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头也不抬:“放门口就好了。”
“我们需要您本人签收。”
戚以沫揉了笔下那张纸,挥到一边。他的脚边已经积了很多纸球,随便抓起一张,在反面写上姓名,扔给送花的小哥。
“这个可以吗?”
“可以。”
小哥把花放进门内,掩上门离开。
分针滴滴答答走过一圈。
歌词终于润色完毕。
戚以沫揉了揉发麻的腿,将废稿全部清进纸篓,抓起帽子出门。那束玫瑰可怜兮兮地躺在门口地毯上,被压在下面的花朵已经有些蔫了。脚步顿了顿,还是把它们捞起来,路过多蕊米三人的休息室,顺手递进去:“今天的。”
他以前把花堆在墙角任它们自生自灭,多多她们看到,觉得很可惜,问他能不能送给她们。几次以后,戚以沫就习惯在领到花后给她们送去了。
曹蕊甩下手里的零食,兴高采烈地把那束花插进瓶子里,“焦糖哥要去哪里?”自从听见林泉叫他焦糖,一圈人都跟着改口喊他焦糖哥。
“录音棚找小林。”
曹蕊失望地垮下脸:“哦。”
认真算起来,曹蕊她们比他小了近一轮。在她们面前,戚以沫一向都是以叔叔自居的,发现小姑娘不高兴,便从包里掏出一板巧克力:“喏,进口的,吃了不发胖。”
曹蕊眼睛一亮,笑逐颜开道:“谢谢焦糖哥。”
戚以沫借用林泉的录音棚,将曲子录好。
林泉当天没通告,离饭点尚早,出门又太热,两人便拉着小百一起玩二十四点打发时间。
没想到小百手气特别好,简直如有神助,散场时只有脑门正中贴了一张大条子,活像被符箓镇住的僵尸。反观戚以沫和林泉,早已贴成了柳树。
伪装,互相打量,确认过关,拉着赢家小百请客吃饭。小百捂着干瘪瘪的钱包誓死不从,被暴力镇压,只能嘤嘤嘤的跟着两个土匪去饭馆。
用餐中途林泉问及送花的事,戚以沫眼睛都没眨:“梵洺送的。”
“就猜到是他。”
小百心惊胆战地看着林泉将鱼肉戳成肉泥,那狰狞的小眼神……这鱼该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杀父仇人吧?
“那家伙藏得深啊,认识他这么多年,我愣没看出他是个人渣!”
戚以沫给他换了只碗,“得了啊,别再提那些倒胃口的事了。”
林泉兀自喋喋不休,顾忌小百在场,含糊道:“……才没了多久啊,再者你们统共才见过几面,居然就开始大献殷勤。虽说你和……是一个人,但我敢打赌那货肯定不知道唔……”
戚以沫一筷子牛仔骨噎得他半死:“化悲愤为食欲吧话唠先生。难得小百请客,不多吃点怎么对得起他。”
小百QAQ:“焦糖哥你不厚道!”
“再来一份木瓜炖血燕?”
“我错了,我错了……等等,你点木瓜干什么?”
戚以沫面无表情地:“小林子嫌胸肌不够大,给他补一补。”
“噗!”满嘴食物无法辩解的林泉悲愤了。
鲜花攻势持续了一段时间,骤然停了。
搁常人身上,突如其来的浪漫突然没有了,必然会觉得不习惯,进而想跟对方联系一下。
但戚以沫忙着赶通告,赶完通告看剧本,看完剧本逗小林。时不时还和关扬视频一下,看夫夫二人组秀恩爱——
关扬每次嘴贱把大魔王惹急了,都会收到“那今晚就分床睡好了”这类惨绝人寰的威胁,无论多不乐意,必然光速拿出装水的小碗,顶在头上窝角落里装鹌鹑。没站两分钟就装模作样地说“地上有蟑螂”、“外面有老鼠”、“怕的话我陪你睡啊”等低级的求和用语,把戚以沫乐得够呛。
生活实在太舒心,完全无暇分给梵洺一丝一毫注意力。
被晾几天后,梵洺沉不住气了,派秘书给戚以沫打电话。
先是夸他给公司创造了价值,公司很看好他云云,紧接着说“董事长非常欣赏你,希望和你当面商谈,明天下午四点来总部一趟。”
戚以沫开了扩音,一旁的林泉听得清清楚楚,捂着肚子笑倒在了沙发上。
“真为他的情伤捉急,亏柳梦能配合着说出口,哎哟,哈哈哈哈……”
笑够了,林泉一咕噜爬起来,握住戚以沫的两肩正色道:“你自己警惕点,别糊里糊涂栽他手里了,听到没有?”神态严肃地像个小老头。
“你想歪了,他应该是另有打算……具体是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但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的。
翌日下午,戚以沫提前二十分钟进入总部。
前台挂着礼貌的笑:“您好。”
“您好,我是司愔,来找董事长。”
“请问有预约吗?”
