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霏目光一闪,立时对她露出一丝温柔微笑,慢步走到她身旁,低头看着她。
央金眼中荡漾着说不出的情意,忽然开口道:“唐霏,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虽是在问,但声音却说不出的温柔婉转,情意绵绵。
唐霏一笑道:“我放心不下你,一直偷偷跟在你身后,后来见到你被他们抓住,我心急如焚,却又不是他们几个对手,是以也一同时到了这个前生谷,伺机救你出来。”略微一顿,长长叹了口气,又道:“况且,我也想要再劝劝我大哥,让他莫要一意孤行,滥杀无辜。”
央金眼中泪光盈盈,忽然“嘤咛”一声扑进唐霏怀里,泣道:“唐公子……唐霏……”
唐霏眼中几种神色交替变换,最终凝结成一点异常闪亮的光,双后捧起央金的俏脸,柔声道:“我这一生,若是没有遇到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叫爱……”
央金仰脸痴痴看他,轻轻的道:“我也是,自从那一次在穿石坡湖你救了我,我……我就再也……再也忘不了你,我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拼命的想要把你忘了,可是……我忘不了,就算我再怎样拼命,也忘不了……”
唐霏一笑,温声道:“央金,现在我大哥已经死了,我不怕死,但我却不想让你死,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把你活着送出这个恐怖的地方,哪怕为此送命,也不在乎。”
央金听到他这句话,幸福的泪水奔夺眶而出,再次扑进了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大声道:“唐霏,我们不会死的,你看到湿婆祭台了么,湿婆祭台肯出现在这里,就是还承认我是他的雪山圣女!”说着轻轻推开唐霏,仰头看着他微笑道:“你放心,我是神山的圣女,我知道要如何做!”说着依依不舍的推开唐霏手臂,转过身,一步步向着面前那六根石柱走去。
唐霏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那点异样的亮光缓缓暗沉。
央金一径走到那六根石柱之外三尺,忽然停下,面对着那根石柱,闭上双眼,双后交叉胸前,深深低下头去,口中呢呢喃喃,不知说了些什么,良久之后,蓦然抬起头来,将一双玉臂高高举起,赤着一双娇嫩玉足,竟然就这样围着六根高大石柱跳起舞来。
苏离伏在唐霏的马背上还未苏醒,赵瑗此时也已下马,缓步来到唐霏身边,与他一同看着央金跳舞。
央金跳的这种舞蹈很是奇怪,像是一种舞,却又并不完全像,举手投足之间,丝毫没有这样娇美的少女跳舞时自然流露出的那种柔软妩媚,反倒是从中隐隐透出一种沉重的庄严崇敬之意。
赵瑗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终于侧过头来看着唐霏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唐霏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不过,应该是在想让我们能够从这出去的法子。”
赵瑗在秦陵地宫之时,和唐霏一路同行,对他为人也算有些了解,此时见竟然是他跟随在自己身边,心内不由暗自皱眉,虽然他以半侧虎符让唐傲随他前来冈仁波齐,虽然他用叶歌父亲之死令叶歌为他地找宝藏,虽然在他这样做了之后,他与他们两人间曾经同生共死的情义只怕就此烟消云散,但此时此刻,他却仍是希望,在自己身侧的是唐傲叶歌,而不是唐霏。
侧目仔细看他脸色,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却见他只是看着央金,嘴角噙着一抹难以揣测的笑容。正想再问他说话,却见他剑眉微微一拧,脸上现出一丝惊异之色,忍不住也顺着了的目光转头看去,一看之下,不禁也瞪圆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此时央金已然跳到了那外转五根石柱之内正在围在中心的那一根最为粗大的石柱跳舞,而令他心惊肉跳的,倒并不是她娇美丰满的娇躯和录穆庄严的舞姿,而是在她身边,凭空多出来的几个人!
多出来的人一共有五个,都是男人,半裸上身,黑发飞扬,铜色壮硕的四肢扭摆,舞姿和央金所跳一模一样,站在那五根石柱之旁,将央金围在中央。
赵瑗看了一会儿,见这多出来的几个男人面容冷竣,只是跳舞,并未做出什么骇人之事,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回头看看,身后一片平静,两则冰石中昏黄的灯光还在,而那俊美冷漠的高大男子,却已无影无踪。虽然这两年来他确变了很多,但仍旧是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书生这一点始终没变,在这诡异莫测,生死未知的地方,即便再不喜欢唐霏,却也只有唐霏可以说话。
不过这一次,唐霏并没有等他说话,因为唐霏先开了口,“赵兄,你和我大哥还有叶歌,到这冈仁波齐来做什么?”
赵瑗闻言看他一眼,笑一笑道:“唐兄以为呢?”
唐霏扭头看他,微笑道:“定是为了那处传说中的宝藏。”
赵瑗欣然点头,“不错。”
唐霏见他回答的如此之快,反倒是微微一愣,道:“你竟然毫不瞒我,难道你不怕我对你有所图谋?”
