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棠坐在裴永卿的旁边,端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酒,一言不发,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抵就是这个道理,他整整喝了一壶酒才转过头看着桌上单薄的身影,心里没来由的疼,疼到骨髓里难以呼吸。
“呆子,不要闹了好不好?”宋海棠用手掌抬起他的脑袋瓜,无力的说道。
裴永卿的脸早已被眼泪染花,他呜咽着推开他的手,低吼出声:“是你不要我的,你也不来找我,你也不来看我,海棠,我讨厌你。”
宋海棠身心里像是被抽尽了力气,他看着发怒的裴永卿,目光炯炯:“永卿,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我明明喜悦到不行,可是我又怕再次失去,永卿,我留不住你,我不想逼你,呆子,这条路既然走了就得不回头的往下走你明不明白?”
裴永卿泪眼朦胧的抓着他的手咬着牙不说话,脑袋都快藏到了胳肢窝里。
“永卿,你回答我,你愿意和我义无返顾的走下去吗?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来见你。”
半响裴永卿仍旧是低着头没有回应,宋海棠顿觉脑袋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心情深深跌落到了谷底,他冷笑着放开裴永卿的手:“永卿,还是不行对吗?你还是什么都抛不开,赔钱货,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你呢,你会什么都不要吗?”
“对不起,海棠,对不起。”裴永卿急的红了眼,一个劲的道歉,眼神里如同小路乱撞般惶恐不安。
宋海棠淡漠的站起身,不敢往下想他们的以后,他垂下眼,把哀伤聚集在了心底看不见的角落,他拍拍裴永卿的脸:“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一句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海棠,我不要你走。”裴永卿木然的摇摇头,酒熏得他的脸颊潮红,嘴唇却是惨白,他使劲力气抱住宋海棠的腰身,脸蛋贴在他的后背挣扎着不让他离开:“海棠,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你是不是又想像以前一样丢下我了,海棠,我不要了,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你,海棠,不要走···”
宋海棠双手抱住他腰间的那双小手,也不知裴永卿哪里来的力气拽得他的皮肉都在牵扯着痛,他闪烁的眼眸看向裴永卿:“你说的是真的?”
裴永卿嘶哑着嗓子不说话,只是埋在他身上不起来,肩膀还是在一阵一阵的抖动。
“傻瓜。”宋海棠温和的揉着他的发丝,欣慰的笑道,他承认自己这招确实是损人利己,如果不能得到裴永卿的承诺,也或许今日他会一走了之,可他想没几日他又会舔着脸皮回来了,兵行险着,也不是不可以的,宋海棠抱住裴永卿,欣喜的笑着。
“海棠,阿五他们现在睡了吗?”裴永卿依偎着宋海棠坐在屋顶,两人同盖着一张毯子,裴永卿的哭腔还没有恢复过来,就好奇的问道。
“呵。”宋海棠在他脸色亲了一口:“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世间的美事他正乐呵着呢,哪能那么早就睡。”
裴永卿红了脸:“他们也在做奇怪的事?”
宋海棠脸一黑,拽起他的手臂在自己腰上揉搓:“什么叫奇怪的事啊?你看看你刚才那么用力,我腰上紫了一片。”
裴永卿心疼的给他揉揉,他小声嗫嚅道:“谁叫你吓我?”
“嘿,呆子,你还来劲了是不是?哼哼。”宋海棠看向他,眸光忽闪:“不然我们也做奇怪的事好了。”
裴永卿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人就已经躺在了宋海棠怀里,他俯□子就能碰到裴永卿肿起的嘴唇,就好像诱人的水果,等待着采撷,裴永卿斜视着屋檐下,动弹不得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从屋顶摔下去,皮开肉绽,宋海棠可不就是看着他这畏惧的心理,为所欲为么。
最后,大喜大悲的小呆子被打包到房间里吃了个干净,咿咿呀呀了大晚上也没消停,就连房梁上叫,春的猫儿也自叹不如了啊。
大清早的宋海棠神清气爽,拍着裴永卿露在外面白白嫩嫩的屁股,裴永卿嘟囔着嘴往被子里缩,掩盖了大半,宋海棠扑哧一笑,也不闹他,掀了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出门了。
“咦,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新婚之后的阿五也没闲着,一大早就揽了苦力活做得起劲。
“在你洞房的时候啊。”宋海棠神伸懒腰,嘴角咧过一丝满足的浅笑,阿五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会挑时间,少爷险些就为你肝肠寸断了。”他举起斧子劈开木材,夸大其词的说道。
“你的新婚礼我可是早些时候就差人送来了,你可别说我不给面子,赶紧努力生个大胖小子也好给小裴府添添人气啊。”宋海棠低笑。
阿五白了他一眼:“哎,有的人哦,怕是这辈子都得孤独终老了。”
宋海棠笑得狡黠:“我怎么可能孤独终老,那还不是有呆子么,珠儿要是生了孩子,我就··嗯··勉为其难的做他干爹好了。”宋海棠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阿五一脚踢开脚边的木头,恶狠狠地说道:“你想的美,认谁也不会认你,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宋海棠摊摊手:“到时候我也去找呆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还不是要看呆子的脸色。”
阿五咬牙,敢情宋海棠这一肚子坏水是没地儿放了,竟然打到他头上来了。
“你慢慢劈柴,我去找宝儿弄点吃的,饿死我了。”宋海棠揉着空落落的肚子,朝厨房走去,阿五心里一乐,有你好受的了,看宝儿会给你好脸色才怪?
