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会擦药,还是喜欢疼痛?”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霍改一个哆嗦。扭头,霍改隔着朦胧泪光,正看到东方未明趴在窗口一脸纠结地打量着自己。
东方未明捏着截获来的纸条,正准备过来跟霍改耀武扬威一把,说些诸如“你没想到东西会落我手上吧,灭哈哈!”或者“想传信么,求我啊~”之类的鬼畜标准台词。谁想过来就看到霍改拿自己腿当洗衣板搓的豪迈画面,登时被刺激了。
霍改将因为疼痛而自动漫溢的眼泪擦干,奄奄一息道:“长痛不如短痛,我这是早死早超生。”
说罢,霍改又挖了一爪子药膏,搓搓搓。眼泪刷刷而下。
“喂,适可而止。”
手被人捏住,霍改仰头,泪眼汪汪,心中忐忑:
娘的,来不及提裤子了,没想到东方未明这小子居然翻窗进来。要是这小子被自己这甜美可人,楚楚求虐的样子煞到,兽性大发,直接扑倒咋办?
霍改挣脱东方未明的手,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他:不好,这家伙开始掏袖子了,他要拿什么,绳索、媚药、皮铐?
半晌,东方未明掏出一方锦帕,塞到霍改手中,冷冷道:“你对自己总这么狠么?擦伤也是,送信也是。”
这小子的鬼畜程度比自己想象中要低啊,放下心来的霍改就着东方未明的锦帕胡乱抹了一把,眼眶泛红,眼神清明。
“这么说,我的信落你手上了?”
本打算耀武扬威一回的某幼稚儿童,看着霍改那早知如此的眼神,顿觉挫败。“你知道这信会送到我手上?”
“我不知道。”霍改又抹了把药,一擦,眼泪狂飚,抹泪:“不管那大夫送或不送,结果都没有区别,为免背上绑架的罪名,并且顺利将我留下,反正你也会将这信送去的不是么?”
东方未明怏怏不乐地扭头望天。原来,爷不是过来撒气的,是过来受气的?你一个小书生,通达若斯,有必要么,有必要么?!
坚忍不拔的好孩子东方未明决定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一定要从气势上压倒眼前这个小东西。
眉梢凌厉地挑起,东方未明的唇角扯出一个傲慢的弧度:“你就这么怕你那心上人知道你私下所为,甚至不惜主动斩断后援,孤零零地待在狼窝?要知道,我可是个不择手段的下作之人呐。你这样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真的好么?”
“你没爱过,你不会懂。”霍改遥望远方,作一往情深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得个机会,顺理成章地与你日夜相对,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打BOSS,多不容易啊!
心口被再捅一刀的东方未明笑容恶劣,眼中是红果果的不怀好意。这么在乎那混蛋,也不怕授人以柄?哼哼,爷非把你吓得抱着我裤腿哭求不可!
“我不懂,所以我很想试试将你流连于绣被阁的消息传回去会有什么结果呢?”
“你不会这么做。”霍改将锦帕塞回东方未明手中,头也不抬:“一旦你说出去了,你就再无把柄可以胁持于我,你会彻底地失去接近我的机会,而我却未必会失去我的他,这样并不划算。在没有彻底失去胜算之前,你是不会做这等鱼死网破的事儿的。毕竟,你厌恶游戏结束更胜于游戏艰难。”
一语正中红心,被人看穿得连底裤都不剩的东方未明万分憋屈:“似乎……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懂我呢?”
“你以为当初我是为什么挑你当我的先生?”霍改望着东方未明,言语淡淡:“东方,我认识你远比你认识我更久。”
原来……是早有预谋么?原来……自己一开始就被算计了么?原来……这个家伙那温文尔雅的书生皮子下藏着的是个奸猾似鬼的妖孽么?
霎时,东方未明觉得阴云聚集,雷雨阵阵。看向霍改眼神也越来越不善,任谁屡战屡败后发现对手其实一开始就偷超了自己几百米,都不会心情愉快。
感觉到了对方那气急败坏的气场,霍改瑟缩了一下:“你既打定主意,不放我走。不如,我们做个协议,在我于绣被阁养伤期间,我不拒绝你的亲近,而你,不能向任何第三者泄露关于我的任何事。如何?”
又在给我挖坑了是吧,是吧?东方未明一脸阴霾地瞪着霍改,针对阶级敌人的险恶用心开始了苦思冥想。“你在绣被阁本来就无法拒绝我的亲近,任仑,你这样空手套白狼可不好。”
霍改眨眨眼:“如果你不介意你一开口,我就沉默,你一接近,我就装死,你一触碰,我就反抗,那么你可以不管这个协议。对了,我记得当初我找你时,你便答应过不可泄露这个条件吧,这个赌约于你而言,更加是空手套白狼不是?”