赵瑗笑道:“唐兄向来聪明过人,既然有此一问,想必已经知晓答案,我就算瞒你,也瞒不住。”
唐霏也笑起来,“赵兄过奖。”眸光闪动几下,缓声道:“听闻我大哥,居然有那张叶澜沧遗留下来的藏宝图?”
赵瑗道:“正是。”
唐霏道:“在哪?”
赵瑗看着他一笑,“在我身上。”
唐霏目光自他的头看到他脚,似是想要看出那张藏宝图到底被他藏在哪里,赵瑗竟也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与他对视。
“你给了我大哥多少好处,他竟然肯将那张藏宝图给你?”
“好处?我答应他事成之后,封侯拜相,黄金万两,不知这个算不算是好处?”
唐霏眼睛一亮,“封侯拜相?你是……难道你是皇帝?”
赵瑗哈哈笑道:“唐兄不必如此紧张,至少现在还不是。”
唐霏盯着他,似是想什么事情,想了一会儿,笑道:“现在我大哥已经掉下悬崖,想必已经摔成肉酱,你许下的这些好处,只怕他是一样也无福消受。”
赵瑗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惜可惜。”顿了顿又道:“那不知唐兄可否代令兄长完成对我的承诺,帮我找到这处宝藏?”
唐霏点头笑道:“自然可以,只是……”
赵瑗悠然接道:“我许给令兄的那些好处,与你一样不少。”
唐霏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个小小心愿,不知赵兄可否帮我实现?”
赵瑗道:“什么心愿?”
唐霏转头,眼睛望着远方的一片苍黑,一字字慢慢的道:“我要做蜀中唐门的门主,要光明正大,风风光光的做。”
赵瑗点头,面带微笑,“举手之劳而已,我定会帮你实现,第二件事是什么?”
唐霏却不说话,眼中没有星光,却好像有一团诡异的火焰燃烧,很久很久,嘴角才露出一丝冷酷疯狂的微笑,慢慢的道:“第二个心愿,就是找到我大哥和岳小珂的尸首,将他两个烧成灰,用最厉害的符咒封印,一个丢进南海归墟,一个埋到昆仑山顶,教他两个,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永远都不能再见……”
赵瑗闻言竟是一愣,他虽然猜不着唐霏的第二个心愿是什么,却也万万没想到竟欠款是这样,当年在秦始陵,唐傲唐霏是怎样机关算尽,斗尽心机,他没看见,唐傲也从未说过半字,是以他只知道他二人是兄弟,似是有些不和,却没想到不和到此种地步,而且,令他不解的,还有岳小珂,唐霏就算恨他大哥,又为何要让唐傲和小珂永世不得相见,除非……想到此处,忍不住又向唐霏看了眼,讶然道:“你……难道你对小珂姑娘……”
唐霏冷笑,低声轻道:“这一辈子,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像她一样让我恨到睡不着,恨到……忘不了。不,我不要把她埋在昆仑山顶,我要把她带回唐门,天天用火烧她一百遍,然后把她放进我的枕头里,她不是说不愿看见我?哈哈哈,那好,我就要她天天都要看着我的脸,记世被我压在下面。”
赵瑗皱眉,他从胶竟从没看出,唐霏对小珂,竟是这样一种偏执到近乎疯狂的感情,虽然疯狂,却隐隐带着一丝绝望。咳了一声,向着湿婆祭台之内还在跳舞的央金看去,“你最近的人,难道不是那跳舞的央金姑娘?”他方才站得不远,分明听见唐霏对央金情意绵绵的说出爱意。
唐霏哈哈大笑,“你说的对,我自然最爱央金,她那么美,又那么听话,这样的女人,比那个半人半妖的小丫头不知道可爱多少倍!”
赵瑗好似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第四十六章 血祭佾舞(三)
此时在那湿婆祭台之内,竟已又出现了奇妙的变化,方才那围绕着石柱跳舞的六个人,现在竟已变为了整整三十六个,除了最中央的央金之外,其余的三十五个,都是那样半身赤裸的健壮男人,从那六根石柱周围延伸出去,反倒将那湿婆祭台围在当中,看起来甚是壮观。
赵瑗看了半晌,忽然说道:“其实,我知道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唐霏一愣,回头看着他道:“什么?”
赵瑗道:“这个湿婆祭台,其实是一道玄异之门,而开启这道门的方法……”说到这里,沉吟不说。
唐霏一双长眸微微眯起,“到底是什么方法?”
赵瑗凝目看了在舞阵最中央的央金半晌,才缓缓的道:“血祭佾舞。”
“血祭佾舞?”
“血祭佾舞,是一种祭祀仪式,把一个人的鲜血同时洒到祭台的六根石柱之上,湿婆祭台,便会开启一道通往神山之顶的暗门。”
唐霏眸光闪动,将信将疑,“你怎知道?”
赵瑗一笑,看着他道:“你不相信?”
诏霏不说话,即不说不信,也不说信。
赵瑗看了他很久,才终于微笑一下道:“我若是告诉你,当年叶澜沧曾经打开过湿婆祭台的通天之门,你可相信?”
