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梵洺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美酒,“自然是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唐多煦被他那瞬间流露出的冷戾惊到,脸上布满错愕之色,但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吩咐。”
“叮——”
两支高脚杯相碰在一起。
朋友之间,有些时候真的不用说太多。
很快;黎遥回来了;两人神色自若的结束了当下话题;转而谈论起今天宴会的主角姜绍辛。
唐多煦堪称人肉资料机;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三言两语道出了姜家老爷子特意下血本将生日会搞得如此隆重的真意。
唐多煦:“俗话说三十而立;而通儿;老爷子是想抱曾孙了……梵洺,你在听吗?”
梵洺:“嗯?”
虽然无法跟戚以沫呆在一起,但与他身处同一场宴会现场,彼此相隔不过五十步的认知,令梵洺心潮起伏不定。他所选的位置正对小花园入口,便时时关注着那头的动静,生怕哪个路人甲路过把他家以沫顺走。
这种密切的注视理所当然被他对面的唐多煦发现了。
唐多煦狐疑的扭头扫视,除了三三两两陆续下楼的客人,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暗暗寻思,今晚梵洺一直不在状态,满腹心事的样子。而异常,似乎是从他遇见那个小明星开始的?
不得不承认,唐多煦有时真的很敏锐。
他看黎遥一眼——对黎遥,他谈不上信任,也没说过什么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和梵洺在说,而黎遥就像一块移动背景板,毫无存在感。现在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总不说话也不像话,于是他主动拉黎遥进话题,顺便套套话。
唐多煦:“黎遥,你平时看电视剧吗?”
黎遥冷不丁被点名,有些讶异,可多年培养出的职业素质令他迅速摆出了一个亲切的笑,“最近在陪小洁看《沙漠谣》。”
“那个我知道,是小说改编成的电视剧吧?话说现在很多网络小说都被改编成了电视剧,你怎么看?”
“挺不错。它让国产电视剧选材、情节更加丰富。根据热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第一优势就是有原创书迷做固定观众,电视剧给他们构建了一个真实的看得见的世界,满足了他们幻想,还为原作者打响了知名度,称得上是一箭三雕。”
唐多煦在心中评价:反应快,回答客观全面,是个个性严谨、善于交际的人。
唐多煦接着说,“大漠谣的男主角是卓宽吧?我刚刚在大厅看见他了,听说他所在的剧组也出席了这次宴会呢。”他飞快地朝梵洺做了个鬼脸,说:“据我所知,梵洺是那个剧组的最大投资人,跟他熟得很,让他帮你要签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罢,挂上一脸欠揍的贱笑,不由分说推着梵洺往楼下宴会厅走。
梵洺从唐多煦提起剧组就隐隐听到了他一肚子坏水滚动的声响,直觉不妙。
此刻预感成真,不禁扶额,“我有事……”
“不管有什么事,通通给我下去!主人家还没道贺,倒躲到这里清闲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呐……”
苍老浑厚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炸响。
三人回头一看,是唐多煦的父亲。
梵洺忙道:“唐叔。”
“梵小子好啊。”唐老爹一身喜庆,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精神矍铄,鹰目冒着精光,用菜场买猪肉的挑剔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黎遥,“这位就是干儿媳妇?”
唐老爹和梵老爹交情甚笃,梵老爹夫妇出意外去后,他更是把梵洺当半个儿子养,逢年过节总要叫来团聚。听说梵洺找了个男媳妇,他第一反应是到老朋友坟前认错,自责没教养好孩子,让他走了弯路。又把梵洺叫到跟前来,让他把人打发走——老梵家可就他一个独苗苗,要娶了个男媳妇,落人笑柄事小,断子绝孙事可就闹大发了!
奈何梵洺执迷不悟,打死都不肯分手。唐老爹一怒之下撂下狠话,“不跟那个男人分手就永远别进我家门!”
梵洺也硬气,逢年过节托人把礼物送到府上,人只在门外远远看一眼。后来唐老爹听说梵洺被梵大伯打了一枪,生命垂危,又听唐多煦说戚以沫在旁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照应着,心说干儿媳妇是男人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嘱咐儿子改天让梵洺带着人上门一趟,他代表老友正式见一见。
不料后面就闹出了戚以沫和梵洺决裂一事。
自此两个孩子一个也没见成,最近才慢慢恢复电话联系。
今天唐老爹还是第一回在公共场合看见梵洺,下意识就把他旁边的黎遥错当成了他的伴侣。他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激动,装出一副从容的家长派头来:“的确一表人才,不错不错。”可惜似乎跟自家儿子描述的颇有出入啊?
梵洺刚想解释,余光瞥见一个人扛着另一个从小花园里出来,眼中顿时晕染开一层不太明显的惊惶与愠色——
居然敢动他的人!
