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挨个看看,这些是什么人?”
林忠德上前,被尸首臭气熏了个跟头,而宣阳侯在一旁听的心急火燎半晌,这会儿也沉不住气,径自上前仔细探看,随后道:“习武之人,中毒而死。”
“你们看呢?”肃文帝又指向其他人。
武官们上前看完,多数回禀之词与仵作验尸结果相似,甚至更为细致,文官们则鄙夷摇头,几乎鲜少上前,更有头晕呕吐被抬下去的。
“这三人就是伤害都察院林竖贤的人,是流氓么?是地痞么?”肃文帝看着众人,更看向大理寺卿,“朕初次知道幽州城内的流氓地痞都是习武之人,百姓的日子难过,朕心中也甚是难过”
大理寺卿当即吓一跳,脸色刷白铁青,“臣……臣有罪”
“那就去反省一二,何时反省好了,何时再来见朕,退朝。”肃文帝自己宣退朝,众官谁也不敢再多一句嘴。
林忠德看着大理寺卿冷哼一声,则转身而去,他要去找魏青岩问一问,怎么会出现这等状况?
周青扬匆匆回宫便去见肃文帝,陆公公则道:“皇上等候殿下许久了。”
“等本宫?”周青扬有些心颤,“公公,不知何事?”
“请太子殿下验尸。”
陆公公这话说完,周青扬瞬间惊乍,呆滞在原地,“魏青岩……他……”
“殿下,您不妨将目光放宽一些。”陆公公一句提点,让周青扬的目光更为惊愕,“是父皇。”
陆公公没有反应,只侧身引他进宫,周青扬深呼吸几口气,收敛了心情即刻进宫见圣。
宣阳侯上朝归来则将魏青岩叫到他的书房。
他的心情很复杂……
父子二人对坐,谁都没有说话,好似就这样静坐了近一个时辰,宣阳侯才开口将朝堂之事粗略概叙,随后看他道:“你很厉害。”
“不是我厉害。”魏青岩的心也松了下来,“是太子越权。”
宣阳侯怔了一刻,眉头蹙紧,“你的眼界比本侯宽。”
“各有所用罢了。”魏青岩站起了身,看着宣阳侯脸上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淡言道:“我只希望你能以我之荣耀为荣耀,而非我之荣耀为耻辱,你是我的父亲,我还姓这个魏字,侯府的破散不因为我一人,而是因父亲的狭隘之心。”
宣阳侯怔住,而魏青岩则离去,宣阳侯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苦笑,“难啊”
林夕落正在招待林忠德,本来他直接赶来侯府是要见魏青岩的,可宣阳侯早归一步,魏青岩被他叫去之后迟迟不回,而林忠德今日不见魏青岩却不肯走。
林夕落只得陪伴林忠德,可一个是祖父,一个是跋扈的孙女,二人之间实在无共同语言。
林忠德此时也没什么与林夕落说的,他的心思都在皇上今日的态度上,模棱两可?弹劾的证据全在、只让众人看了三具尸体便让大理寺卿闭门思过,这就完了么?
与之前的预想差距实在太大,让林忠德觉得颜面受损。
可心中憋着话,魏青岩还迟迟不归,这却让林忠德闷的难受,看着眼前的孙女,也只得先拿此人当一个发泄渠道,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讲了一遍。
说完之后松一口气,“夕落,你是聪明人,祖父便考一考你,你觉得孙女婿会是什么反应?有怎样的安排?”
林夕落跟听说书一样,而见他这般相问则格外淡然:“还能有什么反应?该干什么干什么呗”
“那就这么算了?”林忠德嘴角抽搐,心中则格外失望,女人啊,再聪明的女人也是目光短浅,无大志野心。
林夕落看出他脸上的不满,则是道:
“那还能怎样?陪着我岂不是挺好?让我安安稳稳的生个孩子,也为你生个外孙。”
林忠德则又长叹一句,只后悔怎能开口问她。
而过了半晌,终于将魏青岩等了回来,林忠德开口便道:“事儿你知道了?往后怎么办?”
“清闲度日,陪夕落养身子。”魏青岩这话一说,则让林忠德好似嗓子里噎了个粘豆包,彻底的说不出话来,还真让这丫头说中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孽子
已入寒冬,连续下了十几天的大雪。
每日庭院中都要清扫,多日积累已经在院子的角落中堆起了一堵高高的雪墙。
这一日是难得的晴天,林夕落心情格外的好,摸着已经隆起的肚子,她时常会心的笑。
笑的虽然莫名其妙,可这股姿态让魏青岩倒是放下心来,起码她不再因为妊娠而呕吐不止、夜夜睡不安稳了。
前一阵子朝堂之上林忠德弹劾大理寺卿钟至翰没能成功,只被皇上下令闭门思过,而第二日,福陵王便送了帖子,邀请这一位钟大人参加“麒麟楼”的暗拍。
这一次钟至翰不敢再以公务缠身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前去。
而这一次,福陵王没有再拿出摆件当幌子,而是厚厚一箱的折子,一份折子一罪证,想让皇上消气么?您拿银子买吧不想花银子也没问题,外面马车就在,搬上马车送进宫……
钟至翰满头冒汗了,福陵王能在这个时候顶风要银子,这显然是皇上默许过的。
于是,福陵王这一把大砍刀磨的锃光瓦亮,狠狠的敲了钟至翰一笔。
林夕落好奇的追问他到底宰了多少银子,福陵王初次在林夕落面前直了腰板,只回一句:“足够让他倒退回寒窗苦读的日子。”
林夕落心惊了,不过惊后是喜笑,他能这么狠的下刀,一是为魏青岩的事打击报复,二来恐怕是再抽周青扬一嘴巴。
朝堂之中但凡是长了脑袋的人,谁能不知道钟至翰是太子麾下的人?
