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歌·山河曲 作者:楚惜刀(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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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歌·山河曲 作者:楚惜刀(完结)-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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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无忧尚在人世,他心安不少,但此时面对佳人,心跳加速,闻言只呆呆地“哦”了一记,再说不出什么。他一向自命洒脱,未曾想遇上儿女之事会不知所措,他觉得三弟若在旁便好,有个商量之处。转念一想,三弟若在,定会笑自己胆怯,还是不告诉他为妙。

花非花察觉他神情有异,以为他高兴过度,又传音道:“可记得在京城伤你之人?金捕头说可能是昔日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冷剑生,你和他有仇?”

一提到那人,江留醉顾不上儿女情长,清醒了几分。他知道自己从未惹过冷剑生,与他也无冤无仇,但师父仙灵子或者亲生父母可能认得冷剑生,不然冷的徒弟何以说知道他的身世?冷的事迹他也曾听师父轻描淡写地提过,并不像熟识的模样。那黄衫女子居然对他的武功了如指掌,想必冷剑生为对付师父下过一番工功夫。

究竟师父与冷剑生之间,结下过什么梁子,又与他何干?

“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冷剑生有哪些仇家?”江留醉道。

花非花点头。冷剑生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与人结仇定有蛛丝马迹可寻。她又把康和王召集众将的原因对江留醉大概说了,他听到竟会引发动乱,不禁忧心忡忡。花非花安慰了两句,正说话间,忽见胭脂的马车驶近,便停了话。

胭脂掀起帘子,瞧见花非花,欣喜地道:“花姐姐,你回来了!出了什么事?”花非花早有准备,一指马股上挂着的包裹,笑道:“我突然想起几味草药对你的伤有奇效,便寻了过来,有它们就省却许多工功夫,你也不用捱得辛苦。”

胭脂感激地道:“姐姐费心,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外面风大,不若你进车来歇着。”花非花点头,“赶了一场路,我也累了,麻烦江兄上车来煎药,上回的药具都还在。”胭脂想起前几日中毒,也是在车上熬药,格外过意不去,歉然道:“唉,是我命苦,一直受伤不断,连累两位了。”

一路无话。郦伊杰此行甚急,沿途轻车而行,几次换马,飞快赶到杭州府地界。又过小半个时辰,终到了郦家在杭州的府邸。郦伊杰安置好众人,独独叫上江留醉,打了两顶轿子就去了玉皇山。

沿蜿蜒的山路而上,江留醉看到山间隐没的坟堆,忽然醒悟到郦伊杰是来拜祭亡妻,也就是郦逊之之母,不由黯然。想想郦逊之终因杂事无法亲来,代他多磕两个头也是应该。

行了多时,轿子停下,郦伊杰携江留醉缓步行上,走了约一柱香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来到墓前。

墓穴用青砖砌就,穹隆顶上寸草不生,打扫得格外干净,宛如昨日新建。墓的四周植满柏树,一看便知墓中人身份尊贵。郦伊杰一脸悲戚,直直跪定,低沉地道:“青凤,我来看你了。”

江留醉盯着墓碑上的字,一脸阵惊讶。因为,他居然认得这块碑。

这墓里躺的是郦伊杰之妻、郦逊之的娘亲——柴青凤,空幻楼主柴青山之妹,她死后墓碑上刻的仍是柴姓而非郦氏。每年中秋,师父会带他们兄弟四人到杭州赏月,江留醉记得打小就见过她。杭州府的人管柴青山叫柴员外,只晓得他做丝绸生意,每到过节要派喜饼。江留醉曾从他手上接过两回饼,就在那时,他看到像观音一般的柴青凤站在他身后,帮他打点。

她的眼里永有忧伤与悲悯,一如江留醉眼前的郦伊杰。那种目光让人情不自禁生出想亲近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他去接这家人的喜饼,如今想来,或是大有深意。在她去后,师父曾带他路过此处,也指那石碑给他看过。

如果所有的事仅是巧合,那么他的命运早早地牵着郦逊之的一家,只是当时不知。但如果……他忆起那黄衫女子的话,头一回,他发觉和郦逊之同天生日,竟可能隐藏着莫大的秘密!

