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急救出来,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还有多处重击伤害,需要住院一段时间静养。
沈翼天静静地站在钟辉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看着钟辉的脸,几乎不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这人就要消失不见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保护他……沈翼天不敢想如果今天他没去,会是什么结果。
那群人眼看是要下杀手的。不知道什么来历,但是没关系,等钟辉好了,他会去做掉他们。
睡梦中的钟辉因为身体的疼痛,微微皱着眉头。沈翼天拉过他的手,紧紧握着,用力到指节发白。
医生让沈翼天填写家属信息,沈翼天随口说了自己的电话和名字,身份是爱人。
医生皱着眉头看他一眼,沉默地写上信息,抱着病历本走了。
沈翼天依旧拉着钟辉的手,机械地坐下,看着钟辉红肿的额头,带着青紫的眼角,心痛到不能自已。
那时候,他以为,这就是痛苦的极限了。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种痛苦不过是沧海一粟。
钟辉睡了十个小时,沈翼天就在床边坐了十个小时,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警察来了一趟,跟沈翼天做了一点笔录就走了,打算等钟辉醒了再来。
钟辉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是酸麻。他试着抬眼皮,却发现眼皮肿着,沉得像秤砣。
沈翼天的力道紧了紧,让钟辉注意到了手还被握着,开口道:“钟辉,醒了?”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钟辉下意识地想皱眉,却发现这个动作也很难,便放弃:“你也被打了?”
沈翼天愕然:“啊?”
钟辉道:“声音怎么这样?”
沈翼天沉默着没回答。
钟辉努力努力再努力,总算睁开了眼睛,视野模糊了一会儿才渐渐变得清晰,眼角瞥到沈翼天的脸。
钟辉慢慢挑了挑眉:“你丫活着还是死了啊?怎么跟死人似的那脸色。”
沈翼天没回答,眼底有晶亮的东西闪烁。
钟辉扯着嘴角,努力地笑了一下:“来,给大爷笑一个。”
沈翼天听话地调动面部肌肉,僵硬地笑了一下。
钟辉扁着嘴巴,想大笑又没办法笑,憋着道:“哈,你那是哭还是笑啊!再这样我不要你了!”
沈翼天抿着唇,半晌道:“不行。”
钟辉手指勾了勾对方的手指,道:“头低下来。”
沈翼天失笑。似乎就在不远的过去,他也在几乎同样的情形下对钟辉说过同样的话。
于是他低下头,把自己的唇覆盖在那双虽然干裂,却依旧无比美味的唇瓣上。
警方把消息通知了钟鹏程,下午警察前脚走,钟鹏程后脚就来了。
沈翼天这还是第一次跟钟鹏程真正面对面,略有尴尬。他本来想走开,钟辉拉着他不让走,只好站起来,冲钟鹏程礼貌地点了点头。
钟鹏程余光都没给他,打开门,站在门口目光急切地打量了钟辉一番,确认情况之后才慢慢走进来,肩膀垮着,黑眼圈浓重,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虽然上次两个人见面的时候还在互相赌气,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是赌气的时候。
钟鹏程走到床边,拉过凳子坐下,目光沉重,停留在钟辉脑袋的绷带上,道:“感觉怎么样?”
钟辉笑了一下,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又轻轻“嘶”了一声,才道:“挺好的。”
钟鹏程闭了一下眼睛,脸部骨骼突出,半晌才问:“知道是谁干的?”
此话一出,沈翼天也关切地半弯下腰看着钟辉,肩膀不小心碰到钟鹏程的肩,后者抬头看他一眼就转过了目光,似乎一秒钟都不愿多看。
钟辉道:“是林路,我高中同学,刚才已经告诉警方了,他们正在查。”
钟鹏程疑惑道:“为什么?你跟他结仇了?”
