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在上,始皇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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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在上,始皇在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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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范得令,带着孟姜先回了肤施城中。
到了傍晚,扶苏才从长城的工地边回府,小范夫妻已在府中恭候多时。
扶苏令人备了酒菜招呼他夫妻二人,等斟满酒,喝上一小口,他就让小范开始说了起来。原来小范与这位孟姜姑娘青梅竹马,两人成亲不过三日,小范便出发往北地成了修筑长城的民夫。孟姜在家苦等三年,毫无丈夫音信,想到北地苦寒,不知丈夫如今怎样,思念之下便千里迢迢赶
来上郡,谁知昨日去长城边上打听,却被告知民夫中并无此人。孟姜大失所望之下,有人又说,修长城的民夫数以万计不知多少人埋骨城墙之下。孟姜闻言大受打击,以为小范已死,不由失声痛哭,今日又来寻找却被抓了起来,好在总算夫妻团聚,也算皆大欢喜。
小范说完,夫妻二人竟一道跪在扶苏面前,叩首谢恩,直说当日若非公子挑选他当亲卫,自己也许真的就成了那城墙下的一抹冤魂。
扶苏让他二人起身,又一脸戏谑的对孟姜道,“孟夫人,你把长城都哭倒了。”
而与此同时,上郡一带长城坍塌之事已被八百里急报送到咸阳城呈到嬴政面前。当日上朝时,百官闻知此事顿死炸开了锅,一边倒的表示这是蒙恬之过,因将其治罪。
嬴政多方考虑,仍是下了道诏书将蒙恬从上郡召了回来。
******
“政儿,母后求求你放过那两个孩儿吧……”
“母后身为秦国的太后却做出如此丑事,还有何颜面替那两个孽种求情?”
“政儿……你如此狠心……将身边之人都杀光……母后也不在了……你真可怜……再也不会有人爱你……”
“寡人,寡人……朕本就是孤家寡人,就算只剩下朕一人又如何?朕是秦王,以后还会是这天下之主……”
“……”
“父皇,您真可怜……坐拥天下又如何?民间百姓不过因了权势而畏惧你,朝中百官亦是利益所趋而屈从于你,没有人是真心爱戴你……”
嬴政陡然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似乎从扶苏离开咸阳去了上郡之后,这样的噩梦几乎夜夜缠着他,折磨得他苦不堪言。或许这仅不是一场梦而已,也是他刻意去遗忘的过去。
侍从见他醒来,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跪在榻前恭敬的将药碗呈给他。嬴政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接着宫女们拿着朝服鱼贯而入,是的,又该到上朝的时辰。
侍从见他面色不佳,出言劝道,“陛下若是身子不适不如……”
话未说完就被嬴政挥手打断,“朕无碍。”
说话间宫女们已替他换好了朝服,带上通天冠。嬴政出了寝殿上了銮驾往朝宫而去。
似乎谁都不曾留意寝殿内一角的熏炉上烟雾缭绕,正散发着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朝议的主题依然是如何处置蒙恬,不少大臣都上言说长城之所以会塌陷,正是因为蒙恬玩忽职守,应该重罚处之。嬴政面上虽不置可否,其实心中对这些臣子所奏之言嗤之以鼻。蒙恬在北边驻守多年,对匈奴的战法十分熟悉,若是处置了他,谁给他守北边驱逐匈奴。
等散了朝会,殿中的龙案上已堆满了竹简,他随意翻了翻,不过都是些老生常谈让他尽快责罚蒙恬安抚人心。
他手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疼得愈发厉害。
侍从见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挑出两份竹简,“这两份是关于长公子的……”
“念。”嬴政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长公子扶苏遣散府中侍妾,独宠一男……娈……还有一份是扶苏公子亲自上书……”
“不必念了!”嬴政突然站起身拂袖而出。
嬴政的脸色冰冷的吓人,出了宫门一路走过,沿途的宫人侍卫都跪下恭敬的向他行礼,那颤颤巍巍的模样落入他眼里只觉得越加心烦。听说后宫里最近又新进了不少美人,也许那些单纯可人的女孩子能让他的烦躁烟消云散。
“月儿弯弯分外明,孟姜女丈夫筑长城,哪怕万里迢迢路,送御寒衣是浓情……”
等他顺着歌声走过去,才发现长廊的尽头一名宫女正在唱着歌,他不动神色的站在一旁细细听那名宫女所唱的歌词,直到最后歌声停下。
那宫女见到嬴政脸色不若其他宫人那样害怕,难得不卑不亢的躬身向他行礼,“参见陛下。”
嬴政挥挥手让她起身,开口问道,“你唱的是什么?”
那宫女答道,“这是北边流传的歌,说的是一名妇人千里寻夫的故事……那名女子在长城下哭了三天三夜,老天终于感动,长城塌陷,她也终于见到自己的丈夫……”
嬴政听完宫女所说的故事,难得展露笑颜道,“这么说长城之所以会塌陷是被这孟姜女哭倒的?”
