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首畏尾地四下查看了一圈以后,我有点奇怪了,宫里只有四处巡夜的守卫和太监,根本没有鬼。说起来,其实我隐身那么多回了,真正见到鬼的次数屈指可数,有的时候只是远远地看到一个似是而非的鬼影,我就溜走了,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这么说的话,也许游荡在阳间的鬼魂其实很少很少也说不定,不管怎么样,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啊。
我放松了心情,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藏身的花丛,却冷不防差点踩到一个哭泣的宫女。
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黑夜的阴影里,“嘤嘤嘤、嘤嘤嘤”地细声哭着,那哭声又轻又压抑,十足阴气森森。
我被她吓了一大跳的同时,她也被我吓了一大跳,“呀——”地尖叫一声就捂住了双眼。
我也赶紧捂住我的下身,臊得面红耳赤,我勒个擦,我在这个状态下根本没有衣服可以穿,平时在各种场合已经裸奔惯了,没想到夜路走多终遇鬼,多行不义必自毙,裸奔了那么久终有被看光光的一天。
她应该不会大喊“抓流氓”或者“警察蜀黍就是这个人”吧?我正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那个小宫女可怜兮兮地叫住了我:“不要走好不好,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犹豫地慢下了步伐,谁叫我天生对软妹子的祈求没有抵抗力,而且她的声音听起来又确实是……非常极其特别地可怜。
我站得离她最起码有十米远,躲在一棵树后面伸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说:“你你你可别过来啊,有什么事快说吧。”
“帮帮我……我好冷,好怕,土里又黑又闷,还有小虫子咬我的身体,你帮帮我……”她的逻辑混乱,语言破碎不成句,好像急于表达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一边急切地絮叨着大部分都含义不明的话,一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梨花带雨地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既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整个眼球都是黑色的,真是……太特么吓人了。
我得强忍着逃离的冲动才能说出话来:“那个什么,今天天气不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哈哈哈……”
“嘤嘤嘤嘤……!”她大声地哭了起来。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无可奈何地收住了脚步。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四喜就把睡得四仰八叉的我叫醒了,我随便整了整被我自己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洗了把脸刷了个牙,去见那个起得比我外公还早的老皇帝。
“你昨日都看到了什么?”杨曦略有一点紧张地问我。
“我仔细看了,皇上的周围没见到什么鬼魂啊。”
“没有?”杨曦不放心地跟我确认,“你确定真的没有?”
“骗你干什么,真的没有,你的寝宫附近都干净得很。”我坦然地看着杨曦,反正那个宫女的鬼也离他远得很,跟他做噩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这都已经实话实说了,还能怎样,爱信不信。
“好吧,朕就姑且信你。”
什么叫姑且?我不满地撇嘴。
“朕不会让你白白辛苦,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杨曦看着我说。
我抓了抓脑袋:“一时想不出来,等我想到了再要吧。”
杨曦“嗬嗬”两声:“你这是准备将来跟朕狮子大开口,还是想留块‘免死金牌’在手上啊?”
我勒个去,真是伴君如伴虎,动则得咎,张嘴就能说错话,我摇摇手说:“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要不你赏我一些钱得了。”
“算了,你既然都说出来了,朕也君无戏言,就给你这个将来狮子大开口的机会吧。”杨曦说。
……真是莫名其妙。
让我猜想一下,他的用意大概一开始是想看看我比较贪图什么,后来见我没什么贪图的,就干脆送我一个人情,反正到时候戏言不戏言,最终解释权还是在他手里。
待我回去问问楚封是不是应该这样理解。
先不说这个,事后证明,皇帝并没有完全相信我说的话,但是却相信了一部分。此后每晚睡觉之前,寝宫外面都要里三层外三层地站一堆侍卫,就连房间里面也始终有三五个沙场百战而归的大小将军们驻守,就差没把这些据我说“阳气足”的爷们儿拖进龙帐,上演一出“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的“佳话”。
要是有谁知道是我的一句话害得他们从此一个月有大半个月的晚上不能回家与老婆团聚,非得组团掐死我不可。
照例我要是进宫的话楚封和护卫们就会在宫门外等我,昨天想必已经有人通知他们回去了,今天一大早他们又来到宫外准备接我。
我跟楚封有说有笑地并肩骑着马回家,想想我已经把所有的嫌疑都解除了,今后再也不用发愁有人要害楚封了,我的心情终于回归愉悦,看着路旁红叶落了满地,真是一派岁月静好。
路上还遇见了出来买东西的绿茵,她挎了一篮子青枣,一见我就甜甜地笑:“大人,您回来啦。我买了青枣,我们做糖葫芦吃好不好?”