“好。”东方未明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对方的究极目的,只得开始考虑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好好接近,扳回一局。
霍改埋头,继续含泪擦药。他的目的很简单啊,第一,给东方未明勾搭自己提供机会,要摆出任调戏任勾搭的架势才好骗色骗心嘛。第二,避免消息的扩散,要是让绣被阁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勾搭别的鬼畜恐怕就得出现变数了。最根本的目的,其实是——诱导对方的思维方向。
将对方的思维方向从“此人可囚禁可抽打可蹂躏”的解答题,转化为“此人的勾搭路径可能有A、B、C……”的选择题,只要对方的思维被自己带岔,那养伤期间的福利就有保障了,想要勾搭,不好好照顾着是不行滴,糖衣炮弹好歹也是糖啊。
结论就是,东方未明这倒霉孩子又被带沟里去了。
妖孽很狡猾,勾搭要趁早,东方未明沾了一指药,在霍改腿上缓缓勾滑而过,吐息缠绵于对方的耳畔:“怎么办,我越来越想要你了,小狐狸。”
霍改泪花儿朵朵:“要报仇也别直接用暴力啊,你让人打断我的腿不说,居然还故意捅我伤处。”
东方未明的回答是邪笑一声:“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的腿与我无干吧?”
东方未明手指沾药,对准伤处,捅、捅、捅,让你冤枉我,让你算计我,让你挖坑比我顺溜……
霍改泪流满面地捏住东方未明的狼爪:“我有错,我悔过成不成!不是我要冤枉你,谁让那劫匪的供词指向你绣被阁。”
“哦,原来如此。”东方未明笑容灿烂:“别人一说你就信,枉我觉着你可算我半个知己。哎,为了证明我对你绝无坏心,接下来的药,不如就由我来替你上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嗷!!!!!”某人**的惨叫刺破苍穹。
事实证明,东方阁主是种集小心眼、坏心肠、狠手段于一体的邪恶生物,欺负幼稚儿童的代价是很昂贵的。亲手照顾这种福利也是能很有杀伤力的,糖衣炮弹好歹也是炮弹啊。
将霍改折腾到痛哭流涕,痛不欲生,并保证痛改前非后,东方未明那被冤枉被算计被打败的怒火终于消散一二。傲娇阁主带着温柔的笑容拍拍霍改的头:“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查清楚,那劫匪与我绣被阁是如何相关。”
霍改抱着被子,默默决定今晚的虐文主角增加一位。一炷香之后,霍改抱着被子睡着了……要知道,哭也是很耗体力的。
一个时辰后,正梦到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被石头狂砸的霍改一头冷汗地被推醒过来。
“怎么?”霍改拉了下被子,双眼惺忪半阖,脸上露出迷蒙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纯洁可欺。
面对着某人那纯良表情,东方未明很有心理阴影地挪开两步:“我已察清楚了,你被抢确实与我绣被阁相关。”
霍改迷糊地揉揉眼:“哦。”
东方未明看着对方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真想一爪子拍上去:“是我手下的一个小倌干的,他偷听了我们的谈话,然后故意将你身上带着宝贝的消息传了出去。”
“你手下的小倌?他算计我作甚?”霍改抽抽唇角,心道,千万别告诉爷他爱你甚深,偶然发现老子在你心目中地位更重,于是嫉妒成狂,狠下毒手。爷可禁不住雷。
“因为他暗自钦慕那劫匪,所以想要让心上人发比横财。”东方未明胡诌道。他可不想告诉霍改,每次课程后他都折腾行露来做比对来着。
“……”霍改瞪着东方未明那真诚的眉眼,心潮翻涌,撒谎也稍微靠谱些,这种谎言连万黍离都骗不过去啊混蛋!
“我想见见那个小倌。”会被隐藏的必然是有价值的,霍改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
东方未明阻止:“他正在领罚,现在不方便见人。”
“我要见他,就现在。”霍改死盯着东方未明,一脸你要不让我见当事人,你就是有隐瞒,你就是在敷衍,你就是那幕后BOSS的表情。
东方未明沉吟片刻,挑眉道:“你要见我就让你见,不过,你可别被吓着。”
霍改取过准备在一旁的外衫,穿上:“好。”
东方未明走到门边,吩咐了两句,回到床边,笑得意味深长:“人一会儿就到。”
一盏茶之后,霍改看着被护院甩进屋子的少年,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少年仅着一条亵裤,身上遍布鞭痕,鲜血淋漓。四肢都被扣上了金环,金环上倒刺林立,深深地刺入脚腕手腕,
霍改看着少年那跪趴在地的别扭身姿,不难想象,在他亵裤下的关键部位,必然还藏着更为残忍的刑具。
霍改第一次意识到,鬼畜这个词的真实含义,东方未明绝对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惹到他的结果,很可能,非常非常可怕。
“满意么?”东方未明笑问。“我这可是在为你报仇。”
霍改深吸一口气,旋即恢复从容之色。开始推测东方未明的用意:
东方未明这是在借机示威?自己违背他的意愿非要见人,于是就故意弄出这副情景,是想警告自己在他地盘上就最好乖乖听话?