那宫女抬起头,盈盈目光中透着诚恳道,“回禀陛下,奴婢刚入宫不久,不敢期满陛下……其实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早已传遍民间……“
嬴政脸上笑容更胜,感叹道,“好个孟姜女!还有谁敢说朕的大将军蒙恬是有罪!”又转身对身后的侍从道,“扶苏的上书在哪?”
侍从不由讶然,刚才嬴政听了扶苏的
消息还一脸不喜,如今竟和颜悦色起来还主动要看长公子的上书。好在他受扶苏所托那奏书一直随身带着,如今正好用上,连忙从袖子中掏出来呈到嬴政面前。
嬴政的目光扫过他面上,最后落在那份竹简上,淡淡的哼了一句,“扶苏的手伸得倒是长。你念给朕听听,看这不孝子又来给朕添什么赌来着?”
侍从抬手抹了把额上冒出的冷汗,这才展开竹简念起来,“儿臣在上郡三年,除肤施外,榆林等各县经常被匈奴人侵扰,烧杀抢掠,……儿臣也曾多次去修筑长城的工地……皆有数人因为过度劳作而亡,三年来埋骨城墙之下的人数以万计,故儿臣以为城墙只能防得住人,却防不住人心,若我大秦一直能国富兵强,胡虏自不敢侵我国土半寸……”侍从一边念着一边偷偷观望嬴政的脸色,见他并无怒意,反而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接着念下去,“……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之。儿臣请战匈奴,愿为父皇驱逐匈奴七百里,直叫胡虏不敢南下而牧马,将士不敢弯弓而抱怨!”
嬴政听完后突然仰天大笑,“好个叫胡虏不敢南下而牧马,将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脸上多日来的烦躁竟一扫而空,又变成那个豪情万丈的始皇帝。
侍从见状知道扶苏这一把赌赢了,偷偷在心里说,扶苏公子,你可吓死老臣了。


、北驱匈奴(二)

秦始皇三十三年,嬴政决定再次北巡,这次出巡的队伍从咸阳一路东行至碣石刻石记功,又经右北平、上谷、雁门、云中等郡,到达最后一站上郡。
上郡治肤施,下辖榆林,高奴,阳周等县,郡守程宪一大早便带着大小官员前往肤施城外迎接圣驾,此刻正一脸紧张的盯着远方,直到飘扬的黑色旌旗出现在视线中才舒了口气,终于来了。
侍从替嬴政掀开车帘,他的目光扫过跪得满满一地的官员却未见那人踪影,心底泛起一丝失望,但面上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句,“长公子何在?”
郡守抬起头,拱手作答,“昨日接到急报,匈奴突袭我榆林一带,长公子连夜带着人马前去抵御匈奴。”
嬴政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只下令进城,车驾一路直奔扶苏的公子府。
扶苏为人随和、不拘小节,府中下人多被他惯得有些散漫,接到皇帝亲临的旨意时,顿时整个公子府的人都乱作一团,偏偏自家主子又不在,只能如临大敌小心谨慎的应付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嬴政不悦而招来杀生之祸。
嬴政到了扶苏府中下的第一道谕旨居然是招孟姜前来见驾。中常侍来宣旨时可把孟姜吓了一跳,小范昨夜里随扶苏去了榆林,只剩自己独自在家怎么就被皇帝给惦记上了?
中常侍看出她一脸惶惶不安的模样,好心安抚她几句让她且放宽心。孟姜连忙道谢,脸色已渐渐平静下来,等迈进到厅中已能做到从容不迫,倒叫一旁的中常侍大感意外。又想到扶苏公子说这女子敢一人千里迢迢前来寻夫,也是个坚毅忠贞的奇女子,不由对她好感倍增。
厅中已挂起了帷幔,挡住了上座之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即便如此,肃然的大厅也让人觉得异常压抑。
中常侍首先走入厅中,到那帷幔前躬身道,“陛下,那孟姜女来了。”
帷幔后一阵寂静,孟姜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听见冰冷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民妇孟姜参加陛下。”
“抬起头。”孟姜听命抬起头。
嬴政透过帷幔的细缝打量着厅中所跪的女子,相貌一般,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面对自己能不露惧色,他开口问道,“你就是孟姜女?听说你哭倒朕命人修筑的长城,你可知罪?”
孟姜稍稍怔了一下,没想到嬴政会突然发难,好在扶苏之前已经交待过她如若有人已此事刁难她该如何回应。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话语方才开口道,“民妇正是孟姜。民妇与丈夫成亲不过三日,丈夫便被派往上郡一代
修筑长城,三年不归,民妇日思夜念才不远千里前来寻夫,谁知道那日突下大雨碰巧城墙就塌陷了。”
嬴政听她说完又追问道,“这么说是老天的错,与你无关,为何民间却流传是你哭倒了长城?”
孟姜立刻答道,“陛下也说是‘听说’,岂可因了这道听途说之言治民妇之罪?”
嬴政怒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继而又笑了起来,“这话是扶苏教你说的吧?”