宋海棠进厨房的时候,宝儿正在蒸小笼包,她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珠儿,忙不地的说道:“你多睡会儿啊,我来做饭就是了。”
宋海棠一屁股坐在她身后的桌边,撂了双筷子讨好的叫唤道:“好宝儿,有什么吃的没有,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宝儿皱起眉,敢情是这个负心汉呢,是的,没听错,宋海棠这翩翩俊俏的好儿郎在宝儿心里已经升级为没良心没节操的负心汉了。
“没有,你要吃到外面吃去,我们做的菜怕你宋大公子瞧不上。”宝儿恶声恶气的说道。
宋海棠放下腿看着炸毛的宝儿,眉眼拨了拨:“宝儿,我这是招你惹你了,你这副表情,小心嫁不出去哦。”
宝儿冷哼着说道:“嫁不出去也不要你操心,让公子难过的人没资格在这里说风凉话。”
宋海棠可算是听出来了,得嘞,原来是为他家公子出气呢,这小气包,他家公子都不气了她还在气什么?
“好宝儿,你想多了吧,我和永卿那是小吵小闹,床头打床位和的,你操那份心思干嘛?”宋海棠恬不知耻的说道,这脸皮啊真是越练越厚实了。
“真的?”宝儿也是小孩儿心性,她歪着头不相信的问宋海棠。
宋海棠颔首,又吆喝了一声:“宝儿,你不是要饿死我吧,那你家公子真的得伤心惨了。”
宝儿不情愿的给他端了刚出炉的小笼包,宋海棠嘿嘿一下,郑重的说道:“宝儿,你放心,就冲你这盘香喷喷的小笼包,怎么也得给你找个好婆家啊。”
宋海棠说完拔腿就跑,赶在宝儿发威之前消失,宝儿跺了跺脚,怎么就让他三言两语就把心里的气给说没了呢?
宋海棠在嘴里塞了个肉包,猪肉韭菜馅儿的小笼包倒是爽口,他推开门,裴永卿还在闷头大睡,宋海棠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使坏的把肉包凑到裴永卿脑袋边,他迷迷糊糊的吸了吸鼻子,粉红的鼻头分外可爱,宋海棠忍不住又是吧唧一口:“呆子,快起来了,有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唔”裴永卿翻了个身,皱起细长的眉毛,他揉揉眼睛:“海棠,我好累。”
宋海棠心虚的把包子放在一旁,吐了吐舌头,谁叫他家呆子那么诱人呢?只好吃干抹净了再作打算了。
“快起来,我给你去打水,洗把脸就不累了。”宋海棠坐在他身后把他捏着肩膀,低声安慰道。
裴永卿洗漱完肚子就叫嚣着吃早点,几个小笼包下肚就开始打嗝了。
“瞧你那是什么肚子,这么点包子就饱了。”宋海棠喝着宝儿端来的白粥,嫌弃的看着裴永卿,裴永卿嘿嘿直笑:“海棠,这样真好。”
宋海棠心跳停了半拍:“呆子,再喝一碗。”
宋海棠承认,他的阴险狡诈甚至用到了裴永卿身上,这种做法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尤其是看到裴永卿沉溺在这种他营造出来的幸福之中时,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刀子,会不会就不会那么愧疚了?
他摸着裴永卿的脸颊:“呆子,你怪我吗?”
