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不屑地斜了他一眼，说道：“你的东西还不是老爷给的，能有多少，不划算。”
朱亭玉有些泄气，闭上嘴不说话了。
“你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学学萧白心。看他多淡定，哪里像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顾笙劝道。
“就不能不提他？”白心是朱亭玉心里的疙瘩，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见。
顾笙叹了口气，说道：“我见过赵泠，他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屈居人下之辈。估计老爷是拿他没辙的，你少瞎操心了。”
“你还特意跑去看了？”朱亭玉奇道，他都没做过这事。
“不是，他在池塘那边练剑，凑巧看见的。”顾笙应道，声音突然变得欢快起来，“你猜，我还看到了什么？”
“什么？”朱亭玉有气无力地问道。
“陈姑娘派了她的丫鬟小荷给赵泠送了亲手做肉包子。”
朱亭玉睁圆了双目，八卦之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这位陈姑娘，虽说和府上的人相处得不错，但她待人始终隔着一层纱，好像在顾忌着什么，避免和萧府的人过于亲近。亲切中透着生疏，和谁都没有深入的往来。赵泠来到萧府还没几天，就开始送吃的给他了。送吃的也没什么，主要的还是她亲手所做。
“莫非这两人……诶，赵泠当时是什么反应？”朱亭玉突然想起了这一茬，问道。
“我哪知道，难道我还能透过那层布瞧见他的反应？”顾笙懒懒地说道，“不过，看起来吃得挺开心就是了。”
朱亭玉眉开眼笑，推了推顾笙，说道：“不如你去那里盯着点儿？”
“为什么要我去？”顾笙抗议道。
“你不是自诩比我聪明？这事正好你去做。”
“随便叫个小厮去看着不就可以了？”
“说得也是……我一时给忘了。”朱亭玉有些尴尬地说道。
一晃又是十天过去了，距赵泠来到萧府已有半个月有余，他的治疗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萧不的一通忙碌并没有白费，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曾经在赵泠面上盘踞多年的痘子已经差不多消失了，总算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萧不盯着赵泠的脸，左瞅瞅右瞅瞅，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他已经想好了方子，再过些日子，这张脸上剩余的痕迹定能被他尽数消灭。
“没想到你居然还蛮好看的。不错，是个美人胚子！”萧不嘴角含笑，开起了赵泠的玩笑。
“胡说什么。”赵泠满脸尴尬，撇开了头去，掩饰着脸上的微热。
自从摘下帷帽的那天起，赵泠才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也是个有许多表情的人，但他常常感到有些苦恼。
摘掉了戴了多年的面具，却又迎来了新的麻烦，所有的情绪都会轻易表露在脸上，而赵泠还不习惯控制自己的表情。偏偏又要与萧不朝夕相对，常常被他捉弄，有时糗得他都开始怀念自己的面具了。
“送你个东西。”萧不一脸坏笑，看起来没打什么好主意。
“什么？”赵泠警惕地问道。
萧不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盒子的做工挺精致，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赵泠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它，入目便是自己的那张脸，原来盒内装着一面小巧的铜镜。镜子虽小，做工却颇为精良，照得很清晰。
赵泠这辈子真没照过几次镜子，而当这张脸总算有了人样，他自然满心欢喜，总是想要多看看，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有一次他便在屋内的那面铜镜面前逗留得久了点，越瞧越是开心，还会傻乎乎地笑上两声。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一个人时行为再古怪也无妨，但偏偏他这傻兮兮的模样好巧不巧的被萧不给瞧见了，自然又是好一通取笑……
赵泠拿起铜镜，嘴角有些抽搐。
“你可以躲起来，偷偷地照个够了。”萧不翘起了唇角说道。
“……”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不太妙。
随着治疗的顺利进行，萧不度过了起初的忙碌之后，便渐渐地又空了下来。时间一多，他就记起了自己的本意，开始时不时地吃起了赵泠的豆腐，还专挑他不注意的时候下手，屡教不改，让赵泠防不胜防！更过分的是，他的行为还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
还不仅仅是这样。他吃豆腐之余还要点评上几句，点评完了还会提出“改良方案”，弄得赵泠很是窘迫，却又拿他没辙。
起初赵泠还曾奋力反抗，试图对萧不说理，劝他放弃这猥琐的举动，又或者采用武力强行制止的方式。但他小瞧了萧不，他在这事上当真称得上是百折不挠了。
赵泠所说的话他全都当了耳旁风，让赵泠觉得很是无力，便是说再多也是白说。而他又总是能找到破绽偷袭赵泠，萧不从未习过武，但以赵泠的身手居然防不住他！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同时也说明了萧不于此事上的“天赋异禀”。
最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些，赵泠更为担心的反而是他自己的反应。
他被摸着摸着居然慢慢地习惯了，连带着对萧不的戒心也直线下降，在萧不动手动脚之前能顺利制止他的次数，也变得屈指可数起来。
