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看她一眼。
“奶奶觉得对不起你,虽然想见你,但是总不说,可是有时候聊天,又老会提起你以前的事情……你知道的,这事,是大伯武断了,但他也没办法,可这几天,奶奶身体着实不好,我们拼了命的赚钱买药,还是不见好,看这样子……”唐青宣没敢说下去。
唐七沉默:“我去看?干嘛?”
“就只是见见而已,让奶奶知道你很好,她也能放心。”
“……”
“还有李姨娘,她好不容易熬到了这,却因为……这件事的关系,很是伤心,也病倒了,不知道撑不撑的过这儿的夏天。”
唐七耸肩:“如果你们觉得有意义,那我就去吧。”
唐七是个速战速决的个性,唐青宣刚送完衣服领了钱,她就跟胖婶提了家里的事,眼看就要宵禁了,胖婶便让她第二天早上再回来。
两人刚携手走出学堂没多久,忽然就听到有人嬉笑:“我说文先生最近不大对,原来是金屋藏娇呢,这一大一小两丫头,大的还拿泥巴遮脸,小的干脆男装,怎么?怕人看上不成?这打马关谁不知道小爷我是火眼金睛?哈哈!”
少年
唐七立刻就感到唐青宣握着自己的手一紧。
她眨眨眼,问:“火眼金睛是什么?”
“别管火眼金睛了。”唐青宣轻声急道,“他是不是看出你是女的了?”
“那有什么关系?唐七可以是唐八,唐八为什么不能是女的。”
“……”这个堪称危急的关头,唐青宣就这么默默的呆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八,八弟,别闹了。”
“八弟?”自称火眼金睛的小少年跳下树,惊讶的看着唐七,“这小子真是男的?!”
唐青宣连忙道:“这位军爷,这是我弟弟,不是穿男装的女娃。”
“哦!”小少年摸摸下巴,“那你是美人儿没错吧。”
唐青宣红了脸:“小女只是一个罪奴。”
“那有什么!”小少年笑得可贱,“来给我暖床,我让你脱籍。”
唐青宣想也不想拒绝:“小女愿与家人同甘共苦,谢军爷厚爱。”
“哦,欲擒故纵哦。”小少年不屑状,“我见得多了,上回……”
唐七对青宣道:“带路。”
唐青宣看看还在想当年的小少年,有些担心:“这人还在说……”
“理他做什么,带路。”
看着唐七的表情,唐青宣不知哪来的胆量,竟然真的拉着唐七就绕过了小少年。
小少年一句想当年就这么卡在喉咙里,见状眼珠子都快突出来,跳脚:“你们给我站住!谁准你们走的!”
唐七头也不回:“你说你的,我们走我们的。”
“站住!”
Piajipiaji走。
“你们给我站住!”
继续走。
后面传来脚步声,唐青宣回头,她其实还是有些害怕得罪了贵人,紧张道:“你跟着我们作甚?!”
小少年哼了一声:“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
“别跟着我们。”
“关你们什么事。”
唐青宣快急哭了,低头小声道:“八弟,我们跟他道个歉吧,要是他跟到家里去……奶奶和李姨娘都重病,再出点什么岔子,我们可承受不起了。”
唐七问:“道歉有用吗?”
“应该,有用吧。”
唐七刷的转身,差一点点就装在紧跟在身后的少年身上,她没等少年叫出来,掷地有声道:“对不起,请别跟了。”
少年愣了一下,忽然一笑:“一点都不诚心,你干嘛道歉?我又没跟你。”
“……”唐七大眼睛盯着少年,黑黝黝的,无神的,嘴唇微张,那样子,分明就是张口结舌,然后小正太默默的转身,低落道,“你跟吧。”
唐青宣绝倒,她抓着唐七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后面小少年乐了,追上来:“嘿你不会是反驳不了吧。”
唐七很老实:“嗯。”
“哎哟好玩儿。”少年像是碰到一个新玩具,眼睛闪闪发光,“你叫什么名字?”
唐青宣反而硬气了,拉着唐七闷头就走,小少年也不以为意,他比两人都高,步子也大,跟在旁边毫无压力,一边还语言骚扰:“你们到学堂做什么?你们住哪?是新来的那群犯人吗?你们叫什么名字?”
看唐青宣抿着嘴的样子,唐七便也不说话,被拉着快速的走着。
“别绕路了,我知道你们住哪。”一句话让唐青宣停下了脚步,看小少年抱胸得意的说,“你们住在虎威营旁边那片帐篷里。”
唐青宣喘着气,她一直想把小少年甩开,奈何人家体力好,技术高,怎么都不滚开,只好无奈:“你到底要如何。”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小少年耸耸肩:“我无聊,找你们玩儿。”
“我们有活儿干,跟你没什么好玩的。”
“我给你们钱还不行?”
