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各地的青楼会所都有阴癸派的人,就连他现在所在的春在楼,也肯定有其安插进来的女子。花间派则不同,每一辈只有一个男继承人。上一代的花间派派主就是他爹石之轩,这一任的传人自然就是他面前的侯希白。
花间派的传人不是生性孤独,而是追求孤独,因为花间派有个信念,就是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多余而没有意义的,把老子李耳“老死不相往来”的思想进一步推衍更深远。花间的箴言,是得情而后忘情,纵情于百花之间,却片叶不沾身。
纯属是装B!
宁楚不爽,丫的,什么多情公子,实际上就是无情公子。他老爹当年到底爱不爱他娘?还是根本就是个感情骗子?不过从他能抛弃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点看来,确实是足够无情。
所以相较于侯希白这种和石之轩相似,脸上带着温和面具的无情人,他倒宁愿去面对他老爹的另一个徒弟“影子杀手”杨虚彦。虽然那小子是喜欢在暗处抽冷子来一剑,但至少后者是真实的。
宁楚心中的不满,虽然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但侯希白乃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见宁楚并不答话,便不由得尴尬地笑道:“看来宁公子是在怪希白不请自来了。”
“没错。”宁楚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地点点头,从眼角眉梢都带着清清楚楚的厌恶。这事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私闯民宅。虽然这里只是他暂住,但也算暂时是他的地盘。
侯希白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直接地表达感情的人,饶是他见过各种人物,也不禁一呆,苦笑道:“宁公子勿怪,希白是本想赶去东平郡见青璇小姐一面,谁知晚了一步,却正巧知道了宁公子在春在楼,所以冒然前来一见。”
宁楚看着自己的头发还在滴水,便拿起衣架上的毛巾,选了一个屋子里离侯希白最远的椅子坐下,一边慢慢地擦着头发,一边淡淡道:“她才不会见你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侯公子,我不喜欢和不说实话的人交流,那是浪费时间。若你再把我当傻瓜,就请从哪里来的回哪儿去。”
侯希白脸上的笑容微僵。
宁楚冷眼旁观,别人不知道侯希白的底细,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石青璇深恨石之轩害死了碧秀心,所以对他根本不假以辞色,更厌烦侯希白和杨虚彦这两个名义上的师兄。侯希白至今仍未见过石青璇一面,又怎么会巴巴地赶到东平郡去听石青璇吹箫?也不怕后者生气,导致石之轩暴怒?
不过侯希白半夜来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宁楚也飞快地在脑海中思考着。
那边侯希白瞬间也恢复了常态,抱歉地一笑道:“希白不知宁公子和青璇小姐私交那么好,真是失礼了。”他以为宁楚知道他的身份,是因为石青璇告诉他的。
宁楚手中擦头发的动作一滞,知道了侯希白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了。
在王通宴会上,跋锋寒害他被围观,八成这天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仰慕石青璇的。而侯希白来见他,估摸着就是为了看看他够不够格追求石青璇。虽然石青璇并不把侯希白当师兄看待,但后者明显觉得保护师妹是他的责任。
这都是什么事啊?
宁楚郁闷。他只不过是想去见他姐姐一眼,反而被缀上了跋锋寒那个牛皮糖,现在又跳出来侯希白。
他眯起双眼打量着站在屋子中央的侯希白,心里的不爽就像是水底的气泡一样,无法控制地一个个往外冒。
宁楚其实在山林间喝水时,也从水面上的倒影里看到过自己脸上的容貌。虽然他不自恋,但也多多少少端详过,自己的容貌总的来说是综合了他爹娘的一半一半,没有特别像谁,再加上他独有的冷淡气质和纤瘦单薄的身体,即便是熟识他爹娘的人乍一见到他,也只会觉得他长得出众,也不会立刻想到他爹娘的身上。例如现在侯希白即便是见到了他,也没有疑心他的身份。
毕竟儿女肖似父母,除却血缘关系之外,最重要的是言行举止的熏陶。
只有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儿女,都会不自觉地模仿着父母,从说话的阴阳顿挫,到眼神手势等细节。所以世上才会有人说石青璇长得像碧秀心,他虽然没见过他姐姐的真容,但那一夜的惊鸿一瞥,还是能看出来她身上的气质和碧秀心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因为他在这一世出生时就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就算他在步三爷身边长大,也没有被传染到对方邋遢罗嗦脱线等等等等的不良习惯。
真是万幸。
至于现在在他面前的侯希白,因为很小就和石之轩习武,所以从头到脚都复制了石之轩的内涵。虽然相貌不相似,但世上的帅哥万万千千,可石之轩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也只有和他最亲近的人才能模仿得出来。
所以,当侯希白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能知道究竟石之轩在侯希白的身上下了多大培养的功夫,甚至他还能够体会到石之轩因为亲手抛弃了他,而在侯希白身上而寄托的移情作用。
也就是说,石之轩根本就是在把侯希白当儿子养。
而他这个正牌的亲生儿子,却能忍心丢到山林里等死。
他和侯希白差在哪儿了?不就是他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吗?
