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民国]狼狈相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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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民国]狼狈相奸-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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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生一言不发,蒙头只是砸,使了全力连砸带踹,砸得喽啰弯成只虾米。

一看势头不对,东屋看门的几个跑过来拉架,分工掰住沈延生的胳膊大腿,这小少爷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拖着后面的几个人硬冲回去,又往人身上狠狠的蹬了两脚。等到倒霉蛋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行凶的也从那些人的桎梏中得到了解脱。

没事儿人一样的掸掸衣服,他神情自若,除了脸蛋上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的飘红,乌黑发亮的两粒眼睛还跟刚才一样温顺柔和。

喽啰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皮肉之苦惊的说不出话,眼睁睁的看着沈少爷跟着小兔子扬长而去。

进到东屋大院,东屋住的是虞定尧。这小孩儿崴了脚行动不便,但是管不住一颗爱闹的心,一时听着院门口有大动静,便免不了起着性子扒在窗格上往外面瞧。

人头扎堆的地方正好在拐角,饶是他把脑袋脖子齐齐的探出去抻得老长,也只瞥见几个撞来撞去的屁股和胳膊。

瞧不着热闹,小孩儿着急啊,急的恨不能自己的一双眼睛长了腿会绕弯。可还没等他真从眼眶里探出手脚来,门口的一场风波却骤然淡下来,伴随着忽然消止的动静,他注意到院内的平地里蹦蹦跳跳的跃进来一只灰兔子。兔子没有方向,东钻一头西窜一下,后面跟着一双干净的鞋。小孩儿把视线往上一拔,沈延生已经走到了窗户跟前,脸上笑眯眯的打量他,眼睛鼻子嘴,没有一样不是好看的。

这不是仇队长的那个坏朋友么?

虞定尧认得,当初在柴房里丢下他不管的就是这个人!

两道眉毛往中间一挤,虞定尧气哼哼的,重重的往回拽窗格,却不想那糊着薄纸的木格让人从外面掰住了。

小孩儿迷惑的仰头看看沈延生,苹果一样圆溜溜的脸蛋在明亮的阳光里显得无比细腻。

“……你干嘛?!”

镇长家的大侄子,走到哪儿都自觉高等,尤其是赵宝栓还把他当贵客一样的伺候着,所以对着眼前的坏人,他气不短,心不虚,那语气不善的话更是说的亮堂堂的。

沈延生抿着嘴笑,细细的打量他。

同人不同命,他们原本是一条线上的人,可现在却硬生生的让老天扯开一道大沟子。这小孩儿牛逼哄哄,还是个少爷,可他自己却什么也不是了。平白无故落进土匪堆,还让个胡子老粗给睡了。

暗暗的在胸中聚起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妒恨,沈延生脸上依旧温柔如常。转身弯到地上捡起自己的小灰兔子,他把那毛茸茸的小动物捧到了虞定尧眼前。

虞定尧在这山上憋了许久,又没个人同他说话,瞟了一眼动嘴动耳朵的小兔子,他心里也有点发痒。迎着阳光看沈延生,他的眼睛半眯着,浓黑的睫毛密密的挡在视线前面,露出里面的疑惑与不解。

沈延生说:“兔子跑了,我进来抓兔子。”

虞定尧抖抖睫毛,视线在沈延生和他手上的兔子之间游走,最后从窗户里伸出手来,试探性的摸了摸小兔子背上光滑柔软的皮毛。

“这是你的兔子?”

“是啊,可爱么?”

毛茸茸的小动物往虞定尧手里拱进去,小少爷闷了许久的心又被那暖融融的触感撩起来。不由自主的在嘴角边绽出朵笑,他似乎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可爱。”

沈延生默了默,抓着虞定尧抬头看他的时机说:“过两天就宰来吃。”

一句话,登时把小孩儿的脸都吓绿了,嘴角的笑容还没散开,眉心里又涌出一股大喜转大悲的纠结来。

沈延生无声的笑笑,露出齐白的牙:“我逗你呢。”

借着只兔子打开话题,沈延生顺利登堂入室。而虞定尧抱着可爱的小生物坐在炕边,似乎也忘了跟自己一递一句的人前些天还被自己归在坏人的行列里。

“你叔叔是罗云镇的镇长?”

“是啊,我叔叔可厉害了。”虞定尧很自豪。仿佛是为了形容那一家的富硕,他歪着脑袋仔细思索,最后卖弄的冲着沈延生挤了挤眼睛,“罗云镇可是这附近最好的地方,最好的地方都让我叔叔管着,你说他厉不厉害?”

沈延生附和似的点点头:“既然你叔叔这么厉害,你家的房子院落肯定很大很气派了?”

“那当然,芙蓉街那一整片房子都是我叔叔家的,你过去随便一打听……不对,也不用打听,就挑街上最高最大的那个,那个就是。”仿佛是为了显出落差,他扭头看看这屋里的结构摆设,最后嗤之以鼻的说,“总之好着呢!”