“不要,八弟,我们走。”
小少年冷不丁问唐七:“你有弟弟吗?”
唐七转换了半响,才以唐八的身份摇摇头。
“噗,那还好,否则得听到有人叫你八哥,哈哈!”
“……”不觉得好笑的唐青宣。
“……”没听懂的唐七。
自觉无趣,小少年也懒得浪费时间,眼见天色渐晚,有些不耐烦道:“喂,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开个玩笑而已,别一脸防贼的样子好吧,我叫薛少英,你们也该知道我爹是谁,我可不敢乱来。”
唐青宣恍然状,薛少英的父亲薛正是忠义侯手下的一员大将,常年镇守打马关,麾下骑兵名声响亮,据说治军甚严,人品不错。
这些也是她这两天做工时恶补的情报。
唐七一脸纠结得搜罗了一下精神力网,没有任何收获,只好继续迷茫状。
薛少英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无语的挠挠头:“真没意思,不跟你们玩了,反正我爹也不让我去你们住得地方,以后也见不着,告辞!”说罢利落的转身就走。
唐青宣确定薛少英走远了,才轻舒一口气,带着唐七走到他们住的营帐那儿,这是一片不小的区域,里面都是灰白的大帐篷,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但是街道倒是让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唐青宣领着唐七一路往里走,在一个帐子前,看到了神态落寞的唐大老爷。
才几天不见,他就完全没了当年一代大儒的风范,脸色蜡黄,满身风尘,穿着劳役的短衫,形态萧索,见到唐七,他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进去,却又把唐青宣拦在了外面。
帐子里面,花氏独自一人陪着睡在床上的老太太,那床也只是两层防潮的草席上一床棉被垫底一床棉被用来盖,老太太脸色发青,安静的躺在那儿。
花氏见唐七来了,擦掉眼角的眼泪,起身示意唐七坐到老太太身边,然后端着带血的脸盆走了出去。
“是青叶吗?”老太太轻声问。
“嗯。”
“来,过来,奶奶看看。”
唐七凑过去,在老太太眼睛上方定住不动,还问:“看到了么?”
老太太咧咧嘴,手无力的伸出棉被,握住唐七的一只,干瘪而干热的手,让唐七一阵紧张。
“奶奶啊,一直不喜欢你。”老太太轻声道,“但谁想到最后唐家要靠的,竟然是你。”
“你这孩子实心眼,我看得出来,你不笨,你只是懒得争,但是不争怎么行呢,就像前阵子站队,上面盯着,不站怎么成,这站对了是错,站错了,也是错……”
“你那狠心的爹啊,拿你表忠心,他也不想想,伴君如伴虎,人家即位后口口声声说既往不咎,到头来我们唐家成了什么样?这以后就算回归正统,皇帝就是皇帝,还能变个样儿不成?更何况是靖宏那样的孩子,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偏有季氏那般的养母,看不透,还为他要死要活,结果她一尺白绫自缢在房梁上,可见那孩子掉一滴眼泪?”
“唐八在哪。”唐七终于有了个问题。
“他啊,在他亲娘那儿。”老太太微微歇了会气道,“谁都以为前太子党败了,可皇家的关系,错综复杂,你又怎么知道一个被方贵妃那般压制的皇后,是如何一直到最后,都还保持着皇后之位和皇帝的信任呢,人啊,不能只看表面。”
“为什么说这些。”唐七老实道,“我不大听得懂。”
“听不懂好,听不懂了就会去琢磨,越长大越琢磨的透,一次听懂了,转头就忘了。”老太太继续喘气,“青叶啊,现在的皇上,恐怕做梦都想找到前太子,你爹把你亮了名字在这儿一放,就是要分散皇家的视线,他们上回为何刺杀你和唐靖宏,就是心存怀疑,现在,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个,我恨你爹无情,无论怎样,你都是他亲女儿,我的亲孙女儿,怎可……哎……”
老太太继续握住唐七的手:“青叶啊,你爹已经不是原先的爹了。这一次你不能揭穿他,你得自保,但是以后,要聪明起来,别再任凭他人摆布了,啊?”
