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之捂着自己的脸,眼中满是恐惧以及难以置信,显然没料到自己会挨揍。他蹬着腿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直到离赵泠远了,这才爬了起来。
赵泠还要冲过去打赵慎之,被那两名护卫拦住,就和护卫交起手来。他出门素来没有带人的习惯,如非必要,都是独自出的门。因而这时也便没有人能帮上一把了。
这一下的变故让周围看戏的人多了起来,人们的议论声也大了些,却没有人过来劝阻。也有人见开始打架而悄悄地躲远了,生怕被波及到。
站在楼上的萧不若有所思。赵泠是听了赵慎之的话才突然发作的,不知道他听见了些什么?
萧不皱了皱眉头,赵泠的身手和那天相比好像退步了许多。动作笨拙,丝毫没有了那天和齐斩相斗时的气势。果然是喝醉了吧,萧不想着。他进了屋,喊了守在门口的齐斩进来。
齐斩看了看楼下的情况,淡淡地说道:“他醉了。”
“果然……”萧不喃喃念了一声。
站在一边的白心好奇地问道:“是您的熟人?”
萧不一怔,笑着说道:“是的。”也算是熟人了吧?摸都摸过了……
白心望了望楼下,目光追逐着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听说那一天闯入萧府的便是个戴着面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闹剧
醉酒让赵泠的实力大打折扣,在两名护卫的围攻下,逐渐露出了不敌的迹象来。
这时,其中一名护卫伺机往赵泠的脑后一挑,赵泠脸上的面具掉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面具后那张满目疮痍的脸。周围响起了吸气声、惊呼声,更有孩童直接被吓得“哇”地哭了起来。
“真恐怖……”
“恶心死了,原来真的是丑八怪。”
“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还以为……”
萧不看了一眼齐斩,齐斩说道:“那个人是故意的。”
赵泠发觉了不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不见了……周遭的议论声钻入他的耳中,赵泠想起了幼年时那些不愉快的事。
他十岁那年,有一次赵家老爷生了重病昏迷,担心父亲安危的赵泠便要去看望他,却被门口的小丫鬟拦住了。
“大少爷,您还是回去吧!老爷现在身体不好,看见你岂不是更……”小丫鬟有些着急地说道,又慌忙间住了嘴。再怎么不遭待见,这位也是个正经主子,不是她这样的下人可以随便非议的。
“父亲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怎能不去看看?快让开!”赵泠执意要进去,小丫鬟拦不住,只能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其实赵泠的心里还隐隐抱着一丝希望,或许父亲看他一片孝心,便会喜欢起他来了。
从前发生的事在赵泠面前闪过,不知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他想起那件事来。
赵泠很是慌张地四处张望着,终于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面具,刚要伸手去捡。另一只手却比他更快地把面具捡了起来,然后朝着一个方向用力扔了出去。这面具是铁质,一扔就被扔出了好远,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面具被扔了出去,伴随着一道寒光闪过,落入草丛消失不见了。赵泠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一个恍惚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啊,老爷!您醒了,终于醒了,呜呜……大夫,快叫大夫来!”守在床前的付姨娘抹着眼角,边哭边喊人叫大夫。
赵泠一听这动静,一下子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几步就冲到了床前。他已经在这屋里守了一整天了。
“爹!爹!”赵泠往赵老爷跟前一凑,神色激动,连泪珠子都落了下来。
他虽然不受父亲的喜爱,但哪个孩子会不渴望父母的关爱?又有哪个孩子不想亲近自己的爹娘?就算受了许多不公正的对待,他的心里还是渴望着,期盼着,等着哪一天他们就喜欢起他来了。
刚刚清醒过来的赵老爷,刚睁开眼就冷不丁地瞧见了赵泠的那张丑脸,居然双眼一闭,立刻又昏了过去!
“这……这……老爷……”付姨娘着急得团团转,突然她一把抓住了赵泠,双目圆睁怒斥道:“都是你!是你这张丑脸把老爷给吓晕了!出去!给我出去!你这个邪门儿的东西,来这里做什么!老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拖着呆若木鸡的赵泠往外走。
是他把自己的爹给吓到了吗?小小的赵泠又是害怕又是愧疚,呜咽着哭了起来。
赵家老爷最终还是度过了这次的难关,他醒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赵泠的母亲白氏叫过来痛骂了一顿。而这时的赵泠则因为犯了错在门外罚跪。
“早就让你看好了他,怎么让他给跑了出来膈应人?瞧你生的好儿子!”
