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现在在意的另外一件事情:“孟秦在追陆双?”
乐俊惊觉,用双手捂住嘴——完了,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司徒端敏见他这副惊惶的样子,先是不解,然后恍然,摇头笑道:“傻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已经有夫郎的人了。更何况,现在谁都不知道我的存在,那婚约更是名存实亡。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不会娶陆双的。”
司徒端敏回想起小时候那个总是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矮矮的小男孩,还有自己给她取的外号——尿床精。
这实在是很难让人有什么暧昧的联想。
更何况,她是不会再娶的。
不过,如果孟秦对陆双有意思的话,她倒是乐见其成。
“带陆观去见孟秦。另外,如果陆观要来见我,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外人。”司徒端敏吩咐道。
“可是,如果是孟大小姐要带她来见您呢?”乐俊收回了到嘴边的问题,他本想问为什么二小姐不想娶陆双,就算有夫郎也不是不能再娶啊——二小姐可是太女啊,将来的皇帝,后宫有几个男人不是很正常吗?
司徒端敏冷笑一声:“那你便问她,要不要再吃二十个板子?”
孟秦这几日上了药,又被司徒端敏禁足,伤势好得很快。唯一不顺心的就是没有自由,整天跟只猴子一样,烦躁不堪。此刻她一见到陆观简直就像见到救命的稻草:“你来得正好,陪我说会儿话,我快无聊死了。”
陆观顺水推舟问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孟秦自然是滔滔不绝,除了那日被叫到书房里所听到的机密只字不提,其他的都细细描述了一遍。
陆观观察孟秦的表情虽然痛苦,口中也是抱怨连连,眉宇间却没有不满和愤懑,心下大奇:孟家大小姐被打了板子外加软禁数天竟然毫无怨言,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个陆敏,到底是什么来头?”陆观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如果你能从我娘或者司徒端睿的嘴巴里掏出新东西来,拜托你第一个来告诉我。”孟秦磕着小瓜子,咬着雪花糕,一副无比享受的表情。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没有把握,就别去招惹她。这可是个狠角!”
“根据你的描述,我救下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陆敏。”陆观低头,“那陆敏在我家府中时三日水米不进,一心寻死,但尽管是命在垂危,却也看得出是个钢骨傲气之人。她敢动你,不算出人意料。看到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确实让人觉得欣慰。”
“寻死?”孟秦愕然,回忆了一翻自己与那陆敏见面的情形,“上次你怎么没有提过?”
“我还不知道此人底细,又不知道你娘带走她是福是祸,自然不好多说。”陆观道。
孟秦脑子里浮现起司徒端敏的眉眼,扑哧一声笑出来:“寻死?我看她只会叫别人去死!”
陆观惊讶的道:“这话从何说起?”
孟秦噎了一下,岔开话题:“问那么多做什么,你还不想想办法怎么把我捞出去?”
陆观想了一会:“你呆在瑜王府是大将军的默许,首先要摸摸你母亲的意思。”
孟秦撇下嘴:“我要能猜到我娘发什么神经还用得着问你?”
两个静默了一会,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孟秦首先忍不住了:“算了,不提这个了。说别别的吧,随便什么鸡毛蒜皮八卦琐事都行。”
陆观瞅着孟秦的可怜样,心里也颇同情她:“琐事到有几件。一件,燕国的平南郡卿生了个女孩。”
孟秦猛得抬头,脸上果然有兴趣:“女娃?那燕帝什么反应。”
陆观摇摇头:“奇怪的就是赵桐什么旨意都没有,只是送了一份重礼就完了,甚至连这孩子能不能继承她娘的爵位都没有提。”
孟秦惊讶:“这可怪了。照理说不该这样啊,难道人一死,连带孩子也不值钱了?”
“君心难测。”陆观道,“现在大家也是猜测纷纷:燕帝既不立后宫,也不立皇储,不知道到底心里想的什么。”
孟秦想了半天没有答案,觉得当皇帝的人脑子果然与常人不一样,于是又问:“还有什么呢?”
“瑾王府前儿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司徒端和折了几枝插瓶送进了宫,不料皇上看了欢喜非常,夸她有孝心,有心思,招进宫好好的夸奖的一顿,赏了许多东西。然后又把在场的端礼、端慧、端诚三个骂得狗血淋头,说她们目无尊长,只贪图自己享受,不是好东西。”陆观又道。
孟秦听到这样的消息,头一遭不是幸灾乐祸,而是立刻联想起起前几天书房里的陆敏的计划,心中一惊:这么快?是巧合吧!
面上不显,嘴上道:“司徒端和那家伙向来俗不可耐,这次怎么突然玩起风雅了,而且还这么巧,正着投了皇上的好?”