随口编了个连自己都不知所谓的借口,无暇顾及众人诧异的神色,拔腿追去。照理说,扛着以沫这样的大男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吃力,然而那个人仿佛完全不受影响,脚步甚至比他还轻快。
一路追到楼梯间,推开厚重的安全门,空无人影,扒着栏杆往下望,依旧空荡荡的。
跟丢了!真是该死!
他根本不敢想象会出什么事!
哆嗦着手指拨电话,在接通的前一秒狠狠将手机掼到了地上。
去他妈的步步为营!去他妈的引蛇出洞!去他妈的解决一切隐患再在一起!
如果以沫出了事,这一切还他妈的有什么意义!
“咚——”
一粒小石子砸中梵洺的脑袋。
正苦苦思索跟幕后黑手玉石俱焚的梵洺浑然不觉,只随手拨拉了一下。
“咚——”
第二粒石子沿着第一颗的轨迹,砸在他额角。
在“不就是想要威胁我吗我死了看你威胁谁去还不得乖乖把人放了”这条死胡同里的梵洺一脚踹在铁门上,满心满眼充斥着最快的自杀方法,依旧毫无所察。
“哗——”
第三波石子来势汹汹,天女散花似的砸过来。
回过神的梵洺一声怒喝涌到嘴边,在看清环着膝盖躲在存放消防器具的玻璃里正一脸得色地朝他挥手的戚以沫之后,收势不及,一下咬破了舌尖。
这一口挺深,殷红的血丝霎时顺着嘴角往外淌,这可把戚以沫吓坏了,扒着框爬出来,捏着他的下巴看来看去。
梵洺一把打开他的手,凶狠地把人拥进怀中,按着后脑就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太急切,嘴唇磕了一下,彼此都是一阵疼痛。然而梵洺不管不顾,强硬的敲开牙关长驱直入,带着血腥味的温热卷了进来,肆意探索着他的口腔。
戚以沫醉后任性,唇上吃痛,想也不想屈膝顶撞。无理智,因此也没有控制力道,梵洺脆弱的部位遭此不留情的一击,整个人剧烈地一颤,按着他的手一下子松开,唇齿间的动作却不曾停顿,反而更加激烈的卷缠、挑逗着他与他互动。
就在戚以沫胸腔的空气消耗殆尽,因为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时候,梵洺偏开了脸。
戚以沫靠在墙上,而他整个人则虚脱的挂在了他身上。
某个部位传来噬心蚀骨般的疼痛,梵洺强忍着,依依不舍地在戚以沫唇上轻啄了一下,又一下。
戚以沫被这啄木鸟捉虫一样亲吻方式取悦了,又似乎是觉得痒,黑白分明的眼眸渐弯,最终吃吃笑了出来。
梵洺温柔地舔去他唇上的血丝,又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鼻尖,“以沫……”
“道歉。”
“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独自留在小花园。我要背着你慢慢走回家……然后给你放水,陪你洗澡,等你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我就给你弹《卡农》。我对着你的照片练了很久,终于能弹给你听,我猜到时候我会很紧张,如果弹错了,不许嫌弃……你没写完的剧本我给收在床头柜里了,翻得有点旧了,我重新手抄了一份……你以前最宝贝的那盆月见草,我也好好养着呢,现在开花了,咱们回家看……”
“好。”
戚以沫仰脸在他眼睑上亲吻一下,“不哭。”
梵洺顺从的闭上眼睛,彼此轻柔的交换一个吻。
“以沫。”
“嗯。”
“以沫……”
戚以沫双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窝,听他一遍遍缱绻呢喃着自己的名字,眼睫悄然闭合,带着恬然的笑意,在他的怀中,睡去了。
梵洺轻手轻脚变换了个姿势,竭力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叩叩——”
梵洺将以沫护在身后,警觉地望过去。
年轻的男人从安全门后踱出,扔麻袋似的将手里提着的人甩在地上。他看了看被梵洺护得严严实实的戚以沫,才压低了声音道:“有两个人跟着你,我解决了。”
梵洺凝神分辨,发现他正是之前扛着戚以沫走的人,眼里浮出戒备,问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我叫桑止,是司愔的助理。”
他退后一步,摊开双手,示意无害,才接着说:“醉酒的司愔实在难缠,将他寄放在你这情非得已,现在,该把他还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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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痛了一天连坐都不能。十一点总算能打字了,赶到现在,还有没睡的小天使吗?