白氏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后,对赵泠就很少理会了。因为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她在赵府一直抬不起头来。赵老爷又怎么会承认这孩子这么丑是自己的缘故?他把所有的过错的都怪到了白氏头上。
白氏低着头,被骂得回不了嘴。
“不行!不能就这样把他留在身边,我可没有第二条命给他吓的!”赵家老爷想了想,说道:“让他回小桃县陪父亲去,你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白氏摇着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用看见赵泠在自己眼前晃悠,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白氏不断安慰着赵老爷,直到他消了气睡下了。
白氏来到了门口,也不正眼瞧一下跪在一旁的赵泠。他因为跪得久了,整个人都摇摇晃晃起来了。
“你都听见了吧?到了小桃县要好好陪着你祖父,不要惹是生非!来人,准备一下,明天就送大少爷去小桃县。”白氏凉凉地说道。
“娘,我不要走……”赵泠爬到她的脚前哀求道。
白氏却不耐烦地甩开了他,扬长而去。
跪了这么久,年幼的赵泠早已支撑不住了,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在前往小桃县的马车上了。小赵泠扒着马车的窗子,木然地瞧着外面不断后退的景色。
过去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栩栩如生。赵泠仰头发出了一声吼叫,这声音里蕴含的情感,似愤怒又似悲凄。他的双目一片赤红,朝着丢掉面具的那人就冲了过去。
“大哥,父亲说了,他说一年见你一次都膈应得慌,真希望过年的时候你也用不着看见你。”
“先前的话是我编了骗你的,瞧你那高兴的傻样。啧啧,真是可怜啊!”
赵慎之说过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那个扔面具的人本来是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这会儿见赵泠朝着他冲了过去,他是看见赵泠打人的,心中一惊,连忙躲回到了人堆里去了。
赵泠失了理智,对着人群胡乱挥舞着拳脚,乱打起来。场面顿时变得一团糟,逃的逃,骂的骂,甚至还有几个不怕事多的冲了上来要跟赵泠干上一架。
赵慎之本来想让护卫去把赵泠抓回来,见了眼下的状况他眼中闪过一抹狠绝,反而叫回了护卫,自己躲得远了一些看起戏来。赵慎之的脸上带着掩也掩不住的笑意,配着那张被揍肿了的脸,显得尤其滑稽。看来方才赵泠下手还是太轻了,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萧不沉着脸看着,连赵慎之叫回护卫时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故意弄掉赵泠的面具,若说这不是赵慎之的吩咐,只是那名护卫自作主张,萧不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自己的兄长受了刺激,酒醉之下闹起事来,他非但不闻不问,还远远站着看起好戏来了。
“齐斩,你去把他带上来。”萧不指了指楼下正在人群中疯闯的赵泠,对齐斩说道。
“还有,能不能顺便往那个人脸上招呼几下?”萧不又指了指赵慎之,眸中闪过一丝寒意,竟是要让齐斩去打人了。
齐斩听罢,一句话也没有说。纵身往楼下一跃,却没有去往赵泠的方向,身影一闪就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萧不进了屋子,喊了一名小二过来,给了他一块银子,说道:“小二哥,能不能去帮我买个帷帽过来,要厚实一点的。对了,再熬一碗醒酒汤来。”
小二看着那块银子双眼发亮,连声答应着:“您放心,小的马上就去给您买回来!”
萧不安排好了这些,又从桌上拎起了一壶酒,再次来到了外头的美人靠上坐下,看着下面的混乱。
白心欲言又止,萧不朝他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白心取来了酒杯,两人开始对饮起来。
萧不和白心悠闲地对饮之际,桃林里的情况又有了变化。
先是一名黑衣蒙面人冲进了人群里,对着赵泠的后脑劈了一记手刀,然后扛着昏迷了的赵泠闪出了人群。他的动作非常快,场面又过于混乱,只有几个人发现了这名新加入的黑衣人,其中也包括了在远处观望的赵慎之。
赵慎之捂着自己的脸,视线追逐着黑衣人的身影。
“奇怪,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他喃喃自语道。
李氏担心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说道:“相公,还是先去看大夫吧,您这脸……”
“再等一会儿。”赵慎之看得专注,连面部的疼痛都被他忽略了,心不在焉地答道,“诶,人呢?”他四处张望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找不到黑衣人的身影了。
就在这时,赵慎之的眼前闪出一道黑影。他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见到了一只不断放大的拳头。
“砰!”拳头砸在肉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刚劲有力的两拳接踵而至。
“啊——啊——”桃林中回响着李氏的尖叫声。
“没酒了。”萧不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我去取。”白心起身要去拿酒。
“不必,我们回屋喝去。”萧不的嘴角含着笑意,说道。
两人进了屋,帘子再次被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扣了扣门。
“客官,您要的东西来了。”是小二的声音。
“进来。”白心应道。
小二推门进来,左手拿着一顶帷帽,右手上则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了一碗汤水。他满脸堆笑地将东西放下,便退了出去。
白心愣愣地瞧着那顶帷帽,不知道萧不要拿它做什么用。
“别看了,来,多吃点东西。”萧不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的确是瘦了一点。”他指的当然不是桌上的鱼。
白心的脸红了红,埋头吃起菜来。
这时,雅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一名黑衣人闪身进了屋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始末
白心吓了一跳,萧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是齐斩。”
来人果然是齐斩,他的身上还扛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方才在桃林里被带走的赵泠么?
