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皇上,您以前不吃辣的。”虽然知道这样说了,皇上也不会把菜让给他,但就是忍不住发问。
颛孙煦华像没听见,不理人。何公公笑呵呵的解释道:“皇上近来口味有些改变,微臣见花御厨的手艺越来越精妙,想来是吸引了皇上吧?”
“哦——”谢容淮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看来有必要等伤好了以后,偷偷去御膳房。
颛孙煦华慢条斯理的用温热的巾子擦了擦嘴巴,翻脸比翻书还快,恶声喝道:“谢容淮,闭嘴。”
谢容淮乖乖闭嘴,继续奋战剩下的粥。
“吃完了,回去吧。”碗里的粥快见底的时候,皇上的声音从御案那边传来,“朕让佟太医跟你一起回去。另外,你在家好生休养,待伤痊愈再回来。朕不想每天一早,看到个病歪歪的宰辅,影响心情。”
谢容淮立刻丢下碗勺,扑倒御案前磕头谢恩。
没有个具体的时限,说明他可以随性所欲的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咩哈哈。
颛孙煦华又加了一句,“朕隔三差五会过问佟太医,你的伤情,朕的大舅子。”
谢容淮继续哭丧脸,他早该明白皇上不可能连续两天都这么善解人意的,这种事情绝对不现实,和皇上去大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一样不现实。
“皇上,臣一旦病愈,立刻回来继续效忠皇上效忠朝廷!”慷慨激昂的说完这番话,谢容淮立刻带着佟太医一起滚了。
在同一片漆黑夜空下的某一处屋子里,美貌的少女一脸愤怒的将手中的青瓷茶杯掷在地上,今天本该是宣布太子妃人选的日子,却偏偏给谢容淮的案子给搅黄,连太子殿下都被禁足了。
本身因为等谢昭姀进京,加上前段时间诸多官员调任和谢容恺一案,拖延了好些时日了。
好不容易父亲寻了办法诬陷谢容淮通敌,即除了谢容淮父女这两个对手,又出计救人赢得太子殿下更多的好感,太子也和皇上商量好了……
“谢容淮,每一件事都和谢容淮有关!”江若晴恨声道。
江逸师淡定的唤来奴仆清扫地上的碎片,安慰女儿道:“为父可是整整筹谋十五年。若晴,成大事万万不能急于一时。”
江若晴撇过脸去,“女儿一个姑娘家,可等不了十
五年。”
“太子又不是被禁足一辈子了,”江逸师揉揉江若晴的肩膀,笑道:“过些天,皇上会宣布的。反正都是你囊中之物,还怕出什么岔子吗?”
江若晴垂下头,生气有什么用,确实只能静静的等了。
“现下,得再卖个好处给北齐人,让他们安全出城。”江逸师叹道,“北齐人虽可恨,但此时万万不能让他们被抓住……”而且万一自己今后出了什么事,也能留有一条退路。
忽地,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惊慌失措的直接闯进屋里,惊声叫道:“大人,不好了!北齐的康镇侯被抓住了!”
、敌国小侯爷
谢容淮坐着“善解人意”的皇帝陛下安排的轿子到家时,荷影院的众人都已经回来了,大伙儿高高兴兴的说了会儿话。谢容淮拍拍赵元的肩膀,一抬眼,看到席衍秋站在不远的廊下。
昏黄的烛光笼罩在他的白衣上,温暖的颜色遮不住冷冽的气质,直到四目相望,冰雪才融化。
“容淮,”席衍秋走上前来,抱住谢容淮,睫毛轻轻地颤抖,“对不起。”
谢容淮安慰道:“你没事就好。”
席衍秋依然陷在深深的内疚中,“我再也不会冲动了。今后,哪怕要我粉身碎骨,我定然护你周全。”
“我们不用这么见外。”谢容淮揉揉他的头发,又感叹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真理,这次没反着来的。
赵元安排好佟太医,凑上前来,“国舅爷,信王殿下在密室等您。”
谢容淮带着席衍秋一起来到密室,颛孙晰华坐在桌旁喝茶,见到他们,脸上绽开一抹笑意。
“臣谢容淮拜见信王殿下。”
“七哥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可打算火烧延辉宫了。”颛孙晰华起身,扶谢容淮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又对席衍秋温和的颌首示意,“看来咱们哥俩挺心有灵犀的。”
因睡了一个白天,谢容淮的精神十分好,笑道:“你这样说,王妃要误会吃醋了。”
颛孙晰华道:“她清楚我们哥俩什么关系。对了,我这些天一直派人在搜寻那群狡猾异常的北齐人的踪迹,侥幸将席公子救回来,但是……”他微蹙起眉头,略显忧心,“我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阻碍我们找到北齐人,本来找回席公子的那天,已布下陷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惜有人提前通知北齐人,让他们给跑了。”
谢容淮沉吟,回想起与太子殿下的对话,“我猜测,这人乃是朔方军兼领河西节度使江逸师。”
颛孙晰华脸色一变,疑惑道:“他效忠朝廷多年,怎会串通北齐人?!”