陆观轻哼一声:“你只知这些表面的东西,怎么不动动脑子——皇上怎么会被区区几朵梅花打动心?你忘记了,前段时间瑄王府和瑞王为着骠骑将军的人选天天闹到皇帝面前,几乎在御前打起来,皇帝气的不得了。她这不过是借着这件事借题发作而已。司徒端和大约也是得了身边不知道那个家伙支的招,一时兴起去讨好皇上,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老鼠。”
孟秦想了想,觉得也是:也许不过是哪个下人一时灵光闪现,顺口提醒了一下司徒端和,司徒端和正好又照做了。不过是这么一件巧合的小事,谁又能猜到皇上会突然借这件事情借题发挥呢?如果真能猜到,那可真是神了。
司徒端和大力拍着自己院子里锄花小厮的肩膀:“呵呵,幸好那天本小姐采纳了你的建议,才能够在皇祖母面前大放异彩啊。做得不错,以后就跟在本小姐身边做事吧。去管家那里领十两银子,本小姐赏你的。”
锄花小厮眼睛笑成一弯新月:“谢主子赏,奴才以后一定会更尽心尽力为主子做事的。”
等司徒端和春风得意地走后,周围的仆人或羡慕或嫉妒的过来恭贺她。锄花小厮一朝飞上指头,得意非常,趾高气昂的接受着众人的围拥和贺语,只是眼底掠过一丝谁都没有察觉的冷色和嘲讽。
“如主子所料,皇上最近对司徒端和态度很好,经常召她进宫作陪,在大臣面前也是赞赏不绝。”别佳说完,便安静的站在一边。
司徒端敏伸手捞起一枚黑子按在棋盘上,对着棋形想了一会,又捞起一枚白子,犹豫了半天,手指一会梛到左边,一会挪到前面,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将白子重新扔回棋盒。
乐俊上前用一块手帕轻轻将棋盘盖住,然后又笑着将糕点盘往司徒端敏手边递去,讨好道:“二小姐,刚刚做好的雪花糕,用点吧。”
司徒端敏伸手拿了一块,问道:“这几天孟秦怎么样?”
乐俊立刻笑嘻嘻道:“孟大小姐整天在房间里焦躁得很,像被关住的小猴一样上蹿下跳。虽然咱们是好吃好喝供着她,她还是整天念念叨叨的。”
司徒端敏想象的出那副场景,也笑了笑:“她的伤,呼延怎么说?”
“呼延医师说已经全好了。”
司徒端敏道:“很好。”
转头又向别佳道:“瑾王府那边照常就可以了。司徒端和不可能一天变聪明,否则太过打眼。”
乐俊忍不住道:“二小姐,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司徒端敏有点受不了他时不时问“能不能问个问题”,无奈道:“你想说就说吧?”
乐俊开心展眉道:“二小姐,我就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皇上会借题发挥到瑞王和瑄王头上,这可太神了,就好像您是皇上肚子里……那什么……一样。”他最后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
司徒端敏心道,小家伙勤奋学习的劲头是不错,就是有时候确实二了一点。
“很简单,换位思考,再加上一点点运气。”
“啊?”乐俊失望道,“就这样啊。”
“就是这样。”
别佳看了一眼乐俊,然后继续垂眼沉默:越是做起来简单的事情,背后所费的心思才越是多。
若是孟秦出息点,再让孟姨推一把,骠骑将军一职,倒不妨为孟秦争一争。可惜这么多年来,这个家伙算是都荒废了。
这段时日一定要好好的操练她。
但就算不是孟秦,这个位置也不能落到别人手中——母亲原来手下的那些人,倒是可以选一个合适的。只是操作起来,有些麻烦。
司徒端敏吞下雪花糕,熟悉的味道顿时舌尖传来。
她要雪花糕,并不是自己多喜欢吃它,而是父亲会做的糕点只有这一样。每次父亲心情的好的时候,就会做一些给她吃,她不忍心让父亲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假装喜欢。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她喜欢雪花糕。
而现在,她只是习惯从那种糕点里找到些父亲的痕迹,或者是自己过去的痕迹。
、153
“孟家丫头在瑜王府?”黎华录一把扯□上的披风甩到榻上,“孟获这老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薛少阳盘腿坐在一边,抓着手里的鸡腿,专心致志的啃着,嘴里含糊不轻的应道:“谁知道。”
黎华录见她对自己的话漫不经心反吃得满嘴流油,一时气不顺,大巴掌猛得砰砰拍桌子,桌面上的碗筷立刻跳得无比欢快:“你也算是老娘的心腹谋士,怎么不学陆家的人讲讲个什么文人风度,跟个当兵的一样无肉不欢!好吃肉也就罢了,老娘供你天天吃,吃那么多还是瘦得跟麻杆一样,出去丢老娘的脸,以为老娘还苛刻了你!”
薛少阳把啃完的骨头扔了,掏出一条手绢来擦了擦嘴,慢条斯理道:“我啃个鸡腿得罪你了?不还有一个留着给你了吗?”