还是说,东方未明想向自己证明他那份同仇敌忾之情,以示好?毕竟在这个年代,小倌的地位极为低贱,这般整治可能也算不得什么。
“我想和他单独聊聊,可以么?”霍改的声音无端柔和了很多。
“当然,你要问什么尽管问,他要对你不敬,回头我替你出气。”东方未明起身,往门外走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行露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霍改。
霍改虽然不是个狠人,但也懂得什么人值得自己怜悯,什么人不值得。他理直气壮地瞪回去,开口:“瞪我干嘛,我可是差点被你设计死,我没死,所以你死,这很公平。”
行露呸地吐出一口血来:“尔母,婢也!”
霍改愣了一下,这小子嘛意思?
行露看霍改蒙了,登时大发神威,滔滔不绝:“腐儒、陋儒、虫狗、蝇蚋、打脊贱人、欠**玩意儿。”
这下霍改明白了,这小子在骂自己呢。想他霍改,堂堂**界第一后爹,怎么可能杵在这里任一个古人肆意辱骂。
于是霍改当机立断,掏出纸笔,开始记录……这可都是活生生的古风小说素材啊素材!
行露看着运笔如飞的某人,茫然了:“你这头钱价奴兵,又弄啥花巧?”
“我在记你说的话。”霍改难得诚实了一回。
“对了,头钱价奴兵啥意思?”霍改不耻下问。
面对眼前人明显装傻充愣的言行,行露回以冷笑,又唾了一口血沫:“想着回头在告我一状是吧?我怕你个没膫子的浊物!何物等流,狼心狗行之辈,奴颜婢膝之徒。迟早遭天打雷劈,五鬼分尸。”
霍改眉飞色舞一一记下,浑然不觉正在被骂的是自己。嗯……这小倌真是个人才啊,骂人都不带重样的,真没想到,穿越一趟,这么长见识。
霍改正兀自欣慰,门外听墙角的某人却是快忍不住了。东方未明躲在门外青筋直跳,好歹里面那位也是自己认定的对手兼知己,怎能容个小倌如此谩骂。小家伙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定然从来没见过这阵仗,这会儿恐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他还带着伤呢,要是气出个好歹,自己上哪儿再寻个任仑来陪自己玩。
“你个竖儒,若不是爷爷被废了手脚,看不打下你下截来。还不是含着东家的鸟儿卖乖,背后弄人,迟早烂了舌头。杂种羔子,披着青衫卖肉的下作娼伶……唔。”
骂得正欢的某人腰腹突然被狠踹了一脚,登时疼得只剩下跪地抽抽的力气。
“喂喂,继续啊,别停。”记得正欢的某人一抬头,只看见素材提供者被东方未明当球踢中。
“东方,别……”霍改连忙阻止。可惜终究迟了一步,本就被折腾得够呛的行露已然痛昏过去。
霍改怒视东方未明,东方未明了然接受,略带愧疚地看向霍改:“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妄为至此。是我考虑不周,你别放在心上,白白气坏了身子,回头我就让人剪了他舌头。”
“不,不用,我还没问完话呢。”霍改顶着东方未明那歉疚中带着心疼,心疼中带着安慰的目光,纠结不已。
东方未明走到床前,坐下。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瞒你,他对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发现我对你格外不同后,便生了嫉妒,记恨于你。他认定了我收拾他是受你挑唆,你再问也不过是白白受骂,徒受委屈。”
霍改被狗血天雷当场劈得外焦里嫩,随即很想顶着个牌子,上书“求骂”二字。最终,很有职业道德的后爹,败在了东方未明那“让你受委屈了”的强大视线下。算了,回头有机会再收集素材吧。
“现在你知道了你受袭的缘由,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东方未明盯着霍改,眼睛一眨不眨,饱含深意。
“你真是魅力无穷、倾城倾国?”霍改试探着问。
东方未明笑着抱起了药罐。
霍改条件反射一个哆嗦,忙改正:“我真是罪有应得、纯属报应?”
东方未明笑着挖了一指药。
“对不起,冤枉你了,我被打果然跟你完全无关。”霍改福至心灵,迅速回答。
拿到了满意答复的傲娇阁主慢条斯理地将药膏蹭回药罐,缓缓道:“也不能说完全无关,毕竟是我没管好手下的人。小仑,我说的那句‘惟愿今后在你眼中,没有绣被阁东家,只有东方未明。’不是骗人。我是真的钟情于你,也许我确实有些不择手段,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你流血受伤。你信么?”
霍改点点头:“我信。所以你以后都不会给我上药了对吧?”
东方未明温柔微笑:“不,毕竟你受这伤,也有我的原因在内。为表歉意,在你伤好之前,这伤就由我来亲自照料吧。”
霍改霎时泪流满面,其实你还是在记我冤枉你的仇对吧,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的解释时间】
下面解释一下,霍改被骂成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