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这什么味道,一口气呛进来险些要咳,却又在瞬间从他鼻腔到胸口全部扩散开来。
淡淡的,清甜的香气,细腻柔滑。
流液草?致命的非洲金枯果?不,不止,这里面还有一种深得让人窒息的魔药材料……一时间竟然闻不出来,斯内普在熬什么?
慢着,这个味道。
好熟悉,好怀念,好象——
从额角传过来的那一丝刺痛立刻蔓延成想是要撕裂思维的剧痛。
“咕咚。”
绝对响亮的咽口水声,穿着银白轻铠打扮得仿佛麻瓜贵族骑士的男子张大眼睛伸过头来,一边努力的表现出自己的风度,一边又拼命给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扔无声咒。火光的映照下,他头发散乱,靴子上全部是血污泥巴,铠甲上也有一道道被撞击的痕迹,曾经战斗的痕迹如此显眼。
火焰熊熊燃烧,可惜他手里的那条鱼一半已经焦了。
“萨拉查……”
他好饿,他已经烤焦第八条鱼了。
“你有家养小精灵。”
慢丝条理的提醒世界上还有一种魔法生物随时会瞬移到主人身边,靠在树根边悠闲给自己手里不断散发诱人香气的烤鱼翻身。
漆黑的夜晚,深幽一片的森林,远远的低吼声与洞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忽然伸手,斗篷里的魔杖无声的迸发了一道昏黄的光线,从树枝上发出一声凄楚的惨叫,一只全身漆黑的豹子狼狈而逃。
将烤鱼从火上移开,撕了一道放进嘴里。
没有盐,却有股清甜,淡淡的细腻柔滑,泉水里的鱼,当然好吃不是吗?
“萨拉查……”当然旁边还有一个声音需要忽略。
“就在湖对岸,白天我们看见的,那有一大块空地。”
裙袍边缘不规则撕扯破损的金发女子一点不被香味吸引,也不在乎周围是否会有什么野兽跳出来,只拿着魔杖在地上划来划去,抬起蓝眼睛向她身旁给火焰施加魔咒的红发女子示意:
“再加一个,离天亮还早……湖水很深,明天我们想办法过去,那里面有人鱼族,如果我们不小心恐怕……戈德里克?!”
“呃?”格兰芬多整个人都快趴到树根那边去了,目标当然是那条被咬了一口的鱼。
“……萨拉查,你离他远点。”罗伊娜用手按着额头表情扭曲,而赫尔加低低的在笑。
裹在斗篷里魔杖再次伸出来,荧光闪烁下,粗大的树藤上挂落着一条斑斓的毒蛇,距离戈德里克的手腕不过几米。
一声咝嘶的轻喝过后,毒蛇受惊弓起的身体平顺下来,嘶哑的声音带起沙沙的回响,从蕨木丛里游出好几条碗口粗细的蟒蛇,在这里生活的它们惊恐的望过来一眼,纷纷游走,它们必须重新寻找猎物果腹。
“我怕他被蛇咬死。”
再撕下一条鱼肉慢慢放进嘴里,恩,下次一定要放盐。
但是在那之前戈德里克会被你谗死!
年轻的罗伊娜和赫尔加满是质疑的表情无语着。
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烤鱼上移开,饿着肚子的格兰芬多不去拿自己的魔杖却将从妖精族手里抢过来的宝剑摸出来。
“咳……人鱼族你们想办法,我去对付水里那几只大家伙。”
——如果不是你在湖边无聊的扔石头,乌贼会爬上岸找你麻烦吗?
火焰继续燃烧,三个人都不吭声。
“这里远离麻瓜的居住地,这片森林更是天然的保护屏障,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说服湖里的人鱼,我们需要这个地方,在英国,我们找不着比它更好的了!”
“罗伊娜,湖的对面有什么,还不知道呢?”
“能有什么,难道比这森林里的吸血鬼狼人还麻烦?”
撕鱼肉的手停了一停,继续沉默。
湖对岸没有危险,但是距离它不远处却有十几个麻瓜的村庄与小镇。
“城堡建起来,要叫什么名字呢?”
火焰继续燃烧着,很多年前,禁林的夜晚,他们都还年轻。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眼睁睁的看着宿命如同诅咒一般的发生,是什么滋味?
无边无际的雾气压过来。
“斯莱特林公爵?我叫戈德里克,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花了多大的力气才维持着脸上笑容的不变,矜持的微微点头,宴会上谈笑的贵族们,他们有巫师,也有麻瓜,中世纪的时候,金钱权势作祟下信仰只是一个空洞的词汇,无数阴谋就在这些人的酒杯里眉眼间悄悄酝酿,那华美珠宝服饰下都是腐烂的气息,还有血的味道。
他从不出门,就算这种无可避免的宴会也不多说话,该遇见的还是遇见了吗?