“什么?”裴永卿小口喝粥问道。
宋海棠苦笑摇摇头,继续埋头喝粥。
半响,裴永卿喝完了一碗粥:“海棠,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不怪你的,我想和海棠在一起,和海棠在一起我很开心的。”裴永卿笑着说道,依旧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我去文博阁了。”
宋海棠艰难的咽下白粥,淡而无味的白粥怎么到了嘴里,又苦又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无法评论海棠的做法,毕竟,爱都是自私的,自私到他只属于你一个人····这样布局会不会要好看一点嘞,呵呵
、裴荀延凯旋
细雨纷飞,一辆深蓝色的马车停在了皇陵外,皇陵坐落在巍峨的山峦上,高大的封冢气势宏伟,大有俯瞰京城全貌之象。
身子黑裳,身姿颀长的男子扶着油纸伞走下来,随后是只及男子肩头,风韵犹存,奢靡花开的女子扶着他的手臂,神情悲伤的神情渲染在周围,与这寒寂肃杀自成一体。
“什么人敢私自擅闯皇陵,给我拿下。”守卫皇陵的官兵怒喝一声,手中的矛头也指向了二人,随行的车夫吓得脚底打颤,忙不迭往后退。
宋海棠的视线轻飘飘的落下,他掏出怀里的令牌:“我奉皇上口谕前来皇陵祭拜,还望大哥通融。”
门卫脸色一变,恭维的跪在地上说道:“不敢不敢,是我冒犯大人了。”
蟠龙令牌,见此物犹如陛下亲临。
宋海棠轻笑着收起令牌:“还望大哥引路,我也好去祭拜故人。”
七娘侧脸看着镇定自若的宋海棠,心里咂舌,海棠认真起来丝毫没有平日里痞气的影子。
皇陵地貌蜿蜒逶迤,守皇陵的陈卫交待了几个看门的官兵,便殷勤的送宋海棠一行人前往皇陵深处,几个守皇陵的宫女低垂着头走过,一身素服白衣。
“就是这里了。”陈卫指着眼前不太华丽的陵墓,孤零零的自在一处,远远望去,却是与先皇的皇陵遥遥相望,宋海棠挥挥手:“有劳陈大哥了,可否容我祭拜一番,还请陈大哥避讳。”
陈卫颔首离开,七娘一个没忍住,扶着宋海棠的手臂直淌眼泪。
“七娘。”宋海棠低声唤道,他点燃了香烛,又供奉了些吃食,作揖磕头样样做足,他叹了口气,心里愁肠千转,可是表情却是木然,地下躺着的可是生他的娘亲啊,可是自小从未见过面,只是凭着舅舅给的画像暗自想象了一番,脑海里依旧是模糊一片。
“海棠啊,从你出生到现在都二十余载,我从未踏进过这皇陵,记得以前冉儿未进宫的时候,我们姐妹情深,刺绣弹琴,你娘亲天赋异禀,什么都学得好,先皇看着喜欢,直接纳入了宫里,宠冠后宫,我还笑你娘,当初想着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你娘只是笑,守着深宫高墙,只为了和先皇在一起,可谁想得到,那么年纪轻轻就····”七娘抹了把眼泪,没能继续往下说。
宋海棠心里唏嘘不已,他展开画像,画中的女子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他摸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眉眼,想起了初见李裳时,李裳那错愕的神情,他果然长得向他的娘亲啊。
“七娘,她···是怎么去世的?”他把画像轻轻放进了火盆里,燃着的火焰将画卷一点点的吞噬,那惊为天人的容貌也化为了灰烬,仅残存的一角赫然是先皇的字号‘允’,他轻笑,先皇,终究是爱过娘亲的吧。
“你娘体质虚弱,怀孕之时太医便劝告了几次,你娘执意要生下你,之后冉儿难产,生下你后大出血,那晚便去了,我趁机把你带了出来,假意死胎,这也是你娘决定的,你娘怕你孤苦一人,放不下你啊。”
宋海棠抹抹脸上的雨滴,跪在陵墓前,拳头紧握,他低低说道:“七娘,是我害的她。”
七娘大掌拍在他肩膀上,哭着说道:“你娘让我带你出宫,可是没想到那么多年又转了回来,造孽啊。”
宋海棠眺望着皇陵最顶部那至高无上的先皇皇陵,心中凄然。
“七娘,我们回去吧。”宋海棠收拾好带来的贡品,朱茂源愿意退一步让他们进皇陵祭拜已是皇恩浩荡,还奢求什么呢?
枯黄枫叶染红了田野,暮色西沉,眼帘里都是寒霜过后的模样,宋海棠步履沉重的远离皇陵,眸子里深沉一片。
“听说了吗?裴大将军班师回朝了。”
“是啊,京城内外都传遍了。”
“裴将军真厉害,那蛮夷还不屁滚尿流的滚回草原去。”
“哈哈哈··”
一壶清酒,两个杯盏,宋海棠歪靠在椅子上,耳朵根却是利索的听着楼下的百姓嚼耳根子。
“你倒是悠闲,裴将军来了,怕是你和裴永卿见着的机会就更少了,怎么舍得跑我这儿来了。”寒诺勾唇笑道,言下之意便是不乘此机会温存一番,怕是好久都没机会了,你就看着眼馋吧你!
“哼··”宋海棠挑起眉毛,大方的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我何必操那份心。”
寒诺深邃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的那处宅子可还算数?”前几日宋海棠突然来找他,说老是住在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便拿了一些银子在城里置办了处宅子,问寒诺愿不愿意搬过去。
“当然做得数,那宅子空旷不已,我正缺位管事儿的帮我打理呢。”宋海棠咂了口酒说道。
“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寒诺浅笑,他知道宋海棠是好心,七娘和他本就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如今来投靠宋海棠,他自然不会怠慢,无依无靠··他心里猛的窒了一下,是啊,无依无靠,想起那高傲自负的男人无情犀利的神态,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抽痛。
宋海棠但笑不语,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寒诺眼神里一闪而逝的黯然,能够让寒诺如此透彻心扉的表情,怕是这心里沉淀了难以抚平的伤痛吧。
不日,寒诺和七娘搬进宋海棠的宅子,同日,裴荀延骑着高头大马进入京城,百姓无不欢呼雀跃,举国欢庆,一时热闹非凡。
宋海棠抹掉额头上的汗滴,骂骂咧咧的看着日头,都秋天了,不是该秋高气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