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流睁开眼,他紧紧盯住司胜,“我相信你。”
司胜皱起眉头,啧,这个灵魂之子怎么这么……该说他是行事果断还是有勇无谋……
“相信我……吗?”我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外国人?司胜按耐住自己的费解,他靠了靠椅背,“看不出,灵魂之子倒是很会笼络人心,看来为了回报你的信任,我是必须要帮助你的咯?……其实,我还真对你的事情有点兴趣。”
灵魂之子抬起头来,可惜脸上并未显现出欣喜之情。
“我确实认识先知,不过不是什么弯岛移民,而是由于莫路大人她认识先知,我蹭了点裙带关系而已。”他站起身,在原地踱了两圈,最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随流,一脸角化的表情,“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随流回答的毫不犹豫,“什么都可以,除了要我的命。”
“什么都可以?让你杀人也可以。”
“自然可以,只要我杀得了,杀谁都可以。”随流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您觉得我没有道德感?”
司胜顿时觉得有点尴尬,“这倒是没有……”他自己就是靠参加战争出得名,倒是没什么立场好指责随流。
然而随流径自摇摇头,“我确实没有那种东西,连感情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司胜一听,觉得他的话很怪异。
随流表情很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
“我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我被艾琳悠汀苦修院的老不死们封印了感情,没有喜怒哀乐。在苦修院里,他们用种种匪夷所思的方法训练我,还企图从我身上抽取灵魂之力,我已经不能好好地安抚住体内的元素躁动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才想找先知来帮忙……他对于灵魂之子一向重视,不是吗?不知道我这样说,是否能回答您对我所有的疑问。”
灵魂术士,凡是通晓灵术的,体内都有相应属性的元素在,随流体内的就统统是水属性元素,通常灵魂术士本人受到了巨大伤害,或者在身体不允许的情况下强行调动元素发出灵术,就会引起体内元素的不稳定甚至混乱,那是威胁灵魂术士本人和周围所有人性命的危险情况。
“……”司胜这回是觉得有些残忍了,虽然他自己草菅人命的事儿也干过不少,但是,这些都不应该发生在灵魂术士身上。
司胜是东赤大陆灵魂协会的长老,他并不是像艾琳悠汀皇帝猜测的那样只是个皇族暗中派去的棋子。
他不但是长老,还曾经当过会长,他当会长的时候却是对灵魂术士格外仁慈的,这大概是受了他师公莫路·斯佩拉的影响,总觉得灵魂术士死一个就少一个,应该当作宝一样供起来。
“他们为了防止我逃走,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我跑到哪儿他们都能知道,这禁制是所有长老和大长老联合起来加在我身上的……我在典籍中查过先知的记录,在荣耀大陆第一次争霸战的时候,他用这种方法解救过莫路·斯佩拉,所以我想,他应该能够替我解除封印。”
“解开之后呢?你想去哪儿?”这一点司胜倒是想得很明白,灵魂之子放出去乱走,那几个大陆都不够他捣乱的。
随流看了司胜一眼,深吸一口气,“……我要让先知废除我的灵魂之力!”
油彩尽褪
“随流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胜和随流两人一经商量,决定当晚就前往皇城郊外召唤先知,那里是唯一的一片安全地带,苦修院的长老知道他今晚要在那里跟司胜决斗,因此不会怀疑他逃跑,而那里又没有阻碍灵魂术士使用灵魂之术的法阵。可惜他们运气不太好,在走廊里遇到了沃尔特。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沃尔特的脸扭曲起来。
他刚刚见完瑾皇后,以为随流这会儿正在跟司胜决斗,却没想到在走廊里碰到了本应在城郊的两个人。
如果是其他人,会觉得这个东赤大陆的使节品味够奇怪,随流这样只能跟“恐怖,怪物”联系起来的人也看得上。但沃尔特不然,他见过随流的素颜,所以坚信司胜一定在什么地方也见过。
单单是美色这一条就可以让这个肮脏的同性恋图谋不轨!
随流一时间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位自幼的青梅竹马,倒是司胜见机很快。
“你说呢?”他执起随流从袖子里露出的手,吻了一下,笑起来,他清楚地看到了随流手背上立即泛起的鸡皮疙瘩。
司胜心里不禁吐槽起来,你不愿意我吻你,我倒还不愿意吻一个满脸油彩的怪物。
这挑衅马上起了作用,沃尔特立即抽出佩剑,“你离随流远点!”