“因为所有的事情放在他身上最说的通。”谢容淮回头看眼沉默的席衍秋,继续说道:“我看当日劫狱之人的武功路数并非出自太子亲卫,所以我想应该是由其他人在为太子办事。听人说,我不在帝都时,江逸师与太子接触最为亲密。然后再往深处细想——”
“江逸师驻守的那一带与北齐国土接壤,衍秋当年是从西北边境来
到端国,所以他见过衍秋的可能性很大。再者自从他回京述职,就一直在意着我的举动,恐怕是猜出衍秋身份,偷偷卖了消息给北齐人,否则我这样藏着人,他们为何会知道人在哪里?”
颛孙晰华接着说道:“偏偏很凑巧,当夜来抓人的,是江逸师手下的柏叔茂,指证你与北齐人勾结,让你百口莫辩。”
谢容淮点了点头,“然后他出计让太子劫狱,又暗中作梗让北齐人逍遥法外,一来我沉冤不得昭雪,只能被困于太子那里,他可以代替我成为太子跟前的心腹助力;二来昭姀成了罪臣之女,他的女儿便能顺利成为太子妃。等太子登基,他江家可以把持朝纲,无人能比。”
“此人何故要如此对你。”颛孙晰华愤愤不平。
“选太子妃的事情吧。”谢容淮说,但他隐隐觉得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
颛孙晰华叹道:“可惜我们只有猜测,并无实质证据。”
谢容淮喝口茶,意味深长的看信王殿下一眼,“若真是他所为,还怕将来揪不出狐狸尾巴,将他千刀万剐?”
颛孙晰华微笑:“对极了。”
这时,通往汇贤楼的那扇门打开了,几名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锦衣男子进来,不客气的直接丢在地上,其中一人上前来禀告:“王爷,北齐的康镇侯抓来了。”
“很好,你们暂且在门外等候。”颛孙晰华吩咐道。
席衍秋的目光顿时冷了几分,看得人不寒而栗,谢容淮抓住他微微颤抖的手。
颛孙晰华拿开堵住康镇侯嘴巴的帕子,微微笑道:“我乃端国信王颛孙晰华,初次见面,小侯爷。您还记得这两位吧?”
被抓来的人正是那日抓谢容淮与席衍秋的八字胡口中称呼为“小侯爷”的男人,他傲慢清高的冷哼一声,不瞧屋内其他三人一眼,甚至不屑拿眼角看人。
颛孙晰华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盯着康镇侯,态度依然是温和的,“如果小侯爷知晓那位席衍秋正是您家主子一直想抓的人,不知小侯爷有何感想。”
字字清晰入耳,声声敲击心底,康镇侯猛然瞪向席衍秋,惊呼:“这不可能!”
那日他怕这个不明身份的人拖累他们,所以半路丢弃,以躲避端国人的追捕。当时他觉得以那人的心性绝不可能被人当面说成“官奴”,便没有再多想……
没想到还是中计上当了。
“人都是会变的。”席衍秋对谢容淮眨眨眼睛,唇角微扬,然后缓步走到康镇侯面前,眸色越加冰冷如寒霜,“身处险境,活命为上,有时候不必要的尊严,不如丢弃。如若我忍不得一时羞辱,如何活命,将来如何成大事?”
康镇侯咬牙切齿,灰色的眼眸中满是懊悔愤恨之色,恨声道:“没了尊严,不如去死!”
席衍秋冷嘲道:“你那可笑的尊严,救得了你活命吗?”说完,一脚踹在康镇侯的胸口,将他踩在地上,眼中有压抑不住的杀意。
康镇侯乜斜席衍秋一眼,闭嘴不说话。
颛孙晰华在旁边来回走了几步,看上去真心好意的说道:“不如小侯爷说一说,是我朝哪位官员告知你,他在谢容淮手中的?如果你好好配合,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原本死寂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但很快消散不见,康镇侯冷笑:“我可是北齐有名的侯爷,你会放过我?”
颛孙晰华对于他的不信任,表示淡淡的忧伤,“君子言必行,行必果,你放心。”
得了这句话,康镇侯才答道:“是安插在帝都里的眼线收到的密信,那消息从何而来,无人知道。”
颛孙晰华和谢容淮对视一眼,又说道:“你们在帝都搜到多少情报?打算何时向我朝宣战?”
康镇侯撇撇嘴巴,“没搜到什么有利情报。不过……因为我们皇帝陛下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两位皇子都想通过立战功,获得更多官员的支持,诶哟……”胸口猛地一疼,他痛呼起来,“你个贱种,居然也敢……”
后面的话他痛得说不出口了。
颛孙晰华冲席衍秋摇摇头,席衍秋这才收回脚。
端国这边从没有收到敌国皇帝病危的消息,要么是为了避免端国主动宣战,要么是康镇侯在骗人。谢容淮想了想,说:“如果北齐皇帝真的病危,是时候动手了。”
康镇侯怒瞪谢容淮,又瞪向席衍秋,“你们想做什么?!”
谢容淮反问道:“你觉得你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们就应该也回答你的问题吗?”