黎华录恨不得一巴掌把对面的人扇到墙上贴着,但见她总算肯放下肉了,只得忍住脾气:“说正事了——孟获虽然从来不避讳自己对瑜王府的好感,但是最近这样亲近的动作自王爷死后就没有了。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薛少阳翻着眼睛看自己的主上:“将军学问见长啊,知道深意两个字怎么用了。”她抢在黎华录彻底发飙前,抢道,“但我看来这跟孟获没有什么关系——听说瑜王府新来个人,把王府守得跟铁桶一样,我们的人连一点消息都探不出来,这跟以前比可是大不相同了。”
“王府进个把新人有什么关系,管她是管家还是谋士。”黎华录不耐烦地说。
“进个人确实没有什么,本事了得也不算什么。难得是端睿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在王府的事情上用心了——太女和瑜王死了那么多年,不见她争一下,眼睁睁看着王府败落下来,如今难道是终于睡醒了?”薛少阳继续道,“若她那绵软的性子早改了,早年我们这些人还没有散开的时候,说不得要赌上一赌,可惜,如今——”
黎华录看着她沾着油的袖口,忍不住刺了她一下:“你还说呢!当初就是你最早说大势已去,现在务必以自保为要,首先撺掇我和瑜王府拉开距离。”
薛少阳眼珠斜过去,黑黑幽幽的眸光看得黎华录心里撕拉的一凉,尴尬的转过头看汤碗里的鸡腿。
“你就记得这个,莫非你心里一直在后悔照我说的做了?”薛少阳似笑非笑的说。
黎华录叹一口气:“当年的事他娘的谁能心气顺了!王府声势如日中天,小主子又封了太女,年纪虽小也能看得出将来是个有出息的。突然一下就跟菜地里下了一场冰雹一样,还全部砸在一棵树上了,这反差也太大了……但是也不能否认你当初的判断是对的。当初主上身边最得力的几人,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一个能留在都城。虽然我现在手上的权利不多,但自己最亲信的人基本都没有动,大事做不得,但也算有一搏之力。”
薛少阳哼一声:“忠固然重要,但是也要看人。辅佐当年的主上,又或者是小主子,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为上者,头脑不重要,身手不重要,甚至所谓的王者的气度胸怀、贤者的道德品质都不是最重要,关键是骨子里要有那份敢抢敢争的胆识!皇位之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你总不能等别人把皇位送到你手上!如果本身没有为王的意识,我们争得越多,才是害她越多。你想想一个性格懦弱又没什么本事的小丫头手下偏偏聚集了一大堆能人干将,最后结果会是怎么样?”
“要么,羊领导狼群作战,最后狼群变成了羊群,最后被其他的狼群吃掉;要么,狼群里慢慢自己产生了一头新的狼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说完这话,薛少阳一双眼睛盯着黎华录,无声地暗示什么。
黎华录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薛少阳讲出这些话,不禁心头剧烈的跳动起来,不单是这些话,薛少阳的眼神也让她意识到什么:“少阳,你告诉我,当初首先找上我,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会成为那匹新的狼王?”
薛少阳只是冷笑不语。
黎华录腾得站起来,怒火瞬间烧得双颊红彤彤的,但下一刻又变得雪白:她从来没有想过,薛少阳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真正信任过自己,她是担心自己反叛所以才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吧!一时间,她竟觉得悲愤难诉,全身血气激荡,恨不得对天狂吼一通表白自己的冤屈。
一低身一把抓起薛少阳的领口提了起来,黎华录五指握紧,指节惨白得跟她的脸色一样:“薛——少——阳,你竟然怀疑我对主上不忠!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取大小姐而代之!从来没有!!”
“正是因为你没有想过——你会替大小姐尽心尽责做尽一切你认为是对的、是正确的事情。你觉得你是为了主上,为了瑜王府,所以你心里反不会有任何负担。可问题就在这里,虽然你没有主观意识去取代大小姐,但是不消二三年,在你意识到一切之前,你就会已经成为大小姐的代言人,成为瑜王府实际的主事人!而大小姐呢,她可能一开始十分感激和依赖你,但是到了最后,她说不定会变成世界上最恨你的人,因为你夺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拥有的东西。”薛少阳被拧着领口呼吸有点困难,但是还是勉力说完这翻话,脸涨得通红。但这次语气中却没有嘲讽之意,反而平静无比。
黎华录呆了半晌,松开手,缓缓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桌上的菜都凉透了,屋里的烛光也暗了,她才开口:“少阳,无怪当初主上那么看重你,你总是能把很多事情看到那么前面去,看得那么透。”
薛少阳摇摇头,鼻子里喷一口气,伸手去抓剩下那根鸡腿,无奈刚刚抓到手,就被另外一只手拍落。
黎华录瞪眼道:“汤已经快冻成冰坨子了,你还吃?”
薛少阳抬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