“有。”
“请稍等,我为你查询。”
没等前台查出个所以然,梵洺的第二秘书丁晗就找到了戚以沫,“董事长让我来接你。他临时有个会议,现在还没开完,你先跟我上去吧。”
搭乘电梯进入梵洺办公楼层,将戚以沫安置在会客厅,奉上一杯茶,丁晗就放心地走了。
戚以沫坐了一会儿,前后一联想,就猜到梵洺在玩什么把戏。
典型的恩威并施——明明是他约下的时间,却临时变卦,推托自己要开会,如一棒子打得你心理没底。但他同时给你留了面子,派身边的秘书迎接,算是甜枣,让你心底飘飘然,觉得他还是重视你的。
这秘书人选也有学问,高了,像秘书组长柳梦,来访者就会产生“我非常重要”的感觉,后面难免端着,不利于梵洺谈条件。低了的话,来访者就会有“反正看不上我,那我也无所谓”的逆反心里,同样对梵洺不利。
而丁晗,他地位虽在柳梦之下,对外界来说却是第二秘书,仿佛只要柳梦有一点纰漏,他就能取而代之。实际上,他的实权比其他秘书高不了多少。
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想让他诚惶诚恐吗?可惜,他上辈子明里暗里打了太多硬仗,还不把这点场面放在眼里。
放眼四顾,这间会客厅和他上辈子看见的差别不大,只茶几上的茶具换了一组,以前是骨瓷茶杯,现在是印花玻璃杯。
不知道梵洺什么时候来,沙发上呆得无聊,他干脆走到休息区看风景。
电梯门一打开看到的就是休息区,位于会客厅和办公室之间,起隔断作用。墙面内嵌水族箱,靠近会客厅的那面养着色彩缤纷的热带鱼。靠近梵洺办公室的那面却是海水鱼种,有拇指大的透明水母,还有呆呆的小丑鱼。
外墙那面是双层落地窗,戚以沫靠在窗边远眺R市胜景,看厌了就逗逗鱼,直到骄阳收了余威,暮色渐起,才等到梵洺。
两人进了梵洺的办公室。
柳梦用托盘端来两杯饮料,一杯牛奶,一杯柳橙汁,放在两人中间。
“喝吧。”
尽管牛奶近在手边,他还是选择了离自己略远的柳橙汁,抿了一口:“不知道董事长想谈什么?”
梵洺答非所问:“会谈钢琴吗?”
“并不擅长。”
“不太擅长,那就是会弹。”梵洺拿起公文包,抽出一个文件夹,一个光碟,塞进笔记本光驱:“楼下就有钢琴,等会儿一起下去,你弹《卡农》给我听听。”
戚以沫心下一凛:“我不会……董事长看过我的档案,应当知道弹钢琴只是我的兴趣,我连级都没考过。”
“是吗,”梵洺打开文件夹,“你乐器选修课是钢琴,你的老师给了全A,说你具备专业水准……别急着争辩,看完这段录像再说。”
梵洺将笔记本转向他,放映的视频只有黑白两色,屏幕右上角标着年月日,一看就是从监控里调出来的——是他当初在C市陪林泉飚音的监控录像。
梵洺嘴角笑意冷冷,表情是尽在掌握的从容:“如果你坚持不会……也行,那就跳支舞吧。”
鼠标轻击,视频画面一转,赫然是他和李思语合作的那场七重纱舞。
“你把那支舞重复一遍就好。”
一句话断绝他所有退路。
手心里攒出了汗,戚以沫闭了闭眼睛,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起了惊涛骇浪。
他究竟是猜到了,还是……
如果只是单纯的怀疑他别有企图……
那么,他究竟把上辈子自己的爱意,当成了什么?
《卡农》也好,七重纱也罢,都是上辈子两人情酣耳热之际,他取悦他的小手段。
现在,要求一个几乎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做那些事,真是……
戚以沫只觉得喉口干涩,简直说不出一个字来,手指抖得厉害,根本握不住茶杯。他像被烫到手一样,将杯子扔了回去。杯身倾倒,柳橙汁洒了满桌,顺着茶几的边缘,渗进昂贵的地毯里。
无人在意。
戚以沫强忍住动手的冲动,他忍得那样艰难,以至于下唇都咬出了两个血洞。他反手擦了擦,用一种梵洺无法体会的自嘲的、艰涩的声音笑问:“董事长……你想证明什么呢?”
“告诉我,谁派你来的?”他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微抬下巴,眯着眼像俯视卑微的蝼蚁一样看人的时候,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蔑视,愈发凌厉:“你事前做了很多功课?以沫的那些习惯,你模仿得很像,甚至私底下一些小细节也……”
戚以沫硬梆梆打断他:“说重点。”
“钱,名,权?这些我都能给,而且一定比你背后那个人能给你的,要多得多。”
戚以沫猛地抬头看他,笑容说不出地古怪:
“你这是要包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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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玄时酱,日暮迟归酱,野火春梦桑的地雷!我爱乃们!