齐斩一关好门就扯掉了蒙脸的布巾,将赵泠放在了榻上。紧接着他又三两下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里外翻了个个儿,再次穿好。原来这衣服还是两面穿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又从黑衣人变回了原先的齐斩。
白心被这一幕看得一愣一愣的,手中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齐护卫辛苦了!这边的酒随便你喝,不够再叫。”萧不笑着说道。
齐斩也不推却,直接在桌边坐了下来,当真喝起酒来。
萧不绕到了屏风后面,蹭到了榻边上,看了一眼赵泠,他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狰狞。
“他几时会醒?”萧不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
白心朝着萧不的方向望了一眼,屏风阻断了他的视线。萧不对一个人上心的理由或许不只一个,但大多时候都是因为那一个缘由。
半个时辰之后,赵泠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扇绣着花鸟的屏风。赵泠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脑袋疼得厉害,他伸手揉了揉,努力地回想着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记忆好像就是不肯听他的话,迟迟没有恢复。
赵泠坐了起来,望了望四周。
在外头的白心听见了里头的动静,走过来看了一眼,而后对着外面说道:“老爷,他醒了。”眼前突然冒出个人来,赵泠整个人僵了一僵。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猛然记起自己没有戴面具,狼狈地转过了身子,面朝墙坐着。
萧不把那碗醒酒汤端了过来。白心跟了上去,说道:“让我来吧。”
“不用,你别进来。”萧不说道。赵泠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
萧不走到了屏风里面,在榻上坐下来,将汤碗往赵泠身前一递,说道:“没外人在,你可以转过来了。来喝点儿汤醒醒酒。”
赵泠顿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子,对萧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来喝酒赏花儿的。”萧不翘起了唇角说道,“谁知道这么巧就撞见了你在发酒疯,顺便就让齐斩把你敲晕了给扛了回来。”
这还真是巧。
赵泠接过汤,喝了几口,虽然他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他的酒量浅,随便喝一点儿就能醉,但是酒劲来得快,去得也挺快。几口汤下肚,赵泠也慢慢想起了被打昏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之所以会来醉仙居其实是应赵慎之的邀约。
“听说醉仙居的美酒香醇可口,那里的花也开得好。我们这么久没聚了,不如一起去赏一赏?”赵慎之说道,态度恭谨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赵泠第一次见他这样有礼,心下觉得有些诧异。他们两人在小的时候闹得挺不愉快,但赵泠来了小桃县之后,和他就极少碰面,只有过年之时才会遇上。即便是这时候,赵泠也都跟个透明人似的,反倒是赵祁和赵慎之两个人闹腾得慌,矛盾重重。
“我就不凑热闹了,再说这么多年也看够了,倒是你们一家三口去正合适。”
对于赵慎之的转变,赵泠只当是因为彼此都长大了,便也不再记挂从前的那些事。只是他们两人之间始终像隔着一层膜,亲近不起来,因而还是拒绝了。
“在我来之前,爹对我说了些话。”赵慎之笑吟吟地说道。
赵泠听了这话目光凝重,静静地等着他说完。
“他说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想着……”赵慎之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然后呢?”赵泠问道,声音听起来竟有些紧张。
“然后你跟我一同去醉仙居,我就告诉你。”赵慎之挑了挑眉,说道。
就这样,赵泠应下了。
既然去了醉仙居,总归是要喝酒吃东西的,赵泠在赵慎之夫妇的劝说下摘了面具,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在那个雅间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外面的桃林,赵慎之的孩子却突然闹腾了起来,便有了桃林中的那一幕。
相貌之事早已成了赵泠解不开的心结,如今被在众人面