郦伊杰把酒撒在坟前,似乎在倾他的泪。无法举案齐眉,这阳世的酒她只能在阴间饮,他心中的泪只能往肚里流。坟上很清净,没有杂草,没有蔓延不去的心事,仿佛她是安心去了。但碑上的细纹曲曲折折蜿蜒下来,直扎进地里,又像是从地里长到了天上,像是未了的话还留着没说。

在她墓前,他一下苍老了十年。风吹起他渐白的两鬓,江留醉忽然看得心酸,不由说道:“义父,死者已矣,您多保重。”如果有一日,江留醉想,他也对着亲人的墓,那会是怎样的情形?珍惜眼前,似乎是抵抗命运不可测的唯一选择。

郦伊杰伏在墓前,用尽全身力气,静静地磕着响头,每一下都,极慢,江留醉感到老人心中正诉说着种种别后的思念,这让他心底起了反应,不禁跪在郦伊杰身边,陪他恭敬地叩首。他觉得唯有这种拜祭,才能代郦逊之一表伤痛之情。

每次伏下身躯,江留醉都有种莫名的贴近,离大地近了一寸,与墓中人近了一分。这墓中的女子究竟与他有没有关联?江留醉不敢多想。和郦逊之的相交完全是他主动凑上的热闹,也许一切出于他胡乱的臆测,只因自幼父母双亡,才会不断渴盼他们仍在人世。

他很想马上回到家中,和南无情他们兄弟一起,找师父把来龙去脉问个明白。

“天意弄人!”郦伊杰喃喃说道,瞥了江留醉一眼,竟然漱漱淌下两行泪。江留醉情知他想起刑妻克子的命,颇替这老者感到惨然。与此同时,冥冥宿命的纠缠仿佛墓径上细细扬起的尘埃,在两人的身边悠悠盘旋不去。

第十九章 省亲

在柴青凤墓前呆待了约莫一个时辰,郦伊杰方才起身,姿势迟缓笨拙。饶是江留醉内力不弱,也感双腿微胀,更担心郦伊杰体力不支,连忙过去搀扶。郦伊杰跪了多时,一个站不稳身子向下斜去,幸好江留醉一把托住才没跌下。

和豪爽张扬的燕陆离相比,郦伊杰成了日渐衰老的老人,绝非正当盛年的辅政王爷。江留醉暗暗思忖,挽澜轩内的郦伊杰会是如此毫无气势?能令嘉南王府诸多家将服膺,是否此时的他仍有拔剑四顾的另一面?

江留醉不得不找些话来掩饰心中的难过,便问:“今日是义母忌日?”郦伊杰摇头,凝视墓碑道:“这两年我都在此陪她守岁。”江留醉迟疑地问:“那么除夕晚上……”郦伊杰道:“我自是在这里。”顿了顿,看着江留醉道,“三十已近,今晚陪完我这老头子,你就回家探亲去吧。”

江留醉胸口一堵,想郦伊杰在他人举家团圆之际,仍要孤零零守在这荒山上,甚为他心酸。他一冲动,道:“我陪你!”郦伊杰一笑,“有这份心就够了,可惜逊之……”神情一黯,又改口道,“不早了,回去吧。”

两人走到山中停轿处,几个轿夫闲谈得乏了,正在打瞌睡。江留醉叫醒几人,听郦伊杰说了个地方,却不是回郦府,他心下纳闷,也没多问,上轿一任他们抬着走。

天色已暗,轿子停在西湖边一户冷清的庭院外,郦伊杰引江留醉去扣那家的大门。江留醉只觉这地方有点眼熟,拍了两声,听得里面有脚步声慢慢走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矮老头歪挂着一顶皮帽,斜睨了他们一眼,神情并不友善。郦伊杰很是客气地道:“我来看你家主人。”那矮老头将身挡在入门处,嘴一歪,没好气地道:“我家主人今日没心情,不见!”