拉文克劳,赫奇帕奇——那个骄傲的少女和微笑温和的女孩子,以及眼前明明是巫师却喜欢做麻瓜装扮的格兰芬多,他都忘了,自己也还没到十六岁,太年轻却看见了注定的那条轨迹。
锐利的目光像是诅咒一样依附着他。
微笑倾听,就算再想逃离这三个人即将带来的宿命,也必须待下去,他从来不对任何人表现出兴趣,今天晚上这样,她一定会惊讶并以为抓到了难得的机会吧。
母亲大人,看看最后,是你杀了我们,还是我们离开这里。
被无数黑魔法加持的日记摊在桌上,羽毛笔唰唰的在羊皮纸上滑动:
“也许该准备灵魂药剂了。”
日记的秘密
“所以说,当我们进入麻瓜的世界,就不要把那些事情当做愚蠢的行为来看待……公爵?”
黑发绿眼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表情如旧:
“抱歉,我得失陪下。”
略微躬身以示礼节,持续三天宴会刚刚进行到第二个晚上,华灯初上,穿着得体的侍女将源源不断盛在银盘里的食物奉上,至于那些家养小精灵,真正的贵族家庭里它们就像真的不存在一样,能接近高贵的主人以及客人的只有拥有纯正血统的少女们。对于斯莱特林公爵的行为,从昨天开始就言谈甚欢的另外三人没有丝毫怀疑,目送着这城堡年轻的主人离开大厅。
书房里漆黑一片。
自己在找什么?
啊,日记,对了,最重要的!他必须要在那本日记上留下一句话。
血咒、锁定咒、控魂咒……一个日记上加持了八个黑魔法,到底是做什么的?
记忆就像是蒙着纱布的脸,就等翻开的一瞬间。
“哗啦。”
日记自动打开到那一页,昨天深夜留下的那句话下面空了一行,几个凌乱华美的单词安静的躺在那里。
“后天我来动手。”
拿起羽毛笔停顿在下一行,漆黑的夜安静得似乎让人窒息。
“米娅怎么办?那是我们的女儿。”
撕裂灵魂的痛,翻腾上来的是如刀锥般的惨烈。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了游动的影子和响亮的回音,看不清,听不明。
米娅,女儿……
血红色,鲜红色,全部都是触目惊心的颜色,这是哪里?
火焰,凄厉的惨叫,哭倒在身旁的侍女们还有一大群呆滞的站在那里撞地的小精灵。
“夫人,夫人还在里面——”
“坏精灵,坏精灵,没有房子的坏精灵!”
虚软的啼哭,他怀里抱着的孩子轻微的扭动。
米娅,好孩子,我们能给你的只有这个,没有任何约束与诅咒,不承担任何古老家族的宿命,自由的活下去。
“……蠢货,你毁了一切,啊——倪克斯会诅咒你的愚蠢——”
燃烧的城堡高处传来女人的凄厉喊声:
“你会跟我一样死去,比我更痛苦的死去!!”
浑身冒着火的人从最高的塔楼跳了下来,带着恐怖的火焰直直落下,摔在了他面前。
“啊——”侍女与家养小精灵一起惊叫着往后逃窜。
“……家族……厄里斯……”
燃烧着的火焰抽搐着,拼命的伸向那个啼哭的婴儿。
受到惊吓的孩子哭得更响亮了,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双眼紧闭。
我绝不会让你背负那个不祥的名字,米娅。
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冰冷没有丝毫起伏:
“只相信预言的母亲大人,让传承几世纪的斯莱特林城堡与你一同埋葬,难道你还不满意?你不是想得到它吗,现在绝不会有任何人跟你抢它了。”
血红色的眼睛在火焰里怨毒的瞪着,瞬间被火焰吞没了,扭曲成一团无法分辨的焦黑色,被风一吹,分化成无数灰烬散去。
燃烧一切的地狱火焰像是撕扯开来,眼前再次一片灰黑,朦胧模糊,无数个影子在晃荡
“夫人,夫人太好了。”
“感谢梅林,斯莱特林家有继承人了!”
“不,还有一个,放开我,还有一个孩子在我肚子里……”
“夫人你冷静,没有孩子,你只——”
“勒托?”
“我会有两个孩子,我应该有两个孩子的!倪克斯家的预言是不会错的……不,你们藏了我的孩子,那是我倪克斯家族的继承人,你们把他还给我!”
“只有这一个,真的只有……夫人你看,这孩子多么漂亮,啊——”
窒息的痛苦是什么,在他刚刚来到人世就已经品尝过了,幼细的脖子被死死掐住,身体还完全不能控制,连挣扎都不能够。那个时候因为什么都听不懂反而不害怕,但是记忆回溯起来的恐惧到僵硬。
“勒托!!”
温暖的手臂与怀抱,终于能大口喘气,出声却是微弱无比的哭音,然后是强大的魔力激荡的感觉,父亲,多么遥远的词汇,对父亲唯一的记忆就是声音与魔力波动。
“你疯了,你要杀了自己的儿子吗?”
