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默默纠结的看看师父看看糕点看看小厮,终于下了决心:“还有晚膳么?”
吃的,林府自然不缺。
两人吃饭,边上还站着两个,尤温完全不能习惯,放下筷子道:“两位也一起吃吧。”
侍卫跟小厮自然拒绝。
尤温再劝:“这么多菜,一起吃吧。”
那小厮依旧摇头,倒是那侍卫想了想,坐了下来。
尤温翘唇一笑,给他倒了杯酒:“今天劳烦兄台照顾小徒了。”
那人一饮而尽,以空杯示之:“我也是依照小少爷的吩咐,鄙人姓华。”
“华兄好酒量!”尤温说着也跟着饮尽杯中物。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华兄是哪里人?”
“祖籍两广,不过我爷爷早带着我们全家迁到了京城,我父亲跟随林大人多年。”华权顿了顿:“我自幼在林府,已经二十三年了。”
尤温道:“原来如此,华兄可离开过京师?”
华权叹了口气,一脸苦瓜样:“不瞒尤少侠,我实在没这机会。”
“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尤温又喝杯酒:“大丈夫志在四方,多出去游历游历总是好的。”
尤安在一边抿唇笑。
华权敬了尤温一杯:“尤少侠所言甚是,不过我也是有所打算的。”
尤温好奇的看着他。
尤安一边啃鸡腿一边看他。
华权见两师徒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哈哈一笑:“我希望去北方,驻守边关!保家卫国!”
“好一个保家卫国!”尤温敬酒:“尤温自愧不如。”
“尤长老一身豪气,虽然没有在朝为官,但精忠铁胆,当初单枪匹马深入敌军救出程将军之事,至今让我辈深感惭愧。”华权拱手道:“尤少侠自小得烈阳剑教诲,自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尤温讪笑:“岂敢岂敢。”
两人继续把酒问青天,尤安在一边听的有趣,也不看书了。等两人喝的训酊大醉,已到了半夜。
尤安把人扶回了房里,又给师父擦擦脸,脱了鞋,忍着一股酒气睡了上去,直感叹以后不能让师父再如此喝酒,要不然绝不上他的床了。
第二日,林府便迎来那位玉清道长。
林为之一家人恭恭敬敬迎来了这位道长,连从未露面的林夫人还有两位小姐也在帘子里坐着。
林亦轻依旧站在尤安身边,嘴上也不闲着:“我这两位姐姐可都是美人。”
尤安瞄了眼自己师父,见他没什么反应,扯开话题道:“你在家排行老四?”
“我父亲一生挚爱我母亲,只有我母亲一人。所以父亲膝下就我跟哥哥与两位姐姐。”林亦轻解释道:“但是林家可不止我父亲一人,族长……也就是我伯父如今是吏部尚书,我父亲与他是同胞所生,父亲功成名就之后就自己搬了出来,祖宅里还有几位叔父。自然,也就有不少堂表兄妹。”
尤温心想你母亲也为难了,生了四个,再转念一想林亦轻是个老幺,难怪如此受宠,几乎是想干嘛干嘛,从未见他安安静静读过几本书,练过几次武。
前边,林为之已经迎了上去:“玉清道长。”
那道长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长相普通,一身道袍也映衬不出仙风道骨,乍看下倒像个卖狗皮膏药的,只是神情淡漠,有点死气沉沉:“林大人久候了。我这就开坛做法。”
尤温还要问这府上难道有邪要驱,就发现那玉清道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挑眉。
自从他身边跟了尤安之后,众人的第一眼通常都落在了尤安身上,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道长没事盯着他看干嘛?
尤温嘴角动了动,忽然感觉有人拉他衣角,低头一看他徒弟一脸纠结的望着他,他忙俯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尤安道:“师父,这道士看上去有两把刷子呢。”
“你怎么知道?”尤温好笑。
尤安轻声道:“那魔教之所以叫魔教,就是因为它信些神怪,教里这神神叨叨的人可不少。”
两人谈话期间,玉清道长已经开始起坛作法,在尤温看来也就是胡乱念了顿天书,然后喷了口酒点燃火,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待他作法完毕,林为之带着两个儿子让道长看看,还准备了生辰八字。
玉清却不接:“大公子一世平安。”
这平安却不提富贵荣华,林为之眉头一皱,马上又舒展开来,只道平安就好,又将二儿子拉到前面问道:“那小子呢?”
“二公子……”玉清停顿片刻,眼神扫过他的眼耳口鼻,眼神奇异,最终叹息:“命中有劫。”
这话一出,那边帘子里的林夫人坐不住了:“道长可有办法化解。”
那道长一甩拂尘,眼中不屑:“既然是劫数,自然在劫难逃,天命不可违。”
林亦轻却不信,满脸不在乎。
林为之将小儿拉到身后,眼神清明:“真是天命?”