孟姜愣在那里,不明白为何嬴政转变如何之快,而后垂首道;“不敢欺瞒陛下,的确是公子所言。”
嬴政脸上笑意更胜,“普天之下除了他谁还敢有这个胆敢这么和朕说话!”
之后他倒未在出言刁难孟姜,反而大肆封赏了一番,倒教人大感意外。
等孟姜走了,侍从又问道,“陛下,那……那东西如何处置?”
嬴政冷哼一声,道,“直接杖毙。”
“这……那人毕竟是扶苏公子的……”侍从有些担忧的道。
嬴政摆摆手颇不以为然的道,“贱籍之人,岂配服侍大秦皇子,扶苏简直是胡闹!”
侍从摸了摸额头索性噤了口,左右是他父子二人之事,外人无从插手。
翌日,嬴政在郡守的陪同下去长城工地上视察了一番,又问起近年抵御匈奴的情况,沿途还遇到百姓跪地为蒙恬将军请命。
郡守吓得脸都绿了,赶紧命人将那些百姓驱走,深怕一时惹得嬴政不快而丢了官位。
嬴政倒未有不快,只是回了公子府后就下令即刻启程回咸阳。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侍从大吃一惊,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不等长公子凯旋?”
嬴政却似乎半分都不愿再耽搁。
郡守程宪只当自己不经意间惹得嬴政不快,一边胆战心惊的替他送行,一边派人给扶苏送信。
扶苏骑在马上,昨日刚刚将一伙前来偷袭榆林的匈奴人打退,就收到程宪送来的书信,急忙将后续工作交给小范,自己策马赶回肤施城。
四年了,他都未曾见过那个人……就这么让他走掉,自己岂能甘心?扶苏骑在乌骓马上,第一次觉得这匹日行千里的神马脚程如此之慢,他恨不能飞奔到那人跟前。
远远地已能看到长长的车队以及大秦醒目的黑色旌旗,他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放缓马速,慢慢向车队走去。
跟在车外的中常侍已看到他,对銮驾内的嬴政禀报道,“陛下,长公子来了。”
车内一阵沉寂,既而一只手伸了过来,撩开车帘的一角,往后望去,果然看见
一人一骑正缓缓向自己行来。
那人立于马上的身姿高大挺拔,面容英朗不羁,一身黑色的乌金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大红色的虎皮披风随风摇摆,竟让他产生一种不可一世的错觉。
这孩子成长得太快,早已不是他记忆中少年稚嫩的模样。嬴政在心中感叹道,放下车帘,伸手拿出一份竹简。
车外中常侍问道,“陛下,可是要停下等长公子?”
“不必。”嬴政在车内说道,过了不到半刻,又道,“再快些。”
中常侍愣在那里,不明白为何嬴政得知扶苏追来却反而走得更快。刚刚下心中的诧异,嬴政便将一份竹简丢给他,越发叫他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
饶是嬴政要马车快行,然而冗长的车队如何快得过扶苏胯下的乌骓马?扶苏依然赶了上来,行到嬴政的车驾前,开口道,“儿臣参见父皇。”还未等车中人作声,他又埋怨了一句,“父皇为何不等儿臣?”
车内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是车外的中常侍对他道,“长公子扶苏接旨。”
扶苏愣了一下,望了眼那辆马车,虽然一脸不甘,然而还是乖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接旨。
“命长公子扶苏为上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北驱匈奴……”
扶苏接完圣旨,对车内的人道,“父皇当真不肯看儿臣一眼?”
车内依然毫无动静。
中常侍抹了把汗,安抚道,“陛下对长公子寄予厚望,驱逐胡虏与我大秦江山何等重要,还望公子莫要辜负陛下的一片苦心。”
扶苏咬着牙,手紧紧握成拳,而后一字一句的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帝王六驾未作丝毫停留在他眼前绝尘而去,扶苏望着远去的车驾心里一阵透凉,他永远都只能这样远远地望着嬴政离去的的背影吗?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引得一阵痛楚,然而却远远抵不过心中求而不得的痛。
“陛下!陛下!”中常侍在车外唤了几声仍不见嬴政有动静,察觉的到异样,连忙壮着胆掀开车帘,这一看倒吓了一跳。
嬴政歪倒在车内,手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豆大的汗珠至额上滑落下,已将身上的衣衫染了个湿透。
“陛下!”中常侍也顾不得失仪,爬到车上将嬴政扶了起来,“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嬴政睁开眼,望见是服侍自己多年的侍从,遂放下心来,强忍着不适开口吩咐道,“替朕煎药。”
中常侍连忙命人去准备。
等喝了药,嬴政的气色才有些缓和,又吩咐道,“沿途不必停留,速速赶回咸阳。

中常侍劝道,“陛下您的身体恐怕吃不消……”
嬴政坚持道,“朕无碍。”
中常侍无奈只得下去传令。
这一路再未停留,出巡的车队匆匆忙忙的返回了咸阳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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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儿,母后舍不得你……母后走了,你便真成孤家寡人一个……”
利刃刺进肉体的声音那样清晰的回荡在他耳边,他只能怔怔的盯着自己沾染鲜血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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