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丢人?
“行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黎韶终于好好道歉了,“别生气,撞疼了吧?雁随,说句话行不行?都说了让你别靠我这么近,好吧,是我不该推你。”
来来回回黎韶道了好几次歉。
花雁随打死不说话。
“花雁随!”黎韶装作不耐烦了,“再不说话,我走了!”
花雁随蓦然抬头,眼睛冒火:“你走!”
黎韶大大地松一口气,难得愧疚地讨好,嘟囔着说:“就知道你装死,我都说了对不起你还想怎么样啊,当时……我是真的收不住手。”
你武功盖世,你能收不住?
花雁随摸摸后脑勺,肿老大一个包,一肚子郁闷。
黎韶松开了他的肩膀,噗通一声倒床上,又笑了:“吓死我了,还以为打出人命了,多亏你没事!”
怎么没事?本君痛死了!
还笑!
“一般人受我那一掌,可就不止是一个包,少说也得断一根肋骨。”黎韶饶有兴致看着花雁随,“刚才我一个没收住击到你身上时,感受到一股醇厚的力,护住了你——绝对不是你家的影卫。”
本君没鲜血四射,你不过瘾是不是?
“雁随,你们花家的人,不是一点儿武功也没有吗?怎么,你竟然有内力,还很,很凑合……”黎韶握住了他的脉搏,半信半疑。
“打得不过瘾是不?再拍一掌试一试啊!”花雁随怒。
彻底气疯了。
自己差一点命丧掌下,黎韶竟然还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难道刚才一掌毙命他就高兴了?!
“我不是……”黎韶松开了手。
不是什么不是,花雁随的双腿狠狠往床上一踹,有声地表达了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黎韶带着愧疚的笑:“好啦好啦,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空有一身内力,却半点武功都没有啊,我们习武的人手都是茧。”一边说,一边摊开花雁随的手掌,抚摩他修长的手指和没有一点儿茧的掌心。
虽然黎韶说出的话让人火冒三丈,动作却很温和,忍不住就想原谅了。
花雁随闷闷地说:“花家的人都早逝。”
黎韶倏然沉默。
“本君以上的五辈,全是病逝,没有一个男子活过了三十五岁。先父令本君习武,期望不要重蹈覆辙。可惜本君是正宗花家血脉,半点儿不得窍。气死了十个师父之后,有个扔下一本《心法》。本君从小一直练到现在,终于……把第一章……练通了。”花雁随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
如他所料,黎韶顿时爆笑,笑得差点打滚。
好丢人。
花雁随把脸埋到被子里,再也不想理乐不可支的黎韶了。
黎韶笑完,大大方方把花雁随从被子里挖出来:“不丢人不丢人,天道酬勤,我刚才探了一下,内力比一般人还能好点儿。你是怎么练的,有什么口诀?”
花雁随老老实实把口诀一念。
黎韶细味了一下,含笑:“嗯,差不多。这么点儿就练了十几年?”
“那又怎么了!本君练这个也练得很吐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没一天空过!”花雁随破罐子破摔,一肚子委屈全倒出来,“本来就没有一点儿天赋,脑袋想破也没用,请来的师父全气吐血了。据说别人一个月就开窍了,本君自个儿琢磨了好几年,才得了一点点窍。要不是……要不是先父用心良苦,本君这辈子都不想练什么破心经!”
黎韶好笑地摸了摸花雁随的头发。
花雁随闷闷。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黎韶笑了,“我看体质不错,绝对能活到九十九!现在,还在练第二章?口诀是什么?”
花雁随更加郁闷了,把口诀一念。
黎韶琢磨一下:“都是些最基本的心法,很简单。但心法之所以为心法,还是要自己领悟,别人说也白搭。没关系,你不需练就上乘内力,强身健体现在就够用了。每天按时练一练,持之以恒,是世上最难的事。”
倒是,本君就没想过和心法死磕。
平日里,人都夸本君点石成金,也就在武功面前,本君跟白痴没两样。其实本君能练成现在这样,在花家也绝对称得上前无古人了,连服侍了四代花府的白胡子郎中都夸过本君呢。
花雁随期待着黎韶夸他一夸。
可黎韶并没有来安慰他,反而将手背放在眼睛上,盖住了大半边脸,依旧嘴角上翘,像是忍住嘲笑一样。
花雁随越等越气,怒火烧心。
猛然撑起上身。
啪的一声压在黎韶身上。
黎韶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推,又急忙收住了手,只是把花雁随的腰扶住了。花雁随牙根直痒痒:哼!你推啊,你倒是推呀,你敢推本君就敢彻底晕死过去!
大眼瞪小眼。
眼一闭,花雁随狠狠地亲了上去。
唔!
牙齿碰了,嘴唇疼。
两人同时捂住了嘴巴,而后龇牙咧嘴面面相觑。
疼死也要亲!
