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也是一场误打误撞。”
沈延生慢条斯理的吃了这许多时间,从筷子尖上叼了块酱菜总结道:“你们两个,都是误打误撞,我就跟误打误撞的人有缘分,躲都躲不开,一个半夜里来,一个大清早的来,不要以为管了这顿早饭,我就没话说你们。”
说着这话,他还有几分佯装出来的不高兴,然而绷着面孔说的这样认真,乔振霖和虞定尧又是晓得他脾气的人,便一同的对他点头道:“抱歉,抱歉。”
沈延生摆摆手说:“你们也不要说什么抱歉了。”另盛出一碗粥摆到虞定尧面前,他继续道,“一个有家不能回的就乖乖的在这边住上两天,另一个蹭吃喝的,吃完就可以回去了。”
虞定尧一听,笑嘻嘻的喝了一口,一面炫耀似的用目光去打量乔振霖。乔大少爷自知受了冷落,也是有些不平,忍着笑说道:“怎么是蹭,这早饭还是我带来的。你吃了我的东西,当然也要收留我几天。”
沈延生道:“我是可以收,但恐怕孟老板要不高兴,万一你在这里住,他一个呆在饭店里寂寞了,上门跟我要怎么办,倒显得是我硬关着不放人。”
乔振霖道:“不会不会,小南最近忙的很,哪有功夫来管我做什么。”
沈延生放下手中的面包,两只手拍打着碎末说道:“说到这个,我派人发出去的请柬孟老板收了么?”
乔振霖说:“你是说自治会揭牌仪式的请柬么,那是有的,沈老板的面子谁好拂?”
沈延生似笑非笑的把脑袋向一侧晃了一下,说道:“我哪有什么面子,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的办法。”说着,他又给让人给虞定尧碗里添了热粥,“你看,这有朋友上门,都不能好好招待,就连一顿早饭,也要沾你的光。”
乔振霖笑道:“一顿饭而已,也不用说得这样严重。其实我也是歪打正着,本来打算带着元宝去成衣铺里做两身秋装备着,经过你这边就顺道来看看,最近这阵子要找你,可比登天还难。”
沈延生扭头看了一眼元宝,这小子还是个彬彬有礼的样子,只是较之之前在一品街,多了些许英挺的洋气。心里想着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开口说道:“这么些日子了,你的技艺有什么进步么?元宝天天的跟你这手下败将对战,大概也是痛苦的。”
元宝听了这玩笑话,顿时在白脸上绽出了一抹不甚明了的笑,乔振霖见他们仿佛心有灵犀的表情,便忙不迭的替自己辩解道:“沈老板,你这样就不对了,人都是会进步的,更何况我还是个比较勤奋的人!”
话音刚落,沈延生和元宝对视一眼,嘴角上的笑意愈加深刻。乔振霖没有支援,只好把方向转往一旁吃喝正香的虞定尧。又是眨眼睛,又是使眼色,仿佛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熟得不能再熟,是可以结成联盟的。
虞定尧嘴里塞了两大块,鼓着腮帮子是只馋嘴松鼠的模样,遇上乔振霖求助的目光,心中顿时有些不忍。虽然不知道这三个人前面说的到底是什么,但还是颇为默契的点了点头,等到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腾出舌头来说:“是呀,人是要进步的,更何况是手下败将?”
他这话说的一本正经,语气语调一点也不含糊,只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因而位置立场也站得甚为模糊,简直听不出他究竟是在帮乔振霖说话,还是接着机会插嘴来反讽。
乔振霖孤助无援,搬来的救兵又不得要领,气鼓鼓的瞪了两只眼睛,揭起面前的粥碗猛喝了几口。
其余三人见他一副有冤无处诉的模样,便一齐的笑了。等笑过,话说尽,早饭的活动也落了帷幕。乔振霖因着要带元宝去做衣服,只说过两句没什么重点的玩笑话便匆匆离去。小麻子帮着沈家的佣人一道收拾餐桌,于是堂间里便只剩下了虞定尧和沈延生。
两人各自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碗,虞定尧没这种喝茶的习惯,但是沈延生一口一顿喝得闷声不响,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些调皮话来破话气氛。
两只眼睛齐齐的落下去盯住拖鞋的鞋尖,他把一双脚丫子左右的摆着点来点去。正是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就听旁边的沈延生说:“你这趟倒是好久没过来了。”
终于听见人说话,虞定尧脑子里欢天喜地的活跃起来,侧过脸望向沈延生,语调活泼的附和道:“叔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简直把我当成犯人看管,我天天在家里憋着,脑顶上都能孵出小鸟来了。”
沈延生扭头往他,发现这小少爷脸上神情天真,那头发大概是拿水压的,所以过了这些时间便被打回了原型,只见他耳朵边没头没脑的戳出来一小撮,加上那微微歪头的动作,看起来更有几分小青年式的调皮活泼。
这孩子……好利用。
笑眯眯的回去一个宠溺的眼神,沈延生的心里却想着别样的事情。放下茶碗走到人跟前,他伸手帮虞定尧压了压那撮特立独行的头发,同时在口说轻轻的说道:“你偷偷跑出来,回去肯定要挨训,不然就在我这里先躲个两三天,等你叔叔气消了,我再叫人偷偷送你们回去,好不好?”