一个看门的也敢如此对郦伊杰说话,江留醉听了有些气闷,谁知郦伊杰一点脾气也无,反陪笑赔笑道:“你去通传看看,我带了个孩子来见他。”

矮老头把一双皱眼使劲睁开三分,仔细瞧了瞧江留醉,鼻子里喷了股气,勉强对郦伊杰说道:“你等着。”竟把大门砰的得关上,撂下两人在门外吹风。

江留醉不忿他如此待客,赶上前去正想推门与那老头理论,郦伊杰一把抓紧他的手臂,摇头道:“千万不可造次!你可知他是谁?”

“我不管他是谁,没一点待客之道,实在委屈了义父!”江留醉并不在乎那人如何对自己,郦伊杰是长辈又是朝廷重臣,要看门房脸色委实说不过去。不知不觉间,他已代替了郦逊之,想真心实意地想照顾好身边这个人。

郦伊杰平静地道:“我欠他家的太多,他这般待我也是我活该。其实他辈分甚高,即便骂你我两句,也只有听着的份。”朝那大门瞥了一眼,看到门上红漆剥落,喉咙被什么阻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江留醉方欲开口,听得鞋子踢踏之声,那矮老头去而复返,对待两人的态度改观了不少,还做了个“请”的姿势,却仍不肯多说话。郦伊杰、江留醉进了门,见诺大一个照壁只剩残石半块,院中杂草丛生,一片衰败景象,均现惊疑之色。

郦伊杰是心酸对方处世心灰意冷,连门院都不打扫;江留醉则揣测主人身份,连看门者都好似来头极大,为何门庭冷落不堪凄凉?

更令江留醉心惊的是,院中处处可见打斗后留下的痕迹,这边厢留了一行整齐的脚印深嵌在青石路上,那边厢又是一只没入廊柱的掌印宛如刀刻,加上飞檐上直插着的数根“没羽针”、“情丝小箭”等诸多暗器,此地简直就是个比武场。

这些痕迹,到底是此间主人所留,还是访客为显露武功而一展身手?为什么主人毫不清理,一任门院荒芜杂乱?种种疑问在江留醉心里油然而生,不得其解。

前庭中站定一个体态修长的中年人,背影说不出的得丰神挺拔,江留醉只望一眼,顿生仰慕之情。矮老头领了两人到此,躬身对那中年人说道:“他们来了。”

那中年人回过头来,英气蓬勃,眼神如电,一袭灰袍遮不住仪态风流。他看也不看郦伊杰,只是上下打量着江留醉,问道:“你是什么人?”

江留醉急忙稽首道:“晚辈江留醉,是郦逊之的结拜兄弟,见过前辈。”他讶然发觉这人正是他小时认得的柴员外,二十年前黑道上第一位人物,空幻楼主柴青山。虽多年不见,柴青山并没有衰老的迹象,只是曾经浮现在脸上的雍容笑意,已隐在了严峻的表情之后。

“你说什么?”柴青山激动之色瞬即闪过,目露精光疾步走近,扶起他温言道,“你……逊之一向可好?”

江留醉奇怪他一听郦逊之的名字,变得如此亲切,与待郦伊杰有天壤之别,不禁暗自纳闷,答道:“逊之陪同嘉南王上京去了,他封了廉察,得皇上和太后委以重任,官场上很是如意。”

柴青山瞪了郦伊杰一眼,恨恨地道:“你还是让他做官,哼!”郦伊杰神态甚是谦恭,方欲开口,柴青山摇手道:“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这孩子我瞧了可喜,想多留他聊一阵,你不用等他。”