“这不是我的孩子!他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说的对,我不是他的孩子,拥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
眼前发黑,无知无觉的陷入了一片死寂。
……
“‘那个决定家族命运的孩子将由两个最古老家族诞生,他们拥有白昼,主宰黑夜……’家族的预言并没有错……”苍老的手指在婴儿的脸上抚摩着,老女巫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公爵大人,倪克斯家族只剩下勒托小姐一个继承人了,就让这个孩子继承两家吧,这是黑夜女神倪克斯的眷顾。”
“我很难相信你说的话。”
皱纹深得连眼睛都凹下去的老女巫古怪的笑起来:
“这里,有两个灵魂。”
所有的记忆都来自夜晚,与戈德里克三人的相遇、宴会、燃烧的城堡、出生……对了,二十八岁以前,喝下灵魂融合药剂之前,白天不属于他。
“决定宿命,就取名Dionysus,道尼苏斯,两重性格的神。”
“让你的家族跟你家族的预言见你所谓的女神去吧,这是我的儿子,我的继承人!勒托疯了,我只是把她关起来,至于你,斯莱特林城堡不允许你再踏入一步!”
“如你所愿,公爵大人。”
……
日记,一页,又一页。从孩子长到少年,写给另一个自己。
“她要我们死。”
羽毛笔停在羊皮纸上,灵魂能看见白天经历的一切,却没办法知道另外一个在想什么,古老的城堡里空空荡荡,葬礼的乐声在他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听了个够。斯莱特林家族历代主人的画像都被焚烧了,不笑,不喜,不表现任何兴趣,白天,黑夜都有一个灵魂张大眼睛等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致命危机。
“父亲是什么模样,你看见过吗?”
这小小的日记,就是生存的全部。
“萨拉查,其实你才是萨拉查。”
“是我们。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艾威林家的那个女孩你喜欢吗?天真、愚蠢,她很快就会死,等她生下继承人,母亲大人不会放过她。”
“你说得对,不过黑夜属于你……”
“……你很过分……”
性格、行为、说话语气,没有一个人能发现,除了那不该拥有的属于一千年之后的记忆,我们有什么区别呢?死去的父亲知道,死去的倪克斯家族年迈的曾祖母知道,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个秘密。
“她想将米娅做为继承人。”
“那么,容不下我们了,要不杀了她,要不……杀了她吧,米娅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就算知道那三个人带来的宿命,他怎么能阻止,萨拉查不是他一个人,他并不能决定全部。
“你好象不太喜欢跟他们到这里来?”
“你怎么知道?”
“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你选择的我也会这么做,我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什么事情都是如此,难道你从来没发现?”
不,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霍格沃兹,这名字真不错。”
“是的,那将是一个,不,无数巫师都无法忘记的地方!”
城堡还是建立了,在黑湖与禁林的旁边,已经不能再等了,不幸的宿命正等着他,灵魂药剂的材料寻找了十几年才刚刚配全,必须在一切发生前喝下去。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戈德里克那家伙是个蠢货吗?”
“他只是半夜爬了我们的窗子,你把他石化在外面站了一晚上,梅林!”
“灵魂药剂正做到最关键的时候,我没给他一个骨肉分离够对得起他了。”
“其实不是非要灵魂药剂。我们这样,没什么不好……”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两重人格的萨拉查
沉寂在黑暗里的意识被逐渐明亮的晨光复苏,风是暖的,吹得他紧闭的眼睛更不想睁开了。远远的,似乎有声音传来,猫头鹰拍打翅膀的声音逐渐接近,地上逐渐褪去的冰冷维持着让他不舒服的硬度。
这是哪里?
初升的朝阳毫不吝啬的将光辉撒向了城堡。
眼睛被这瑰丽的光辉彻底吸引了,微微眯起,也不起身,就这样躺在地上望着初升的太阳。将近三十年都没有看到阳光了,就像另外一个自己从来没亲眼见过黑夜一样。
他们彼此之间的记忆更像是刻录的黑白照片,看得清楚却全无感觉。
巫师们都知道萨拉查。斯莱特林公爵和所有贵族一样很少出门,霍格沃兹建立起来后谁都知道他住在地窖下,以至于千年以后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也一直重复着这种生活。他的三个好朋友一直以为他喜欢阴暗的地方,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人为的白天制造不出来,但是白天却可以漆黑如夜的地窖还是可以选择的。
遥远的记忆里他知道白天是什么样的,他偶尔会想念,却并不遗憾。遗憾的是另外一个自己,从来没有仰望过星空,只属于白天的萨拉查。
僵硬麻痹的手脚挣动了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
天文塔,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明明就在床前喝下灵魂药剂的,怎么一转眼从地窖上了天文塔了?
“萨拉查!”
从楼梯爬上来的人正是格兰芬多,盯着他大喘气:
“我找了你一晚上!你不在地窖里做魔药跑到这来看星星,连罗伊娜都猜不到。”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就是世界上第一厚脸皮兼不看人脸色——尤其是对自己——自顾自说话完全不管别的,就差没整个人靠过来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