花雁随再度勇敢地咬上去,一口咬住了黎韶的下唇,柔软,好柔软,咬着真舒服。他津津有味地吮|吸开来,黎韶哭笑不得,只得任他趴自己身上又咬又啃,开始想推,后来半推半就,最后放弃了,任由花雁随撬开了牙齿。
最最后,索性和花雁随亲在了一起。
两个舌头纠缠在一起。
好一会儿。
窒息。
花雁随大口大口喘气,自上而下看向黎韶,嘴唇被亲得红红润润的,还有点害羞,眼神别开。花雁随看得心中大悦,俯身又啃下去,一顿吮吸。
都是血性男子,怎么经得起这么刺激。
黎韶开始只被动地仰躺着,被花雁随亲到意乱情迷,忽然一个翻身将花雁随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了下去。
如疾风暴雨。
过处狼藉。
等从狂乱清醒过来时,两人都大口喘气,花雁随已经被黎韶压得头发全部散开,衣服也被扯开了。清醒过来的黎韶尤其窘迫,眼神乱窜就是不敢看花雁随。
花雁随见状,凑到他耳边:“跟本君回花府,好不好?”
黎韶耳后都红了。
“花府有很多地方可以练功,而且,有花府的高手护卫,别人不敢来随意挑衅。”花雁随腻过去,亲了亲黎韶的嘴角,含情脉脉。什么六大侠七剑客,有不要命的想来,都会先被花府的各种护卫群殴的,你大可专心的练!
、打死拉倒
【第十五章】
后来,脚踩棉花,两人回花府了。
花雁随一整天都是飘忽的,黎韶也心不在焉。两人呆在勤俭楼里,一个不敢看一个,倒不是羞,就是尴尬。僵着的时候,总管砂石矿产生意的胡老九就火急火燎冲了过来:“花君,急报。货到杭府,杭竺竟然压价了,说是泞州也产砂石铁矿,咱们的价太贵。”
花雁随支着下巴。
胡老九口若悬河把那事一说。
原来,杭竺是买家,半月前要了一大批兵器,价格数量原本谈得好好的。一天前,兵器依约定都运到泞州城的杭府前,杭竺忽然又不要脸地说了种种理由,又是挑刺又是嫌弃,总之就是压价,摆明了不调价索性就不买了。
胡老九气得够呛:“杭老二太无耻!前几天和矽州要打起来了,哭着喊着求咱们运过去。现在莫名消停他就翘尾巴了!压价就压价,大不了我不卖了!”
退回来?
花雁随声色未动,嘴边逸出一丝笑:“坐下,喝点茶!”
胡老九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太可气了!看在两州相邻的份上,我特地挑了一批最上等兵器!杭老二这个王八蛋,我就把兵器全沉到河里都不让价!”
“他出价多少?”
胡老九报出一个数字,花雁随随手打了一下算盘,凝思了一下:“他够狠!本都不够,本君倒贴几万两!”
“花君,怎么办,我让人往回运!”
“货都弄到人家家门口了,弄得满城风雨,再往回运变故就多了。杭竺能出这一招,就料到你们没魄力往回运的。而且,既然已如此卑鄙,你又怎知他没有在半路设个陷阱让你跳?”
胡老九气得脸都白了。
花雁随却笑了,慢悠悠地说:“不要紧,就按照他的价,出完货,立刻命人回来。”
“那怎么行,亏大了。”
“不碍事,有他求本君的时候。”花雁随十分自信。
胡老九半信半疑,依他的命令办了。
胡老九离开后,站一旁的黎韶好奇地问:“雁随,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还那么悠闲,赔本的生意你也做?你这算不算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既然压价,本君给的货就不是全的,到头来还得乖乖付全了。”花雁随抿了一口茶,“个中机密,本君就不细说了。”
“你也够奸诈的呀!”
花雁随笑了:“敢和杭竺做生意,本君就摸透了这人。”
“哦?”
“胡老九他们都以为赚大了,本君知道没这么容易,武器运去的时候特意留了一手。”花雁随笑着握手腕说,“他敢耍这种诈,本君就给他来个更狠的,一个别说一个卑鄙!”
黎韶倒吸一口凉气:“都够无耻!”
花雁随笑吟吟:“说出来你也不明白,商场上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黎韶鄙夷。
花雁随则翻出一些案卷,一页一页翻过去,若有所思,面带微笑。见他静默不说话,黎韶又好奇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熟悉泞州,熟悉杭府,熟悉杭竺周围的敌人们。”
“这么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君从来不做不明不白的生意。”花雁随在泞州旁的矽州圈了一个圈,“吃了白子吃黑子,矽州也是卖兵器的好地方,让胡老九直接去矽州探一探。矽州和泞州要能真正打起来,本君就更高兴了。”
“好奸诈!”
“做生意嘛,不是赈灾!”不是像你一样,两箱珠宝眨眼间尸骨无存!