康镇侯眯起眼睛,“我警告你们,快放了我!不然北齐百万铁骑定然会踏平你们端国!”
屋内静了一小会儿,席衍秋不屑道:“康镇侯付杲
仁,外曾祖是北齐郡王,算有点皇室血统,因立下过赫赫战功而封侯,是现今北齐大皇子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有你,加上将来对战端国的战功,大皇子定能登基称帝。而二皇子若想赢过兄长,必要先除掉你。”
康镇侯保持沉默,心里打起小鼓。
这人在端国藏匿数年,却对北齐局势仍能了如指掌,果然以前太轻敌了。
还有那个谢容淮,摆明了从一开始就认出他们北齐人的身份,却装疯卖傻,满口胡言,使他们再度轻视了。
至于信王,在北齐之时耳闻其名,不过一平庸亲王罢了,谁料竟有本事将他们一网打尽,若此人率兵出战,北齐胜算恐怕只余三成,幸好已暗中去信给大皇子。不过,他之前放人的承诺,会不会食言呢……
席衍秋长叹一声,微笑着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假设一下,如果你的身死让二皇子认为大好时机已到,鼓动北齐皇帝向端国宣战,并且趁机除掉大皇子,结果呢?战事连连退败,端国军队直入北齐疆土千里,你说北齐的官员们会不会抱怨怒骂二皇子为一己私利,挑起战乱弄得家国不宁,这样的人如何担当治国重任?”
他慢慢的走到康镇侯的脑袋边,蹲□子仔细的打量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小侯爷的脸。
康镇侯盯着那双含笑的眸子,却心惊的慌乱避开目光。
席衍秋接着说道:“在局势动荡不安之际,北齐失踪多年的嫡皇子平安归来,与端国谈和言好,免去北齐战乱之苦,和疆土流失之难,你说北齐宗室和朝野会支持谁登基?”
“你!”康镇侯大骇,“你这贱种竟然敢如此妄想!”
“我等了很多年,等着皇帝将死,等着他们兄弟二人相残,”席衍秋起身,神色又变得冷漠寒冽,“等着活下来的那一方,身败名裂。此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多亏大皇子得胜心切,派你来端国,让我寻到了机会。”
康镇侯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心惊胆颤的喝道:“信王明明说了,我回答你们的问题,就放我活路的!”
谢容淮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递到席衍秋的手上,无赖样的笑道:“他答应了你,可我们没答应呀?”
“你们……”康镇侯拼尽全力惊叫道,眼前雪亮的寒光一闪,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家产,没了
今日的刑场分外热闹,无数帝都百姓们纷纷像潮水般涌到刑场来观刑,乌泱泱的一片跟赶集似的。
新任的金吾卫将军是个大爷,帝都府尹朱大人不敢去找,不得不让自个儿府衙里的人倾巢而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维护刑场治安问题。
朱大人在刑场转悠了一圈,擦去满头大汗,回头望一眼刑台上的待斩犯人,满心祈求老天保佑今天别出任何岔子。
要说刑场为什么空前盛况的热闹?完全是因为许多年,没人见过原二品大官斩首示众了,于是闲着无聊的帝都百姓们纷纷来看热闹,连周围的楼房二层以上都挤满了人。
午时一到,监斩官扔下令牌,刽子手们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新鲜的热血染红地面,乌鸦在上空盘旋鸣叫,声音随风飘出很远很远,与此同时离帝都城几百里外的一座县城里,一辆毫不起眼的破旧小马车停在一家气派的店铺前。
一名灰衣小厮跳下车辕,贼头贼脑的望眼四周,匆匆地跑进店铺里。
伙计见来者是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当即不悦的挥手赶人,“快出去快出去,别弄脏了我们店子,刚打扫干净。”
灰衣小厮哀求道:“别别别,我是谢大夫人派来的。”说着从怀里摸出盖有印章的书信,双手奉上。
一直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算盘装死的掌柜一听,抬眼看过来,不紧不慢的说道:“谢大夫人来找,是有什么事儿吗?”
伙计听掌柜的发话了,于是接过书信递到柜台上,掌柜的没拆开来看。
灰衣小厮小声说道:“大夫人要取些铺子上的银钱。”
掌柜的继续打算盘,拨弄的算盘珠子更响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谢大夫人有权利从谢二老爷的铺子里拿钱。”
“什么?”灰衣小厮没明白过来,“这家铺子一直都是谢容恺谢大老爷的呀?”
掌柜的冷笑,示意伙计赶人,“我们这店是谢二老爷的,别捣乱了,快滚!”
灰衣小厮被粗壮的伙计丢出铺子大门,在地上滚了三圈,狼狈的爬起身,慌乱的爬上马车,压低嗓音对车厢内的中年男子哭道:“大老爷,掌柜的说铺子是二老爷的,不准小的拿钱!”
本该死在刑场上的谢容恺,此时活生生的坐在车厢里,一听小厮这番话,火了:“放屁,这家店是我亲手开起来的,什么时候成老二的了?!你给我再去说清楚,就说铺子是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