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常会在小帅望“妈妈妈妈”的叫声中恍然停止自己的发呆,然后在小帅望的眼睛里看见一张哀伤的面孔,在小帅望的眼睛里看到担心与惊怕,她会急忙露出一个微笑:“呵,宝宝,呵,宝宝。没有事,什么事也没有。”
生命是一场折磨,更惨的是,你不能结束它。
人活到一定地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开怀,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解脱出来,那样痛苦地让自己受罪,让别人的眼睛受罪,就不如死掉干净了。
帅望四岁了,这一天是他的生日。
韦行从南边回到冷家,不过没有回到自己家,他住在韩青那儿,某日遇到施施,他的目光穿过她的身体,好象看到她身后的桃子夭夭。
施施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她曾与他在一起很多年。
象一场梦,一场噩梦。
远处的小帅望摔倒在地,正在用眼睛寻找自己的妈妈,找到后,立刻大哭。
施施过去扶起小帅望,轻笑:“小笨蛋。”
亲亲小家伙的脏脸:“男孩子不兴总哭啊。”
帅望似条八爪鱼,紧紧缠住施施,把整张脸皱起来:“抱抱,妈妈抱抱。”
施施抱起他:“呵,宝宝。”呵宝宝,抱不了许久了,能抱且抱着吧。
那一天,是韦帅望的四岁生日。
韦帅望吃了好多好吃的,被施施哄上床,施施说:“宝宝,妈妈爱你。”
韦帅望说:“妈妈,我也爱你。”
施施在房子外面不远的小桃林里上吊自杀了。
韦行,我说了我会担当,我就会给你担当,时间并不能冲淡与改变我的承诺。
她曾在韦行与冷恶间做出过选择,她的选择必会辜负一个人,她会为这种辜负担当责任。
如果一个人重伤的第一句话是问你有没有受伤,而伤了他的男人就躺在他床下,你却不肯说,这种背叛与伤害,应该如何担当?
虽然她的牵挂那样多,她是那样的不舍。
韦行明明可以杀她洗却耻辱,一个男人头上长角,唯一的洗去耻辱的方法不就是杀了奸夫淫妇吗?可是韦行没有动手,为了韦行这份情谊,施施没办法再活下去。
拖了四年,她很感激韦行的宽容,四岁的孩子已经可以脱离母亲拜师学艺了,施施也累了。是走的时候了。
那一年的冬天,居然下雪。
一团团的大雪花,漫天连地。到了晚上,却又停上,露出又圆又大的完美月亮来。
(至此,桃林的风花雪月已全。)
白衣的冷恶坐在桃林中的老桃树上,据如兰说,施施就是吊死在这棵树上。冷恶看着天上的大月亮,微笑:“我说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原来是月圆之夜,据说月圆会让人发疯。”
吊死的,听说吊死挺难受的,要是长得瘦的话,会挣扎好久呢。
冷恶想象施施濒死的挣扎,一向会给他带来快意的事,忽然让他觉得窒息,他捂住胸,吸深一口气:“他妈的,真他妈妖异,我这是怎么了?月圆之夜容易走火入魔,可是老子即没打坐也没练功啊。”
胸闷,大口呼吸也解不了的郁闷。
冷恶自嘲:“这他妈该不会就是人们所说的伤心吧?”
冷恶的眼前忽然晃过一个黑影,一个小男孩儿哭泣着缩在墙角,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地压过来压过来。
冷恶大声喘息,不不不!我已经杀了他了!不!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无形中,命运那巨大的身影压过来,无论是强是弱,在命运手中统统都是玩偶,摆什么样子是什么样子,你打算永不再软弱永不再伤心吗?即使把灵魂卖给魔鬼也做不到。
冷恶在树上慢慢缩成身子,他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做出幼儿时动作,只是身形那么大,缩着身子,变得可笑且丑恶。
原来,那么恐惧,那么退缩,最后,还是爱了。
当冷恶明白自己竟然是爱着施施的,他垂下头,沉默。
怎么?他竟然还敢爱与被爱吗?一发现自己依恋就强迫自己离开了,可是残存在他性格中的那个任性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回来,象是在大雪天,一次又一次来到炉火熊熊的窗外,不敢进去,只是看着那火光已觉温暖,可是,还是上瘾了,爱了。
爱的指爪,会伤人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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