父太过依赖,甚至后面发展到现在的关系,相托生死,独占欲过头,他都不觉得自己居然敢把骄傲跟自尊一起丢掉来求师父的感情,简直……
甜甚蜜,毒如鸩。
偏偏饮鸩盼止渴。
作者有话要说:
、华山之殇(中)
虽然有个御医在侧,林亦轻性命并无大忧,但是他人却还未清醒过来,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尤安皱眉看着,又随意跟那御医套了几句口风,刚想回房却遇到了苏臣封。
尤安一笑:“苏兄。”
苏臣封垂着脑袋:“王爷吩咐我来送药……我都拿了双份。”
尤安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也明白。”
这话说的,把苏臣封弄的更加尴尬,他一觑尤安:“我知道尤大侠肯定是不愿意见我,这药就你拿着吧。”
尤安道:“我师父有时候性情刚烈了点,苏兄不要往心里去。不过苏兄这样做云王不会怪罪你吧?”
“云王对待我们这些下人向来不错。其实,”他一顿,“朝中诡谲,有些事情也不是云王真心想做。”
尤安随意嗯了一声,苏臣封见他兴致缺缺,谨慎道:“我有一事要与尤兄你商量,不知道可否移一步说话。”发生了昨天之事,他不肯定尤安是否还相信自己。
尤安却无所谓:“当然可以。”
到了偏僻处,尤安暗自猜测苏臣封要说什么,苏臣封却是一咬牙道:“尤兄大概不知道,最近……最近那魔教和王府走的极近!”
尤安一挑眉,他当然知道,而且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他一直想抓机会与苏臣封独处也是想打听打听云王以及他周围人对魔教的想法,却没想到苏臣封主动提起了,而他现在提起无非是想向他与尤温表明自己的心意,尤安状似好奇的的出声:“哦?”
“我知道我救命恩人就是应无鸠那魔头杀死的,所以一直阻拦云王与魔教结盟。”苏臣封说的咬牙切齿,语气一转:“但是……”
尤安盯着他:“但是?”
“但是最近王府有变,云王似乎有了用魔教的念头。”而且,他也拦不住了。
尤安略一思索就想通了,难怪应无鸠怎么也入不了云王的眼,原来还是自造孽,却没想到自己正好打苏宝瑞注意,一推之下,世事皆变。
苏臣封咬牙:“尤兄你放心,就算云王用它,我也绝对和魔教势不两立!”
“以苏兄你一人之力何必效仿螳臂当车?”尤安道:“顺其自然吧。”
苏臣封诧异的看他:“这……”怎么顺其自然!?
尤安垂眸:“华山与魔教乃是世仇,世仇难解,大师伯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但这一切难道只剩下杀戮?我听闻那魔教最近在变革。”
苏臣封冷嗤:“谁知道它是不是哄骗世人耳目。”
“无论如何,如果云王用他,我也希望你用上巧劲,最好顺势而为促使魔教真正改邪归正,这才能真正造福苍生,也是我的心愿。”尤安再看苏臣封,轻声道:“你懂么?”
苏臣封抿唇,最后弯腰拱手:“我知道了。”又咬牙道:“尤兄,我还有一事要问,希望你真诚相待……你可恨云王?”
尤安一笑:“我现下不过蝼蚁一只,从何恨起?”
多年教训,他早就学会了掩埋恨意,唯待来日。
。
尤温恢复三天,俨然满血满状态复活,他现在自觉与徒弟心意相通,正是浓情蜜意时,当然心情好,喝药药香,简直年轻了五岁!
尤温身心轻松,无论对什么都兴致高昂起来。
这日,尤温终于上了饭桌,虽然不能与华权再次把酒言欢,但是两人以茶代酒聊的也是不错。论起真正的交友本事,尤安相较于尤温当然是弱得不行,不过他天性如此,倒也不强求,于是一边帮尤温布菜倒茶,一边听他们天南海北的胡侃。
倒是华权带来之人,他筷子所过之处全是素菜,尤安最爱吃的是甜食,可最不可或缺的却是肉类,尤温更是如此,两人目光中不禁带了点好奇。
华权道:“我这朋友吃素。”
尤温了悟的点头,尤安却是抬眉,吃素却还杀人,真是大大的奇怪。
那人见尤安神色,就知道这位小兄弟在想什么,朗声一笑:“在下有一个故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尤温一愣,却听华权赶忙道:“吃完饭,吃完饭再说!”
尤温这下更好奇了,赶紧道:“有何不能说?这位仁兄你就说道说道,对了,不知道仁兄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姓陆名穆尔。”
尤温一思索:“穆兄?我倒认识几个姓穆的晋商。”
陆穆尔一愣:“尤大侠去过草原?”
尤大侠瞬间露陷,讪笑不已。
当初他闯了珍宝阁从而拿到那把匕首,还是跟着华权介绍的晋商进的草原,只是这件事他一向没露底子给尤安,他在草原自然吃了不少苦,刀山火海没少下,不过后来他见尤安也是甚为喜欢那把匕首,也觉得心怀安慰。
华权道:“尤兄四年前去过,那时我才调任边关,貌似是去了三个月才出来,我还记得去的时候正是秋天,陆兄你应该更了解那时草原如何凶险……”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只见尤温给他挤眉弄眼,再一瞟尤安脸色可说是难看之极。
尤温想哭。
尤安转怒为笑:“如何凶险?”
陆穆尔赶紧道:“无非就是恶狼之类,二位不是要听我的故事?”
尤温赶紧点头。
“尤大侠应该知道草原上都是游牧民族,各个部落间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有一队铁骑却是臭名昭著。”穆尔道:“我们穆家村不少人都是靠着走商为生,主要是与草原上商人互通有无。草原上多凶险,我父亲便把我送到了山上学武,后来跟着他走商……那年在大宁边境,便遇到了这队铁骑。”
草原民族向来彪悍,在大宁人看来也是蛮族,这什么样的铁骑能在草原臭名昭著?尤安好奇望去,这跟不吃肉又有何关系?
“这队铁骑之所以臭名昭著,就是因为他们军队以人为食。”穆尔一顿:“草原一到秋天便开始荒芜,他们便靠狩猎人为生,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把制作“人干”,方便携带,饿了就煮了吃,而他们所过之处,便如同炼狱一般。”
尤温面上微寒,看看桌上的食物,又看看陆穆尔。
“我们爷俩就是被他们抓了。”陆穆尔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沉痛,难忍,表情更是愤恨:“那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了我父亲……又要把我架上火架。”
“当时我恐惧不已,看着他们炖着人吃……那滋味。”穆尔闭眼:“终生难忘。”最后,他微微一叹:“当时我吓的半死,只知道牢牢的抓紧能靠的东西,被他们抬起来,眼睛一睁只看到他们的脸……”
尤安垂眸叹息道:“生而不幸逢乱世,弱肉强食无所持。”
穆尔也是一叹,又道:“也算我幸运,后来被华将军带人所救,那队铁骑也被全歼,华将军英勇善战,深受边关将士百姓爱戴……”
尤温叹服,举起茶杯:“敬华兄!”
穆尔赶紧跟上,连尤安也举了杯。
华权一抓头,又哈哈一笑:“保境安民,本就是我大宁军的职责!”他喝了茶,又叹息道:“只可惜最近南边反贼东山又起,这次……”
满桌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