“林大人半身戎马,枪下不知道多少怨魂,只是您为人刚正不阿,侠义心肠,因此才能镇住家宅平安。玉清言尽于此。”
林为之忙道:“这劫是什么劫?”
玉清弯唇一笑,脸上终于有了人气:“自然是大罗神仙也逃不掉的情劫。”
。
驱邪一场自然不能完成,玉清被留在了府上,等过了三日之后再进行第二场法事。
林为之把他安排在了跟两师徒不远的竹林院里,这季节虽然竹子长的不好,但那院子也算清雅。
其实在尤温看来,那道长实在跟清雅没关系。
这会,林亦轻正在尤安房里抱怨:“那老道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在我林府里信口胡诌。”
尤安好笑,以杯掩口:“我看这道士很厉害呢,那天你不是说他是前国师大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如何如何厉害?”
林亦轻一哏,神情尴尬,眼神闪烁不定:“我那也是听说,可不知道他闻名不如见面。”
“依我看。”尤安顿了顿:“情劫也没什么,这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当贤也没多大意思,情劫无非就是遇到了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痛快?”
林亦轻听他说话新奇,似乎是有所了悟,不由问道:“你这话倒像自己亲身体验过的,小安你才多大?”
尤安垂眸:“我父亲与母亲便是。”
“你还记得你父母?”林亦轻奇道:“那你怎么不让你师父帮忙寻找他们?”
尤安皱眉,感叹起来:“我与家人离散之时,父母已遭了情劫。”
林亦轻顿时愧疚,一脸遗憾:“小安你别伤心,以后我照顾你。”
尤安心想我有我师父哪轮到你照顾,但他知道林亦轻也是一片好意,正准备说话安慰,门前突然来了一人,他目光一凝,忙起身迎接,又笑了起来;“玉清道长。”
玉清见他却是一笑,比昨天在众人面前亲和了不少:“尤少侠不知在何处?”
“他在练剑。”尤安笑眯眯的表示,指着院外:“好像是在花园里。”
玉清道了声谢就转身道别。
林亦轻疑惑:“他找你师父做什么?”
尤安一乐:“聊天饮酒?总之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大抵跟你我没什么干系。”
玉清到花园的时候,尤温确实在练剑。
他手中剑制作粗糙,没甚奇特,玉清却在亭子里盯着他的剑看了许久。
终究,还是尤温忍不住,转身行礼,声音平和:“玉清道长。”
玉清道:“尤少侠可需要我为你算上一卦。”
尤温好笑,不知道这道士为何缠上自己,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不如道长先算算我从何处来?”
玉清弯唇,这笑容轻蔑异常,配在他那张脸上,竟显得有些妖异:“尤少侠来自远方,是夺舍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才发现最近几章都突破3000字了,而且这章接近4000字。
对于日更君来说,我不得不公道的说一句,我简直太帅了!
、一波未平(上)
“不过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天命早衰,尤少侠也不算害人性命。”
尤温眸光一凝,手中剑轻鸣,杀意突现,他不辩解也不询问玉清来路,直接道:“道长知道我回去的方法么?”
“机缘未到。”玉清撩起拂尘:“一旦时机成熟,尤少侠自能领悟。”
尤温皱眉,眸中冰凉:“那道长来找尤某是为何?”
玉清脸上依旧悠闲:“当然是所有求。”
“求人,求事?”
“无论求什么,机缘未到,我纵使费尽心思也拿不到想要的,而且强取豪夺也不是我的习惯。而机缘一旦来到,则如探囊取物也。”玉清微笑着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尤温冷眼看他离开,握剑之手扬了扬。
玉清却似有所感悟,突然回头:“尤少侠徒弟天赋异禀,华山派内功心法虽然不是至刚至坚,但与少侠爱徒体质不合,如若遇到遇难时刻,可千万别为他输以真气疗伤。”
尤温手一顿,放下了剑。
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玉清晃了晃:“这药是我耗费了多年收藏的珍惜药材炼制而成,如若少侠遇到了危机时刻,可以拿来一用,只此一颗。”说罢,他将药留在了亭台上,笑了起来:“尤少侠放心,按你们的说法,这药是不会过期的。”然后怡然而去。
尤温心事丛丛的回到了院子里。
尤安见他回来赶紧迎了上来,问道:“师父,那道长找你干嘛?”
尤温不能说实话,只能简短回答:“说些神神叨叨的。”
林亦轻在一边插嘴:“我看那道士也不过而而,他要是真厉害自己算你在哪里啊,还需要到这里来问?”
尤安今天听他埋怨了半天了,闻言噗嗤一笑,提醒道:“亦轻你该回去用晚膳了,你母亲还等着你呢。”
林亦轻叹气,纠结的看尤安笑脸一眼,目光不舍,最终抱拳离去。
等吃晚饭的时候,尤安终于忍不住问了:“师父,我们何时离开啊?”