人各有天赋。
黎韶是习武,花雁随是经商。据说花雁随才十几岁时就包揽了天下布匹生意的十个之九。现在更是包罗万象,布匹砂石铁器木头等等,说到花府的富就是烈火烹油一样!
黎韶难免好奇地问:“你做生意还有什么诀窍?”
花雁随得意,推开案卷道:“诀窍多了。花府生意广,跟其他亲力亲为的人不同,能到本君这里的都是决断,所以肯定不是笑脸迎客精打细算什么的。”
黎韶催促:“快说。”
“本君随便说几个。比如要熟知,就像熟悉杭竺和矽州泞州的战事一样;其次就是耐性,本君用了四年才把最大的粮商拿下;还有,一定要留一手。”
“留一手?”
“就跟博戏一样,筹码一个一个放出。”花雁随双手一交叉,自信地说,“暂时失利,不代表最终赢不了!但永远别叫人知道你最后的筹码是什么!唯有如此,他出什么招你都不会措手不及。”
“……”
“你皱眉做什么?”
“无奸不商!果然无奸不商!”黎韶重重地重复着,“你这人怎么让人越想越……”
花雁随忽然抱住了黎韶,嘻嘻一笑。
黎韶吓一大跳。
推又不能推,只得握住花雁随的腰,身子往后靠了一点儿,皱眉又无奈:“烦不烦呐!你别总这样吓人,哪天一不小心我就出掌或者出刀了,把你伤了怎么办?”
花雁随拨着黎韶的短发:“那就记住本君的味道。”
黎韶面红耳赤。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汇报事务了,两人没继续黏糊下去。到了晚上,一看花雁随辟出的檀木床。黎韶哈哈笑了:“你是让我在这张床上练功吗?这是不够的,不如给我一个院子,安安静静呆着。”
不够?不就跟客栈一样么。
院子也成。
花府最不缺的就是院子!
留雁居这么大,剖成两半,从中间砌上墙,正好!
花雁随一顿指挥,不出三天,就把一个独院给弄出来了。院子里有小路,有假山,有阁楼,有花草树木,院子中间开个小门,可以和花雁随住的互通,又自成一体。
院子得有名,不知道叫倾心轩、倾心居还是倾心楼好听。花雁随纠结了,黎韶一皱眉:“倾心?俗不俗!”
花雁随来劲了:“那你觉得,三千殿怎么样?”
“花府都三千间楼了?”
“弱水三千,我但取一瓢,既寓意别致又不同寻常呐。”花雁随热忱地看着黎韶,“要不,沧海苑如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再不,叫相思小筑怎么样——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你酸不酸啊!”黎韶差点跌倒,“还是倾心吧,倾心勉强能听。”
“倾心院”大匾挂上去时,花雁随喜滋滋看了半天。字是他亲自写的,写了几十张,挑了最好看的让工匠刻上去。
可惜黎韶不在身边。
黎韶在倾心院里专注练功。
非常专注,专注到一个人也不让进去,连食盒都是直接放在一个专门的地方。闲了,花雁随会去看看,如果是空的,就放下心来;如果食盒动也没动,就忧心忡忡。
如此这般过了半个多月。
花雁随掰这指头一算,黎韶来二十天了。低头一看食盒,竟然还是没动,将侍女叫过来询问。
竟然三天没吃了。
花雁随惊了。
黎韶哪里是练功,他这是绝食啊!
思来想去,甚至将花府的几大高手叫了出来,商议了一下,高手们一致认为:从倾心楼里传来的暗波来看,黎韶很快就要破天罡七气了。突破之时最是艰辛。
暗波?
花雁随可是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波。
“如果本君进去,打破他练功,他会不会走火入魔?”这是花雁随最为担心的。
高手一致摇头。
真正会走火入魔的都闭关去了,谁还敢在院子里练啊。天罡九气是极阳的正气之功,据说练时要汲取天地之阳气,所以十分招惹各种祥和生物——练者之地,花木繁荣,飞鸟翔集。如果修炼者天赋不到,只可能停滞不前,而不至于走火入魔。
听上去,还真像修佛。
左思右想,花雁随推开院门,大声喊道:“黎韶,我进来啦!”
这一喊惊起了无数的飞鸟,五彩斑斓,姿态万千十分热闹。一进院子,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初冬十月,竟然百花齐放,朵朵向阳,不见一丝萧条。
花雁随逐个房间看过去,不见人。
疑惑地回到院子,不经意回头,呆住了,黎韶披了一身落叶,端端坐着,紧闭双眼,眼眸的线条又硬朗了,满脸的冷峻——就像那天在参商客栈一样。
花雁随小心翼翼上前:“黎韶?”
练功,练傻了?
黎韶缓缓睁开眼睛:“雁随,你怎么来了?”
声音还是沙哑的。
但眼睛是灼灼有光的。花雁随将黎韶头发上的落叶拿掉,肩上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