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哭了,什么也没说,可是心中那个硬结慢慢软化,这世上除了冷恶还有别的人别的事,无论如何也要振作起来。
韦行请韩青过来诊脉。韩青开了单子,韦行出去买药。
韩青说:“你有一个孩子,你就有责任好好活着,是不是?”
施施侧过头,温柔地轻软地微笑:“我会的。”
韩青说:“我知道你为了什么。如果你真的无法把感情移到韦行这儿,你还年轻,你可以离开,寻找新的人也好,寻找旧人也好。我保证你是安全的,你的生活我会做出安排。”
施施沉默一会儿:“我早已做出决定,我只是需要时间。”
韩青道:“那么,是因为冷恶不顾而去吗?你早知他是那样的人。”
施施苦笑:“真蠢,是不是?我早知道。可是,胸膛里好似被人打了一棍子,一直隐隐作痛,我无法停止。”
韩青沉默一会儿:“冷恶当时中了毒,即使他留下,也无力救你。”
施施慢慢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好似能发射光辉一样异样地亮起来。
韩青道:“你有权知道实情,自己做出选择,可是你也知道,如果他没受伤,他会怎么做?无论何时,冷恶会先救自己。”
施施眼中的光芒重又淡去,可是她的微笑里忽然多了一点了解与生机,那哀哀如受伤的小动物般的眼神慢慢消失,施施轻抚腹部,轻声却坚定地回答:“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好好地对待爱我的人。”
韩青叹一口气,好好对待是不够的,爱需要同等的爱回应。
施施轻声道:“即使我爱他,我仍有我的欢喜哀愁,是不是?而且他爱我,你觉得我离开他对他更好,可是,你并不能代他做这种决定,我离开,给他的是安宁还是伤害,那不是你能预见的,也不是我能预见的,如果有韦行说,要我离开,我会离开,如果不,他希望我留下来,我会留下来,我会好好珍惜他,他对我的这份情谊,与他这个人。”
施施轻叹:“爱情——爱情可能是一种疯病吧?象飞蛾扑火。”
施施问韩青:“我对韦行的信任与依赖,是不是也是一种爱情?”
韩青不知道。
施施渐渐好起来,看着韦行的眼神多了一点温柔与容让。
如果人的激情一次燃光,那么余下的信赖与温情,是否也是爱呢?
第 22 章
22,新生
冷先说:“你早晚要死在那女人手里!”又说:“你看你现在惨不惨!喉咙肿得说不出话来,想当年,你是因为这个毒女被赶出冷家的,本来你是冷家掌门的有力竞争者,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出卖,才使你沦落到这地步,你还回去找她,让她给你下毒。”
冷恶喉咙肿得说不出话,无法反驳:“毒是冷秋下的,施施不知情。”可是冷先还是喃喃:“她当然说她不知道,谁会说自己知道啊!”
冷恶忍无可忍,只得给冷先一个超响亮的大耳光结束这个预言。
施施身体好起来,穿了宽大衣服到院子里散步。不知不觉来到桃林。
冷秋也正在桃林边出神。
细细的裙扫青草的声音让他回头。
施施是美丽的,腹部微凸;却依旧色如春晓。,看见冷秋,微微一愣。冷秋向她点点头。施施是有一点怕冷秋的,可是已经被冷秋看到,也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冷秋微笑:“还不能忘记那个人?”
施施沉默。
冷秋道:“人人都有感情,养一只狗也会舍不得杀掉,不过,必要的时候,一定要忍心做出取舍。”
施施沉默一会儿,轻声答:“是。”
冷秋问:“冷恶可曾对你提出什么要求?”
施施摇摇头。
冷秋问:“那么,能把你们的对话,详细告诉我吗?”
施施苦笑,半晌:“师父要是怕我做什么对不起冷家的事,就杀了我吧。”
冷秋沉默一会儿:“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是养一只狗,还会养出感情来呢,何况你与他同床共枕多年,不过,韦行对你,也算宽容忍耐了。”
施施沉默一会儿:“我不会辜负韦行。”
冷秋淡笑:“那么,不要让韦行养育别人的孩子!”
施施一惊,声音立刻有一点哑:“你说什么?”
冷秋说:“别人的孩子!”
施施呼吸停顿:“别人的——不,我不明白!”
冷秋走近施施,眼睛盯住施施的眼睛:“你心里很清楚,你想想,那样对韦行是否公平?”
施施眼神慌乱,只是不敢看着冷秋,冷秋轻声喝道:“看着我!”
施施转身要走,一只手腕被冷秋抓住,拉到身前,轻声:“施施,放弃那孩子,否则你们一家人都不会快乐。”
施施挣扎:“放开,我们快不快乐你关心吗?我们不过是你的工具,韩青是韦行是,碧凝与我,都只是你的工具!”
抓住施施手腕的那只手猛地收紧:“施施!”