宁楚虽然表面上漠视石之轩的存在,但却不可否认,他在心底深深地恨着他。
当年他是那么的无助地躺在雪地中,连动都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头都不回地离去,那幅画面已经成了他多年的噩梦。
等死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真的非常不好。
被晾在一边的侯希白再次苦笑,他确认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宁楚,可对方看他的眼神,是真正的厌恶。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眼神。
侯希白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连自己邪派传人的身份都很小心地遮掩起来,就算是和他师父有大过节的阴后祝玉妍都不会对他如此这般,这位宁楚公子……侯希白叹了口气,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问道:“宁公子好像很讨厌希白?”
宁楚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就一直没学会怎么给人留余地,甚至连救了他的师父,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吐槽对方,更何况是他面前这位。所以,他把胸前半干的头发往身后一甩,淡淡道:“没错,我非常讨厌你,一见到你就恨不得你从我面前消失。所以,夜深了,请你消失吧,别逼我自己动手。”
侯希白自从行走江湖以来,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一时找不到下台阶的话来说。
宁楚抬眼见他没有动作,更是不爽,面无表情地续道:“以前听到过一句话,从来没有垃圾会自己走到垃圾箱里,看来说的还真是真理。”
听到被人称为垃圾,就算侯希白涵养再好,也不由得骤然变色。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跋锋寒是疯狗,侯希白是垃圾……宁楚的嘴巴还真是不饶人啊……捂脸叹气……
我就估摸着会有人说小宁子毒舌乱开炮,但批跋锋寒是以为对方要泡他姐姐,批侯希白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小宁子又不会谁都开炮……你看他对双龙的态度就不错啊~~~至于其他人,路人而已~~~
到日子上月榜啦~~~求收藏求留评打分哦^_^
15
15、第十五章 惊蛰 。。。
虽然刚刚沐浴过,身上没有半点药粉,但宁楚在刚刚取毛巾擦头发的时候,就把毛巾底下放置的小药包拿在了手中。
到底是用他仿制的十香软筋散?或者是山寨的悲酥清风?还是直接用盗版的冰魄银针?
若说宁楚在同跋锋寒的交手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千万不能小看对手。说话说得痛快也是要有代价的,他就是太托大,才会在满月之夜的发病期被跋锋寒压倒。虽然过程他总的来说还算勉强可以接受,身体还有一些附赠的好处,但那事情终究不是他本意想要的。
被迫和主动,自然区别还是有的。
所以在初见侯希白的时候,他便不动声色地把救命的小药包拿在了手里,思量着对付侯希白究竟哪种药粉或者银针更加管用。
就在宁楚正在挑选着用什么东西来招待客人时,站在屋子中央的侯希白忽然笑了一下。
看到那双桃花眼射出温柔的目光,宁楚忽然觉得有点冷。
这人傻了吗?被骂了还能笑得出来?
侯希白看到宁楚防备的神色,苦笑连连道:“宁公子想必是知道了希白的身份,那刚刚是在为青璇小姐抱不平吧?可宁公子有没有想过,希白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也都是身不由己。”
宁楚闻言一呆,不由得重新开始审视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多情公子。
说起来,侯希白被石之轩收为徒弟,也并不是他自己愿意的,而是身为孤儿,无处可依。更何况侯希白如此相貌如此人物,说不定原来家世颇好。但魔门收徒讲究的是“斩俗缘”,也就是说被看中的好苗子,从小就收在身边,而对方的家人必须要斩草除根,全部杀掉。
这样想来,侯希白和他其实命运差不多,他还有个真心爱护他的步三爷,但侯希白的师父却是他那个随时可以精神分裂的老爹。算起来,侯希白倒是更要可怜一些……
宁楚收起对他的敌意,也渐渐平复了内心的不满。
侯希白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有趣地看着宁楚眼中神色的百般变化。
没有人在被人当面羞辱时会不生气,即使是被称为好好先生的他。但那种愤怒也就只是一闪而过,深思其原因,他反而也就不觉得奇怪。若石青璇和宁楚的私交好到可以告诉她的身世的话,那么宁楚针对他的敌意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只是,他真没想到,那么隐居一隅从不对旁人假以辞色的石青璇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宁楚,究竟凭什么让人如此信任?
