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改嗅了嗅药碗,皱起红通通的小鼻头:“你送我来的?”
“嗯。”雨无正默默递上块酥糖。
霍改将药碗搁旁边,酥糖搁嘴里:“你身上的伤……”
雨无正看着被霍改束之高阁的药汁抽抽唇角:“你给我那药可是上品,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路送你过来也没迸裂什么的。”
霍改伸出手,刨开雨无正的衣襟,却见内衫雪白,半点浸血都无,默然无语。
原文里雨无正在破庙里住了一个星期才带着万仞仑动身往回赶,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认定了这便是他的身体恢复速度,雨无正说两日后方能起身走动时,并未生疑,却是忽略了药物这个变数。自己以此为基础盘算出病倒的时间,要的就是雨无正在伤势刚有起色之时便再度扯裂伤口,加长相处时间。没想到,雨无正这家伙竟有所保留。爷居然……居然被人扮猪吃老虎了!
明明能动却偏要躺在那里装死,由着爷鞍前马后地伺候,雨无正你对得起你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身份嘛你!
“吃药,不吃药病好不了。”雨无正指指药碗,哄小孩儿吃药。
霍改算计落空,心下不爽,傲娇病直接发作:“不吃。”
雨无正唾弃:“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怕苦,羞不羞啊你?”
霍改不动如山:“激将法太老套了,换一个吧。”
雨无正一双浓眉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喝不喝?喝了给糖,不喝强灌。”
霍改点点头,给予表扬:“这招威逼利诱有点火候,可惜爷就是咬定青山不松口了怎么着。”
雨无正目光炯炯地瞪着霍改,霍改傲娇十足地瞪回去。双眸对视,眼神交锋,噼里啪啦……
良久,雨无正一咬牙,视死如归道:“你不就想逼着我用美人计吗?成!”
霍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雨无正端了碗正要往喝,忙一巴掌挡在了药碗上,斩钉截铁道:“我喝!”
说罢,霍改夺了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霍改放下碗,整张脸都皱成包子了:以后再也不先吃糖后吃药了,嘤嘤嘤……
雨无正略胜一筹,落井下石,得瑟道:“哼哼,我就知道你说得到做不到!”
霍改竖起中指,表达无言的敬意。你妹的美人计,你妹的嘴对嘴,你妹的别扭受!
风水轮流转,这回雨无正尚好,霍改病倒,两位身份倒转,雨无正鞍前马后,将霍改伺候得周周道道。
霍改为了今后的大计,也当着雨无正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乖巧好养,背着雨无正蹬被子倒药水无所不用其极,只等着时候一到,雨无正带自己回山继续养伤。
三日后,当雨无正将药递到霍改手中,吭哧吭哧了半天也不说话时,霍改就知道时候到了。
霍改不动声色地将药喝下,嚼着果脯,只等雨无正开口。
雨无正终究还是开口了:“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家里还有一堆兄弟等着我,我要回去了。客栈的钱和药堂的钱我已经付好了,大夫会定时来给你复诊,小二也会伺候你用药。”
霍改心下一惊,舌头被牙齿给当果脯嚼了,痛得“嘶”了一声,大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控诉着眼前的负心汉薄情郎:“你要抛下我,咳咳咳……”
雨无正拍拍霍改的背,给他顺气,轻言细语地问:“你待如何?”
霍改顺杆子往上爬:“你就不能带我走么?”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雨无正收回手,起身冷冷地看着霍改。
霍改面色一僵:“什么?”
雨无正直直地看进霍改眼里,话语里无喜无怒,只有意料之中的笃定:“你的目的是要我带你上山寨。”
霍改目瞪口呆地看着雨无正:“你怎么会这么想。”
雨无正叹息一声,苦笑:“万公子,我很感激你在我受伤的时候不离不弃,日夜照料。但我不会拿我兄弟的安危当报恩的筹码,抱歉。”
霍改倒抽一口凉气,逼出一丝怒容:“你觉得我是要害你兄弟?你兄弟有什么值得我害的?”
雨无正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霍改瞪着雨无正,气得要吐血。
雨无正摸摸霍改的头,眼睛很幽深也很明亮,含了星光,藏着无垠的宇宙:“我看不透你心中的盘算,我便不去猜。我分不出你话中的真假,我便都不信。你太聪明,我知道我玩不过你,所以我只好用最笨的方法,不和你玩。”
霍改为自己碰到一个大智若愚的蠢货而由衷地悲哀。
霍改垂死挣扎:“你若真走了,我孤身一人,还带着病,要是被人害了怎么办?”
雨无正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哪里是孤身一人,一直有人藏在暗处护着你。在破庙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身子伤了,耳朵却没聋。”
霍改这回是真的惊吓了:“你开什么玩笑,一直就我一个人啊!”