唐霏剑眉一扬,“叶澜沧?”
赵瑗微微含笑,点了点头。
“要如何才能打开湿婆祭台的通天之门?”
“我刚才岂非已经说过?”
唐霏忽然温雅一笑,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昏迷在马上的苏离道:“要在那六根柱子上洒上人的鲜血,也并不是事什么难事。”
赵瑗也看了苏离一眼,脸上虽仍笑着,却是摇了摇头,“的确不难,难的是这个人,必须是愿意终生侍奉大神的神山圣女……”
唐霏一愣,“神山圣女……”抬眼向着央金看去,一时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赵瑗在一旁也同样默不作声,似是在等着唐霏决定。
良久,唐霏才缓缓说了一句,“要神山圣女的鲜血,这也并不难,我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她,相信她不会舍不得自己的一点鲜血。”
赵瑗这次脸上也再没了笑容,仍是摇了摇头道:“不是一点鲜血,是要将这六根石柱全部染成鲜血。”
唐霏霍然回头看他,将这六根石柱全部染红,那就算是一个人全身的鲜血,也未必能够。
“你是要她死?”
赵瑗看着他终于有了一些波动的凤眸,叹一口气道:“不是我要她死,而是要打开湿婆祭台,只有这一个办法,我只是将这个方法告诉你而已,并未逼你一定要这样做。”
唐霏忽然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眼中神色很是奇怪,好像混合着欲望、不甘、挣扎和抉择,很久很久,终于沉静下来,沉静的微微一笑,“要找到那处宝藏,就非要上到神山之顶不可?”
赵瑗点头道:“那处宝藏本来就在冈仁波齐的顶峰。”
“没有其他的路可以上去?”
“只有从湿婆祭台的通天之路上去,才能找到那处宝藏,况且冈仁波齐的顶峰,若是从别的路,还从没有人攀上去过。”
唐霏忽然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央金,央金在那些跳舞的男人中央,也正抬头看他,眸中荡漾着温柔如水的绵绵情意,向着他微微展开一朵灿烂的笑靥。唐霏的眼中也同样一片温柔如水,好看的薄唇边忽然绽出一丝无比温柔的笑意,好像春风,又好像是情人的手,轻轻抚过少女娇嫩的脸庞。
央金看着他的笑容,眸中好像忽然起了一层迷迷蒙蒙的水雾,带着痴痴的爱恋和少女的娇羞,一丝甜美娇艳的如同玫瑰的笑容,在她鲜红的唇边盛放,比冰峰上的朝霞还要艳丽,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美过……然而,更美的,是她柔情万千的黑眸之中乍然亮起的点点光芒,好像夜空中的繁星,却比星辰更亮!她又大又黑的眼睛蓦的睁得更大,带着不敢相信般的赞叹之色,和唇边那一丝还未消褪的绝美笑容,缓缓向后倒下。
如蜜桃般娇嫩的脸平颊仰起,瀑布一样浓密的黑发随风四散,同样四散的,还有那一簇簇从她身上喷射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洁白如雪的长裙,溅落在她身周那六根灰白的石柱之上。在她身旁庄严起舞的三十五个裸身男人,霎时消失不见。
赵瑗看着石柱上那些桃花瓣一般的鲜血,忽然低低一叹,抬头去看天上繁星。
唐霏的眼睛,却一眨都没有眨,依然在看着央金,一动不动,只是他唇边的笑容,已经消失,眼中如同春水般的温柔神色,也已变为一片冰冷。
央金已几乎变为鲜红的娇躯软软靠在身后最为粗大的那根石柱之上,胸口微微起伏,遥遥看着唐霏,她唇边甜美如蜜的笑容已经消失,眸中那如水的柔情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的光芒,光芒在天上繁星的映照下渐渐寂灭,只留一片破碎的悲哀。她的身上,深深插着十二柄飞刀,直没至柄,两柄在胸前,两柄在小腹,另外八柄,分别在肩头和大腿根部,汩汩的鲜血源源不断的从那些伤口中流下,转瞬便汇集在地上,成为一片血水。
赵瑗终于从天上移下目光,看了央金一眼,向着唐霏道:“她还没有死。”
唐霏淡淡的道:“还没有,我的飞刀,并没有打中她的要害。”
“你不去看看她?”
唐霏默然片刻,忽然抬脚,向着那六根石柱走去,一直走到了最中央的那根石柱之前,低头看着软软靠在上面的央金。
央金用那双悲哀几乎破碎的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你方才看到的,是满天花雨,在这个世上,有幸看到满天花雨的人,并不多。”
央金还是不说话,只是她的眼眸,由悲哀变为灰暗,刹那,灰暗。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央金愣了一愣,好象用尽全力一般摇了摇头,一丝粘稠的鲜血,从她唇角溢出,滴落在她仍旧雪白的衣领之上。
“因为只有你的血,才能找开湿婆祭台的通天之门,我们才能够活着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