林为之的意思是让他开了春再走,但是现在离开春实在是远的很,不过现在离开的话过年时肯定没个着落,尤温一个人倒没什么,他就是希望尤安能高高兴兴的过年。
就是那道士太过诡异,尤温实在不想再见,他心思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尤安。
华权道:“尤少侠要离开?”
尤温想了想,终于拿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告辞。”
华权一愣,心道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些不舍:“那倒可惜,我还觉得自己难得遇到了一个知己。“
尤温拍了拍他的肩:“京师又不远,我反正游历四方,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华权点头,又有些遗憾:“就怕那时我早已不在京师。”
“也不过是北关,我也正想去那看看呢。”尤温笑了:“等华兄你调动了职务,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定当马不停蹄的去为华兄你道贺。”
要离去,自然要去给林为之辞行,尤温见了林大人,两人又说了许久,林为之才放他出来。回到院子里,林亦轻早已收到了风声,在缠着他徒弟说话。
尤温心情有些沉重,沉默不语的回到了房间。
林亦轻站了起来:“尤大哥怎么不多留些时日?这天气寒冷,说不定快要下雪了,小安又怕冷……”
尤温打断了他的话:“我会保护好他的。”
林亦轻不乐意了,还要说话却被尤安拉住了,尤安对这位好友的拳拳之心也是心领,但是有些时候真受不了他把自己当个女孩子似的保护,心里有点不乐意待了,所以才会问师父什么时候离去。
尤安一本正经起来::“我跟师父是出来历练,当然是正事为主,怎么能贪图享乐?”
尤温对徒弟的托词有些莞尔,他徒弟哪时吃的了苦了?
“贪图享乐?那我林亦轻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享乐?”
尤安乐了:“你倒也知道,以后不能考个状元倒也好好学点功夫,要不然真等到遇上你那心上人,人家嫌弃你一无是处怎么办?那这情劫可就难堪了。”
林亦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眼神带上了不满:“什么情劫不情劫?我可是林二公子!”说罢甩手离去。
尤安眨了眨眼,最终没拉林亦轻。
尤温摸了摸他的头,尤安抬头看自己师父,唉声叹气:“林二公子恼羞成怒了。”
尤温哈哈大笑:“谁叫你取笑人家?”
“遇到喜欢之人是好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尤安表示不解。
尤温继续摸头,目光温柔:“遇到了你就知道了。”
。
第二日,林亦轻还是出来送行了,还给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穿的样样不缺。
尤温看着那马车还有赶马人头疼。
尤安双眼圆睁,似有点不可置信,不过倒是终于学会了礼节,似模似样的抱拳对林亦轻道:“谢谢亦轻,但是这些我用不着。”他小胳膊小人,一旦行礼起来反而有些滑稽。
林亦轻却没心情取笑他,准备的马车本来也只是打算试试,也不指望尤安真能接受,只能偷偷把他拉到一边,直接塞了张银票给他:“若小安你有任何不开心的地方,只管来我林府便是。”
尤安……
末了,尤安掏出银票给尤温看,尤温一看票面啧了声。
尤安无辜的看着自家师父:“这就是江湖救急?”
尤温咳了声:“也不一定。”
“不一定?”尤安不明所以。
尤温表示:“说不定是江湖救美。”
“……”离开林府我很开心。
出了京师第五日,天空便开始飘起雪花,一连两日后,地上已是厚厚的积雪。
上一辈子,尤温不怎么见这么厚的雪,但是华山山高,大雪封山都得好几个月,对这时节也算熟悉,倒是尤安自从降雪后,一层裹了一层还是往他怀里钻。
如此半个月,他们终于到了通州县境内。
尤温忍不住叹气:“今日早点找个客栈休息吧。”
尤安裹的严严实实,头上带着帽子,连脸都被遮住了大半,只留下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啊表示同意。
尤温下马,带着他找了临近城门的客栈,赶紧的安顿了下来。
毕竟是小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炭火,尤温虽然吩咐小二点了炭火,但是不一会儿就开始冒烟,屋里味道难闻,他只能将窗户开了点点。
尤安在火边坐着,这会他已经脱了帽子,除掉披风,脸上也恢复了血色,手也从衣袖里解救了出来,开始捧书而读。
尤温看着他认真看书,似乎不为外界所扰心里又是喜又是忧。
如果哪天华山派出了个秀才,也不知道武林各大门派是羡慕嫉妒恨呢还是冷艳高贵笑呢?不过,作个书生不涉足江湖也是好的。
“早知道这一路走的这么艰辛,我应该带你住在林府的。”尤温叹息道。
尤安对安逸的生活也挺怀念,但是一想起林亦轻看他时的热切目光,又有些纠结:“我只要跟师父在一起就行。”
尤温却不想他跟着自己受苦:“这里离华山也不远,不如我乘着大雪封山前将你送到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