“说不定你亲爱的随流先生不这么想呢?”司胜扯起嘴角,将手伸到随流的腰间,这不得不说是个壮举,放眼整个皇宫,大概也只有他敢这么做。
随流“啪”地拍掉了他的手,“白痴,走吧。”
这句话如果从鲁西丽娅那样娇美的姑娘嘴里说出来,也许很有那么点撒娇的味道,在随流说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要知道当事人可是满脸涂着妖怪一样的油彩,声音嘶哑的怪物。
即使如此,沃尔特也被惊到了,“随流,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去参战,你小时候是那么善良,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跟你在一起,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真的,我……我对皇后陛下发了誓!”
“喂,先生,现在已经不流行青梅竹马的忠犬了。”司胜挑衅地看了看沃尔特。
沃尔特仿佛现在才注意到了司胜,偏过头去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恶毒的仿佛要剜掉司胜一块肉,“至于你,你这个肮脏的同性恋,向鲁西丽娅求婚不成,就来纠缠随流,我总有一天会让你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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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皇城亚里兹的郊外,这个时节天气没有回暖,刮到脸上的风还残留着阴冷的感觉,树林里有些沙沙的声音,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昆虫在活动。随流抬头看,渲染在天空的浓重夜色,映衬着圆圆的月亮微微散发出殷红的色彩。
“就在这里吧,这里不是皇宫的范围,空度和召唤术都管用。”司胜说。
艾琳悠汀的皇宫被苦修院的众多灵魂术士施加了强大的灵魂之术,如果没有被攻破,那么只有防御系的灵魂之术能够起作用,以此确保贵族们的安全。
“我先声明,它不一定能成功。”司胜耸耸肩。
“不论如何,总要试一试。”随流说着割破自己的手臂,并用鲜血画下了司胜给他的图案。
图案在完成的那一刻,微微地显露出白光。
“看来你很幸运,它奏效了。”司胜说。
图案中央,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半身白影。
司胜和随流一时之间都有些踟蹰,他们都没有和先知正面对话过,倒是那边先出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图案里飘出来。
“你是谁?年轻的灵魂之子么?我没有见过你。”
“您就是先知吗?”随流尝试着问。
“否则你以为是谁?”那边先知很没有耐心地反问,“你很幸运,我只能在月圆之夜进行远距离空度,你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会让你为打扰我宝贵的睡眠这件事付出代价。”
随流被他一通抢白,有些郁闷,这位先知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我是艾琳悠汀帝国的水之子,被帝国在苦修院中关押十一年,我需要您的帮助。”
“艾琳悠汀的……水之子?……好的,没问题。”对面的先知在听到水之子这三个字之后立马调转了语气。随流松了口气,这时白影晃了一晃,“不过你得等一会儿,要知道,现在可是半夜,我还穿着睡衣……”
对于先知的不拘小节随流和司胜顿时感到很无语,与此同时,白影从召唤阵中消失了。
“?”
就这样?随流有些不敢相信,但这位先知确实这么好说话,一呼就到。
司胜耸耸肩,“这很正常,从我小时候起,他跟我师公就开始着手对于灵魂之子的研究,你是目前世界上他们能找到的除了他们之外唯一的灵魂之子,为了对你进行研究,他们会不遗余力地讨好你,但你还是小心点,别被他们买了还帮忙数钱,最后沦为悲惨的实验品。”
随流不禁打了个寒噤。
“不过,这个家伙这种态度……真的是先知么?”司胜吐槽,但他已经不记得小时候所看到的先知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随流眨眨眼睛,现在疑神疑鬼地也没用,不是他凭一己之力走不了,而是走之后的麻烦实在太多——他从小时候就被关在苦修院里,可以说天天有人监视。
外面的世界与他所接触的完全不同,他甚至从来没有用钱买过东西,更别说什么野外生存,要他独自应对逃亡生涯委实是痴人说梦。
随流不想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把国家搞得乱七八糟,所以,先知是自己离开的最佳途径。因为先知无所不知,他是万能的。随流如此一想,便定下心来,看了看自己被划破的手臂和染血的上衣,脱掉斗篷扔在地上,决定到河里去洗一洗。
河流响起了哗哗的声音。
“说起来,那位伯爵先生还真可怕,我可是为了你平白树了一个敌人,你要怎么回报我……”
司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比交易不怎么划算。随流要变成普通人的信念很坚定,他本来想着让灵魂之子为自己做事,那自然是事半功倍,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然而,他一转头就愣住了。
随流清洗伤口的同时,在水里洗掉了自己脸上的油彩。
那是一张……无论从怎样的审美观来看,都可以说很不错的脸,只不过容貌的主人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而已,怪不得宫九郎形容不出他的长相,因为……真正美丽的东西,是言语所无法表达的。
随流回过头来,他对自己骤然暴露的容貌把司胜给惊到的事情一无所知,开口说道:“说吧,我说过的,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我能办到,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债。”
司胜不是个白白帮忙的善人,他心里本想狠狠地敲上灵魂之子一笔,可没想到灵魂之子真的是个绝顶美人,那种突然洗掉丑陋油彩的反差让司胜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脑子里原先的阴谋诡计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真是令人惊讶的首次素颜会面!艾琳悠汀苦修院的人都是没有任何审美能力的蠢猪,居然让这样的……”他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随流一遍,缓缓地翘起嘴角,调转了语气,“你想回报我吗?”