“还装,你非要逼着我撕破最后这点脸面么?”雨无正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眼神很危险,表情却很柔和。
“撕吧,不用给我面子。”霍改心力交瘁。
雨无正眨眼间便消失在霍改眼前,只听得门外穿来几声兵器相撞的脆响,下一刻,一个大汉被丢到了霍改脚下。
“你谁啊?”霍改一看还真抓出来一个,惊得背心都凉透了。
“万公子。”大汉欲言又止地瞅着霍改,像一只啃坏了主人皮鞋的沙皮狗。
“你一直跟着我?”霍改真想在这狗脸上印个脚印。
沙皮狗憨憨地点头:“小人一直暗中保护着万公子。”
“你谁啊你,你这是保护还是监视呐你?”霍改怒发冲冠,这年头钓个凯子有这么艰难吗?
沙皮狗斩钉截铁地回答:“保护。”
霍改泪流满面,保护你妹啊保护,你个天然黑。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霍改一开始就被怀疑了,雨无正也不是那么好欺负滴。感激归感激,信任归信任,这两事儿雨无正门儿清。可怜的又被插广告的霍改。
下次更新29号。
大侠乃终于松口
“好了,你既有人相护,我也能安心离去了。”雨无正转身欲走。
霍改一个飞扑,抱大腿:“不要走啊,这人我压根儿不认识啊!把我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少年丢给这么个贼眉鼠眼的禽兽,你于心何忍呐!”
“我有事先走了,你好自为之。”雨无正不为所动,跟拎小猫似的拎起霍改,丢回床铺,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霍改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口,咬牙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这坏了自己勾搭大计的大汉。
万思齐、陈柏舟、东方未明——这混蛋到底是谁家的狗腿子?
霍改强压下怒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
相较之下,这家伙是被那人派来了可能性最大。三者之中,也只有这大汉是被那人派出来的选项,对自己的翻盘才最为有利。直接逼问出幕后人?不,不能这个冒险。不过既是暗中跟随,他的主人想必是不想让自己这等小动作的,而他暴露了行迹亦是要挨罚的,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将选择题变为必选。
霍改定下主意,冲着沙皮狗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柔媚万分地开口:“这位壮士,如果我去向东方阁主陈情,说我与你情意相投,打算跟你双宿双飞,你猜猜会怎么样?”
沙皮狗一愣之后,当场磕头不止:“万公子,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
霍改心下暗喜,这小子真上道。
霍改横眉竖目,举起药碗便狠狠掼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霍改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尖利:“我就说东方未明这回怎么那么仁慈,居然愿赌服输放我一条生路,感情是在这儿等着爷!你家主子好手段呐,我都答应了一年之后就乖乖回去给他当禁脔,他竟连这一年的自由都不肯给,还派你来监视,怕我插翅膀跑了不成!”
“主子只是怕万公子您孤身一人,出了意外。”沙皮狗埋着头,恭恭敬敬道。
霍改冷笑,声音越加响亮:“你敢说东方未明没吩咐过,若有男子接近于我,便暗中作梗?你敢说东方未明不曾向你下令,若我有半点逃脱迹象,便强带我回去?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让雨无正意识到你的存在的?!”
沙皮狗俯首:“万公子既已答应成为主子的人,想必以上情况都不会发生。况且雨无正此人一介匪类,万公子与之相交并无好处。”
霍改凄然长笑,声音里已是带了哑意:“你主子的人?呵,我万仞仑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要雌伏人下,作他相公馆中的玩物娄猪!实话告诉你,我照顾雨无正,就是为了借他的力,躲开你主子。现在你待如何,强押我去绣被阁,让东方未明拿项圈将我永远锁在屋中么?”
沙皮狗面色肃然“万公子言重,主子视您如珠如宝,断不会如此行事。”
霍改嗤笑,带着十二分的讥嘲:“你敢说若我被抓回去,东方未明不会将我永远锢在他身边?”
“……”沙皮狗默然无语。
霍改将手按上腿侧,深吸一口气,绝然慷慨道:“你既是断了我最后一线生机……那你便带着我的尸体去交差吧!”
语毕,霍改抽手便拔出绑在腿上的短刀,向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沙皮狗早在听到霍改说“断了生机”之时便惊疑起身,待得霍改抽出短刀,已是跃身扑了上去。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只听得“噗”的一声,一颗碎银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短刀柄上,霍改握刀的手急震,竟是吃不住力道,松了开来,短刀随之坠地。
刀刚落地,那大汉便欺到了身前,一把掐住了霍改的两手。
霍改闷哼一声,显是被捏痛了。
一道青影飞闪入屋,“啪、啪”两声,霍改的双手得了自由,又见黑影一闪,那飞扑而上的大汉竟又原路飞了回去,重重地摔落在地,胸口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脚印。
“小东西性子够烈的啊。”
熟悉的醇厚嗓音在耳畔响起,霍改的呼吸一松:雨无正,你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没弄清楚始末前,你不会将个孤身弱受丢给来路不明的壮汉,刚才那壁角你听得可爽?
霍改扭身,狠狠抓住雨无正的衣襟,扬起头,热切而绝望地看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雨无正,带我走!”