“为什么说这些。”唐七还是这个问题。
“哎,奶奶不希望你爹,做多了坏事,以后遭报应啊。”
唐七耸肩:“如果报应这类意识形态上的东西只有你拥有,那么,其他人只要不信,还是会肆无忌惮。”
老太太忽然就流下泪来:“青叶啊,这就是为什么奶奶不喜欢你啊。”
唐七无语:“……我闭嘴。”
“哎,你大哥不中用,现在还下落不明,二哥是个软性子,以后家里能倚靠的,就只有老五了,他的性子实诚,是个靠得住的,以后,多帮衬帮衬……听说你娘似乎也病着,去看看吧,她也是个苦命人。”
唐七一头雾水的走了出去,见到唐大老爷时,却凭空有种不自在的感觉,问了唐青宣后,步子一拐,就进了姨娘们睡的帐子。
作者有话要说:主要出个人,再把换身份的事情交代一下~
我一直在纠结什么时候到青春期,感觉这样也能写下去,就是有点琐碎,直接跳掉吧,又怕漏掉什么……
验身
唐七回到学堂第二天,老太太去世了。
唐家两位老爷四面哀求,老太太才得以免去草席裹身的待遇,求得一口薄棺,暂且埋在群葬岗。
唐大老爷说是暂且。
唐七在灵堂看着唐大老爷紧崩着的脸,忽然想起她走出帐子前老太太轻声说的一句话:“你爹他,罪前,想光大唐家,罪后,做梦都想复兴唐家啊……”
于是她琢磨明白了唐大老爷说的暂且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开始想,如果真有所谓复兴的那一天,老太太的棺材挖出来,在这诡异的干热的气候下,以这个时代诡异的交通技术……一路回去不会出什么么事吧,比如病菌感染啥啥。
算了,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到这一天。
唐八是庶子,唐七也是庶女,无论哪一个,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在没有华丽灵堂的情况下,只有唐五守灵,其他人就各自回去干活,唐七则回到了学堂。
其实学堂有名字,叫致知堂。
一大早唐七去文先生书房做第一次清扫,看到文先生正抱着一叠纸往外走,见到唐七眼睛一亮,道:“诶,我都忘了有你了,来,帮我搬东西,把这叠纸搬到学室去。
唐七也没问学室在哪,自己拔腿就走,文先生跟在后面,以为是胖叔跟唐七介绍过学室的位置。
学室和居室是分开的,两个院子组成了致知堂,中间就隔了一堵高大的围墙,一扇小小的门连通两个世界。
两人从小门进入了学室,说说是学室,却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院,假山小池子凉亭应有尽有,沿着小路弯弯绕绕,可以看到一个半敞开的建筑,造型简单朴素,面南向阳,里面宽敞干净,放了三列五排小几,几上笔墨砚皆有,文先生进去后,示意唐七开始放纸张。
这儿的风格让唐七有种即视感,仿佛回到了当初的唐家女学中,只是这儿更加简单,除了小几等几乎都没了其他装饰,不像女学中,放了很多绣屏和摆设,华丽精致。
“等会学生们要来了,你也别说话,只要帮我添茶水和递东西就行,他们要你干嘛,你别理他们,要是有说什么不好听的,也别搭理,有我呢。”
“……嗯。”唐七应了声,乖乖的出去拿铜水壶,准备烧茶水。
等她回来时,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六个人。
都是差不多年龄的小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统一的青色布衣,梳着相同的发髻,只是形态不同而已。
五个围在一起唧唧呱呱说话,还有一个坐在第一排,伏案看书。
唐七提着水壶进去,立刻听到一声大叫:“啊!是你!”
就见五个人中,一个人指着她惊讶的大叫,正是前两天遇到的自称薛少英的少年。
“薛少,你认识?”旁边有个小少年问道,其他几人则打量她,连那个另一边伏案看书的也抬头看了她几眼。
“哎,也就见过,当时还当她是女的呢。”
“难道不是?”
“不是啊,这人哪儿像女的了,除了一张脸。”
“那就够像女的了!我看是女的!”
薛少英涨红了脸:“他姐都喊他弟弟了,会有假?”
“真是扮男装,外人面前肯定改称呼啊!”
“这有什么好争的。”那个看书的男孩转过身,笑眯眯的,“验□不就行了。”
“诶,对!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我们还一起洗过澡换过衣服呢!怕什么……看看!”一个大个儿先冲了过来。
唐七刚才没理他们,自顾自把文先生的茶杯满了,见文先生不在,还灵光一现的给他磨起了墨,忽然听说有人要给自己验身,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身一手拿着墨块,一手拿着砚台,看着他们,小样儿无辜的要死。
小少年们丝毫不为所动,本来被逼来学堂就够冒火,还不能动文先生,现在看到这么个可以欺负的小角色,看样子还是个罪奴,顿时像是找到了发泄点,六个里有三个就涌了过来,都是膀大腰圆型。
唐七放下墨块,拿起一块布,擦着手问:“验身?”
“快点!自己脱,别劳我们动手。”
唐七略微感应了一下,文先生不在附近,只好问:“这是惯例?”
带头的一个愣了一下,坏笑道:“没错,来,让小爷看看你这兔儿的相貌有多大个把。”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唐七摇头,“但如果要验身,请找个专业人员来。”
“什么专业,小爷我最专业!”最胖那个直接伸手抓唐七,唐七稍微一动就闪过了,她看着胖小孩,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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