随流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他那近乎傻气的反应让司胜都不快好意思敲诈了,然而司胜的脸皮堪比城墙,他在原地施施然地踱了两步,这期间还在不断打量随流。
“那么……跟我打一场吧,既然你要请求先知给你封印能力,那就是说以后我没有机会跟水属性的灵魂之子过招了?跟我打一场,就像骑士忠诚日那天皇帝提议的那样,不过条件并不是公主的争夺权,而是……你的身体。”
“?”随流不解。
司胜扯出一丝怪笑,有些做作地说:“你不是还给我写过情书吗?难道不知道我是个喜欢男人的家伙?这在东赤大陆可是非常有名的,你们的皇帝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而拒绝了我的联姻请求。”
“身体?”随流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毫不犹豫地脱下上衣扔在水里,并且背过身,把自己的长头发统统挽起来绕在手臂上挑高,做出一个很撩人的姿势,“你是说这个?”
从被下衣遮住的股沟那里开始向上的背部,随流的身体上布满了青色如细丝般的纹路,在殷红的月光下发出奇异的冷光。他本就美貌,此时肌肤□地站在水里,四肢纤长,骨肉匀亭,一头黑发湿漉漉的,水光斑斓地照在肌肤上……
司胜被这冲击性的一幕袭击了,他下意识地摸摸鼻子,怕自己身为一个健康的成年人还淌下鼻血来。
“你想看水之圣章可以直接告诉我。”随流走上岸来,踢开岸边自己的外套,坦然地站在司胜面前。
“……”
司胜盯着随流的胸口,努力抑制着自己在此时不应该出现的想法。
他本来的打算,就是随流身上的这些青丝纹路,那是用灵语写的水之圣章。
他没想到随流会这么大方,无关美色,灵魂之圣章在任何一个大陆都是无价之宝,为此发生的血案也不计其数,甚至有人企图绑架灵魂之子之后剥掉皮肤,因为传说印在本人皮肤上的那一卷圣章才是效力最强的。
如果是这位灵魂之子的皮肤,想必……会是最美的圣章吧……
这边司胜在脑补着恐怖的事情,随流却对于司胜龌龊的思想一无所知,“我从没想过要隐瞒,只有苦修院的老不死才把它当作秘密。”他说着非常干脆地又将手伸向自己的裤子。
灵魂之子的身体上都会有这种纹路,当灵魂之力全开的时候,这种纹路就会布满脖子以下到脚腕的皮肤,上面记录着上古灵语,所以被称为圣章。
随流一边脱裤子一边想,灵魂圣章本来就是属于所有灵魂术士的,灵魂术士可以用它来做很多事情,只有狭隘的家伙才会认为它应该属于国家的军队。
司胜几乎要给冲昏头脑,他紧紧抓住随流的手臂,在走廊上吻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灵魂之子皮肤不错了,现在一捏,手感果然美妙。
他思维有些混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美色所迷,还是被眼花缭乱的上古灵语给晃了眼。
然而司胜毕竟不是普通人,只消一瞬就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制止了随流的动作,“艾琳悠汀的灵魂之子,我想要的可不是……”
就在这时,先知就这样从光幕中施施然地走了出来,见到两人那幅姿态,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打扰了什么吗?”
随流原本几乎都被司胜抱到怀里,此时抬头看到先知来了,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没有。”然后他就着□的样子大大方方地走到先知面前行礼,“先知大人。”
丝毫没有羞耻感。
司胜则黑着脸,“……来得真是时候。”
他没有立即跟着随流过去向先知行礼,而是走到河边拣起随流扔在地上的斗篷,给他披上之后,才向前两步,对先知行了礼。
先知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
传说中活了几百年的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上下,面容冷峻,一头银发,头发并不像随流那样长,刘海剪得很短,背后的头发几乎至腰。他左眼的眼睛正下方有两颗非常明显的泪痣,一大一小竖排着,像滴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