最初的时候萧不一有什么动作马上就会被赵泠抓住，但过了几天之后，赵泠的反应不知为何变得迟钝起来了，等发现时也已经晚了。这事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很难察觉萧不的意图，常常被他得逞了去……
这一点让赵泠有些慌乱，觉得自己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赵泠为这件事苦恼不已的时候，萧不手上拿着一个小罐子走了过来。
他捧住赵泠的脸仔细瞧了瞧，说道：“换用这个吧，之前的别用了。”说着将手中的罐子递了过去，与此同时一双咸猪手又开始作怪了。
赵泠接过罐子瞅了几眼，又打开盖子闻了闻味道。这时，萧不已经摸了第四下，赵泠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额角的青筋抽了抽，抓住了萧不那只作怪的手，却只能看着他无奈地叹气，连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动了。无耻到了一定境界，赵泠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
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如此频繁，萧不又常常不顾忌时间场合，这事就难免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朱亭玉听了小厮的禀报，手一挥就摔碎了一套茶具，碎裂的瓷片落了一地。那名小厮被他吓得缩起了脖子。
朱亭玉气得目眦欲裂。
这半个多月来萧不一次都没到他这里来过，便是有时碰上也只是简单说上几句话。嫉妒早已浸透了他的这颗心，可是他一直忍着，劝着自己说那两个人没什么。萧不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忙碌累到了所以才没有功夫找他。
可是现在这算什么呢？不过是他的自我安慰罢了。对白心的强烈妒意也一并被勾起，朱亭玉心里酸溜溜的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一面为萧不的偏心感到心酸，一面又痛恨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赵泠。
朱亭玉在屋里发着脾气，东西都被他砸得差不多了，地上一片狼藉。他几次试着想把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它们却又顽固地冒将上来。
朱亭玉思来想去，最后大声叫了人来：“我要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药汤
“公子，您这是要？”小厮嗫嚅着开口问道。
“出门。”朱亭玉盯视着前方一动不动，冷冷地说道。
“可是，天色……”小厮瞧了眼窗外，虽然还不是就寝的时候，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还早着呢，啰啰嗦嗦的干什么！”朱亭玉怒斥道。
小厮不敢再说，忙打开柜子取来衣裳帮朱亭玉换上。
在朱亭玉出去后不久，顾笙匆匆忙忙地来到了他的院中。
“你们家公子呢？”
“公子出……”
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顾笙已经跟一阵风似的飞速离开了。
“……去了。”那个小厮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自言自语：“顾公子什么时候练了轻功了？动作这么快……”
赵泠抬脚从木桶中迈出，棕黑色的药汁顺着他结实的身体流淌而下，在脚边的地面上积聚成了一小洼。湿哒哒的长发贴着他的身子，不时的有水珠滴落。
到现在为止，他所用的药已经换过多次，唯有这药浴所用的药汤还是和最开始相同。泡得多了，连他身上都带上了这汤药的味道。
赵泠来到另一个盛放着清水的木桶旁，拿起铜盆舀了满满的一盆水往自己身上泼去。清水冲洗着他麦色的肌肤，带走了残留的药汁。
赵泠微仰着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他放下了盆子，取过一旁放着的棉布擦着身上的水。突然停下了动作，伸手在自己的小臂上捏了捏。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己的皮肤似乎细滑了些……赵泠回头看了那桶药汤一眼，莫非是它的功效？
赵泠刚穿好里衣，便有人来敲门说道：“赵公子，朱公子来了，现在在药房那里等着，说是想见您一面。”这座小院没有堂屋，只有药房、书房等几间屋子，而书房寻常是不让人进的。
“朱公子？”赵泠看了眼窗外，问道。
“朱公子就是……”门外的小厮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朱亭玉的身份。
赵泠见了这小厮的反应，顿时明白了几分。他在萧府住的这段时间里，也知道了点事儿。比如他们一般都管萧不的男妾叫公子。
一股熟悉的烦躁之感再次在赵泠的胸口聚集。
“他有什么事？”赵泠淡淡地问道。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非得见这位“朱公子”不可，还是在晚上，他也着实不想见。
“小的不知。要不您还是见上一见吧？”门外的小厮试探着问道。
赵泠垂下了眸子，说道：“知道了，我换身衣服。让这位公子再等我一会儿。”
“诶，好的。”小厮似乎松了一口气，应道。
药房内，那张萧不常常在上面捣腾瓶瓶罐罐的案桌边，此时正坐着一名神色有些阴郁的青年。温柔的烛光在黑暗中开辟出了一个光亮的角落，而在光的映照下，青年的一袭红衣显得尤其妖冶艳丽。
赵泠皱起了眉。身为男子却穿得这般花哨，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萧不真没眼光。
朱亭玉呆坐着出神，没察觉赵泠的到来。