“我不知道,可能得问问李馨仪,我没她联系方式。”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废了他。”钟鹏程随意地摆摆手,眼中射出狠历的光芒。
钟辉不置可否,抬眼看沈翼天一眼,对他父亲道:“爸,他是沈翼天。”
钟鹏程仿佛这时候才发觉沈翼天的存在似的,转过头盯着他,表情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愤怒,亦或兼而有之。
沈翼天毫不避让,目光与钟鹏程相接,坦然而坚定,周身气场瞬间凌厉起来,针锋相对。
钟辉苦笑,故意动了动自己与沈翼天握得紧紧的手指,引起两人的注意。
然后他看向钟鹏程,慢慢一字一句道:“爸,他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明白。”
语气很客气,话的内容却透着自顾自的坚定。
钟鹏程面色发青,腾一下站起来,剧烈喘息了几下,手抚着胸口,过一阵才平静下来,道:“现在我不想说这些,等你好了再说。”
说完,钟鹏程转身就走,没看屋里的两个人一眼,脚步沉重而迅速。
钟辉看着父亲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沈翼天被钟辉拉着手,想上前拦着钟鹏程又没动,转头看钟辉,眼里有忧虑也有欣慰。
钟辉亲口在父亲面前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沈翼天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一时间还没分辨出这话的意义,却已经不自觉地胸口发闷,全都是被填得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窗外,傍晚的晚霞烧红了天际,秋日的橙红色映入窗户,照在钟辉的侧脸上。沈翼天走过去,拉上了窗帘,回身轻轻抱住钟辉的脖子,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沈翼天温柔地看着钟辉的脸,轻声道:“快点好起来,我想要你。”
钟辉:“……”太破坏气氛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虐死我了啊……﹏
、关于被害
钟辉回头让崔明亮给钟鹏程发了个短信,让他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他妈,生怕他妈直接从法国飞回来了。结果接到钟鹏程的电话,电话里说,他已经把这事告诉俞锦鲤了,对方说让你好好养伤,她相信你的身体没那么弱,既然不是致命伤自己就不回来了。
钟辉:“……”
沈翼天在医院没日没夜地陪着钟辉,身体都消瘦了,但还好在钟辉的监视下没有不修边幅。钟辉还有别的朋友会过来看他,沈翼天也从来不会避开,这下他俩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了,以前知道却不信的也都信了。
沈翼天一直准备着接受什么人对他的鄙视或反对,殊不知现代人都学精了,就算有什么意见也都是回家搂着老婆吐槽,哪有在当事人面前八卦的,于是都是一团和气地祝福他们,反而让沈翼天很是意外。
医院门外整天围着各种各样的媒体,也有打入医院内部的狗仔,每天围观沈翼天在住院部和食堂之间来回穿梭,一颗心都快操碎了的模样,登到娱乐杂志上,反而激起了群众的同情。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钟辉觉得可能是伤口正在愈合,身上有点痒,躺着半坐着都很难受,皱着眉头半躺了一会儿,让沈翼天扶着在外面转了一圈儿,还是觉得难受。
回来坐到床上,钟辉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盯着沈翼天道:“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难受了,我想吃酒酿圆子!我想吃以前咱公司旁边那家店里的酒酿圆子,那家是正宗南京菜,不知道现在还营业不,帮我买一份呗!”
沈翼天无奈,伸手摸摸钟辉柔软的头发,像揉小狗似的轻轻揉了两下,道:“我出去就剩你一个人了,不放心,明天买。”
钟辉揪着沈翼天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是我就想现在吃。”
沈翼天对钟辉这种卖萌求抚摸的表情完全没辙,只好妥协:“那我去买,你好好呆着,别乱跑啊。”
钟辉点点头,眉开眼笑。沈翼天转身正要走,袖子又被人拉住,回头,钟辉搂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辗转揉弄,舌头伸进彼此的口里交缠探索,深深地探进去,表达着满腔化不开的柔情。
许久,钟辉才放开他,脸上带了一丝潮红,呼吸不稳地笑着,半抬着头看他。
他也回以微笑,俯身在钟辉耳边道:“等我回来。”
钟辉乖巧地点点头,冲他笑,眼睛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表情那么单纯。
这是沈翼天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幕。
公司门口的那家南京小吃店并不高级,但沈翼天记得,钟辉以前经常吃这家的鸭血粉丝,还带着自己去过一次,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沈翼天打车过去,找到那家店,结果人家关门了。他皱着眉头,恨不得把门直接踹开,后来还是忍了,打了辆车,问了问司机看附近还有其他的南京小吃店没有,不过时间实在是有点晚,他们跑了好几家都关门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沈翼天冲进去要了一份酒酿圆子,细心地用保温桶装着带回来。
医院里静悄悄的,沈翼天一直不怎么喜欢医院的感觉,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安静得像坟墓一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胸口很闷,有一种奇异的要出事了的预感。
他的皮鞋还是钟辉为他买的,是钟辉喜欢的一个牌子,此时随着他急促的步伐在走廊里敲出一连串的笃笃声。经过护士台,他看了一眼,那边只有一个护士在看手机,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走进钟辉的单间,目光第一时间瞟向床的位置,钟辉正在上面躺着,姿态安详而标准,双手放在胸前,脑袋平静地躺在枕头上,月光下的侧脸轮廓柔和而美丽。
他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将酒酿圆子放在床头柜上。忽然,一阵风吹来,沈翼天抬头看过去,医院窗户大开,浅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动,高高扬起,萧瑟地在空中画出弧线。
沈翼天骤然瞪大眼睛,脚步迅速朝窗边冲过去,趴在窗台上往外看了一眼,极好的眼力看到了窗外花园里被踩折的几段树枝。
他脸色一下子刷白,慢慢转过头,望着钟辉,然后又忽然跑回床边,低下头,双手轻轻捧着钟辉的脸,低声呼唤:“钟辉,钟辉……”
没有回答,钟辉表情空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已经……
沈翼天想都不敢想那个词,他疯狂地冲过去把窗户关上,冲回床边,握住钟辉的肩头摇晃:“钟辉,钟辉!醒醒啊,你醒醒!”