晚安
、56·开房
梵洺抛下狗屁不通的理由扬长而去,唐老爹只好在原地干瞪眼。
他怕黎遥尴尬;心想同龄人比较聊得来,故千方百计的暗示儿子做中间人,不料他还没上场,黎遥就借故接电话离开了。
回来后的他脸色很不好看,眼神没有落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让做足了心里建设前来同“儿媳妇”搭话的唐老爹很是尴尬;以为他不喜欢自己。
唐多煦安慰沮丧的唐老爹;“放心啦;我家老头这么和蔼可亲,没人会不喜欢你的。他肯定是因为梵洺的事在头疼,我去瞧瞧。”
劝走唐老爹;唐多煦调整了一下状态;清清嗓子,走到黎遥面前。
“出了什么事?”
黎遥身周萦绕着焦躁不安的气息,闻言无神的回视唐多煦一眼,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见他不肯说实话,唐多煦只好主动出击:“刚才那通电话是幕后的神秘人打来的?”
梵洺走得匆忙,只单方面对唐多煦交了底,没来得及给他和黎遥牵桥搭线。因此黎遥听唐多煦突兀的一问,表情顿时警惕起来。
唐多煦接着道:“别误会,都是自己人。梵洺应该跟你提起过我,我是他发小,职业是黑客。他把事儿告诉我了,可有些细节,我想跟你核实。关于这个神秘人,你知道多少?你们最初是怎么联络上的?他打电话给你有规律吗?”
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黎遥措手不及。
唐多煦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将人请到一边休息区,像模像样的掏出一本本子一支笔,放慢了语速,循循善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就成。”
黎遥言辞相当简略。
神秘人看中了他的嗓音与长相,先是用钱诱他,被拒,之后拍了他女朋友的裸照,又绑架了他的父亲,威胁他接近梵洺,从而窃取商业机密。当时还是个小推销员的他屈服了。在神秘人的帮助下,他迅速晋升分公司经理的职业,此时他拿到了一叠资料,背熟之后,他得到了一张电话卡。神秘人让他以拉业务的形式给梵洺打电话,该说什么说话严格照资料上的念。
“等等,那个人是怎么把东西给你的?”唐多煦插话。
“打电话,让我到指定的地方去拿。”
“每次都是同一个地方吗?”
黎遥回忆说:“有时是楼下信箱,有时是公司的茶水间。”
“那个人在恐吓你。”
有什么比告诉一个人,他掌握了你的住址、社交圈,也许就潜伏在你周围的某个角落,你所有的隐私、秘密都无所遁形更有威慑力?
黎遥苍白地微笑了一下:“我知道。”
所以他才会选择跟梵洺合作,将计划和盘托出。
黎遥心里清楚,神秘人在刻意的引导他模仿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神秘人却不肯透露,怕他因为知道的太多而露出马脚。后来他自己拼凑出了答案,记得当时他还吓了一跳,难怪戚天王从没传过绯闻,在事业巅峰销声匿迹,原来早有同性恋人。
在梵洺对他表示出兴趣,约他出来吃饭时,他其实有点惋惜,心说只讲过两通电话就上当,白瞎了戚天王跟他的那么多年,人总要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得不到就弄替身,真是可笑。
出乎他意料的是,和他见面的梵洺比电话里还冷淡,没必要不说话,也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黎遥这才有了一些底气,真正产生与梵洺合作的信心,源于他开的一则玩笑,询问梵洺是否曾在某个时刻将他当成戚天王的替身?
梵洺当时的反应很平淡,他却从中听出了某种彻骨的狠绝:“我不容许任何人侮辱他,我也不行。”
黎遥心里一咯噔,随之安心下来。梵洺不会放过幕后的人,不会放过他的父亲,甚至也不可能看在合作的份上就放过他,可那又如何?
他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够了。
唐多煦接着问:“刚刚是那个人打来的?说了什么?”
“让我不要耍花招,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我猜,也许是跟着我们的尾巴出了问题。”
唐多煦联想起梵洺匆匆离开的背影,暗道不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于是梵洺恼羞成怒……脑补了一系列血腥场面,他不由自主打个哆嗦,晃晃脑袋,把胡思乱想压下去。
“这么说,你们怕打草惊蛇,因此放任他们跟踪。梵洺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是为了做出上钩的假象。甚至之所以让你女朋友随行,也是扮演痴情好男人的一部分?”
黎遥眺望远方灯火通明的街道,目光幽静如古潭:“计划已进行到中期,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不否认就是默认。
唐多煦啧啧惊叹,梵洺还真是……不过,“如果神秘人够谨慎的话,他应该还会制造一起所谓的事故做考验。”
“他不会有时间的。”
“嗯?”
黎遥凝望着玻璃窗里,梵洺向他们走来的身影,高深莫测地笑道:“变数,已经出现了。”
计划的确有变。
梵洺一回来就表示,计划要提前。跟着他的人被解决掉了,黎遥的却没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