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林夕落则亲自去了大厨房,看着陈妈妈做菜,已是准备了一桌七八个菜样,却全都是青绿素材,林夕落看在眼里便觉得口中发涩。
过了没多大会儿功夫,门外有人来回禀:
“竖贤先生走了!”
走了?林夕落瞪眼,刚刚还说在此用饭,这会儿怎么走了?不是又闹出什么事了吧?
第二百零二章 野心
林夕落从大厨房走出,魏青岩已经站在院子里。
“先生走了?”林夕落过去相问,魏青岩点头“走了。”
“饭还没用呢。”林夕落往大厨房一指:“一桌子素菜,不会都让你我二人用了吧?”
“不问问他走的原因?”魏青岩直戳这一层纸,林夕落直视着他“他为何走?”没有半分的心虚,这不正是魏青岩想要的吗?
魏青岩捏了她僵持的小脸一把,随即认真言道:“他是觉得到此谈事、叙事、议事以及让他吃饭、下棋,他都走在被牵着走,这一盘棋还未等下,他便已心无胜意,如何能赢?”林夕落嘴角抽搐:“这心思也着实太深了。”
“男人之问无论亲友亦或仇敌,都存在博弈关系,我与他虽算不得至交,但也在同一条线,他骨子里的清高气傲你又不是不知,如何肯让我牵着鼻子连下棋都输?那会让他的自信跌宕谷底,许久都缓不过来。”魏青岩说的格外认真,林夕落思忖片刻,只得由他二人:“我不懂,随你,可这一桌子素菜怎么办?”
“要不全送去给三哥和三嫂?他还得念我一声好。”魏青岩这般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坏笑,林夕落瞪他一眼“三哥有你这兄弟,可真是倒了霉。”
“赏了全院子人一起用。”魏青岩说完不免又凑林夕落耳边道:“我带你去‘福鼎楼’,解解谗。”
“心眼儿真坏!”林夕落笑骂,可仍旧回了屋子中换衣裳,准备随着魏青岩出府。
可好事易办、坏事难成,林夕落刚收抬好衣装,便有人来通禀,乃是候爷让五爷与五夫人到前堂去一趟,商议明日大爷丧葬之事,而且特意嘱咐,必须到!
林夕落苦着脸捂着肚子:“这饭是吃不成了。”
“明儿葬礼之后,再带你出去吃个舒坦。”魏青岩安抚,林夕落也只能点头。二人在这院子中随意用了几口饭菜,便去了候府的前堂。
此时的前堂便是明日葬礼大殡之地,虽明日才是白礼,但如今已全部布置好,一、二、三道门槛儿,更是分行拜的等级,林夕落等女眷自是不允进最里面的那一道,这倒更合她的心意,谁乐意与一个从未谋面的死人圆一面之缘?
宣阳候、候夫人以及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全都在此,魏青岩与林夕落进来后宣阳侯显然不满二人姗姗来迟,但也不愿在此时出口埋怨,与魏仲良言道: “你乃嫡长孙,这事儿由你说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宣阳候这才几日过去,便已苍老了十几岁,越是临近正式出殡之日,他反而不想吐半个字。
魏仲良格外郑重,起身先朝向宣阳候行礼,随即便一一看过众人,才口中言道:“各位叔父、婶娘都知道,明日乃仲良之父大殡之日,候府世子大葬礼自要依照礼制而行,各位叔父、婶娘也理应助此事顺利,侄儿就宣读一下事宜分类。”魏仲良顿了片剥,便嚷声道:“二叔父管是堂二道接待三叔父管三道灵堂接待,五叔父”
魏仲良念到此,“门口迎客接待,各位婶娘自是负责女眷。”
说完,他看向宣阳候“祖父,孙儿已说完了。”
宣阳候抽搐嘴角,未理魏青焕与魏青羽,直接着向魏青岩“老五有何说的?”
“管大门?”魏青岩淡淡说出这仨字随即看向魏仲良:
“那要管事的做何事?”
魏仲良被他这一瞪,脸上不禁多几分硬色:“五叔父,您这是不愿意了?”
“仲良”候夫人怕魏青岩在此时翻脸,即刻叮嘱他别过分,看向宣阳候道:“还是候爷来定吧。”
宣阳候瞪了魏仲良一眼,随即才开口道:“分什么大门二门三门的,都撤了,来客拜祭,齐齐接纳谢礼便罢,搞这么多花花肠子作甚?嫌死的人少吗?”
“祖父,这是规礼”魏仲良有些不情愿放弃,这可是他问询,人才制定这份葬礼安排,一来可显示他父亲世子位之重要,二来他也得知明日朝堂会对他的世子位有一个定论。
他这般做,已是明摆着告诫众人,他才是堂堂正正的世子位承继之人,魏青岩这等叔父功绩过人,可庶出之子只能看守个大门罢了!
魏仲良这般思忖如若用寻常的脑子来琢磨倒是无错,可惜他却忽略了,他这位五叔父是何人!
