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方建国被勒得满脸通红,双手使劲按在沈翼天胳臂上,想让他松手,但他的力气怎么和沈翼天比?只能是徒劳地挥舞手臂,双腿膝盖曲起来,摇晃着想踢到沈翼天,也落了空。
沈翼天似乎想直接这样掐死他,目光里只剩下空洞和疯狂,手臂如铁,身体如同挺直的白杨,纹丝不动,没有表情。
方建国挣扎着挤出一句话:“你……别犯傻……”
沈翼天并没回话,却忽然眼神一变,变得哀伤沉重,松开铁钳般的手指,方建国“啪”地一下直接狼狈地坐在了地上,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
沈翼天道:“为什么害他?”
方建国好不容易咳嗽完,抚着胸口顺气,一边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什么都没做。”
沈翼天随便一脚踢过去,方建国一下子被踹中肋骨,巨大的冲力让他直接撞倒了沙发边的一盏装饰灯,灯盏落在地上打得粉碎,方建国回头一看不禁后怕,如果这灯盏的铁架子在往前一分米,就插丨进他脑袋了。
方建国爬起来,吐了一口血,眼里却骤然闪出狠戾的光芒,原本一团和气的圆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嘴角还挂着血丝。他冷笑一声道:“哼,你们的爱情很伟大是么?那我女儿呢?我为我女儿报仇!有什么错?”
沈翼天眼神又恢复了冷冽和木然,一步步朝方建国走过来,看不出杀气,却让人感到冷到了极致。
方建国自顾自地说:“你们或许会说我偏执,但是你们能理解么,我女儿从小到大,她妈走得早,我把她拉扯大,我从来没舍得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跟钟辉的事多好啊,啊,你呢,结果你出来给我把婚礼搅黄了,你知道么,本来林路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还不信,我他妈就不信一个男人能腆着脸破坏一个女人的婚姻!你倒好,啊,你以为你爱得很高尚?你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翼天脚步顿下来,冷冷地看着方建国虫子一样卑微地倒在地上的微胖身体,眼里闪过无措。
是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没有了钟辉,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瞬间的恍惚,看在方建国眼里,却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更加嚣张地笑出声:“你他妈以为你是个人物儿,嗯?勾搭钟辉上位,什么下流无耻的东西!一个卖艺的,我告诉你,在旧社会你就是那下九流!你敢伤害我女儿,我让你们他妈的给我十倍奉还!”
沈翼天听着,神智早已恍惚,飞到很远的地方。他想到上辈子,忽然发现,记忆已经不大清楚了,心里全部都是这辈子的钟辉,他的笑,他的哭,他的冷静,他的娇嗔,他的深情他的这样那样……
下九流……呵……可是我却跟皇帝在一起。这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意义,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存在的。
沈翼天嘴角慢慢勾起冷笑,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可是,他不爱你女儿,他爱我。”
他爱我。
我也爱他。
没有任何人插手的余地。
“你!”方建国完全被激怒了,猛然爆发,一下子跳起来朝沈翼天扑过去,狰狞地龇着牙,手脚并用地想打倒沈翼天。
不过当然是妄想。沈翼天把他打翻在地,一只脚在他背上踩着,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忽然感到一阵空虚。
就算现在把这个人杀了,钟辉也醒不过来。
方建国胡乱挣扎:“你你,你他妈别乱来啊,打伤我,我,我告你!我有最好的律师!你他妈到时候就等着蹲监狱吧你!”
沈翼天皱了一下眉头,感到确实有些棘手。这个年代,要抓人实在太简单了,而方建国这样的做法又是完全无法诉诸法律的,他别说弄死他,只要打伤他,对方就可以告到他进监狱。进了监狱就没法照顾钟辉了。
沈翼天于是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跟来的时候一样迅速而悄无声息。
方建国后怕地看着门口,慢慢爬起来,把自己扔进沙发里,也没再做什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方岚。
方岚在那边道:“喂,爸!您怎么样啊?”
方建国怕被她听出来自己受伤,只答了几个字:“还好,你呢?”