侯希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坐在昏暗角落里的宁楚。因为屋内的灯光并不是太强,根本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能看得到他眼中反射的烛火。他刚刚沐浴过,只是穿着单薄的睡袍,勾勒出他纤瘦的身体,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腿在深蓝色的睡袍下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就算是再好的笔墨都无法勾勒出那样完美的线条……
侯希白突然发现自己的脸有点发热。
春在楼的所有屋内摆设,都是暧昧多情的,后院春园的布置更是下了一番苦心,所有十幢楼的设计都完全不同。他们现在所在小楼是取自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惊蛰楼,惊蛰是桃花红李花白,黄莺鸣叫燕飞来的时节,整幢楼内挂上的半透明幔帐全部都是暧昧的桃花粉,其实这在经常踏足青楼的侯希白看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颜色了,但突然之间,他却感觉到强烈的不自在。
因为他突然想到,这是他头一次和一名男子,在青楼的夜晚里,独处一室。
这种不自在让侯希白不知所措,甚至在宁楚忽然开口的那一刻,他居然都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只能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宁公子,刚刚希白在走神,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宁楚哑然,看着那双桃花眼中的神色不似作假,只好淡淡地重复了一遍道:“我刚刚在说,对不起。”
“啊?”这回,这句道歉清楚地听在了耳内,侯希白彻底愣住了。
看着对方被自己吓住的表情,宁楚以为他不接受自己的道歉,耐心地续道:“是我迁怒了,这事其实和侯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是失礼了。”
侯希白真是没有想到宁楚居然会道歉。
他向来信任自己识人的眼光,所以第一眼看到宁楚孤傲防备的表情时,就已经把他定位为不好交往的一类人,更遑论对方拥有着那即便是阅遍天下美女的他都会感到震撼的容貌。美貌者向来难以相处,即使是那慈航静斋的师妃暄,虽然表面上平和,但骨子里都是高人一等的骄傲。
他绝没有想到,宁楚会如此干脆利落地道歉。
还道歉了两次。
而且听上去,还非常的诚心诚意。
宁楚没觉得有什么,他是个讲究实事求是的人,既然自己错了,那就要承认,就要道歉。看着毫无反应的侯希白,宁楚感到疲惫渐渐涌上心头,连呼吸都需要非常费力了,他知道自己的体力今天熬到这时候已经是极限,便再也没有精力多说什么。当下站起身走到床前,朝呆立在那里的侯希白挥了挥手道:“我困了,侯公子请便,改天再叙。”说罢就在侯希白惊讶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钻进被子里躺下。
屋里一片静谧,只能听得到灯芯偶尔噼啪作响的声音。
听着宁楚舒缓沉重的呼吸声,侯希白确认他真的是睡着了。虽然呼吸的频率有些奇怪,但也许是和对方练的武功有关。
侯希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满。竟能在初次见面的他面前坦然入睡?是真的是接受了他而对他毫无戒心,还是这个宁楚对谁都是这样毫无防备?
看着宁楚绝美的睡颜,侯希白不由自主地捏紧手中的美人扇,忍不住想看得更清楚些地向前走了一步,正待他还要向前时,忽然一条黑影窜到了他和床铺之间,轻巧无声却又带着巨大的杀气。
侯希白惊愕地看去,只见一头体态健美的黑豹守在床铺之前,一双金黄色的眼瞳正警惕地看着他。
侯希白苦笑,怪不得宁楚会如此安然入睡,大抵是身边有守护者的缘故。
“晚安,后会有期。”侯希白也不多做纠缠,轻声道了别,在从窗户跳下去之前,转身一挥袖。
桌上的灯火晃了一下,便嘶地一声灭了下去,在黑暗的屋内,只有一道轻烟飘渺而上,转而不见。
那双金黄色的眼瞳在屋内扫视了一周,确认再也没有其他入侵者后,满意地跳上了床铺,舔了舔熟睡那人的左耳,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
自那晚之后,侯希白便天天都出现在惊蛰楼中,宁楚因为在第一次见面时对他无礼,虽然觉得他粘人的紧,但也不好再给他脸色看。而且宁楚也不得不承认,侯希白在江湖上如此受欢迎,也并不是平白无故的。面对着那双时常含笑的桃花眼,宁楚实在是冷不下来脸赶人。
更何况,侯希白精通音律,虽然琴技并不精湛,但却要比自学成才的宁楚好上太多。宁楚的琴技全都是从步三爷捎带回谷的乐谱上习来的,加之他前世偶尔看过古琴表演的记忆和流行音乐的浸染,自己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