“朱公子。”赵泠站到他的身前说道。
朱亭玉的注意力被唤回，抬头看了一眼赵泠。突然他的鼻子嗅了嗅，顿时面色大变起来，厉声质问道：“你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赵泠的眉锁得更紧了。此人突然在夜里跑来，本就无礼之极，语气还这样差，阻塞在他胸口的那团烦躁顿时翻滚起来。
赵泠深吸了一口气，将莫名的烦躁压下，耐着性子问道：“你有什么事？”
朱亭玉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当他已经知道了那药汤的功用，冷笑着说道：“赵公子莫非是想成为我等中的一员？以你的身份，这么做合适么？”会进入萧府做男妾的，自然出身都不好。
“有话请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若没事，我便不奉陪了。”赵泠没心思和他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道，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哼，装什么蒜，不然那你泡这药汤做什么？”
“药汤怎么了？”赵泠问道。难不成那药汤还有什么门道在里面？
朱亭玉观察着赵泠的神情，见他看上去似乎真的不知情，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真不知道？”
赵泠定定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药汤怎么了？”
朱亭玉怔了一会儿，审视着赵泠的神色开口说道：“老爷让我们定期泡的药汤有让皮肤细滑的功效，这样……手感会比较好……”
赵泠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黑得跟锅底似的。他本来就穿了一身黑衣，这会儿人整个人都快融入周围的黑暗中了。
“泡得多了身上自然也会带上药汤的味道，可不就是你身上的味道？他是不是很喜欢摸你？”朱亭玉越说心里越是发酸。据他所知，萧不对一个人的喜爱程度，基本上是按他对那人屁股的喜爱程度排序的。至少，朱亭玉还没见过例外。
赵泠被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面色大变。
难道是什么时候被人看见了？他只当自己对萧不的戒心莫名地下降了，却居然连那时候有人在一旁窥视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这是怎么了？赵泠的心里乱糟糟的。
他定了定神，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请回吧。”
赵泠转过身就要走，他现在只想立刻去把萧不拖出来，跟他说个清楚，势必要杜绝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不能再由着他胡来了。
“慢着！”朱亭玉喝道。“别人都瞧见了你还想否认？”
赵泠被他的这句话钉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转过身淡淡地说道：“就算如此，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他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
赵泠看着他的目光冷冷的，朱亭玉仿佛被他冻到了一般，那一瞬间他几乎起了退缩的念头，但他又想起了萧不。
朱亭玉迎上了赵泠的目光，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他问道：“你也喜欢老爷？”
赵泠被他问得愣在了当场。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他虽然不讨厌萧不，却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不回答？”朱亭玉催促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赵泠老老实实地说道：“也没必要去考虑。”
是的，没必要考虑。这个问题太奇怪了，他干嘛非得回答？整个萧府都怪怪的，都是萧不不好，瞧他带的好头！
朱亭玉听了双眼一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赵泠的意思就等同于不喜欢。
“你既然对他无意，那就离他远一点儿。他的心不定，总是很容易受诱惑……”朱亭玉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想到了不开心的事。
赵泠叹了口气，有种对牛弹琴之感。
“无论怎样，这都是我的事。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这个对话若是再继续下去，他怕自己也要被这位朱公子传染了。
可是朱亭玉却不依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不答应了？”他双眉倒竖，又生起气来，“你既然对他无心，为什么还要与他纠缠不清？”
“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你还要说什么的话就直接去找萧不。”赵泠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这还有完没完了，什么有心无心有意无意，他当自己与他一样？想到这里赵泠就觉得膈应得慌，再没有耐性与他胡扯下去。
“你威胁我？”朱亭玉拔高了声音说道。
“我看不如由我去请你的萧老爷过来将你带回去。”赵泠动了怒气，冷冷地说道。
这时，有个人冲了进来。
他当真是用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