方岚开心地笑着道:“我很好呀,爸,我在这边交了个法国男朋友,现在很幸福哦!我跟您说……”
方建国忽然感到很累,他闭上眼睛,嘴角浮出微笑。只要你快乐就好,爸爸不会刁难那个沈翼天了,他打的是我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对那个林路竖中指,妄想症严重。
、关于幸福
半年后。
沈翼天从剧组下班,将车开到停车室里,急匆匆地往别墅里走,黑色风衣在风中扬起,身材瘦削,脸颊更是刀削一般有些凹陷,但目光却微微发亮,嘴唇抿成一字型,整个人阴郁而又成熟了许多。
他回到家,先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脱了鞋,顺手脱下风衣扔进沙发里,脚步迅速地走进卧室。护工刚刚下班,钟辉身边没人,他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担心。及至走到卧室,看到钟辉好好地躺在柔软的床上,面容平静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他在床边俯下丨身子,轻轻吻了钟辉的唇一下,露出微笑道:“我回来了。”
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很快地转身,进了厨房,为自己和钟辉做饭。
这半年来,他学会了太多东西。
烧饭,煮粥,煲汤,打扫,购物……
忍耐,等待,责任,事业,孤独……
他都必须学会。
沈翼天煮好黑米红枣粥,放在托盘上。今天是钟辉的生日,他买了生日蛋糕,也放在一起,端进去放在床边的医用小桌子上。小小的卧室被布置得像个病房,他每天晚上闻着不怎么重的消毒水味,抱着钟辉睡觉。
沈翼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地伸手抚摸钟辉的脸颊,轻声道:“生日快乐,钟辉。”
他已经习惯自说自话了,看着钟辉毫无反应的脸,他拿出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小蜡烛,一边略带歉意地道:“我只买了个小蛋糕,你不介意吧?医生说你不能多吃甜的。”
钟鹏程今天已经趁护工在的时候来过了,当时沈翼天还在剧组拍戏,接到了他的电话。俞锦鲤也从大洋彼岸专门飞过来,跟卡伦、钟鹏程一起,为钟辉庆祝了生日。
沈翼天那时在拍戏,等他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离开了,护工也把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俞锦鲤说,晚上是属于他们俩的。
钟鹏程如今虽然还是别扭,却也不会再对沈翼天怒目而视了,反而默默地解除了对他的雪藏,把崔明亮继续拨给他,让他继续去拍戏。虽然都是些不怎么入流的角色,但沈翼天做得很卖力,为了他和钟辉的这个家。
沈翼天帮钟辉吹了蜡烛,握着钟辉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拿着刀切蛋糕。钟辉的手还是温热的,那温度让沈翼天忽然鼻子发酸。他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慢慢地切着蛋糕,半天才切好一小块,放在小盘子里。
他端起小盘子,拿着叉子,叉起一小块,放到钟辉嘴边,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张嘴啊,钟辉,吃蛋糕了。”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薄薄的眼皮纹丝不动,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卷曲的阴影,皮肤光泽柔滑。
两个人的独角戏。
沈翼天将叉子拿回来,放进自己嘴里,含着那小块蛋糕,奶油融化在口里化成甜腻的口感。他俯下头,吻住钟辉的唇。
舌头轻巧而熟练地打开对方的唇齿,将那块蛋糕连同嘴里甜蜜的味道都送给对方,意犹未尽地在对方唇齿间流连着,勾起对方丝毫不动的舌头,温柔而没有止境似的,舔舐着钟辉的味道。
将蛋糕一块块这样送进钟辉嘴里,沈翼天抬起头,满足地笑着,摸摸钟辉被自己吻得水润的红唇。
然后,眼泪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落下来。
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收走。
沈翼天默默地坐着,面无表情,看着钟辉,任由两行清亮的泪水落下。身边放着生日蛋糕,和那碗凉掉的粥。
一切那么安静,只听见沈翼天压抑的啜泣。
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哭过了,今天忽然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奔涌而出,怎么都停不下来一样,眼泪越来越多。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底落下来,落到床单上,落到钟辉搭在床边的手背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沈翼天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瞥向钟辉的脸。
然后僵在了那里。
钟辉躺在床上,眼睛睁着,桃花大眼因为不习惯光线还微微眯着,正定定的看着他。
那种样子,沈翼天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此时真实地呈现在面前了,他反而不敢相信了。
他想抬手摸摸钟辉,却发现手重得像千斤巨石,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全身都无法动弹,仿佛被那深邃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钟辉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他,就像从来都没沉睡过一样。略浅的棕色眸子里,静静地倒映着沈翼天的脸。
钟辉试着抬了抬手,手指碰了碰沈翼天的胳膊。
他张了张口,却又似乎发不出声音,皱起了眉头。
这表情很生动,显出以前的那么几分孩子气。沈翼天忽然反应过来,钟辉醒来了。
他真的醒来了!