“好啊。”我满口答应,绿茵就欢快地奔回去准备了,自从我上一次想吃糖葫芦自行diy了一把以后,小丫头就隔三差五地想让我做糖葫芦吃,原料上也是无所不用其极,青枣糖葫芦,我还真没听说过呢。
刚和爱人成婚的红莲整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温柔,忙着给串得七歪八扭的枣子糊上糖稀,枣子串就架在锅里,她舀起一勺勺粘稠的糖稀浇上去,就看到糖稀藕断丝连地落回锅里去,留下一层半透明的糖衣附着在青枣上。
青翠欲滴的青枣糖葫芦很快就做好了,看着就让人倍儿有食欲,糖衣还没全干,绿茵已经拿起一串津津有味地吃上了。
“你个小馋猫。”我捏了她圆嘟嘟的小脸一下,绿茵不好意思地笑笑,躲到一旁继续吃。
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发现每次不论是宁王府上送来的饭菜,或者自家厨师做出来的饭食,或者外面买回来的糕饼甜点,红莲或者绿茵总是会偷偷地先吃掉一点。
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她们嘴馋贪吃,后来才知道这居然也是奴婢的工作之一——她们要先试毒,吃下去过一会儿没有出现问题,才能给我吃。
我觉得这未免太不尊重人了,于是后来就严禁她们为我试毒,真要试宁可在后厨养几只鸡和老鼠,不过话虽这么说,真的有了什么吃食,她们还是会抢在我前面先吃上几口。
我看糖稀差不多干了,至少不会烫嘴了,就拿起一串来舔了舔,味道不错,美中不足的是甜中稍微带点儿苦味,不过这也正常,古代提炼糖的工艺不好,里面难免会有一些杂质或者什么别的味道。
我看红莲已经做了很多,就招呼大伙儿都来尝尝,不论打水的帮厨的扫地的看门的,人人都有份。
可是就在大伙儿你一串我一串分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我却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从刚才起就有点口干舌燥,胃里反酸,不知道是怎么了。
绿茵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满脸惊惶地说:“主子……我……我不舒服啊……”
“怎么?”我眼看着绿茵在我面前倒了下去,自己也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强烈的反胃,弯下腰就吐了。
周围顿时乱成一团,我听到很多声音在大喊大叫:“大人!仙师大人!”、“来人啊!出事了!”、“快去找大夫!快!”。
我睁开发黑的眼睛,一些刚吃了一点点的人正拼命抠着喉咙催吐,我一看这情景反射性地又吐了,一直吐到没有东西可吐,都开始吐酸水了,也还是停不下来。
楚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他的神色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惶急,我听到他大喊大叫地让侍卫们出去找宁王府的御医过来,然后拍打着我的脸焦急地喊我的名字。
可是我没有办法回答他,从未有过的恶心和难受折磨着我,那是比晕车还要强烈几十倍的恶心,恨不得把那火烧火燎的胃整个吐出来才好。
我浑身发冷却又汗出如浆,不断地干呕,楚封焦急地拍着我的背却对我的状况无能为力,终于我不再有那么强烈的呕吐欲了,胃里也不再恶心,而是疼,简直就像是要从内到外疼炸了一样的疼。
我死死抓住楚封的衣襟,在剧痛中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哀求他:“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受不了……求你!”
“不!”楚封强硬地拒绝,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疼得眼前发黑,只觉得恍惚间似有几滴有热度的水落在我脸上。
第44章 不作死怎么会死?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楚封满眼泪水。认识他这么久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我很想对他说:“真是抱歉;没想到会以这样的丑态死在你面前。你一直就很坚强的,应该……熬过去吧?”