沈延生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继续跟人打听一些零碎的小事情,虞定尧也不避讳,长时间的没人同他说话,他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最后把自己要去上海上学的事情也说了一遍,他忽然想起仇报国来。这个仇队长吃了雄心豹子胆,等回去一定要叔叔好好的收拾他,最好撸了他的帽子再狠狠的揍他一顿,彻底赶出罗云最好!

心里咒骂,他嘴上也要说出仇报国的不好来,但是一想这位白脸的斯文人跟仇报国是旧识,便识趣的咽下了那些不太好听的句子,转而轻轻的问道:“……仇队长呢?我跟他一起来的,这好几天也不见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偷偷的下山去了?”

“他?……他好着呢,住在旁边的院子里,没有下山。”

小孩儿摸着怀里的兔子,看了看自己崴掉的一条腿说:“我怕他丢下我一个人偷偷的走了……我们在山上遇上土匪的时候就是,他想甩了我带着东西自己跑,要不是半路马摔了跤……他就真跑了。”

虞定尧的语气里透出股委屈,这意思仿佛是在告诉沈延生不是他跟仇队长有仇故意说坏话,而是人家对不起他在先,他只是顺道的发发牢骚。

沈延生和蔼的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别担心,现在没事儿了,等你把腿养好,就能下山去找你叔叔了。”

虞定尧抬脸看看对方,觉得这个哥哥长得白白净净的十分讨人喜欢,在这山上看了这么多又粗又脏的男人,只有这一个细巧玲珑,跟他是同属一国的。他挺喜欢这个哥哥,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叫哥哥显得不庄重,叫先生又太死板,于是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我叫虞定尧,定是安定的定,尧……”

他琢磨半天,实在举不出例子,就把怀里的兔子往腿面上一放,拉过沈延生的手拿指头在人手心里划出个尧字。一笔一笔划完,他抬头问:“你叫什么?”

“……我姓沈。”

“你也是这山上的土匪?”

沈延生摇摇头:“我跟你一样,也是被抓上来的。”

虞定尧眼睛一眨,露出点相怜的神色来,抓住沈延生的手很老道的拍了拍:“别怕,那个大胡子说过两天就放我回去,等我回去的时候让他把你也放了!你跟我回我叔叔家,我带你看看我叔叔收的那些个宝贝!”


 14第十四章

刘炮应邀去沈延生屋里打牌,顺道捎上了马二墩。这帮人平常没什么事做,娱乐活动不外乎说说荤段子推推小牌九。不过赵宝栓不许他们大赌,因为赌博这桩事情本身就带邪性,赌得不好伤感情,感情伤得不好,坏和气。没和气不团结,队伍捏不拢抓不牢,更不要说带。

刘炮不用带队伍,光跟着老大跑,老大的夫人发出邀请,哪有他不应的道理。叫上马二墩一块儿进到主屋,沈延生已经在桌子上安下了牌局。

落魄之前,这位小少爷活的可谓是滋润万分,七七八八的朋友一大堆,当中就有几个爱玩儿又会玩儿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不稀罕麻将牌九,只玩桥牌梭哈之类新鲜的西洋花头。摆开局子备上点心,大家边吃边消遣,一收一放的钱财往来间,还会顺道说一些细碎新奇的小新闻。这样的场合,赌局本身所包含的输赢概念也渐渐淡化,仿佛更多的凸显出一个闲字,同一个趣字。

如此;打发时间,俨然成了一种风度和派头。

不过现如今,这样惬意的风度和派头显然已经远离了沈延生,两条腿盘在一张椅子上,他半个上身都靠在跟前的方桌前,袖子卷起来,齐肘露着胳膊。

南方小少爷本来就生的白皙,加上赵宝栓好吃好喝的供养,于是白的愈发有光泽。虽比不得十八。九的大姑娘,可那小臂肌理细腻线条柔和,也同清水沤过的藕节一样新鲜诱人。

专心致志的对付着手里的纸牌,在他面前,还分拨放着几叠,一小堆一小堆,光有牌不见牌搭子,他这是自己跟自己玩起了热身。

刘炮和马二墩一前一后进屋,沈延生两个眼睛盯着牌面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瞎眼上去帮刘炮拉开张椅子。刘炮一边落座,一边伸手从桌子上拿起张纸牌。

牌是新的,挺括坚硬,硬邦邦的绷着后背红黑交错的花纹。这是沈延生要瞎眼去堆货的仓库里硬找出来的玩意,白堡坡的人不兴玩这套零零碎碎的东西——规矩太多,不够爽快。

粗粝的指头摩挲着牌面,刘炮只分出颜色,分不清花色,边上马二墩也有点发傻的意思,于是两个人就一齐成了沈少爷彰显身份的对照物。

似有若无的在嘴角勾起抹小弧度,沈延生放下手里的牌。看人数,只够玩梭哈的,可看看眼前这对粗壮厚实的汉子,沈少爷又兴致寥寥。纸牌边放着几摞亮锃锃的银元,一指多高,小楼似的一栋连着一栋,可见赌资之丰厚。

这小子上山之前一清二白,平白无故的多出这么些银钱,那必定是从扎宝栓那边要来的。

刘炮舔了舔嘴唇,未出声先摆出一副半讨好的姿态。他知道这个小白脸在老大这里地位重要,但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他不清楚,或许就是养在脚边暖暖床,再不然就是想留他出主意用。

要是第一种,那这位将来就是枕边风,什么时候正经八百的吹起来,功效威力自然不容小觑,可要是第二种,那这位就是准师爷,讨好以下准师爷总不会有错。

思及至此,刘炮笑微微的开口道:“学生哥,你这是要开洋局?”