施施吃痛,不敢再挣,怕伤到孩子,她静下来与冷秋对视,冷秋瞪了她一会儿,倒笑了:“说得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冷秋轻轻放开手,他知道已经晚了,他的后背,好象被两只眼睛放出来的光烧出两个洞来。
韦行的目光那样清冷。
施施默然。或者,应该解释。
可是如何解释?韦行沉默,一言不发。
施施轻声道:“你想错了。”
沉默。
施施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沉默。
施施苦笑。
好吧,韦行的怒火也没有错,虽然人不对,但是事对。
她总不能告诉他:“你想错了,我的孩子是冷恶的,不是冷秋的。”
韦行沉默一会儿说:“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施施愣了一会儿,走到韦行面前,蹲下,仰望他:“那么,相信我。”
韦行沉默一会儿,忽然惨笑:“不论事情是什么样子的,你爱的都不是我!”
施施微微震荡,一时间无话可答,她搭在韦行膝上那只手,慢慢抬起,韦行站起身子,绕过施施,到偏房休息。
从那以后,韦行人在家里,却再也看不到施施。好象他守护的,不过是一块不会说话的宝石。宝石不会开口,他当然不会喃喃自语。
生下帅望的那天,真是一个可怕的天气,窗外的呼啸声让人觉得房子都要被风吹倒,施施在床上辗转,韦帅望慵懒地,半晌才蠕动一下身子,施施喃喃:“快出来吧,混帐孩子,小心我打你屁屁。”
可是不,小帅望就是不肯动身起程,好似他对即将到来的人生旅程不太满意,死赖在妈妈肚子里,就是不出来。
而施施已经疼痛难忍,筋疲力尽。
只听耳边接生婆悄悄地耳语:“日子好象不对啊,要说是早产,没见早产这么难生的啊。”
施施抓着被子的手指缓缓收紧,长指甲“啪”地断在被子上,“出来吧,孩子,带你到这个世上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个容易下的决定啊!”有一刹那儿,施施觉得,就这么死了也好,可是肚子里那个懒懒的小东西,让她不忍放弃。
韦行一早已不在,施施瞪大眼睛,看着房间的天花板,整个世界只剩她与她的孩子,她必须努力,无论多痛多疲惫,不能放弃。
累到不起再动,心里一直有个声音痛叫:“给我停止,给我安息,给我结束。”
可是不能停止,因为那不止是她的生命,也是她孩子的生命。
韦帅望这个懒人,虽然奇懒无比,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坚韧生命,在折磨了施施一天一夜之后,终于伸着懒腰,缓缓地离开妈妈的身体,虽然外面比较凉,他觉得不舒服,可他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看这个讨厌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着铁一样的规则,就是所有你想要的都必须付出你不想付的代价。
韦帅望闭着眼睛不出声,接着睡他的觉,结果被接生的无知婆子误会了,以为韦帅望生了太久,窒息昏迷了,当即照他屁股就是一巴掌,打得韦帅望大叫一声,痛哭起来。
施施听到哭声,松一口气,心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念头:“感谢天,现在我死了也不要紧了。”
不过韦帅望显然不这样想,他对于来到这个世界上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不能释怀,无休无止地放声大哭,直到他被抹干净了放到施施身边,施施伸手把他揽到怀里,他才对这个热乎乎软乎乎的肉体表示好奇与满意,停止了哭泣。
施施强撑着看到韦帅望红红白白的小脸,有一点不敢置信,就这样?一个小人就出现在她身边了?
那个不住在她肚子踢她的小东西,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小人儿的模样来到她身边了?
她对这个小生命有责任,她要看着他,护着他长大。
(不过,这只是她的奢望了)
第 23 章
23,可怕的玩笑
那个人默默守在身边,虽然他有他的脾气,他在生气,可是他们有很长很长的岁月可以用来慢慢解释与原谅。
施施没有觉得绝望,直到那一天,韩青告诉她,韦行在风雨楼杀死一百多人。
为什么?
施施问过韦行为什么,当然没有回答,施施自己轻声答:“是为了我。”
这一百多口的人命里,有她一份。
那一刹那,施施忽然明了,韦行或者永远不会原谅。他爱她,他愿意守护她,他可以不介意以前的事,可是他永远不会原谅一个女人在做了他几年妻子后生下别人的孩子。
施施不想说,那是强暴。
那不是,那确确实实,是她的背叛,她的欲望背叛了她自己也背叛了韦行。
当她知道这件事,在韦行心中划下这样重的伤痕时,她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她与韦行之间已经完了。
多年夫妻情份已知完了。永不能再继。
也正是这多年的情份,刺伤了韦行,也刺伤了施施自己。
谁会原谅这种背叛呢?这不是韦行的错,施施想,是我的错吧?不该爱那个人,爱了,也不该放纵自己的感情,施施苦笑,不应该不要不可以,这些废话!不要懒惰不要虚荣不要贪婪不要爱不要恨不要嗔怒不要喜形于色,谁都知道这些好,可是有几个人能做到?