沈翼天在泪水又涌出来的前一秒紧紧扑到床上抱住钟辉,将手放在钟辉的眼睛上,感受到睫毛在手心里颤动如同蝶翼轻柔的触感,深深地吻住对方的唇。
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
钟辉仿佛有些生疏,舌头迟缓地动了动,立刻被沈翼天狠狠绞住舌尖,动作急切而又极为小心翼翼,用自己的唇舌一点一滴地确认着,那从钟辉身体里逐渐苏醒过来的生命力。钟辉也慢慢地回应他,舌头擦过他的牙齿和唇瓣,在对方口唇处慢慢磨蹭,像是胆小的闯祸的小动物一样,温柔地试探着,却又充满爱意地吻着。
这一个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钟辉都快窒息了,抬手,虚弱无力地推了推沈翼天的肩膀,对方才抬起头结束了吻,却又用双手死死抱着钟辉的身子,将脸埋在钟辉的颈窝里,嘴唇贴在他锁骨上,肩膀轻轻颤抖着。
钟辉感觉到凉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脖颈处,不由苦笑,伸手抚摸沈翼天的后颈,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翼天……别哭……”
沈翼天抱着他,颤抖得更厉害了,钟辉只好摸着他的后颈安慰他,半晌才平静下来。
沈翼天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盯着钟辉的脸,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想你。”
钟辉微笑着,回答他:“我也想你。”
沈翼天面无表情地撒娇:“骗人,你一直在睡觉。”
钟辉失笑:“是啊,可梦里都是你。”
两人对视着,良久,又温柔地吻到一起。
似乎只有这样贴近着,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
钟辉醒来的消息让俞锦鲤和钟鹏程都特别激动,当天晚上就赶到钟辉家里,俞锦鲤抱着钟辉哭了好久才停,钟鹏程也站在一边老泪纵横,沈翼天站在屋子最里面,紧紧看着钟辉的脸,生怕他下一秒又睡过去。
第二天,又是各式各样的朋友走马灯似的来钟辉家里看他,沈翼天干脆请了一天假,光接待朋友了。
最后,闹腾了好多天,终于一切都结束了,钟辉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钟鹏程当即让他去公司,在董事会面前将全部股权转移给了钟辉,正式任命他为董事长。
这半年来,尚易与以前方家的集团已经断绝了一切关系,方家也开始往别的省市发展,两方面是井水不犯河水。钟辉当上董事长后,方式集团总经理方岚甚至还送来一份精美的贺信。
严鹤和柳成诗邀请沈翼天加盟他们的剧组,新电影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生活似乎慢慢走上了正轨。很多挫折仿佛河流中堵着的大石,也许当时会有漩涡,弄得人仰马翻,但一旦事情解决,又会平静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对事件中的人的影响,却是巨大的、深刻的,甚至,会镌刻进人的灵魂。
人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次事件中,变得成熟,变得更懂珍惜,更懂如何爱人,更懂得自己。
这天晚上,沈翼天和钟辉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还意犹未尽,沈翼天美其名曰“祝贺你当上总经理”,压了钟辉好几次,还是那么精力充沛。钟辉忍无可忍地掐着他肩膀大喊:“尼玛,你再这样劳资再昏迷给你看!劳资菊花残了都要!你个一夜七次郎!”
沈翼天双手环抱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钟辉,卖力地动作着,一边抬头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吻住,把抱怨都压回肚子里,只能听到一些破碎的呻丨吟从嘴角挤出来。
钟辉面色潮红,愤怒地轻轻咬了沈翼天一口,尝到一丝血腥味又有点慌神,好不容易把沈翼天推开一点道:“你没事吧?没咬到……啊!”
沈翼天狠狠地一顶,钟辉顿时全身酥软,过电般的刺激瞬间窜过脊椎,身体软倒在沈翼天怀里,直接she了。
沈翼天几个动作,也悉数泄在钟辉体内。两个人滚倒在床上,互相八爪鱼似的抱着。
沈翼天把脸埋在钟辉的颈窝里,闷闷地道:“你昏迷的那半年里,有知觉么?”
钟辉看着天花板,抚摸着沈翼天的后颈和脸颊,回想着:“其实,我那时候意识时有时无的,但是确实有记得一些情景,有手的触感,还有人对我说话,我甚至能分辨出你和爸妈的声音,但是就是没办法回答你们,像是被禁锢在什么东西里面一样。”
沈翼天抬头道:“那你现在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么?”
钟辉狡黠地笑道:“你说只要我醒来就让我在上面。”
沈翼天腾地脸红了,随即埋下头,死活不抬起来。
钟辉愕然道:“你还真说过啊?”
沈翼天:“我没!”
钟辉:“哎哟不管有没有,你不给我点奖励吗,以后让我在上面呗!”
沈翼天:“……”
屋外,月光温柔,海水在远处轻缓地涨潮,世界那么安宁。
不知道多少人在爱恋,不知道多少人在感受幸福。而这两个人,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那么普通的两个人。
然而他们又是那么不同。他们穿越了不知多么久远的时间和空间,闯过了生死关头,经历了无数挣扎和挫折,终于尘埃落定,安安稳稳地将彼此抱在怀里。
所以,这世界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