虞定尧嘴角向着两边一翘,眼睛上两扇浓长的睫毛也随着眼角的笑意上下掸了掸:“好呀,我正想这么做呢!”
93第八十九章
把虞定尧和他的小佣人安置好;沈延生悄悄的去见了赵宝栓。眼看着要紧事情迫在眉睫,赵宝栓倒是一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大白天的在院子里抱着小兔子晒太阳;一边溜达来溜达去;一边还开开心心的哼着歌。
一个人在院子里走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想跳舞,因为觉得自己口中的曲调悠扬无比,是可以去灌制唱碟的水平。然而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歌应该悄悄的在床上唱给隔壁的小白脸听。小白脸爱文明讲文化,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得意洋洋的张开嘴,他朝天嚎了一嗓子。这一声由着性子来,所以毫无预兆;把怀里的小灰兔子吓的浑身打颤,刨开四肢爪子开始胡乱的挣扎;一个不小心滑出去,蹦蹦跳跳的落了地。
赵团长低着头往前追,追到月亮门外,兔子不见了踪影,倒是视线中映出一双锃亮平整的皮鞋,牵得他视线往上来。一看,脸上又笑起来。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小白脸和自己心有灵犀,主动上门来捧场了。
高高兴兴的低头睨着沈延生,他笑道:“大爷又来打赏啊?”
自从上次沈延生给过他二十块钱,他没事总爱拿出来说,有几次两个人在床上颠鸾倒凤,中途他还停下来埋汰人家,半截东西停在里面不肯出来,还要敢厚着脸皮坐地起价。沈延生让他弄得不上不下,打也打骂也骂,揍得他光溜溜的屁股后背直发红,也还是挺在原地不肯动一下。直到人最后哭哭啼啼应允了十块钱捅一下的无理要求,才又动起来。嘴里一二三四的记着数,干到兴头上低头去亲沈少爷的嘴,含糊的数字让舌头一搅就散,所以即便是不停歇的折腾一晚上,都没见他从沈延生那里挣过几个钱来。不过这事情他可乐意干,上赶着追不着的买卖,不干白不干。
沈延生看他一副嘻嘻哈哈的下流模样,伸手就把人探出来摸脸的手给扇开了,开门见山的说道:“办法我有了,你给我找人办了吧。”
赵宝栓眯着眼睛在阳光下看他那张白脸,问道:“这么快?”
沈延生说:“这次是运气,老天帮忙。昨天夜里虞棠海的侄子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上我那儿去了,我们可以拿他做个诱饵,逼老头子去当天的揭牌仪式。”
赵宝栓楞了一下道:“这套我熟,要人捎个口信过去就行。”
“知道了就快去办,就这一两天的工夫了,时候不等人。”说完话,沈延生转身就要走,却被赵宝栓一把从后面拉住了。
回过头去,就见他一脸严肃的说道:“我送你个人,让你带在身边防身用。”
沈延生说:“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难道还会有人要害我不成?”
赵宝栓不置可否,盯着他又说了一句:“话不要说得太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舍不得。”
沈延生一听,听出这话里带点甜言蜜语的意思,他从来没从赵宝栓口中听过这样的话,于是不由自主的就烫了脸。扭过头往地上看,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来一只小兔子。这兔子眼熟,是他在山上养过的,当初为了刺探情报用,却没想到被赵宝栓留到了现在。腔子里咕咚咕咚的涌起一两股不明所以的热流,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垂着两只眼睛不做回答,他感到赵宝栓那边正在越靠越近,近得快要亲上他,被他一下给推开了。
“自治会还有事情没做完,我得走了。”
轻咳了两声,他扭头就往外走,脚步不停的直穿院门而去,这时候,从旁边的侧道上出来了瞎眼。瞎眼刚吃了一顿甜嘴的小食,心理上十分满足,称心如意的时候,看见沈延生也就没什么讨厌的意思。望了一眼人脚步匆匆的背影,走到院子里对着赵宝栓说道:“当家的,你要我给孔小姐找的车子,我已经找着了,什么时候送她动身啊?”
赵宝栓弯身从地上揪起一双兔子耳朵,把灰云似的小动物放进小跟班怀里,说道:“这事先慢慢来,你今天先上别的地方给我找个房子,弄得干净点,别让人看出动静。”
瞎眼歪着脑袋先是表示不理解,但很快又自通了思路。
虽说他只在最初的两天领着孔小姐在镇上玩了玩,但他知道这个孔小姐有个了不得的老子,再加上这位女士话里话外的都对当家的透着点暧昧的意思。用大俗话来讲,那就是大白天的让桃花砸了脑袋,艳福不浅啊!