沈延生睨他一眼,雪白的手指把面前几堆纸牌拢做一把,慢条斯理的翻洗,反问道:“小猫小狗似的两三只,开得起来?”

刘炮道:“你要是玩派头排场,我再往屋里叫人就是了,你要是想玩点什么新鲜有趣的……”说着,他转着眼珠瞥了一眼边上的马二墩,低下声音道,“……那这几个人也就够了。”

沈延生说:“怎么够,我想玩桥牌,得四个人才能成局。”顿了顿,他问道,“仇报国呢,怎么不把他也一起带来?”

刘炮:“他不好带,我也带不动,不然让瞎眼坐下凑个数?”

刘炮不管什么桥牌路牌,只是仇报国这个人是真的动不得,包括东屋那个娇嫩吵闹的小少爷也一样动不得。照理说,这样的大人质满应该关在柴房里一顿折磨,然后砍下个手脚来送回罗云去狠狠的讹上一笔。可赵宝栓却按兵不动,不但不关押,还当客人似的供着,平日里除了安插眼线暗中盯梢,基本就跟被圈养起来又闲置不用的骡子马驹一样,一日三餐不少,还有片大小有限的院落可以晒晒太阳散散步。

这俘虏当的,可称得上奇葩。

然而这葩就是再奇,都是赵宝栓肚子里结出的花骨朵,他刘炮只是杆枪,凭着义气指哪儿打哪儿,在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之前,他是懒得管这许多的。沈延生邀牌局,他就应,至于仇报国,这不在他的义务范围内。

听着刘炮直白的推辞,沈延生用视线斜斜的扫了一眼桌子旁边的小眼睛跟班。小眼睛看着乖顺,两只眼睛黑咕隆咚的瞧不出眼神的方向。一声不响的在屋子里站了好半天,他看起来毫不关注,可沈延生知道,这小子正从他两道细细长长的眼皮后面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赵宝栓不在,白天就有这小跟班盯着自己,虽说不是长久的跟踪,可处处行踪诡秘,仿佛到哪儿都能看到那颗青皮瓜似的脑袋。

盯着对方实在算不上美观的发型,沈延生在心里发出感叹,这头剃得可真憨啊,憨得简直有些发丑。

“算了。”他叹气,有些不大高兴似的,抬手从那一堆银钱里捉起几个压到面前,“赌牌九。”

收起纸牌换上骨牌,三个人随即熟络的玩起来。沈延生不太精通,打得也慢,总要看看算算好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摊出来。刘炮和马二墩盯着这位学生哥从白脸变红脸,又从红脸变成白脸,一会儿工夫,人竟是出了一额的热汗。

指头扭开领口,沈延生露出一截白生生细溜溜的颈子。他头发有些长了,乌黑的从脑后盖过来,掖了几缕在领子里,因而愈加显出他透亮的白。

刘炮闲瞥一眼,本意是督促人赶快出牌,却被人喉间下咽的喉结引住了视线。鼓动的器官上下一滑,他就觉得自己嘴里心里隐隐的泛出一股酥麻麻的痒来——这是烟瘾又犯了。

一手攥着牌,他探到后背摸出那柄不离口的烟杆,还没开火,已然引来了沈延生的不满。

“要抽出去抽,熏得我这一屋子都是臭的。”

沈延生说着话,分出条长腿伸过来蹬了一脚刘炮的椅子,刘炮当即笑嘻嘻的松了手。

“打完这把再说。”

因着牌技不精,饶是刘炮和马二墩恭维似的顺着他打,沈延生手里的银元也流水释沙似的抓不住。一会儿工夫就输出去一指高的规模,窘得两位有意拍马却不得门路的尴尬万分。

越玩越热,越热越玩,等输到第二根指头过半的时候,沈延生有点疲了似的把骨牌往桌子中间一丢,顺道把自己手边的银元也抚倒了。

“晦气!”他嘟噜着骂,语气恶狠狠的仿佛是心有不甘。刘炮察言观色,立即把赢到自己这边的钱又推送回去,嘴里哄道:“学生哥,小玩两把也就是图个乐子,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沈延生不理他,连他退还的银钱也不理睬。捉起一粒白亮滚圆的银钱摆到眼前,他前后正反的仔细看,看到最后又说了一句:“晦气!”

刘炮乐了,手气不好还跟钱过不去?

“小眼睛。”沈延生站起来,“你给我去端盘水进来,我洗洗再玩。”

瞎眼低头应下,退到门边,转身备置脸盆去了,剩下刘炮和马二墩一脸无奈——怎么上过学的人也吃这套迷信的东西。

正感叹,这时候听沈延生说:“刘炮,你能弄到纸钞么?”

纸钞?那不还一样都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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