雨无正注视着霍改那双波光粼粼的眼,一时间忘了言语。
霍改忽然闭上眼,眼泪就这样直直地淌过了苍白的脸庞:“求你……”
雨无正身体猛地僵住:他竟是在哀求,那么骄傲的一个少年,刚刚才宁为玉碎不为瓦拔刀自戮的少年,如今却摆出这样卑微的姿态,只为自己一个点头……
雨无正猛然伸手,将霍改按进自己的胸膛,紧紧的。一个武者本该永远平缓绵长的呼吸,此时已是乱七八糟:“我带你走。”
霍改贴着雨无正的心口,悄然地勾起了唇角,我赢了!
就在此时,耳畔疾风涌动,一道寒光直袭颈项。
雨无正抬手,稳稳捏住了大汉的手腕,而一把匕首正在大汉手里散发着幽幽的冷芒。
雨无正将霍改轻轻推开,旋身、曲肘、重击。大汉闷哼一声,又飞出去了。而匕首,却到了雨无正手上。
那大汉尚未落地,雨无正已经欺身而上,几声令人牙酸的“卡啦”声响起,大汉落地时,已是四肢绵软,一一都错了位,再也动弹不得。
雨无正一脚踩上大汉的咽喉,扭头对尚未反应过来的霍改道:“你先出去,我和这兄弟交流交流。”
霍改面色微僵,无比眷恋地看了一眼审案现场,心怀忐忑地乖乖出去了。雨大侠你学坏了,都学会对口供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短对吧?
所以明天会补上后半段。
杯具的蛋黄写好了情节,在更文前才发现不妥,不符合人物性格,所以后半截不得不重写。所以,半价出售吧~
勾搭乃喜忧参半
小弱受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虽然拥有皮鞭加身,蜡烛烫肤,针插黄瓜,爆菊迸血都死不了的小强素质,但依旧保持着一阵风就能吹倒,掉个湖就能昏迷,受个激就能吐血的豆腐渣体质。所以尚在病中的霍改理所当然地倒下了。据霍改说是让雨无正给刺激的,事实上嘛……你们懂的。
雨无正这好心人自然是揣好了药单,将霍改搁在马车里躺好,一路往回拖。至于那小明牌监视器,让雨无正背着霍改给干掉了,某人是个表面奸诈内在善良的小孩子嘛……你们懂的。
某黄昏,某客栈,某房间……
“咳咳,你别想趁我生病抛下我。”病弱的霍改扯着雨无正的衣摆,满脸执拗。
雨无正站在床边端着喝空的药碗无奈叹息:“我只是去洗个碗,顺便把饭菜端上来而已。每次喝完药都来这么一通,你腻不腻啊!”
“药好苦……”雪白雪白的小脸苦兮兮地皱成一团。
“嗯?”雨无正递上第五块酥糖。
霍改将酥糖夹在两指之间,猫咪般探出粉嫩舌尖舔了舔,眯起眼理所当然道:“所以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不舒坦。”
“你敢再缺德点儿么?”雨无正弯下腰,戳他的头。
霍改手腕飞转,便将酥糖塞雨无正嘴里去了,笑嘻嘻道:“乖,别闹脾气了。”
“擦!”惨遭调戏的雨无正扭头走人,将嘴里的酥糖嚼得嘎吱作响。
对了,这糖刚刚好像被那谁舔过来着?后知后觉的雨无正红着一双耳朵,僵着身子,同手同脚地去了厨房。
霍改抚着微微震颤的小菊花,笑得像只偷到葡萄的小狐狸。男人嘛,调戏着调戏着,就调。教成功了。
两荤两素一汤,在雨无正的照顾下,这病号饭还是很华丽的。虽然……霍改能吃的只有那两素一汤。
霍改瞪着坐在自己对面一口糖汁鲜肘,一口炸香鱼的某大侠食不知味:“跟你商量个事儿,咱俩的饭能分开吃么?”
雨无正瞅一眼霍改那看得见吃不着的馋猫样,吃得更香了。
“咱们离山寨还有几日的路程啊?”霍改伸出手,捏住汤勺柄。
雨无正吐出根鱼刺:“两日后就到了,不过这马车上不了山,所以你那病最好早点儿给我好全。”
“这病虽在我身上,但是否痊愈我可控制不了。”霍改无辜地眯起了眼,舀了一勺汤:不过,是否加重还是尽在掌控的。
雨无正恨铁不成钢地哼哼:“你要是晚上不蹬被子,这病早好了。”
“讨厌,又偷看人家睡觉。”霍改娇嗔一声,托着汤勺,漂洋过海地往自己跟前渡来,挡在半途中的糖汁鲜肘,炸香鱼荣幸地被当头淋上了清汤若干。
雨无正忙不迭地捏住霍改那作乱的小手,怒斥:“舀个汤都不安生,你这破孩子干点事儿怎么就这么猫嫌狗憎的啊。”
霍改任由雨无正夺了碗帮忙舀汤,凉凉开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