连候爷都不能让其依言从命,他那位世子的父亲也要沾了他的荣光才能得功绩,会听从他一个小毛崽子的话行事?
何况,魏仲良除此之外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那便是一竿子得罪了除却大房之外的所有人!
魏青焕与魏青羽二人是不如魏青岩这般霸气桀骜,但魏青焕野心勃勃的瞄向世子位,这时候即便让他守着二门,他的心里头岂能不膈应?
宣阳候刚一说完,魏青焕当即便道:“规礼什么?从哪儿学来的文人酸腐!这里是宣阳候府,若守规礼,你祖父怎能得皇上亲封候位?宣阳候府如今的荣耀是用刀砍出来的,是用命拼出来的,不是守规礼守出来的,你这几趟随军出征也无长进,脑袋都长了狗肚子里去了!”
“还是依照父亲之意吧,也莫给礼客分三六九等,朝堂之上,某些品级官位的官员可不是分等级能看出有多大本事的。”魏青羽也不悦,可他为人甚有涵养,没如魏青焕那般阴损斥骂。
二人如此这般还嘴,魏青岩却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魏仲良有意再上前争论,却被候夫人一手给拽了回去“你闭嘴!”
“祖母”魏仲良瞪了眼,这几位叔父不肯同意便罢,怎么如今祖母也在斥责他?她不一向都站在自己这一方的吗?
候夫人不肯答他,依日冷眼瞪着,更是埋怨的着了一眼孙氏。
她虽然早就知道魏仲良心中有计策,特别是今日又见了齐献王,但她派人去传见,魏仲良却总是在拖延,如今宣阳候召集众人,他却招呼都不打—个就办出如此糊涂事来,这简直就是荒唐!
候夫人虽不喜魏青岩与林夕落,更是看重嫡庶之分,可她这么多年的候夫人也不点白当的,还不会胳膊肘住外拐,让齐献王得了逞!
就知不能让这孩子私自做主,太浮夸了…
“候爷之意仍为最佳,但候爷与我已年迈,明日都依靠你们兄弟三人了,具体的事宜也不多嘱咐,都瞧着办吧。”候夫人说到此,主动吩咐齐呈:“去吩咐人把那一二三道门撤棹,大爷的葬礼乃是郑重之事,没得让人拿宣阳候府当筏子说嘴。”
齐呈看向宣阳候,见他无异议,便立即拱手:“遵命,这就去办。”
“候府中还得依靠父亲、母亲,多保重身子,明日之事不必过多操心,有我兄弟三人,绝不会出现差错。”魏青焕此时柔了脸色,开始当了好人安抚。
候夫人不理他,看向宣阳候道: “候爷,若无吩咐,便让他们去歇了吧。”
宣阳候点了点头,起身后则看向魏青岩“你随本候来。”说罢侯爷进了前方的一个书屋之中。
魏青岩沉上半晌,才看向林夕落“在此稍等。”
“五爷去吧。”
林夕落看着他离去,而这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却让在座众人格外僵硬尴尬。
魏仲良站出来想装嫡出最大,候夫人话语虽委婉,但也是委曲求全,魏青焕刚刚巴结半晌,孰料宣阳候离去,谁都不带,偏偏是与魏青岩私谈。
这一副模样岂不等于给他们几人脸上一人一嘴巴?
还什么嫡重庶从,还什么世子之位,都是好扯。
众人各怀心思,而这时候齐呈正吩咐侍卫在拆掉那一、二、三道门,格外讽刺,让候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累了,先回去歇一歇了。”候夫人满脸无奈,寻个借口先行离去,孙氏与宋氏跟随而走,魏青焕也不在此留,拽着魏仲良道:“先随叔父去看一看礼客名单,来人你也如道如何行礼!”魏仲良欲挣扎,却被魏青焕狠狠的拽走,魏青羽与姜氏二人连连苦笑摇头,这是何必呢?
“三哥、三嫂如若不愿在此久留不妨先回去歇了吧。”林夕落看着姜氏“您二位刚刚归来不久,院子都没能拾掇好呢,我自己在此等五爷即可。”
姜氏也如这是林夕落体恤她二人,何况即便等候,候爷出来他二人您说何事?候夫人若知晓,定以为他二人有何企图。
何况候爷与魏青岩在这前堂隔壁屋内,如若他二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对魏青羽可不是好事。
“那五弟妹在此稍坐,晚间再去着你。”姜氏这般留了话,林夕落当即送她二人出了前堂。
而此时,林夕落刚一转身,准备坐下继续的等,还没等茶至嘴边抿上两口,就听见宣祁阳的雷霆咆哮从屋中传出:“堂堂的世子位你都不想要,你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第203章 孝衣
这一句话从屋中传出,连带着门口的侍卫都不由得浑身一
下人们立即灰溜溜的离去,咬牙切齿的胆怯之色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这等话语谁敢多听?不要命了?