可是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抱着不想这样死在他面前的心思,我在昏迷之前最后启动了隐身珠;就算要死我也得死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
我看到楚封的怀里瞬间只剩下我的衣服;我看到宁王拉着一个白胡子挎药箱的老头用一个气急败坏的姿态踏进了仙师府大门;然后因为看到我在他面前消失而楞住不动;我看到周围的人们或满脸惊惶、或交头接耳、或呆若木鸡;但是……那都不关我的事了。
我回到了我在现代的家;时间好像是在夜晚;家里有点黑,只有路灯照进来的微弱光亮,窗帘被风吹得不断飘起又落下,可是却没有风声,一切都安静得就像是无声电影一样。
我看见妈妈背对着我,在一个火盆里烧着纸钱。
我想说,妈妈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一套了,却看到香炉旁边摆着两张黑白照片。
一张是我爸,一张是我。
突然之间,悲伤的情绪溢满了我的胸口。
我很想哭,可是听不见自己的哭声,我只能发出无声的哀鸣。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乖乖地听妈妈的话,不惹她生气,多抽时间陪她逛街、旅游、做spa,而不是只顾着埋头玩电脑。然后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穿越了,从此她的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是……还能有如果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恢复了神智,就像从一个深沉的睡眠中刚刚醒来一样,我一时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在哪,做梦还是醒着。
然后我才慢慢地想起来,我好像中毒挂掉了。
四下看看,我不禁有些气恼,原来即使我死了也还是回不去现代吗?这下女娲大神可如愿了,我真的死在古代,替她补了缺了。
我也不知道是想骂娘多一些,还是想哭多一些,看看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跟以前一样光溜溜的j□j,只是没有了以前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而是仿佛没有重量一样地在空气中飘荡。
看着遥远的地面上,有一块地方的格局似乎挺眼熟的,我努力地往那个方向飘去,最终落到了皇宫里面。
在同一丛牡丹花下,我看到那个小宫女还是蹲在那里,万年不变地继续她的“嘤嘤嘤、嘤嘤嘤”。
“你又来了?”她抬头看了看我,这次不惊叫了。
“是啊,抱歉,你的事没来得及帮忙。”我也懒得去遮遮掩掩,反正谁都是赤条条地来光溜溜地去,无所谓了
“没关系,我已经等了很久了,还可以再等很久。”她蹲在地上,用手指头画着圈圈,一群搬家中的蚂蚁从她指尖穿来穿去。
我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话说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以前也不敢去试,你能碰得到我吗?”
“可以啊。”她戳了戳我,手指头凉凉的。
“那是因为我现在也是鬼了,如果我还活着的时候呢,你们鬼有没有可能伤害到我?”
“好像不可以吧,而且我为什么要伤害你……而且你现在也还活着啊。”她抬起没有眼珠的黑色眼睛,奇怪地看着我。
“不要说‘应该、好像’这一类话……等等,我还活着?!”我一蹦八尺高是真的八尺。
“是啊。”她皱着眉毛,就像看到一个神经病一样地看着我说。
“呀呼!!!”我欢呼起来,并且不管不顾地在牡丹花从里现了形,也不管被花枝扎得浑身刺痛,高兴得只想大笑三声。附近似乎有人听到了响动,喝问“什么人?”,我又赶紧隐形了。
“谢谢你啊妹子!”我丢下一句话就飞也似地跑回我的仙师府去了。
也许是隐身珠具有解毒疗伤的神奇功效,也许它能让我体内的毒素像衣服一样掉在地上或者像胃里的食物一样消失在不知道哪一个次元,管它的,总之我现在还活着,得赶紧回去告诉楚封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等我飞檐走壁地回到仙师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宁王府护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仙师府包围成了苍蝇也飞不出去的状态,府里原本的护卫和下人则被集中在院子里面,正被挨个儿搜身检查。
我的房门紧闭着,门口站着好几个面熟的守卫,我穿过房门一看,楚封跪在地上,杨珏在房间里暴躁地走来走去:“你就是不肯开口么?”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楚封低眉顺眼,一脸“非暴力不合作”的神情。
“你跟他关系如此亲密,我就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杨珏坐下来重重地一拍桌子,“你好几次跟他一起外出,却独自带着他的衣服鞋袜回来,过后他又不明不白地从你房里走出来,难道你想告诉本王你是将他叠起来藏在口袋里带回家的?!”
楚封还是低眉顺眼,语气平淡地回答:“殿下爱这么想,那就是吧。”
一向冷静的杨珏已经不淡定了,狠狠地揪住楚封的领子凶道:“别的事情你要讳莫如深也就算了,如今本王只想知道一件事,白泽他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我不知道。”在杨珏近在咫尺的威慑下,楚封干脆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茫然,“……我真的不知道。”
“好、很好……”杨珏丢下他,冷声威胁道,“今天是第二天,等到明日此时,若本王还找不到白泽的踪迹,你就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就算你是铁打的骨头,本王也定要撬开你的嘴!”
乖乖不得了,杨珏这厮也太狠毒了,我要是没能及时回来,他特么还打算给楚封上刑啊。
真是……气死我了!
我赶紧来到一处客房,找了件衣服随便套上,一脚踹开房门,对满院子哭丧着脸被搜查的护卫和杂工们气势汹汹地叫道:“老子我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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