眯缝似的眼睛打起两道细细的弯,他连连点头道:“当家的,你放心,我办事,什么时候都牢靠。”
小跟班一脸郑重其事的拍了拍胸脯口,赵宝栓说道:“你去给刘为姜送个信,叫他晚上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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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定尧在沈延生家里住下,虽然也是不能出门,但因为换了个地方,所以总觉得没有这么拘束。况且沈延生也答应过他,等这一两天的事情忙过去,就带他到外面去玩一玩。
白天沈延生不在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看书听听唱碟。
小麻子不懂这些高雅的东西,不用伺候的时候,就会跑到后厨去和做饭洗衣服的老妈子们聊天。偶尔沈家车夫出去买东西,还会主动的逗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因他站在门边,似乎是很渴望的样子,然而真的开口要他同行,他又会害羞的躲到门背后去,一边说:“不去不去,我还得伺候侄少爷。”
车夫家里正好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因此觉得他很可爱,出门回来也带糖葫芦给他吃。糖葫芦长长的一串,火红的果子让糖衣包着一粒接一粒的并在一起。小麻子少有吃到的时候,便笑嘻嘻的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连声的同车夫道过谢,他张嘴就要咬下去,然而顿了顿又把嘴巴闭了起来。举着糖葫芦飞快的奔向二楼,他觉得这东西应该先给虞定尧尝一尝。
虞定尧在屋里自我研究着新的舞步,偶然的转头看见站在门边的小麻子,便被他吓的浑身一哆嗦。口中骂了一句,虞少爷走过去,对着小麻子说道:“你又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不用你伺候么?”
小麻子笑嘻嘻,举起手里的糖葫芦递上去:“侄少爷,吃么?”
虞定尧盯了那红色的糖球一眼,表情都没动一下,他怎么会稀罕这样的东西。只是不稀罕的同时又觉得奇怪,小麻子身上又没有钱,自己出来的时候也没带着钱,这糖葫芦是怎么来的。仔细一想,他心中有了个极坏的猜测,难道是小麻子手脚不干净,拿了沈大哥家里的东西去买的?
这么一想,他也扳下了面孔,摘走小麻子手里的糖葫芦,厉声问道:“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个?”
小麻子一看侄少爷阴了脸,顿时战战兢兢,没了先前兴高采烈的样子,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小声嗫嚅道:“是底下的那个开汽车的叔叔给的。”
虞定尧一听,觉得十分没有面子,自己带着个小佣人来,这小佣人还蹭上人家的吃喝了。当下把糖葫芦丢在地上,连小麻子一道推出了门外:“你怎么这样子,别人给你就吃么?我家里没有是怎么的,饿着你了?丢人现眼!”
说完“砰”的把门一关,那油红锃亮的门边便冷冰冰的顶了小麻子的鼻尖。满脸惊吓的立在原地,小麻子的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动也不能动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脚边滚来什么东西,低下头去看,发现是那串糖葫芦。小麻子弯腰蹲下去捡,眼泪也一起下来了。啪嗒啪嗒的落在光洁闪亮的地板上,是一串接连不断的水珠子。
沈家的地板总是有人擦,所以几乎看不见灰尘,糖葫芦虽在地上滚了几下,但看起来依旧红彤彤的十分漂亮,小麻子捡起来吹了几下,垂着脑袋走开了。
这天沈延生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因着第二天中午就要开始的揭牌仪式,他这一天算是忙到顶了。一个白天只吃了一顿饭,到了这时候也不记得饿,只是两条腿软得快要站不住,一下车就坐在堂间里动都不想动了。
佣人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开饭,他摆摆手,说过会儿再吃吧,然而仔细一想,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个虞定尧。他不吃,虞定尧却是要吃的。于是又把佣人叫过来,吩咐着开始张罗晚饭。
佣人们忙忙碌碌的置办着,虞定尧也从楼上跑下来了,见到沈延生,他只匆忙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两条腿直冲向院子里去,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沈延生难得见他有这样调皮的一面,心里也十分好奇,只是两条腿累的实在没功夫,所以便坐在原地没有动。
才歇了一会儿,虞定尧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脸上红红的露着担心的表情:“沈大哥,你回来的时候,见着我那个小佣人了么?”
沈延生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害羞的小麻子,便说道:“他不是一直跟着你的么?”
虞定尧一顿脑袋,略带悔恨的说:“我下午说了他一顿,结果这会儿就找不见他了。”
主子说佣人,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小麻子看起来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因为被说了两句就躲着不肯出来见呢?
沈延生说:“是不是他年纪小,淘气,上什么地方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