林夕落心底也在惊诧宣阳侯居然如此直言,而她在这里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冬荷在一旁有些惶恐,颤抖着的手好似不知该往哪儿放才是,林夕落拽住她,“无事”。
林夕落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强劲的镇定,冬荷福身致歉,却半个字都不说。。。。。主仆二人就在门外这般等候,而屋内,魏青岩看着宣阳侯爷,好半晌才回答道:
“我即便有意,你能将那位子让给我?”
“你明知故问!”宣阳侯怒嚷后沉寂片刻,“你要何条件才肯容得下仲良?”
“我一没打他、二没揍他,也没四处宣扬他自傲无为,怎能被评为不容?”魏青岩的反问让宣阳侯气恼,咬牙道:
“你在纵容他攀至高峰,跌宕谷底便是粉身碎骨,绝没有复起的机会!”
“压也不对,纵容也不对,这儿子当的格外窝囊!”魏青岩站起身,“此事不必再问我,明日朝堂之上如何对峙争辩,结果都是皇上说的算,不是我说的算。”
“你不允林家出面与大学士争锋相对,还敢说你不插手?你到底想怎样?”宣阳侯直接说出林家,林夕落在门口听得这声音,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知不觉间,额头已渗出一层冷汗。。。。。
冬荷连忙上前安抚,林夕落摆了摆手,依旧是那一句:“放心,无事!”
魏青岩听宣阳侯如此说辞,不免冷笑,“我不允林家对世子位争锋也成了错?您屡次出尔反尔、做事非比寻常,您到底当我是您的儿子吗?我的荣光是耻辱、连让位都别有居心?荒唐,荒唐透了!”
魏青岩说完,便与往外走,宣阳侯叫住他:
“你就不肯容他一步?”
魏青岩回头道:“您肯容我一步?”
宣阳侯摆了手,可魏青岩转身往门口走时,宣阳侯紧握的拳头狠狠捶在桌案之上,将三指厚的黄花梨桌案敲出个深深的指印!
林夕落看到魏青岩出来,直视的看着他,冬荷的心算是落了地,连忙扶着林夕落往那方走。
魏青岩看着她,“我们回吧。”
林夕落重重的点头,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牵着手,就这样一同往园中走去。
“青岩。。。。。。”林夕落刚刚开口,魏瘠岩当即打住,“这事儿我不知答案,仍旧无法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给我点儿时间。”
“我不想问,我只想说你不必因我而顾忌林家。”林夕落快走几步行至他的面前,仰头认真的道:
“祖父寻的是利益,但急功近利对你来说并非益事,别因侯爷的几句怒恼而慌了心神。”
“你倒是长进了,不似之前那般鲁莽硬闯了。”魏青岩摸着她的发丝,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林夕落扭头躲开,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儿,抛向前方的池塘底:“我向往一石置底,可惜经历这般多事之后,我懂得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护佑身边的人……”
她又朝着池塘之中扔去一颗石子,却是低手侧抛,石子儿在水面上接连起伏三次,才沉入水底,她口中喃喃的道:
“这府里、这世道都要求我学会进退自如,我虽不情愿、却也是不得已,我适应不了这里,最终吃亏的定然是我。”
“这小模样和悲凉心态,让我心疼。”魏青岩又牵起她的手,林夕落用头顶在他的胸口处来回的扭,“也并非悲凉,我在学着长大!”
她这一句并非是虚言,而是真切的心态。
上一世,她自幼便孤自一人,虽憧憬父母之爱,可寻常的生活便是雕字、雕物卖、收钱即可,简单、明了,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而这一场梦,她来到这不同的世界,曾经向往的事她全部拥有,可越发的紧张,她却屡屡犯错,如今明知自己的缺点,她如何能不改正?
要想在这一世畅快的生活,改变的只能是她,绝非是这个世界!
魏青岩抚摸她的小脸,“我会给你一个圆满的答案。”
林夕落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二人相视而笑,又是牵手朝向“郁林阁”行去。
这一晚,林夕落睡的格外的香,枕着他粗壮的手臂,心底格外的安稳,因为这一日如若过去,她便可以顺利的出府,去探一探她一直思念的父母和弟弟,过上几日舒畅顺爽的日子。。。。。
寅时末刻,院子里便已经有了些许声响,今日乃是大殡之日,众人都早早起身,下人们死契的戴孝,活契的下人们则被撵出宅邸在府外应酬做些杂事。
林夕落起身后只随意的净了一把脸,用那一半的木簪银针束发,一身黑白双色的丧服,魏青岩二人收拾妥当,林夕落则问着冬荷:
“仲恒少爷可已收拾妥当了?”
“奴婢这就去将他带来。”冬荷应下连忙前去,未过多久,魏仲恒便带着小黑子前来,“给五叔父、五婶娘请安了。”
“怎么不换上孝装?”林夕落看着他依旧一身便服,而非孝衣,小黑子当即迈出步子行礼道:
“昨儿奴才去为主子求孝衣,被……被仲良少爷骂回来了。”
“他凭什么不给?”林夕落当即气恼,虽说嫡庶有别,但魏仲恒好歹也是魏青石之后,他个不懂事的孩子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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