统统做到,生不如死。
可是有的时候,小小的任性会付出大代价。
施施沉默了。
半夜里,守着幼儿,望着窗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还记得年少时的幻想,什么都没有,却有着希望的少年,是怎么走到现在的?施施困惑地看着身边的孩子,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她的花季已结束,施施凑过去看那个小小的只有拳头大的面孔的可爱果子。
生不如死,可是又不能死,那个小小的幼儿用细弱无力的小手,轻轻地在她身上乱抓,一种强过以前所有爱情的爱充盈她的身体,她爱任何人,不能如她爱这个幼儿这样多。这种爱恋只有快乐没有痛苦,唯一的缺憾是,你必须彻夜照顾他,二十四小时无休止,他又终有一天会离开你。可是孩子不会伤你的心,至少现在,他不会伤害你,他全心地爱恋你,从来只有你抛弃他对不起他,他不会背叛党你,他没有这个能力。
施施抓住他的手小手,轻摇,嘴里发出轻轻地喔喔声安慰着小人儿。帅望发出轻轻的咔咔声,象是笑又象是外星人的语言。
施施微笑,如果把这个孩子养大一点再死去,大约就真的无憾了,生命中能经历的,都已经历过,等孩子再生孙子,那就不必了。
幼儿帅望被宠得很坏,喜欢黏在妈妈背上到处走着看风景,喜欢妈妈喂饭,喜欢夜里被妈妈搂着入睡。
他对家里另一个沉默并坚持不与他接触的男人感到惧怕,渐渐又把韦行当成一种植物态的不需交流的存在,偶尔两个姓韦的对视,总是以韦帅望的暴哭告终。
除了韦行的沉默外,岁月也算静好。
小帅望一岁生日时,施施给小东西做了好多布具,又用各种果糊蛋羹,给小家伙做了好吃的,韦行看到床上的小布老虎,终于想起这一天是帅望的生日,他终于忍不住避了开去。
韦行的这顶绿帽子戴得好不羞耻,接生婆事毕后被杀,别人虽不知原尾,可是看了韦帅望的小模样,也禁不住瞪大眼睛然后立刻掩示吃惊的表情,这孩子长得象谁啊?
象谁?
肯定不象施施,施施若不漂亮能得冷恶不住回头?如果韦帅望有一分象施施,就已足够入选F4的,可是韦帅望硬是一分都没有。
韦行虽然不美,可是韦行的丑与韦帅望的丑硬是两股劲,人要是丑,有一百种丑法,两个人都丑,不等于长得象,韦行的丑冷而硬,下巴的棱角似支出来一般,而小帅望是一团面似的圆乎乎肉滚滚超级厚道的那种丑。
小帅望总是笑眯眯地,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不漂亮,可是他妈妈喜欢他,依旧把他宠得似个烂桃。偶尔小家伙不遂心,发出的怒吼声直着喉咙的嚎叫声,咬牙切齿的愤怒之色,倒让大家觉得——这神情,有点象一个人。
可是,又都想不起来象谁。
总之韦帅望是集父母的缺点之大成长出来的,好在父母都是一流的美人,拼了命地只挑缺点长,也没丑到哪去,只是皮肤不够白,微有点黄,还不是黑,眼睛不够大,微有点肿,还不是小,鼻头微微有点肉乎乎的,鼻梁还是挺直的,拿到外面去,也是个整整齐齐的孩子,只不过别人在看过他母亲之后,会微微有点失望,咦,只是长这样吗?那样的美女生出来的孩子,只是长成这样吗?
冷恶看到小帅望的第一句话是:“咦,这么丑?这是我儿子?不可能吧?你一定搞错了。”他甚至上上下下打量施施,那意思是——啧,你是不是还同别人鬼混了?
施施苦笑,然后忍住一眼眶滚来滚去的热泪。
冷恶还会来!
他居然还敢来到她面前。
那么,这个坏人,也不是不爱她,是不是?他就是坏,他不肯原谅她曾是一个间谍,她曾骗过他出卖过他,他爱她,不舍得杀她,可是也不给她好过。
小帅望见一个漂亮的,一脸笑的男人,这一次居然没有怕,而是笑眯眯地抓住他的胡子。冷恶也笑了:“丑小子,你敢摸我胡子,不要命了?”
施施伸手去接小帅望,冷恶不给:“紧张什么?不是我儿子吗?高兴我还带走呢。”
施施变了脸,那样温柔美丽的一张面孔,也忽然间变得肃杀。
冷恶回过头来,笑:“每年生日,你可以与他见面。”
施施面色惨白,半晌问:“你会好好待他吗?”
冷恶一手抱着韦帅望,一手在韦帅望的小面孔上轻点,唬得韦帅望不住地侧头轻笑,笑眯眯地回答施施:“不一定啊,或者我把你儿子放到狗窝里拴着养大呢。”
冷恶没有听到声音,可是他的手臂向后轻轻一挥,正好打掉施施手中的毒针,他回头,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