不管他动作多大,钟辉都完全没有任何回应,连眼皮都没眨。
沈翼天抬头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刺耳的铃声响彻房间。他低下头,将唇放在钟辉的脸上,感受那种熟悉的温热,不断提醒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没事的……
医生冲过来,将抱着人的沈翼天一把挥开,埋头在钟辉床边。沈翼天被挤到人群的外围,所有的力量都仿佛被抽走,无力地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床上的人影,靠着衣柜,手下意识地抓住柜子边角,全身的血液都在混乱地叫嚣着胡乱奔流。
没事的……没事的……
钟辉躺在床上的脸蛋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美丽。他被医生们放上了呼吸罩,各种仪器在响,各种声音在说话,医生们彼此高声地互相说着什么,挥舞着银色的冷冷的器械和仪器,穿着白色的长袍,看起来那么像……那么像,先皇驾崩时,全城百姓穿着的……孝服……
沈翼天嘴唇发抖,喃喃地念:陛下……
念出这个久违的词汇,仿佛埋在灵魂最深处的依恋与付出生命的热爱,都洪水一般涌流而出,将整个世界淹没。
陛下……没事的……
沈翼天觉得眼前的世界忽然失去真实感了,他伸手揉眼,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泪水,模糊了眼眶,抹在手背上,冷得彻骨。
医生们影影绰绰的白大褂向他走过来,有人在说着什么,他努力去听却还是听不清。有人握住他的手,声音很焦急,似乎在安慰或者唤醒他,但他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植物人……药物过量……希望不大……
在说什么?
沈翼天茫然地看着面前一张张喋喋不休的面孔,然后把目光转向钟辉的方向。
钟辉脑袋枕在雪白的枕头上,闭着眼睛,头发略微凌乱,鼻尖到嘴唇线条流畅,唇上似乎还留着刚才亲吻的一点红肿……完全没有反应。
医生推动病床,直接往外走做进一步诊断。
沈翼天麻木地迈着步子跟在后面,目光一直死死罩在钟辉的身上,脑中一片混沌不清。
医生要将钟辉推进手术室洗胃。
沈翼天也跟着要迈进手术室,门直接在他鼻尖前面“砰”一声关上。他站住,盯着门看了一会儿,随即忽然飞身而起,一脚踹过去,手术室大门应声发出巨响,直接被踹开了。
里面的人惊愕地乱跑,纷纷扰扰的白影和冰冷的银色灯光。钟辉躺在病床上,依旧那么安详平静,睫毛在无影灯下根根分明,身体被裹在条纹病号服里,安安静静的躺着。
沈翼天一步步朝钟辉走过去,越来越急迫越来越疯狂,眼神终于有了焦距。
身旁的医生护士一个个冲上来阻挡他,沈翼天觉得烦躁,下意识地用内力将他们逼开,有人直接被挥出几米远,倒在地上呻丨吟。医生们一看形势不对,急忙大喊:“镇静剂!”有护士忙拿了镇静剂过来,医生和男女护士一拥而上,试图抓住沈翼天。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他就在那里,只要我过去,他还会对我笑,不是吗?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阻止我,都要分开我们?
沈翼天意识混乱,前世今生混在一起,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与他为敌。他扫到那些医生冲过来的样子,目光流露出一丝狠辣,随手用了用惯的招式,打在一名医生身上。那医生痛呼一声,直接撞上了几米外的墙。
其他医生见状,都吓得后退几步,沈翼天继续朝钟辉走过去,医生们在一旁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个人,仿佛只看得见那一个人一样。仿佛他的灵魂就附着在那个人身上一样。
沈翼天走到床边,低下头,手掌温柔地揉揉钟辉的头发,在他耳边柔声道:“钟辉,起来了,吃酒酿圆子了。”
他等着,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专注地盯着他的脸。
钟辉,醒来了。我在这里,谁也不会分开我们,无论生老病死,我不允许任何东西分开我们。
钟辉连睫毛都没动一动,面容在无影灯的冷光照射下纯净得令人想哭。
沈翼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身后的动静。一名医生举着麻醉针冲过来,大无畏地插丨进沈翼天的上臂,迅速将大剂量镇静剂注射进去。
沈翼天望着钟辉的目光渐渐涣散,慢慢倒在钟辉身上。
医生们松了口气,将沈翼天弄出去,急忙布置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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