而周青扬得知此事也丝毫反应没有,日子如寻常一般平静,转眼就至腊月,快过年了。
林夕落挺着肚子不停的往嘴里塞吃的。
自从妊娠反应消去之后她则胃口大开,无论是什么饭菜,哪怕是一碗清淡鱼汤都能喝的津津有味儿。
魏青岩很高兴,每当看到林夕落鼓着腮帮子往肚子里咽,他的脸上就能露出笑,魏海时常在一旁看的龇牙咧嘴,心中只纳罕这世上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连阎王都能笑成弥勒佛了……
用过午饭,林夕落则抚着鼓起的肚子,“有点儿太饱了,想出去走一走。”
魏青岩朝外看了一眼,她许久没出院子,乔高升也说过不要每日都圈起来反倒不易于生产。
“我陪你。”魏青岩走在她的身旁搂着她的肩膀,如此她稍有不适便能扶得住。
冬荷取来了厚厚的披风,而秋翠则递上暖手炉,魏青岩一边陪她在院子中散步,林夕落一边说着过年的事,“想父亲和母亲了,也不知道天诩怎么样了,仲恒这几天也该接回来了,不在侯府中居住,但过年总不能让他一个人。”
“倒是够操心的。”魏青岩这一句则遭了林夕落个白眼,“每日也不让想别的事情,自当要想身边的人了。”
魏青岩轻笑,而这一会儿,姜氏与魏青羽则从院外进来,见到魏青岩与林夕落在外面站着,姜氏则有些急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在外站着?”
“出来透一口气,下了十几天的雪,好容易有个晴天,多不容易。”林夕落的说辞姜氏可不信,“那也不行,快随我进屋。”
姜氏说着,则拽着林夕落就往屋中走,林夕落一脸苦笑,可也知道这位嫂子是真心对她好,只得嘟着小嘴听话,跟随姜氏回了房间。
魏青羽没有跟随,与魏青岩二人在院中细谈,可瞧他的模样好似所谈之事没那般轻松。
林夕落回头见魏青岩蹙紧眉头则有些担心,姜氏见到则劝:“如今你什么事都甭操心了,男人的事让男人忙去,你还是安安稳稳的关心你的肚子。”
林夕落撇嘴:“最近都快养成小猪了,瞧我这胳膊,胖了好几圈。”
“胖才好,胖有福气。”姜氏不管说什么都是讨吉利话,林夕落听着只是笑,“这要过年了,又将三嫂给找去帮忙了?”
侯府过年向来是大操办的,今年是方太姨娘掌事,自然也不例外,可换个人,这事儿恐怕就不同寻常了……
姜氏听完则摇了摇头:
“还是针对银子的事,想让我插手,但这个烂摊子如若接手的话,我岂不是成了背黑锅的?便说你三哥如今忙,孩子照看不过来实在力不从心。”
提及银子,林夕落豁然想起薛一当初所说,这还打算在外置产?
可薛一说要将此事告诉魏青山,想必如今魏青山也知道了,可怎么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四哥呢?最近在忙什么?”林夕落问起他,姜氏则道:“帮着侯爷整军,十天半月才归来一次,更是累人的活儿,还不如你三哥当个跟班跑腿儿的。”
原来是不在府中……不过依照魏青山的性格,想必也只能说上几句不许动手脚,可这两个女人背后的动作他也管不过来。
“如今看来是都不容易,倒是五爷最清闲了。”
林夕落想起魏青岩,这已经几个月过去,他还真是很少离开她的身边,即便偶尔有事,也是晚间她休歇之后出去,她醒的时候,他几乎不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过年了,侯爷有意让侯夫人出院子,侯夫人则与侯爷谈条件,要求让他撤掉给二哥与二嫂的禁令。”
姜氏说起此事,脸上也满是不悦:
“如今侯爷还没有定下,但你三哥说,侯爷已经动心,只是还没找到下台阶的方式,但话中已经暗示过你三哥,他在装糊涂,如今也是来与五弟商议一下此事怎么办。”
要让魏青焕与宋氏出来?林夕落都快忘了侯府还有这两个人了……
不过侯夫人这性子也的确是一奇葩,被侯爷解了禁令允她出院子还不行,还要讲条件?