郦伊杰叹了口气,悲戚之色又不禁流露,伤感地道:“也罢,我回去便是。”朝江留醉望了一眼,点点头,嘱他好自为之,便径自走出门去。柴青山肯见他一面,他心满意足,故并不觉得难过。相反的,江留醉见柴青山赶走郦伊杰,尴尬异常,不晓得他为何见了妹夫这等生气,又奇怪郦伊杰毫无反对,似是习以为常。

柴青山望定郦伊杰的背影,眼中充满种种复杂情绪,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不无感伤地对江留醉道:“前两年他想见我,我连面也没露。想不到吃了两年闭门羹,他还敢来……”

江留醉见过郦伊杰对柴青凤的追惜悲痛之情,心下替他惋惜,帮着郦伊杰说道:“我们刚刚拜祭了义母,义父想是思念过度,在坟前跪了许久。”又想,郦伊杰此刻摸着红肿的膝盖孤零零地坐上轿子,心情会是怎样?或许更该在他身边陪伴才是。

柴青山目中的恨意稍减,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负了手,领江留醉往内堂走去。

内堂摆设犹为简单,仅桌椅灯烛,显落得空荡荡的分外孤寂。江留醉遥想幼时,柴家华服美食,往来人流不息,是杭州府一等富户,时隔数年竟会寥落至此,不由替柴家黯然神伤。

柴青山看出他心中所思,着他坐定后,淡淡地说道:“你可认得我是谁?”

“晚辈知道前辈曾是空幻楼主,雄霸一方。也知道前辈退隐后在杭州做丝绸生意,人称柴员外。”江留醉说完自悔多言,怕他不喜。

“你可是在想,堂堂空幻楼主,怎么躲到这个地方蜗居,家境如此寒酸破落?”

江留醉一时语塞,不晓得拿什么话安慰这昔日的一方霸者。空幻楼,如传闻所言,早已不复存在于江湖,唯有过去显赫的声名提醒世人它曾经的辉煌。

柴青山哈哈大笑,须发皆张,朗声道:“二十多年前,空幻楼助你义父在浙西起兵,拥先帝为义军首领,横扫大江南北,是何等威风!”

江留醉眼前出现的是郦伊杰纵马领军的模样,身后千军万马,浴血奋战,更有像柴青山之流的江湖豪杰相助,这才百战还生,成就一方霸业。而今,昔日的兵马大元帅礼佛持斋,懒问朝政,黑道枭雄亦撤帮隐居,闲散世事,难道王霸之业真的只如昙花一现?他忽地明了郦逊之一心仕途的心境,是眼看长辈的壮志豪情不再在,而激起内心的宏愿吧?那种一振臂便有天下无数群雄呼应、千山万水任我纵横的情怀,是多么令人恣意!

“酒来!”柴青山说得激昂,忽然高喝一声,但听得一阵鞋响,半空平平飞来一个酒坛、两只大碗,力道角度恰到好处,稳稳地落在两人间的茶案上,宛如轻轻放上。江留醉忙往门外看去,那矮老头的身形一闪即没,这才知晓对方的内力与暗器功夫已臻化境,郦伊杰说他辈分甚高,看来所指是江湖上的辈分。

江留醉奇怪以这矮老头的功夫,走路尽可不露丝毫声息,却总能听到那懒散的拖鞋声,不晓得是何道理。柴青山望着那矮那老头逝去的地方,拎起酒坛赞叹道:“好,不愧是我空幻楼下的厉孤鹤,这记龙腾手威力不减当年。痛快,痛快!”揭开封纸,往案上的大碗里汩汩倒去。

江留醉一听厉孤鹤的名字,倒吸一口凉气,这矮老头竟是百年前赫赫有名的西域狼王厉天行的唯一后人,当年柴青山座下第一高手。有他在此,难怪庭前再多打斗痕迹,柴青山依然安然无恙。这老头的辈分算起来比柴青山还高,却因受过柴的救命之恩自甘仆役,只服他一人。江留醉要想,要厉孤鹤客气待人,只怕比登天还难。

柴青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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