这一更是玄时酱的生日贺礼,鼓掌!
下一更估计要弄到凌晨,乃们明天起来看吧~
PS:上章留言的小天使们记得领走花式!
、33·干架
梵洺抿唇:“没有性。”
敢情他该跪下来求他施舍吗?
戚以沫撇开脸;等自己稍微平静一些了;才道:“董事长,你觉得之前我一直在欲擒故纵,按照某个神秘人的指示;接近你;现在你肯抛出橄榄枝,我就得感恩戴德地收下;心甘情愿做你的狗?”
梵洺黑沉沉的眼瞳深不可测,“你可以考虑一下。”
戚以沫简直要笑出声来;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指着梵洺,不仅笑出了声,还笑出了满眼泪花——就是这么个玩意,祸害了他上辈子,他居然栽在这么个蠢货手里……
当年十句只有半句能当真的圈套呢?明里笑暗里藏刀的手腕呢?果真是坐稳了董事长的位置,有钱有势了不起,遇见的每个人都有阴谋,都想勾引他?不搭理他的就是欲擒故纵?
“好;就当我背后有这么一个人在;请问,我为什么要投奔你?你们给的东西本质上都是相同的。而如你所说,我做了许多功课练习了很久才埋伏到你身边,怎么可能被你轻易套出来?就算暴露了,又为什么要抛弃对我有恩的老主人,投奔你?”
梵洺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时愣住了。
戚以沫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钱名权这些肤浅廉价的东西,你把它们当成一切……”
他强自忽略从心口蔓延到全身的抽痛,用恶毒刻薄的言辞,将过去自己的一腔深情,剖开了,血淋淋的摆到明面上,当笑料似的说出来:“……为了往上爬,什么都舍得。别人的喜怒哀乐算什么?你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用来做博弈的筹码,等着……戚以沫心疼,傻B似的给你冲锋陷阵,豁出半条命帮你把路铺全了,死了也没让你多破费,你一直在心里偷笑吧?谁让他喜欢你呢,谁让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遭那些罪,都是他活该!”
梵洺眼瞳腥红,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隔着桌子猛地一把揪住戚以沫的领口,失控地怒吼:“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凭什么那么说以沫!
他凭什么质疑他跟以沫的感情!
他根本没有经历过那种寸步难行的状况——亲戚们虎视眈眈要他的命,而以沫已经介入势态,根本无法抽身,如果不往前,两人只能被沼泽慢慢吞没!但只要再努力往前一点点,就能把那帮猪狗不如的东西骗进陷阱,从胆战心惊的日子里解脱出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只是眼看苦难的日子就要挨到头,以沫却先放手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明明是你!”
戚以沫也被激起了脾气,头脑陷入诡异的冷静,过往每一个谎言每一次欺骗条分缕析地罗列在眼前,语言跟不上思维,显得有些杂乱无序,可想表达的意思,仍然很明晰:“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死吗?怎么死的?死前在想什么?又死在了哪里?你可曾去坟前看过一眼?”
梵洺脸上闪过茫然,随即挣扎着辩道:“我已经在查了,不要多久……”
“不要多久?人已经死了一年了,你现在说要查,不觉得可笑吗?”戚以沫平静地甚至有些冷酷,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是他,知道死了还得被你这么折腾,一定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只怕还嫌自己死得不够早,活活被你恶心了这么多年。”
*
歌录到一半,眼皮狂跳的林泉就匆匆暂停录制,打电话给玛奇朵,让她立刻去F。R总部大楼,跟前台说梵洺他爷爷到了,让他赶紧回去一趟。
玛奇朵懵懂道:“为什么董事长他爷爷到了这种事要我出面?”
林泉急道:“你在那儿守着,以……焦糖和梵洺在一块儿呢,我觉得要出事。”
电话那边半天没人应答,林泉喂了几声,才听见玛奇朵抖着嗓子道:“……我觉得,已经出事了。”
戚以沫是自己走下来的。
嘴角乌青,衣服明显不是早晨穿的那套,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袖子一直盖到手背。
他径自往门外走,玛奇朵踩着高跟鞋在后边追:“司愔!”
直追到台阶上,才把人抓住了。
戚以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死寂,整个人阴沉沉的,睨向她握着他手臂的目光如刀:“说。”
玛奇朵被他的目光刺得生疼,不由自主收回手,“林泉让我来接你。”
“哦。”
一前一后上了车,整个过程,戚以沫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就像死了一样。
玛奇朵开着车,余光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车子驶入小区,停下。
戚以沫像没感觉到似的,保持着那个姿势,岿然不动。
该不会睡着了吧?玛奇朵轻声道:“司愔?司愔?我们到了。”
等了大概五分钟,戚以沫才睁开眼睛,嘴角动了动,明显是想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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