这女人岂不是傲上天了
“他们要是出来,这府里头恐怕就更乱套了。”林夕落想着魏青焕跟宋氏,当初就往她的身上泼脏水,更是毁了魏仲良的名声,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道放出来后是否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林夕落想到此,豁然觉得她实在是把人想的太过善良了。
让食肉动物吃草,那也不过是嫌肉油腻调剂调剂,腹中有了亏空,岂不是还逮谁都想咬两口肉?
“都是整日里扯着嫡庶的位份没完没了的计较,有何意思?”姜氏扯到“嫡庶”,则忽然想起了魏仲恒,“……仲恒那个孩子快回来了吧?如今怎样?”
“定期都有人来向我回事儿,学的很好,倒是这块料,不过也是被逼无奈,科举不允、入仕不允,怎能不寻口饭吃?”林夕落说道魏仲恒,不免想起了魏仲良,“那位侯爷的嫡长孙怎么没了音讯?”
姜氏似也没有关注魏仲良,只是道:
“鲜少能听闻他的事,侯夫人虽然不出‘筱福居’,可依旧在操心给他定亲的事。”
“定亲……”林夕落道:“侯夫人还真是有这股子韧劲儿。”
姜氏与林夕落说着魏仲良,而魏仲良此时正在侯夫人这里听她训话。
“你整日里喝闷酒到底想喝到什么时候?你父亲过世,你不守孝、不尽嫡长子之责,出去花天酒地,你还是丁忧期的孝子?出去还不让人戳碎你的脊梁骨,你就不能争一口气,把世子位争到手?祖母也就能放心的闭眼了”
侯夫人越说越恼,看着他一身酒气的味道就手掌发痒,恨不得给他两巴掌,可终归是孙子,她扬了半天的手却只得狠声骂道:“你……你实在是气死我了”
“我不守孝?我再努力又有何用?祖父一心听着五叔父的话,带着三叔父出门,而他们也排挤我,根本不允我帮祖父办事,世子位,狗屁吧,他们愿意争就去争,我抢不过”
魏仲良梗着脖子反驳,侯夫人道:
“你个不争气的,祖母为你操了多少心?争到现在你说不争?说不抢?你才是侯爷的嫡长孙,才有承继世子位的权力,他们一帮姨娘生的,你都比不过,你到底是不是我孙子?”
“是不是我怎能知道?难不成让我跟魏青岩去拼?”魏仲良站起身,“不过是来寻您借点儿银子,却又被斥骂一顿,我走了,再也不来了”
“你回来”侯夫人大喊,魏仲良道:“我不回”
侯夫人气的头脑眩晕,花妈妈连忙扶着她,侯夫人眼泪掉下,哑声道:“做了什么孽啊,我怎么有这样不孝的孙子啊……”
魏仲良走出“筱福居”,他却迷茫的不知该朝何处走去。
他能去哪里?
摸一摸空囊的钱袋子,里面已经只剩几个铜钱儿,连一块整银元宝都没有。
以前他是最不稀罕铜钱儿的,可如今呢?
魏仲良仰头苦笑老天爷不公平,只得再去侯府的小院寻她母亲。
行进这个寡居的小院,魏仲良却正遇上来此送银子的小黑子。
小黑子每一季都来替魏仲恒送月例银子给他的生母姨娘,而冬季临近过年,魏仲恒不但给了月例银子,更是添了一支他自己雕的桃木钗。
虽然是最普通的木料,可这一份心意却是魏仲恒所献。
小黑子在这里笑着说魏仲恒过的多么多么好,让姨娘放心,可这几句逢迎之词却着实点着了魏仲良的火
第一百一十五章难看
“滚”
一句斥骂外加一个巴掌,小黑子惊吓之余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的疼便倒在了地上。
魏仲良像疯了一样的对他拳打脚踢,姨娘惊了,急忙阻拦:“少爷,少爷别打死了他……”
“你也滚关你屁事,这儿是我母亲的院子,你个奴才凭什么出来与本少爷说话?滚”
姨娘被推搡一把,跌伤了脚,孙氏急忙从屋中出来,见到魏仲良这一副模样则立即道:“住手”
“你给我住手”
丫鬟婆子们拦不住魏仲良,孙氏只得亲自上前去拽开他,魏仲良泄了一通愤,将小黑子打的倒地不起,“畜生,滚”
小黑子已是头脑发蒙,被这一通突如其来的毒打他哪里承受得住?倒在地上连想爬起逃跑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姨娘立即吩咐人去请个大夫来,而孙氏拽着魏仲良,闻了他身上的酒味儿道:“你又去喝酒了?你对得起你父亲吗?”
孙氏说着也开始心里委屈掉眼泪,小黑子来给姨娘送月银,而自己这儿子呢?屡屡都是来找她要银子,孙氏是正室夫人,她纵使心有不悦也不能与姨娘计较此事。
可如今呢?魏仲良满身酒气,实在是让人心酸,想起过世的魏青石,孙氏只恨不得跟随着死了算了“你也骂我?我是你儿子你为了几个奴才和畜生骂你儿子?”魏仲良忍受不住,他才是宣阳侯的嫡孙,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